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盛夏的太阳很毒。
微风从欠着缝的窗户溜进来,搅翻了空气中肉眼不可见的热浪。沉闷压抑的气氛逐渐蔓延了整个教室,学生的情绪在此刻似乎都裹挟了火星,随着头顶那老式电扇的吱呀声慢慢酝酿,等待着崩溃的时机一燃即着。
后排的男生已经压不住火,他们或是在椅子上烦躁的窃窃私语,或是用牙咬住下衣襟,在凉快的同时还不忘相互攀比那自以为迷人的腹肌。
讲台上的顾京墨轻咳一声,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润润喉,既没有出言训斥,也没有漠视相待。只是默默走到窗边,伸手将那遮光的窗帘重新挡好,尽量让他的学生舒适。
骨节修长的食指与中指相抵,夹住薄薄的窗帘,一扯。
只这一下,不知牵扯了多少人的心动。
自他任教于桐城大学,他的公共课从来都满员,且女学生比重极大,当然也不乏有喜好文学的君子。所以在盛暑时节,百十来人都要挤在不宽敞的教室里上课,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
当然,他自以为满课是因为他的讲课风格幽默,文才风骨折败了众多后辈。可他不知的是,真正吸引众人的则是他那副清俊温润的模样。
他常年一袭西裤白衬,面色温和沉稳,能将禁欲与清冷巧妙的糅合在一起,举手投足间都是芝兰玉树。
清润的嗓音在述说文人韵事时,总会带着些许沙哑,引起声带的共颤,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学生对他的评价。
在那些被他灵魂所折服的人眼中,他便是如谪仙一般的存在,超脱于红尘之外,像是捧在手心里冰凉的雪淬,不敢过多染指。
而在那些被他外表所吸引的人眼中,他便如诱人的禁果,既有畏惧之心,又存着阴暗的非分之想。
江望便是第二种。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透过前面众多女生的马尾缝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顾京墨。
每当顾京墨的目光扫过这边,他就会立刻压低帽檐,收回自己那炙热又不轨的视线。
作为体育生,每周三来文科楼旁听顾教授的课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对顾京墨感情复杂。
甚至不知觉得到达了一种难以自控的地步。
每当他看到顾京墨贴身齐整的白衬衫,看到他在讲台上用好看的手指摩挲粉笔,看到他因为天热而微微泛红的腕骨时,他就会莫名生出一股邪念。
他会不自觉的想象……
那好看的手腕若是被牢牢桎梏住,或是那纤细的手指环住的不是粉笔,而是什么其他东西,那贴身的白衬若是被汗水浸湿,会呈现出怎样一副美景……
甚至只是随着他粉笔的一笔一划,手腕的压高压低,江望内心的阴暗都会逐渐扩大,化作体内年轻男人的荷尔蒙躁动,扰的他坐立难安。
从他两月前第一次把顾京墨看做性幻想对象时,他就明白,他彻底刹不住闸了。
而这一切的起源,不过只因为教授在下课时不小心轻擦过他的左臂。当时他只觉血气上涌,脸颊又热又痒,最后像是夹着尾巴的狼,疯一般的冲进男厕,躲在最后一个隔间里,边吻那块被他触碰到的衣料,边做着最不堪龌龊的疏解。
此后,这种幻想愈来愈频繁,愈来愈大胆,折磨的他身心俱疲,甚至每周三的旁听都已经不能让他满足。
他想时时刻刻看到顾京墨,他想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扰乱他的心神,让他也同自己一样,陷入这难捱的苦恋。
所以,他窃取了顾京墨的电话号码。
但却因理智而迟迟不敢拨出。
“顾老师。”前排的一个长相乖巧的男生叫住了他,动作有些忸怩。
顾京墨侧眸,笑着回了句嗯,随后走到他桌前,来解答他的问题。桌子对他来说有些低,他微倾腰身,衬衫骤然紧贴在后身上,更好的凸现出腰臀之间的凹型弧度,领口的衬衫有些紧,他下意识的松了松领带,顺势解开了最上的那颗扣子。
他们离得不算近,但在江望的角度,他们就是交耳的距离。
江望攒紧了拳头,如同被人侵占领地的豺狼警觉起来,死死地盯着顾京墨微露出来的锁骨,还有那细瘦精致的腰部曲线。
白净,细腻,柔软,让人想咬。
两人似乎交谈甚欢,顾京墨时不时的直起身子,抬手摸两下那男生的头,随后又笑着为他解释所谓的文章哲理。
阴狠的视线从鸭舌帽中投射出来,江望咬着牙,神色张狂且带着戾气。
扭曲,愤怒。
他几乎要崩溃。
顾京墨从未与任何人这么亲密过!
