精彩段落
空气刹那间凝滞,耳边全是两个人咚咚的心跳声,祝挽星看向陆廷鹤的眼神茫然又无措,他看不懂那些悲伤的情绪,想不通陆廷鹤态度的转变,更辨不明此刻的温情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下一场噩梦的前奏。
陆廷鹤没有要他回答,他掀起被子把人裹进怀里,像哄小孩儿那样不停抚摸他的额头,熨烫的手掌贴在额头上很舒服,直到怀里的人快要睡着了陆廷鹤才缓缓开口:“祝挽星,我说谎了。”
“我说五年来从没有喜欢过你,这句话是假的。”
祝挽星没吭声,他的喉咙里也确实发不出任何声音,像被棉花堵住了。
陆廷鹤的手移到他的脖颈,五指稍微收紧了一点,卡住他的喉结,“从见到你那一刻开始,我就打定了主意要让你生不如死。”
“家里带锁的地下室里挂着满墙的刑具,你睡觉爱用的香薰被我挖了一个能填充甲硝唑的洞,还有你打电话叫我去陪你的那次发情期,还记得我给你打的那支抑制剂吗?”
祝挽星怔愣的点了下脑袋,陆廷鹤坦言:“我曾经想过把它换成前世你给我用的那种药。”
“所以那支抑制剂我打的很急,我怕动作稍微慢一点,我就忍不住真的把它换了。”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我想了上百种折磨你的办法,但......全都是白想......”陆廷鹤放开攥着他脖颈的手掌,彻底认输:
“我根本就做不到。”
祝挽星呆愣的看向他,眼眶很烫,像含着一口随时会流下来的热水,却闪着一层细碎斑驳的光。
陆廷鹤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很多年前在山里迷路的小男孩儿,用软乎乎的手牵着他,笑着说“我是你的小星星呀。”
没有人知道他靠着这句话撑过了多少年,从十几岁蹒跚到二十五,从小山村走到祝挽星面前,他明知童言无忌,却又深信不疑。
因为一句玩笑似的话就认了栽,到头来却真的栽在了这句话上面。
陆廷鹤低头笑起来,带出几滴眼泪,他慢慢牵过祝挽星的手,摩挲着上面的伤痕。
“挽星,我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后来奢望成真,真的和你在一起。那几年我每天都很开心,一想到怀里躺着的人是你,我都要掐一下手心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祝挽星把脸埋在他肩头,紧咬着下唇掩住抽泣,眼眶里的水终于溢了出来,浸湿两个人的胸口。
“但好日子没过多久,我的梦就醒了,陆临江诈死,我被你灌酒签下合同,做了替罪羊,又被陆逢川关进精神病院,逃出来之后跳楼自杀。”
陆廷鹤两三句话剖开了自己的小半生,血淋淋的摊开在两人面前,祝挽星早就哭的泣不成声,不停的摇头道歉。
“我恨陆临江,恨陆逢川,但我最恨的还是你。”
陆廷鹤自虐似的继续剖白:“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没人在乎过我,别的小孩儿阴天下雨过年过节都要往家跑,只有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这是我的命,是我活该,除了父母我怪不到任何人。”
“但是祝挽星,你不一样,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他抚摸着祝挽星满是泪水的脸一字一顿道:“是你亲口说的喜欢,是你亲口说的在乎,是你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啊?嗯?你为什么要骗我……”
“那杯酒是谁递给我的都无所谓,但唯独不能是你,就不能是你!你明白吗?”
陆廷鹤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吻他湿润的眼尾,“小乖,你不能说完喜欢又把我扔了,你不能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祝挽星的哭声终于压不住了,崩溃似的爆发出来:“我不知道陆逢川换了我的酒,我不知道那里面有药,我只想把你灌醉的,对不起,哥,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是我、我太自私了,我害怕家里出事,怕自己什么都没有了…...陆逢川拿着合同来找我,说是骗你签了放弃继承权,我也知道合同可能有问题,但我不敢找人来查……”
祝挽星抓着衣角低下头,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怕查出来了,就不能再、再骗你了……”
陆廷鹤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祝挽星从他怀里滑出来,红着眼睛说的语无伦次。
“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我只想着自己…...”
