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于是三分真心涨到五分。
却依旧有所保留。
阮亭松发现,楚喻淮是天生就对人很好,不论你是谁。
人总是希望自己对对方而言存在特殊性,阮亭松当然也希望他对楚喻淮而言是特别的,即使他也没有完全信任楚喻淮。
这听起来不太公平,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阮亭松他希望被人重视。
新班级唯一的空座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阮亭松就被安排在了那里,没有同桌。
所有人都是熟悉的,格格不入的只有他自己而已,但他并没有多在乎。
上课的内容,他早就学过了,不想听,便会直接睡觉。
课间的时候,他总是会拿出耳机,里面几乎不放音乐,只是戴着。
他不喜欢和其他人说话,其他人也不打算和他聊天,主要还是刚来第一天留下的印象就不太好。
Alpha留给人的刻板印象里,不可控占了一大部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所以没有人愿意靠近一颗定时炸弹。
阮亭松坐在座位上戴着耳机,望向窗外或者是睡觉,都已经是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即便是上课的时候,他们都默契地把他当做了透明人。
向来如此不是吗,早该习惯了。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树枝不知何时生出了许多绿芽,嶙峋的树枝上点缀着绿色,偶尔有几只鸟振翅飞过,落在树枝上,整理羽毛。
阮亭松不喜欢上学,让他坚持到现在还在教室待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没有地方去,他不期待上学,他期待的是放学时候来接他的楚喻淮。
从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每天都来,阮亭松一出校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楚喻淮。
楚喻淮会给他带糖葫芦。
太多次接过楚喻淮手中的糖葫芦,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以至于今天伸出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居然有点不开心。
“今天太忙了,忘记了,不好意思啊,下次补给你。”
楚喻淮想伸手摸摸阮亭松的头发,想安慰安慰没得到糖葫芦的小孩一样,但好像有点够不到了,不知不觉,阮亭松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
“淮哥哥,你脸色不大好。”
阮亭松低下头,任由楚喻淮的手在自己头上揉搓,像在给小动物顺毛似的。
但他也发现,今天的楚喻淮脸色比平时要白了很多,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刚刚说话还有点飘忽。
生病了吗?
现在正在换季,确实很容易感冒发烧。
“没,就是没睡好。”楚喻淮退开一步,似乎并不打算多谈自己的状态,“回家吧。”
*
晚上的时候,姚深来了一趟,拿了一个箱子,两人还特意避开了阮亭松,在屋外讨论着什么。
然后,阮亭松就看见楚喻淮拎着那个箱子进门,径直走进了卧室,从门缝里,他看见楚喻淮把箱子放进了床头柜。
今晚的楚喻淮有点冷淡,忽然有些不习惯,以往他会陪阮亭松写完作业再回卧室的。
楚喻淮早早躺到床上睡了,这个点并不是他惯有的睡眠时间,平日里还会给他热杯牛奶的楚喻淮,今天属实有点不正常。
还有那个奇怪的箱子,以及姚深走前看他那个眼神。
一切都很不对劲。
楚喻淮似乎在瞒着什么事情。
那个箱子可能就是秘密所在,现在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只要阮亭松想看,他就可以去拿。
但他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习惯。
他也不觉得他已经和楚喻淮熟悉到能共享秘密的程度,因为他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楚喻淮。
在窥探他人秘密时,自己该先拿出一个来交换。
但是房间太安静了。
“淮哥哥,你睡了吗?”阮亭松蹲在床边,看着楚喻淮,伸手点点他有些发红的鼻尖,企图把他叫醒,“没喝牛奶呢。”