至少在他监视的这一个月中,从未有过。
那一系列亲密的动作嫉妒的他快发疯!摸头,微笑,对视,这一切都变成了威胁。
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和他那么亲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深厚的文学素养来有资格和他谈天论地。
他甚至连与他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他突然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机,切换了另一个手机卡,给那他从未有勇气去联系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将那肮脏的欲望一并丢了过去。
——
顾京墨正沉迷于与学生的辩论之中,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打开看,却被屏幕显示的内容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他面无表情的删掉了信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投入进他们的研讨。
看到教授面色如常的反应,江望很快就由原本的痛快而转向煎熬。他的手机被捏的发烫,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紧盯一个地方而发酸发干,整个眼圈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顾京墨为什么没有反应。
为什么只是瞥了一眼,像处理垃圾短信一样迅速搁置了它。
他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感,在下定决心迈出第一步后,却被毫不留情的冷眼相待。
就因为那个研讨问题的男生吗?
为了继续和那个男生亲密接触,看到骚扰短信后的连最基本的羞耻都不会表现出来吗?
他就真的永远入不了他的眼,无论是用任何方法?
手机还停留在发信息的页面,那四个字明晃晃的摆在那,在空旷的聊天记录上显得格外孤独,可笑。
也对。
刚才是他太过冲动,竟然发出了这样龌龊的信息。
枉他还在之前的每天深夜里盯着这个电话号码,构想着他与他交流的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结果却被今天的鲁莽打乱了所有的棋局。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完全不能接受顾京墨毫无反应的结果。
教室前方突然传来顾京墨欣慰的轻笑声,淡淡的,哑哑的,其中还夹杂着点咳嗽。笑的时候他把拳头抵在唇上,半掩半露,手背上的青筋也随之微微凸起,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气质。
江望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又将崩盘。
顾京墨身上外露出的每一寸皮肤都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甚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他想把他撕碎。
他想咬破那生性淡粉的皮肉,去尝尝那色 气的血管里流着的血是不是也是甜的,是不是和他的气质一样令人上瘾。
江望感觉呼吸愈发急促,他慌乱的移开视线,生怕下一秒自己会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幸好教室里大声讨论的人很多,江望可以用那些嘈杂的声音来掩护自己的异常。
待到冷静稍许后,他再次的看向手机屏幕。
那就像个神秘的黑洞,是他与顾京墨之间唯一的牵连。他可以肆无忌惮的隐藏其后,将那满心的邪恶全部加在短信之上,让那些文字来疏解掉自己难以隐忍的欲念。
像着迷般。
他再次发送了短信。
——