他跪在床上,抓着陆廷鹤的衣角哭的泣不成声,自虐一般的继续剖白:“我知道合同可能有问题,但我不知道会那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我眼看着他们把你抓走,关起来…但我救不了你……”
“我直到你出事才想明白自己的心,但是都晚了,我去的太晚了,全都搞砸了,你和我、我们都毁了、都被我毁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前世的真相就是扎在两人骨血里的沉疴旧疾,剜开的时候钻心的疼,伤口里流出很多毒血烂疮。
陆廷鹤之所以这么多年都逃不出心底的囹圄,是因为他脑袋里一直有套虚假的真相,在那套真相里,祝挽星一步步谋划着把他拉进了地狱里。
而现在那套虚假被打破,虽然原本的真相也没有多好看,但最起码没有血盆大口和锋利獠牙。
那天祝挽星哭了很久很久,他说了自己“迫害”陆廷鹤的所以细节,唯独没有提自己的死和陆家父子,也没有提陆廷鹤喝醉的那一晚和山上的事。
陆廷鹤没追问,他等人哭完才从床下拿出一个袋子交到人手上,里面是那个被烧掉的星星抱枕。
抱枕被烧的只剩一半,陆廷鹤又重新塞了棉花进去,剪了自己贴身的衬衣和领带歪歪扭扭的缝成另一半,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浅淡的乌木香。
他摩挲着祝挽星呆愣的眼睛,轻声开口:“祝挽星,我把你的星星还给你,你也把我的星星还给我,好吗?”
病房里安静又静谧,只能听到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心跳声,祝挽星哭了太久,停下来之后眼眶还是红肿的,湿乎乎的睫毛沾在一起,中间泅着一小汪水,像是随时都要满溢出来,看起来很可怜,也很乖。
陆廷鹤坐在床沿上,时不时抬手捋过他的眼尾和额头,又释放了一小缕信息素给他闻,医生嘱咐过每天吸食一些alpha的信息素可以缓解他的缺乏症,但不能过多,否则身体受不了。
祝挽星还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只是本能的喜欢这股乌木香,他坐在病床上握着陆廷鹤的手,小口小口的慢慢闻,吸的时候会下意识闭起眼睛,呼气的时候再睁开,还会不自觉的往前探一下头,反复几次,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看起来认真又可爱。
陆廷鹤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把所有信息素都给出去,他以前只认为alpha的信息素是雄性动物吸引配偶的一种气味,直到此刻才明白这对祝挽星来说是一种有形且必要的东西,不是猫薄荷之于猫,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阳光,空气和水。
陆廷鹤心里熨烫起一股暖流,把两个人都包裹起来,
祝挽星却悄悄湿了眼眶,抵着他的胸口不动了,温热的气息隔着布料烫着一小块皮肤。
“怎么了?太多了吗?”陆廷鹤挠着他的下巴问。
祝挽星摇了摇头,用热乎乎的手心盖住陆廷鹤的指尖,“我有好久……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了,上一次好像还是上辈子的事。”
可不就是上辈子吗,这五年来祝挽星可以安静的腻在他身边的次数少之又少,那次被录音的发情期就占了一次。
陆廷鹤眼眶泛红,嘴唇开合几次也没说出只言片语,只能从床头拿了一管能量棒给他,“吃点东西吧,你一会儿要午睡了。”
他的食管被长时间发情而回流的高浓度信息素灼伤了,还不能进食,每天都要输营养液,补充能量棒。
一管能量棒正好是一顿饭的量,是一种半固体的膏状物质,带着一点水果味,挤着吃的时候很像猫咪吃的猫条零食。
祝挽星看了一眼能量棒,有点抗拒,但也乖乖的等着,陆廷鹤看的又心软又好笑,他知道祝挽星不喜欢这个,这能量棒说是水果味,但其实味道很淡,含在嘴里的口感像是吞了一口牙膏,很难咽下去。
“我看到过好几次你把能量棒偷偷扔掉。”陆廷鹤边拆包装边说。
祝挽星面上发窘,“那你怎么……不抓我……”
“不舍得抓你。”
陆廷鹤挠了挠他的下巴,“你第一次丢掉的时候我就去和护士要了一管尝,确实很难吃,没办法我只能让医生给你多输了一瓶营养液。”
“但该吃还是要吃的,不然身体恢复的很慢”,陆廷鹤把他侧抱进怀里,轻声商量,“我们一天吃两次行吗?晚上那顿就算了,我给你弄果泥吃。”
祝挽星肿着眼睛乖乖说“好”,伸手去拿能量棒,陆廷鹤躲了一下,“我喂你吧,你手上全是伤,别用力。”
塑料管口抵在嘴边了祝挽星还没反应过来,陆廷鹤抓着他的手晃了一下,“小乖,张嘴。”
“啊…啊……哦……”祝挽星张开嘴,含住管口,脸上腾起一层不合时宜的红晕。
“怎么了?”陆廷鹤摸摸他的脸,“很难吃吗?”