他知道自己挺过分的,人家都睡着了还想着把人弄醒,但没办法,阮亭松没忍住。
睡着的楚喻淮似乎是听到了某个关键词,眉头皱了一下,缓慢睁开眼睛,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就那么盯着阮亭松。
他的眼睛是很浅的灰棕色,像某种玻璃,又或者,像琥珀,漂亮又易碎的感觉,阮亭松不太习惯被人一直这么盯着,转头躲开目光。
他并不是真的想喝牛奶,只是觉得睡前好像少了点什么,有些不太习惯,被照顾得太好了,以至于有点得意忘形。
甚至有点得寸进尺。
“哥哥不舒服吗?”阮亭松撩开挡住楚喻淮脸的刘海,“你脸色好差。”
“没事,我去给你热牛奶,你去洗澡,作业写完了吗?”楚喻淮后退了一点,
“写完了。”
楚喻淮支撑着上半身,好像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慌慌脑袋希望自己清醒一点。
他的状态很不对,甚至需要扶着阮亭松才能从床上站起来,走路有些摇晃,但还是往外走。
“哥哥,明明不舒服为什么还要起来,你可以拒绝我的。”阮亭松拉住楚喻淮,扶住摇晃的人,“你明明可以拒绝我的。”
楚喻淮的脑子此刻有点迟钝,只觉得身后的怀抱坚实可靠,于是顺应本能地转过身,把脸埋在阮亭松的怀里。
一股淡淡的茉莉味,家里沐浴露的味道熟悉又舒心,阮亭松长太高了,他的下巴都不能靠在肩上。
“你是我弟弟啊,要好好对你。”
像在说梦话。
“又不是亲弟弟。”
“我一个人太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以陪陪我,我就是想对他好,而且……”楚喻淮顿了一下,“我喜欢听他讲话,他很听话,还很可爱。”
可爱?
这个词不适合阮亭松,而且,楚喻淮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平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万一他都是装的呢,万一他根本是在骗你呢?”
怀里的楚喻淮呼吸有些缓慢,安静地听着讲话,带动着胸腔震动,楚喻淮的脸有点麻。
“也没关系,骗就骗吧,就当我在做梦,不醒过来就好了呀。”
楚喻淮的声音越来越小,伸手环上阮亭松的腰,像是抱到一个很喜欢的抱枕,脑袋磨蹭着。
他也不过才二十二岁,只比自己大了四岁而已,却要为两个人的生活奔波。
明明也没有很强壮,甚至还有点瘦弱。
傻子。
阮亭松还是不太放心,伸手试探楚喻淮的体温,并不烫,甚至有点凉,他刚刚确实不该叫醒他的,楚喻淮是真的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一开始是为了躲避德克兰的一切,与过去的自己切割,而利用楚喻淮的同情心,选择掺和进楚喻淮的生活。
这个决定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楚喻淮和德克兰那些人明显不一样。
一直以来,阮亭松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楚喻淮的照顾,却忘了,他只是个beta,他也只有自己一个,也有无力的时候。
他将楚喻淮扶上床,盖好被子,调暗了床头的灯光。
楚喻淮习惯开一盏夜灯睡觉。
*
阮亭松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个柜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箱看起来很普通的药,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德克兰的东西。
因为瓶身上印着德克兰的徽标,一般都是出现在药品上的,阮亭松没见过这种药,却也听说过蓝标的药在德克兰代表的是限制出口。
想弄到这一类的药,需要大量的资金去打通关系,并支付运送过来的费用,简而言之,德克兰的药需要高昂的费用才能买回其他星球。
里面的药数量大概是一个月的剂量,而这类药大多是按瓶算钱的这么多,少说也是楚喻淮的大半工资。
怪不得,怪不得楚喻淮一直在打工,却总是感觉很缺钱,原来都花在了药上。
姚深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帮他拿药,毕竟姚深看起来很有门路,或许会便宜一点,但也便宜不了多少。
怪不得上次他要对阮亭松说楚喻淮供他上学很不容易,因为买了药,根本没有多少积蓄,一人就刚好,两个人就多少有点紧巴。
但楚喻淮从来没跟他说过,在阮亭松身上花了不少钱,居然没有一句怨言。
不是陌生人的关系吗?