手机再次不正常的连续震动让顾京墨久违的慌乱,他起初认为这或许是某人发错了号码,或许是什么恶俗的冒险游戏,可那接二连三的信息提示让他潜意识察觉这根本不是什么玩笑,而是有目标的故意为之。
“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了。”乖顺男生羞怯的低下头,眼睛瞄了一眼刚才震动的手机。
顾京墨迅速把手机藏到背后,笑着说道:“没事。”
他们短暂的研讨因为几条轰炸似的信息而终止,顾京墨看了眼表,轻声说了句今天早点下课,随后便慌乱的离开了教室。
这是第一次他略显狼狈的离开教室。他在收拾书本时,不小心瞄到了那条刚刚发送过来的信息,上面写着——
“你上课的样子真美,真想把你按在黑板上#。”
那一刻,他忽然紧张起来,他抬头扫过讲台下乱哄哄的学生,觉的在其中仿若隐藏着一个可怖的猛兽,在时时刻刻的盯着他。
他手指顿然僵硬,立刻拒绝了那些要与他课后讨论的学生们,以身体不适为由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顾京墨的脚步很快,但还是没有避过下课的学生潮,被强迫堵在了楼梯口处。
他现在脑子很乱,面对一声声清脆的“老师好”,他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只觉手脚冰凉的吓人。
他想不明白,在桐城大学这样的高等学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或许是老师,或许是学生,再或者是后勤人员。
顾京墨垂眸站在那里,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沉思。
——
“欸,那不是你最钟爱的顾教授吗,去打个招呼……”楼梯上方走来一群刚下课的学生,几个男生调笑着互相推搡,指着角落里的顾京墨说笑,但却谁也不敢冒险上前一步。
他们虽不是文学系的学生,但却对这个风靡全校的美人教授有着极大的兴趣。
而他们不敢半步的原因,也很有趣。
顾京墨身上的这种稳重清淡的气质,即便是桐城大学最不入流的学生,在看到他时也会默默的安静下来,不敢惊扰他半分,这是一种别样的魔力,谁也说不清。
“真没意思,好不容易遇见一次,你还不上去好好瞧瞧?平时你不是老在寝室里念叨要……”话没说完,那个被调侃的男生就捂住了他的嘴,脸上闪过一抹羞色。
“对啊,楚哥,害羞什么,平时看你和小姑娘搭讪也没像现在什么孬啊。”
“赶紧趁着机会要个联系方式啥的……”
“你以为教授是小姑娘啊,撩撩就给微信?”
“那……混个脸熟也行啊,刷个脸,万一以后有用处呢,你不还说以后考研要考文学方向吗,赶紧把握先机,保不准以后就成你导师了。”
这话题起了头,兄弟几人就都推搡着楚帆,你一句我一句的起着哄。
楚帆抿了抿唇,看着远处正垂眸沉思的教授,心里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导师。
他做梦都想成为顾京墨的学生。
思绪混乱间,他已经被那些兄弟推到了离顾京墨不远的地方。
顾京墨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异样,只是一动不动,紧抓着手机。
楚帆深吸了口气,慢慢的朝前走起,低着头,轻声道:“顾教授……啊!”后背巨大的推力让楚帆失了重心,他脚步错乱的摔下楼梯,朝前扑去,方向正对顾京墨。
身后响起他那帮兄弟的坏笑声。
楚帆飞快闭上双眼,那一刻他想,这一切都完了。
可想象中的温暖并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似铜墙铁壁般的臂膀。楚帆的头狠狠撞在来人后背上,硬实的肌肉让他瞬间眩晕,他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顾京墨看着突然把自己牢牢压在墙壁上的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那人的嘴唇正好搭在他的眉心处,双肘支在他耳侧,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他抬头看去,正好撞上了凶狠灼热的眼神,躲在鸭舌帽下,带着令人害怕的控制欲,但因背光,他并不能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重,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烧人的热,连带着自己也有些呼吸不稳。