“唔……唔有……”
他不敢再看陆廷鹤,就专心致志的吃能量棒,但奈何陆廷鹤挤的太慢,往常两三口就吃完的一管硬是断断续续的吞了好几次,乳白色的膏体一点点滑进嘴里,有汁水沾湿他的嘴角。
最后吃完的时候陆廷鹤拿开的太快,还剩一点悬在管口,祝挽星下意识伸舌头舔了上去,嫩红的舌头接住乳白色的膏体,像是小猫喝水似的追着把那点吸完。
“啪”一下能量棒从陆廷鹤手中掉下来,两个人都愣了,祝挽星后知后觉不对劲儿,窘迫的低下头,无力的解释:“你……你拿出去的太快,它流出来了……”
他说完就发现更不对劲儿了,空气安静的过分,陆廷鹤愣了两秒才把能量棒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盯着他的发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越是安静祝挽星脸上就烧的越红,脑袋快扎进被子里了,“我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陆廷鹤“噗”的一声笑出来,把他圈进怀里像哄小孩儿似的晃了晃,用气音在他头顶道:“祝挽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嗯?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我不是……”祝挽星臊的语无伦次,手指煞有介事的在他手背点了一下,板着小脸:“撤回。”
“撤回不了,超过两分钟了。”
他那严肃的表情瞬间就垮了,“那怎么办啊……哥能当没听到吗……”
陆廷鹤笑了笑,不再闹他,手指捏了捏他的脸,“你嘴唇上沾了能量膏。”
祝挽星“嗯?”了一声,要去拿纸,手刚伸出去就被陆廷鹤拦住了,“自己舔了。”
祝挽星呆愣住了,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瞪大,“我……”
陆廷鹤没什么表情,抬眼看着他的时候带着一点压迫感,“害羞吗?”
祝挽星脸上的红晕快速蔓延到耳后,脖颈,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陆廷鹤的视线就直直的停在发顶。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三四秒,又像是半分钟,陆廷鹤才看到那截嫩红的舌尖快速伸出来舔了一下,做完这个动作祝挽星就把额头撞上他胸口,“没有……没害羞。”
陆廷鹤笑着看他烧红的脖颈,低头凑到他耳边,“挽星,你舔错地方了,在左边。”
“?!”
一根能量棒吃的祝挽星浑身发软,躺下时还没回过味来,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红晕,好像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似的不知情状,而实际上,他们已经相伴了两世,缄默无语的跨过了一次生死。
陆廷鹤也躺在床上,小心的把他揽在怀里,温热的手掌捋着他的额头,“心情好点了吗?还想哭吗?”
祝挽星摇了摇头,软乎乎的脸就贴在他胸口的位置。
“我以前听人说,睡前笑一笑就不会做噩梦。”他揉了揉祝挽星的脸道:“你这两天做了太多噩梦了,今天努力一下,睡的好一点,行吗?”
祝挽星笑着在他胸口蹭了一下,明明说了不想哭,眼眶却又莫名湿了,“哥,你这样好像在哄小孩儿……”
陆廷鹤也笑,“上辈子我不也是这么哄你睡觉的吗?”
“总觉得像做梦一样……”祝挽星慢慢闭上眼睛,“一个礼拜之前我还在想要怎么偷偷抱你,现在就抱到了。”
陆廷鹤在他脸上掐了一下,“疼吗?”
祝挽星笑起来,“不疼,你一点力气都没用。”
“不疼就对了”,陆廷鹤哑了嗓音:“你在梦里的时候特别疼……”
“有很多重新开始的办法,但我选了最错的那个。”陆廷鹤轻声说:“从小到大,我得到过所有最好的、最不好的都是你给我的,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于是我撒了一个很长的谎,骗你,也骗我自己。挽星,我很抱歉,也很后悔。”
祝挽星有些哽咽,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没关系的,都…都过去了……”
陆廷鹤捏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我们这次不着急,慢慢的开始,好吗?”
祝挽星压着哭腔点了点头,“好……”
陆廷鹤摸了摸他手心那道整齐的创口,“那你还有什么想和我交代的吗?”
“......还有?”
祝挽星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他,陆廷鹤抬手拨开他的衣领,露出颈间青色的掐痕,眼圈蓦地湿红,
“乖星星”,他轻声低喃:“我喝醉酒那天晚上,是不是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