“都这样了,干嘛还要供我读书呢,不浪费钱吗?”
阮亭松的眼里,多了一丝他都没有察觉的心疼,动作都轻柔了许多。
昏暗的灯光照得人脸有些失真,楚喻淮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眉头轻微皱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难受。
阮亭松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楚喻淮,明明长得很好看,怎么以前没发觉呢。
如果不是今晚楚喻淮的不对劲,让他生疑,也许迟钝如阮亭松很难察觉到楚喻淮的脆弱。
他的淮哥哥,是个很好的哥哥,他不该再这么不懂事了。
不能因为楚喻淮顺着他就为所欲为。
如果有一天楚喻淮累了,不想在应付阮亭松了,那阮亭松大概会很难受吧。
之前听人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也不知道相处了多少个二十一天。
但阮亭松今天才明白,他已经习惯了楚喻淮,习惯了楚喻淮的关心与问候,每天的陪伴,以及带来的所有小惊喜。
第二天醒过来的楚喻淮,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送阮亭松去上学后就去工作了。
但阮亭松却没有去教室,在看到楚喻淮离开后,他也出了校门。
那些来自德克兰的药,藏着一些秘密,是阮亭松不知道的,被楚喻淮隐瞒着。
不看还好,但秘密一旦打开了一个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
想探究,想弄明白。
在这里,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可能只有姚深。
最初来到楚喻淮家的时候,姚深给过他一张名片,说有事可以去找他,但阮亭松自认为不会有事需要麻烦他。
昨晚,他将那张名片找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探究关于楚喻淮的事情,在知道楚喻淮在吃药的同时还要负担他的额外的开销,阮亭松心里有点不舒服,憋着一口气。
说不上什么感觉,原本就知道楚喻淮傻,别人说什么都信。
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为了躲避,住在人家家里骗吃骗喝,实在过意不去。
他想,如果他对楚喻淮多了解一点,心里也许就会好受一点。
但以这段日子的相处来看,直接问,楚喻淮绝对不可能说。
就像昨天,即使身体不舒服,在阮亭松问起的时候,却只是说没事,还会强撑着去给他热牛奶。
楚喻淮走得近的没有几个人,能登堂入室的除了阮亭松自己就是姚深,而且看姚深的态度,两人应该认识很久了。
而且那个药,本来就是姚深拿过来的。
姚深名片上的地址指向的是西区的酒吧,离学校很远,阮亭松是走路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该怎么问,姚深才能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情。
没有楚喻淮的陪同,阮亭松在路上也就分了点心思,去看周围的街景。
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卡门锡兰这个地方,即使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从满地冬雪到春生绿芽。
他对这个地方是存在着偏见的,这一点他不否认,所以基本上非必要不出门。
在以往所受的,德克兰的教育里,对这个星球的描述总是带着偏见,说这里是无序的象征,经济落后,人员混乱。
卡门锡兰德语“Kein Menschenland”的音译,意为“没有人类的国家”。
连名字都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但其实,这里应该有着属于它自己的秩序,是和德克兰完全不一样的秩序,在混乱中找到平衡。
所以街道上根本不想德克兰的书里写得那样荒凉,和乡镇很像,早晨的街道,很热闹。
没有高楼,来往的车辆也很少,抬头是蓝色的天幕。
没有那么好,好像也没有那么糟。
当他被丢在这里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完了,但现在,他开始享受这里的宁静。
阮亭松身上还穿着校服,走在街道上,引来了一些注视,姚深的地址并不难找,而且很显眼,大白天的还亮着灯。
卡俄斯,酒吧名字有些拗口,看起来不太正规的样子。
阮亭松准备进去,门口两个保安看到阮亭松,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里,未成年不能进。”
也许只是因为穿了校服的原因,因为阮亭松自认为自己长得也没那么像小孩儿。
“我找你们老板,我是他……”阮亭松思考了一下自己应该是个什么身份,“我是他侄子。”
楚喻淮叫他姚叔,他叫楚喻淮哥哥,应该是这个辈分。