楚帆在一旁呜咽了几声,捂着撞痛的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顾京墨骤然回神,他意识到这是个尴尬的局面,他作为长辈,不能在这个时候视而不见。他抬眼,温柔的朝江望笑着说:“多谢。”
“去看看那位同学吧,看样子撞的不轻。”顾京墨轻轻拍了拍江望的胳膊,示意他松开对自己的禁锢。
江望没有反应,但呼吸却更重了,嘴唇也微微张开,摩挲着顾京墨的眉心。
“同学?”顾京墨很窘迫,但幸好这个时候周围人很少。
江望只觉理智已经不受控制,顾京墨温热的掌心拍在他胳膊上时,仿佛是向里注入了滚烫的沸水,烫的他意乱情迷。
他想立刻把他压扁挤碎,又想把他牢牢搂住。
呼气越来越热,越来越重。
“你身体不舒服吗?”顾京墨被这剧烈的呼吸声吓了一跳,他感觉面前人心跳很快,有些异常。
话音刚落,江望就骤然退后,低着头让鸭舌帽完全隐藏住他的面容,连看都没看,匆匆忙忙的就朝相反方向走去。
只在临走时,侧眸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楚帆,眼神冰冷,充满杀气。
江望落荒而逃,在到达走廊尽头后,他再也控制不住的躲进了角落的空教室。那是一间艺术生专用练习的画室,光线很暗,空气中尽是弥留的铅灰味道。
他快速把门从里反锁,把所有的电源掐断,然后靠在门上缓和着情绪。
他和顾京墨的亲密接触已经让他大脑死机 ,尤其是在他埋头于自己颈间,金丝眼镜框正好抵在他喉结处时,那种甜蜜的摩挲和压迫让他更加止不住心痒。
他想着,若不是有眼镜框拦着,顾京墨那修长的睫毛会扫在他喉结处,又扎又痒,那种感觉,想必会更让他发疯。
江望坐在地上,把手掌慢慢摊开,掌心与身体相同,热的出奇。他鬼使神差的凑近了些,似乎在掌心再次嗅到了顾京墨身上的那股温暖的味道,不是香味,而是一种淡淡的,充满热度的味道。
不知觉间,他嘴唇触到了自己掌心处。
那一瞬间,浑身痉挛了一下。
他想到,刚才在混乱间,他的手掌曾擦过顾京墨的头发,擦过他的肩头,似乎还蹭过了他的耳尖……
他不满足于回忆中与顾京墨的轻度接触。
所以他开始恶劣的想象,如果刚才他再少一些克制,自己的手掌会不会顺着他的肩头滑下去,经过锁骨,经过他肖想已久紧实的前胸,甚至可能会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腕骨的细瘦尺寸……
画室的窗户未关严,白色的窗帘被午间的暖风轻轻撩起,阳光也随之起起落落,把铅笔灰味道和若隐若现的欲望搅和在一起,形成一股诡异的平衡。
江望被风吹的晃了眼,他眯起眼,看着离自己最近的画架上的那幅男性裸.体素描。
只画了一半。
没有头,也没有脚。
只有曼妙的身体曲线,凹陷,凸起,起起伏伏,明暗交接,虚实相抵。
但在他看过去时,这幅画像是被自动填补了般,满眼尽是顾京墨。
他苦笑了一声,看了眼已经被自己吻的湿漉漉的掌心。
心想,这一切真的控制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汗消了不少,江望才从这场难捱的欲望中挣扎出来。艺术楼面朝阴面,阳光投进来的时期很短,等到他从地上完全站起来时,画室内已经暗色一片了。
他没有再开灯。
只是径直走到窗前,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理智回流间,开始盘想自己遗漏的细节。
刚才他只顾沉浸在顾京墨的温柔中,却忘记了在那个美好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想要接近顾京墨的男人。
江望瞳孔微缩,眼神透出一股狠意。
若不是他一直跟着顾京墨,察觉他的一举一动,不然真就会让那小子占了便宜。
他想到,那小子是从楼梯上方摔下来的,正对顾京墨,如果不是有目的而为之,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前一句刚娇滴滴的叫声顾教授,下一秒就朝顾京墨的怀里扑去。
有目的。
一定是有目的的!
江望死死捏住拳头,内心的怒火快要濒临极点。
即便不是有目的的,无心之失也不可以!
没有人有资格碰他的顾京墨。
江望垂下眸,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掌心,似乎那处已经成为了顾京墨的专属,每每触上去,都会给他一种错觉,认为顾京墨一直在他身边,在他掌控之下。
他想着。
应该给那小子点教训。
最好让他彻底消失在顾京墨身边。
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
顾京墨把楚帆送去了医务室。
楚帆看似只是撞在了人后背上,实则在摔到那瞬间,后脑正巧磕在了地砖的凸起上,所以整个人一直处于迷糊状态。
校医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流血,只是肿了块不小的包后,毅然决然的告诉顾京墨,应该立刻把他送去医院,虽然没有显露出来的外伤,但并不确定内部是否会有瘀血。
顾京墨看楚帆半昏迷的样子,心里的担心又提了上来。他没再思考,直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向教务处报备了学生信息,以最快的速度把楚帆转移到了医院。
检查的结果出来不算快,他在医院经历挂号,缴费,拍片,等结果一系列动作后,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楚帆伤的的确不轻,不过所幸脑内部既没有瘀血也没有结块,只是有些牵扯到神经,神智不太清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顾京墨坐在病床前,看着挂着吸氧管的楚帆,觉得愧疚不堪。
他听到了楚帆摔下楼梯前叫的那声“顾教授”,他想着,或许是这个学生有什么问题想请教他,这才因为脚步急不幸摔下楼梯。
总而言之,这件事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他作为他的老师,绝对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最终,顾京墨看了看手表,还是决定今晚就在医院陪着楚帆,等到他风险期过了,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他再把一切交给学校来处理。
楚帆依旧神志不清,但会时不时的微睁开眼睛,呻吟几声后,又再次陷入昏迷。顾京墨替他小心翼翼的换上了病号服,然后用手机给自己订了份粥,草率的作为晚饭,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陪护了。
因为病人身体状况不稳定,所以输点滴的速度很慢,且点滴瓶容量很大,顾京墨并不用时时刻刻的盯着情况,无聊之间,他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诗集慢慢读了起来。
——
晚上十一点钟。
医院的小护士为顾京墨准备了休息的折叠躺椅,他轻手轻脚的放好椅子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然看了眼手表。
果然是整点。
顾京墨收拾好临时被子,再次仔细检查了楚帆的情况,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出了病房。
他在走廊向小护士询问了茶水间的方向,又领了只一次性纸杯,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睡前喝一杯温热牛奶是他特有的习惯。
并且必须是在晚上十一点钟左右。
这个习惯他坚持了十几年,已然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更改。
同楼层的茶水间不远,顾京墨边用手机回复着学生发来的问题,边慢走着,等到走到门口,看到上面“暂时停用”的标志后,这才叹了口气,准备去下一楼层的茶水间去冲牛奶。
楼梯间很窄,灯光很暗。
他下楼的时候还在看手机,走到一半,正巧遇到一位医生从楼下迎面走上来。他没抬头,只是微微侧身,结果还是被撞了胳膊,力度很大,似乎是故意的。
“对不起。”顾京墨下意识的开了口,余光扫到那医生手中拿着一罐氧气瓶和鼻导管。
医生没回应,但脚步放慢了少许。
顾京墨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哆嗦,但他没有深想,只是绕过医生,大步走了下去,与寻常一样。
顾京墨侧眸的那一刻,江望慌急了。