两个保安看着阮亭松,后者表情真诚,一点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保安有点为难,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有个侄子。
而且今天酒吧有特殊活动,老板很早就说了,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听说某个小鬼要找我?”正在保安为难时,姚深从里面走出来。
他像是算准了阮亭松会来。
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样子,嘴里还叼着一支烟,走到阮亭松身边,递给他一根棒棒糖。
“臭小子,和你哥一样,有事叫叔,没事就连人都不叫。”
姚深将胳膊搭在阮亭松肩膀上,看起来关系很好,阮亭松也没像往常一样躲开。
在做这个动作之前,姚深还特意扔了烟,然后才靠近阮亭松,带着他进酒吧。
没办法,阮亭松和楚喻淮一样不喜欢烟味。
酒吧这个点没有什么人,毕竟也没人大早上就来喝酒,不过阮亭松还是闻到了一股烟味,不是从姚深身上传来的,是从刚刚路过的那个门。
门隔开了两个世界,门里人声鼎沸,门外安静萧条,阮亭松朝门缝那边看去,视角有限,他只看到了一个类似拳台的的边角。
里面很热闹,阮亭松甚至能听到里面的尖叫与喝彩。
“好奇?”姚深当然注意到阮亭松在往哪里看,“要不要进去看看?”
*
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与外表的平和不一样,门后,是血腥与暴力。
也是阮亭松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接触这种场面。
姚深带着阮亭松进门的时候,恰好赶上拳台上一轮结束,上一个人已经被人抬走,就经过阮亭松身边,嘴里还在吐血,脸上也是大块的淤青,看起来有些吓人。
“姚哥,这谁啊,怎么还穿着校服呢,不会吧姚哥,喜欢着这种款小男生啊。”
刚刚的胜利者站在拳台上,跟姚深说话,他看起来比刚刚抬走的人干净多了,显得游刃有余。
“去你的,这我侄子。”
阮亭松没有反驳,目光落在拳场外的赌注台上。
“小孩儿,要不要上来玩玩?”那个人招手,对着阮亭松,“我让着你。”
男人裸露着上半身,汗水从皮肤上滑落,胜利的喜悦让他有些飘飘然,表情得意,语气放肆又轻佻。
阮亭松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本意也不是来打架的,便摇了摇头。
“小孩儿,不是说了让着你吗,别怂啊。”
“罗恩,闭嘴。”姚深厉声制止。
“那试试吧。”阮亭松盯着台上有些自大的人。
说着便脱了校服外套,灵巧地爬上拳台,戴好拳套。
场下一片沸腾,毕竟这两人差距太大了,他们甚至都不用猜测,就将所有筹码放到了罗恩一边。
姚深还没来得及阻止,人就已经上去了,他只好……把筹码押在了罗恩这边。
心里开始盘算要是把阮亭松打伤了,该怎么跟楚喻淮交代的事情。
*
阮亭松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拳台上,他的动作相比于罗恩还有些生硬,也不会主动攻击,但闪避游刃有余。
台下叫嚣着,偶尔掺杂着几声唏嘘,罗恩站着,有些呼吸不畅,阮亭松太灵活,打法又毫无章法,竟然让他有些吃力。
刚刚夸下海口说要让着他,眼下这局面似乎对他越来越不利了,他依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反观阮亭松,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其实不是的,阮亭松只是在支撑,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热,清淡的茉莉花香味溢出来,除了阮亭松,没有人能够闻到。
面上看不出来,但他的体力已经耗尽了,如果此刻罗恩继续攻击,那他绝对躲不过去。
阮亭松的指骨在拳套中悄悄收紧,他是Alpha,基因里带着强烈的征服欲,他不想输,却也知道自身和罗恩之间的差距。
如何赢?没有悬念的赢不了。
但是不甘心。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罗恩,别欺负小孩儿。”姚深突然说,并上台把阮亭松带下台,“我们还有事,你们继续。”
*
应该感谢姚深把他拉下来,但阮亭松现在有点不太好,撑着洗手间的台子,剧烈咳嗽着。
罗恩没打到他,但狠厉的拳风擦过脸颊边,阮亭松还是被震慑住了,脑海中闪过担架上吐血的人,有点反胃。
如果罗恩用全力,他会不会变成这样。
这是不是才是卡门锡兰的常态。
“吓着了?”姚深递来一条毛巾,“害怕为什么要上台。”
“没有,我没有怕。”
“得了吧,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好面子很正常。”姚深还是没忘记正事,阮亭松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一定是有事,“不上课来找我什么事?”