他的腿像被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沉重的要命。他那时想着,如果自己因此暴露,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把顾京墨弄晕,然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再像现在躲藏在阴暗里,像只老鼠一样,只配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幸运的是,顾京墨并没有再注意,如平常般快步下了楼。
江望松了口气,既觉得放松,又觉得遗憾。
他熟练的找到了楚帆的病房,推门而入。
房间内没开灯,江望轻轻把门锁上,带上口罩,手套,径直走到楚帆病床前。
他睡的很熟,眼皮没动,呼吸很轻,似乎再次陷入了昏迷。
江望面无表情的从衣兜掏出小型手电筒,用最低光亮晃了晃楚帆。他发现,楚帆的长相并不是想象中的平平无奇,反而眉眼精致,乖巧温顺,是个好学生的面相。
他愤怒的关掉手电筒。
顾京墨或许就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巨大的威胁感让他产生恐惧,江望颤着手朝楚帆鼻子上的吸氧管伸去,慢慢卸下,连带着墙上的氧气瓶。
一下子离开氧气瓶,楚帆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毛,但很快适应下来,没有清醒。
江望咽了咽口水,他紧张的不敢眨眼睛。待到全部卸下后,他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以顾京墨平时的速度和生物钟,大概已经喝掉了半杯牛奶。
他想都没想,直接把事先准备好的新氧气瓶挂了上去,然后重新把吸氧管横在楚帆的鼻子外面,并没有彻底插入。
氧气瓶开始启动,咕噜咕噜的声音在病房里异常清晰。江望内突然萌生了股快意,他勾起嘴角,像一个胜利者,重重的拍了几下楚帆的脸,嘲讽低笑:“顾京墨是我的人,别不自量力,滚远点。”
说完,他便把所有的东西恢复原位,再没留恋了走出了病房,离开了那个黑暗的地方。
他根据顾京墨平时的步速和习惯算准了时间,在之前的楼梯口默默守候,等待与他再一次的面对面相遇。
刚才的碰撞似乎碰疼了他,在他们擦肩而过间他似乎听见了顾京墨不自觉的痛呼,轻轻的,软软的,像脆弱的小兽,与他禁欲的外表截然不同。
越想越上瘾。
越想越难以忍受。
那声音像中毒般一直在耳边重复,一声声,不断的闷哼形成了诡异的连续,在邪恶的臆想中,逐渐变成呻吟,变成低喘……
蹬 蹬 蹬。
楼下传来稳重的脚步声,江望猛然回神,出了一身冷汗。
顾京墨似乎是累了,他把眼睛摘了下来,一手用食指与中指夹着眼镜腿,一手揉着太阳穴,慢慢的朝楼上走去。
江望站在楼上,看到顾京墨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自己视线内,先是紧实的臂膀,后是紧致的腰身,最后是被西裤禁锢绷紧的臀部。这种感觉就像亲手拆一件精美的礼物,兴奋远远大于紧张。
他们再次相对而行。
顾京墨下意识的抬头看,因没戴眼镜,眼神带着诱人的懵懂,看的江望心一热。他很少见到顾京墨没戴眼镜的样子,今日一见,发觉眉眼更添了些凌厉,比以往更加成熟有魅力了。
两人擦肩而过。
江望使了手段,故意撞掉了他手里的眼镜。
从楼梯上跌落下去。
清脆的响声在楼梯间响起,顾京墨立刻转身下楼梯去捡,却不料身后猛然出现一股推力,他躲闪不急,三两步从楼梯上滑下去,被直直的欺压在墙上。
身后人很重,那一瞬间压的他很疼。
顾京墨脸紧紧贴在墙上,身体与墙壁几乎不留一丝缝隙。头撞的很晕,脚踝也扭伤了,顾京墨痛苦的低呼了一声,本能的把手攀到墙上,来寻求一丝依靠。
“对不起,脚滑。”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
顾京墨没有回应,照往常的习惯,他喝完热牛奶后,困意就会很快来临。此刻,正是到达了他困倦的时间,且刚刚头撞到了墙,有些反应迟钝。
可是……
为什么今天这么奇怪。
晕的这么厉害。
“我想帮你捡眼镜的。”江望喘着气,不自觉的从后环上了他的腰,凑到耳边轻声解释着。
顾京墨呜咽几声,身后人的体温很高,他穿的衬衫很薄,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炙热坚硬的胸肌。
他被挤的更晕了。
江望牢牢的搂着他,余光暼到顾京墨手里还紧紧攥着的空纸杯,不由得轻笑一声。在他的角度,还可以看到杯沿残留的几滴粉末,与残余的牛奶液没有混在一起,浮在表面。
真是好骗。
那是他趁护士不注意准备的,上面被抹了少量致幻剂。
“挤……”顾京墨挣扎几下,“你是谁唔……”
江望用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遮住视线,江望的恐惧削弱了一半,他低头狠狠嗅了几下顾京墨颈间的味道,在他不易察觉的地方留下了个小小吻痕。