“你送来的药,我就想来问问你,那是治什么的。”
“你哥没告诉你?”姚深有点惊讶,“那我不能随便说,这是你哥的秘密。”
“叔,告诉我呗。”阮亭松转过身,背靠着洗手台,看着姚深。
有事叫叔,无事叫姚深。
姚深真的很吃这一套。
楚喻淮和阮亭松都是这样,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哥不跟你说,肯定有他的理由,你问我也没用是不是,还有啊,你是不是逃课了?”
话风转的猝不及防,阮亭松避开姚深的目光,有点心虚。
“我要给你哥打电话。”
“别啊,叔,我错了,我这不也是关心哥哥嘛。”阮亭松赶紧制止了姚深掏手机的动作。
“你要是关心他,就该听话,药的事情,该说的时候他就会说的,多余的别打听了。”
那是楚喻淮的秘密,最开始就被三令五申不要告诉其他人,阮亭松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并不代表要把所有的心事剖开给另一个人看。
他看得清楚,楚喻淮对阮亭松很好,但不至于无话不说。
双方都瞒着事。
姚深叹气。
他才是最难的,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能说。
阮亭松在姚深那边待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因为空气中的某些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在拳台上时,他闻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从分化后到现在,他已经可以熟练地收敛信息素了,但今天好像不太受控制。
跟beta不一样,Alpha对于其他人的信息素很敏感。
还没到放学时间,楚喻淮还在工作,阮亭松没去过他的工作地点,只听他提起过是在一家面馆打工。
某些事,冥冥中自有天定,阮亭松在回家路上闲逛的时候,遇到了骑着车,正在给客人送外卖的楚喻淮。
不知道是电话没打通别的什么原因,楚喻淮站在车子边上,一遍又一遍打着电话,最后在楚喻淮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有人从屋里出来。
他其实很瘦,在那个人面前显得特别弱小,那人在说什么,听不清,反正态度不太好,甚至还推了把楚喻淮。
楚喻淮只是在鞠躬,在道歉。
不论错误是不是在他,他都要道歉。
或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只是楚喻淮从来不会告诉他。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见,阮亭松或许也不会知道楚喻淮受了欺负。
即使毫无血缘关系,但楚喻淮真的认真地在做一个好哥哥,在阮亭松面前,楚喻淮是开朗乐观又温和的存在,他不会抱怨任何事,不会把不愉快带回家里。
可是楚喻淮的真实生活哪有那么无忧无虑,他需要工作养家,还要负担自己的昂贵药物,如今还多了个拖油瓶。
他也才二十二岁,比阮亭松大不了多少。
阮亭松想着,如果他从未出现,楚喻淮是不是会过得好一点。
心中奇怪的情绪突然明了了许多。
在阮亭松过去的十几年里,情感波动微乎其微,曾经有人说他像石头,没有感情,他信了,信了十七年
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感情是需要互相付出等等,他其实也会心疼人。
只不过,那个人是一个对他好的人,不抱有任何目的偏袒。
楚喻淮,一个即使一开始的遇见并不美好,却还是愿意不计前嫌送他去医院。
他会对一个在分化期的Alpha贴心照顾,会在阮亭松撒谎说自己没地方去的时候收留他,会在夜里冷的时候去拿给阮亭松拿暖水袋,会在每天下班回家时带糖葫芦回家。
一点点小事汇集起来,变成温暖的记忆,一点点融化这阮亭松的内心。
楚喻淮太善良了,善良到对他的一点欺骗,都让现在的阮亭松良心不安。
他不该再这样下去,他该为他做点什么。
*
楚喻淮本来今天照例是要去接阮亭松下课的,但却被老师告知他今天根本没去上课,可今天他明明目送着阮亭松进了校门。
学校找不到人,也不知道阮亭松会去什么地方,此刻楚喻淮才开始后悔,就该给阮亭松配个手机,才好随时联系。
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回趟家,毕竟阮亭松除了回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家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暗,不像是有人回来的样子,卧室的门关着,楚喻淮走过去,发现拧不开。
“亭松?你在里面吗?”他试探性地问着。
里面传来一阵响动,随后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门从里面打开。
阮亭松看着楚喻淮,没说话,眼神有一丝颓废,楚喻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不对劲,本来准备问的事情也哽在喉头。
“淮哥哥。”阮亭松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你身上有Alpha的味道。”
一股腐木的味道,很难闻。
“是吗?”楚喻淮闻闻自己,没闻到任何味道,“今天好像有个客人是Alpha来着。”
随后,房门又被“啪”地一声关上,又落了锁,楚喻淮一脸懵。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淮哥哥,我易感期到了。”
这是阮亭松分化之后的第一个易感期。
楚喻淮顿时有点慌张,他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以前也只是在资料上看到过,但好像每个Alpha的反应都不太一样,所以楚喻淮也不知道该这么处理。
家里还有上次从医院拿的抑制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那我给你钱拿抑制剂。”说着就要去拿。
“别走了哥哥,我没那么难受,哥哥陪我说会儿话吧。”
隔着门板,阮亭松坐在地上,抱紧双膝,额头上还有因为难受而出的汗。
“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明明我就是个骗吃骗喝的陌生人。”
“因为喜欢你。”楚喻淮背靠着门,“觉得你和我特别投缘,喜欢你陪着我。”
……
“母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不公平。”六岁的阮亭松站在窗口,好像即将要跳下去,可那个被他称作母亲的女人却只是冷眼旁观。
“因为我不喜欢你。”
女人的声音冷漠又无情,完全不在乎阮亭松会不会真得跳下去。
……
“原来我也值得被喜欢吗?”
阮亭松难以置信,抱住双膝的手微微颤抖。
明明是连母亲都不喜欢的人。
“为什么会不喜欢呢,你长得好看,说话也招人喜欢,学习成绩也好,任谁都会喜欢的吧。”
“哥哥,你知道吗,我的出生一开始就是不被欢迎的,我的父母并不爱我,他们说,我是Alpha,是退化的产物,是家里的累赘……”
任凭他多努力,母亲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反倒是他所谓的哥哥,不论做了什么,都能的到解决和夸奖。
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没有爱,所以阮亭松不太懂。
“我有一个哥哥,是beta,家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可以学习差,可以恶劣,可以为所欲为,他不会收到任何批评,因为他是个beta,是个正常人……”
在好多年前,beta似乎才是被不受重视的一类,当人们发现Alpha和Omega的出现,并不是基因的进化时,他们开始拿回属于自己的掌控权,像ao歧视beta一样,歧视他们。
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而阮亭松的beta家庭,偏偏出现了他这么一个Alpha。
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被一个性别给否决了。
房间里额花香愈发浓郁,心坠入黑暗的地方,此刻的阮亭松,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外面的世界太吵了。
“亭松!”
在意识消失之前,楚喻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焦急万分,门被拍打着,后背靠着门板带着身子震动。
“我拿了抑制剂,你出来。”
即使一声医生说这些抑制剂很可能对阮亭松没有效果,但也不能让他一直待在房里,万一出点什么事他都不知道。
“你出来,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门这才打开。
阮亭松的握着门把手,脸上带着疲惫,乖乖地让楚喻淮抓起他的手,给他推了管抑制剂。
像他这种级别的信息素,普通抑制剂其实起不到太大作用。
楚喻淮弯着腰,阮亭松一低头,就能看见楚喻淮裸露出来的,白皙的后颈。
Beta不能被标记,但好想咬。
阮亭松咽了口口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信息素从卧室蔓延至整个客厅。
茉莉花混合着楚喻淮身上别的Alpha的味道,叫嚣着,挑衅着,阮亭松基因里的原始冲动逐渐苏醒。
“有没有好一点啊?”楚喻淮还不知道阮亭松现在脑子里的想法。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Alpha的易感期,只知道要打抑制剂……
或者找个Omega。
后者肯定不行,就算他想,人家Omega也不会同意。
“哥哥别动。”
楚喻淮的手被擒住,挣脱不开,整个人被按在阮亭松怀里,一股淡淡的香味钻进鼻腔。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貌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阮亭松也这样制住过他。
“哥哥身上有Alpha的信息素,像腐烂的木头。”
“那你放开我,我去洗澡。”
楚喻淮挣扎着,耳边全是阮亭松沉重的呼吸声。
“别动。”
语气间竟带了一丝威胁。
阮亭松盯着那段脖颈,那里没有腺体,也没有信息素,可是就是很诱人,以至于那里出现一点别的味道就会让他生气。
他想用自己的信息素盖过那股腐木味。
然后,他就真得这么做了,他咬了楚喻淮。
很用力,像是要咬下一块肉来,楚喻淮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挣扎着,想推开阮亭松。
他是Beta,这种在ao之间叫做“标记”地行为并不会让他舒服,自然也不能减轻易感期给Alpha带来的难受。
很疼,他之前都没注意过,阮亭松是有尖牙的,身体被牢牢锁住,他居然挣脱不开一个十七岁的人的禁锢。
这是一场无意义的标记,双方都很痛苦,楚喻淮疼得双腿发软,后颈的皮肉被生生咬开,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
阮亭松的焦躁得到了一点点抚慰,不知道是刚刚的抑制剂,还是楚喻淮的血。
“阮亭松,松口!”
这一声,倒是把晃神的阮亭松给喊清醒了。
手上力道也小了很多,楚喻淮这才挣脱开,退后到沙发的位置,差点没站稳摔倒地上。
阮亭松的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站在原地,好像还有点怔愣,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苍白的唇色带了点艳丽的色彩,那是楚喻淮后颈的血。
“哥哥,我……”阮亭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易感期来得没有防备,难受了一整天,一到家就支撑不住了,后面发生的事就不太记得了,零零碎碎,依稀记得他把楚喻淮锁在了房门外。
“你别动,别过来,今晚你一个人睡,我睡沙发。”
明显的防备动作让阮亭松动作一滞,有什么东西碎了。
“别,哥哥,对不起,我错了。”听到这句话的阮亭松有点激动,走过去,“可我不想一个人睡。”
楚喻淮后退一步,后颈还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不敢靠近始作俑者。
“哥哥,我难受……”阮亭松可怜兮兮地说着,“我一个人睡不着。”
后颈很疼,但这也不能全怪阮亭松,书上说易感期的Alpha有些会有兽化的迹象,所以刚刚阮亭松咬他,可能只是圈地盘,因为他身上沾了其他Alpha的味道。
这不是阮亭松的错,他不该怪他的。
“行吧,真拿你没办法。”
楚喻淮无奈地叹气。
到底是为什么,他拒绝不了阮亭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