许是力气大了,顾京墨再次低哼一声,不舒服的侧头,正好蹭到了他的胸腹。
江望猛然抽气。
这一小动作完全刺激了他,这种挣扎对他来说就是潜意识的回应,理智彻底崩盘,他的手臂开始大力收紧,指尖挑破衣扣,将要钻进……
突然。
剧烈的警报铃响起。
切断了他想犯罪的念头。
江望猛然清醒,他听见楼上传来急救和奔跑的声音。
那是从楚帆病房里传出来的。
怀里的顾京墨已然失去意识,后颈下处印着点点齿痕和吻痕。
他吓了一跳,没再想别的,几乎是立刻,落荒而逃。
顾京墨在半醒未醒间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挤在墙上,身后很重很重,让他透不过气。后颈处仿若出现了一条小蛇在四处游走,又滑又凉,而后这条蛇咬住了他的命脉,他呼吸一滞,再转眼,却发现这条蛇已经缠住了他的喉咙,裹住了他腰身,要向更深处探去……
眼镜,热牛奶,楼梯,氧气管,医生……
一切都是乱的。
“他身体指标一切正常,怎么会突然晕倒?”
“不清楚,昨晚他向我要了个空纸杯,说是要去冲热牛奶。不过这层的茶水间出故障了,他应该就去下层了,谁知道……竟然能发生这种事。”
“走廊监控查了吗?”
“内部监控早在昨天下午就处于维修中,现在还没结束。主任,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要不咱们报警吧,昨晚那小孩吸入了不少纯氧,要不是我巡视病房,估计命就丢了!妈的,太他妈狠了,这简直就是杀人!”
“先别报警,药剂处那边怎么说,万一是他们的过失,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怎么说来这工作的都是高材生,怎么会连氧气的浓度都分不清。”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我先上报给副院,看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那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鼻导管并没有完全插入鼻腔,也不知道是凶手故意放水,还是这孩子命大,自己挣扎掉的。”
“那就好。”
——
顾京墨只觉耳边很吵,他想睁开双眼,却感觉眼皮似千斤重,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突然,侧臂一疼,是针刺进了血管。
他眯起眼睛,好像感受到了一丝光亮,而后他又试着眨了眨,光亮更大了些,眼前也随之慢慢清晰。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小护士立刻站起身,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京墨虚弱的点点头,他垂眸看了眼手臂,有些不解。
小护士连忙解释:“你昨晚晕倒在楼梯间里了,我现在在给你抽血,准备验血常规。”
晕倒了。
自己晕倒了吗。
顾京墨感觉身体各处都很痛,尤其肩颈处,有种说不出的灼烧感。
“你之前有过什么病史吗?比如低血糖,低血压之类的。”
顾京墨想了想,摇摇头。
小护士没再说什么,抽完血后把棉签压在针眼处半分钟,待到完全止血后才匆匆走出病房。临走时还不忘告诉他,他昨天送来的那个小孩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差错,叫他一切安心。
病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京墨已然完全清醒,他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感觉一切都很陌生。他的记忆已经断片,破碎的只剩下一些标志性的事物和场景,无法串联。
他忍着头疼,尝试把所有的片段捋顺。
他在病房里陪护楚帆。
在微信上为学生答疑。
去茶水间冲泡了热牛奶。
下楼。
上楼。
医生。
顾京墨身体猛然一抖,像是产生应激反应般,只要想起与那医生相关的场景,就会止不住的冒出冷汗。
怎么会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到底是谁。
顾京墨痛苦的闭上双眼,他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眼前只是浮现出某些奇怪的场面,让他无比羞耻。
他被人狠狠的压在墙上,灼重的呼吸顺着耳垂一直蔓延向下,从领口钻进去,而他视线被完全遮挡住,手脚被控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那人得寸进尺。
这场景越回想越清晰,甚至连那人的呼吸频率,手掌的动作都真实的反馈在自己面前。
冷汗已然完全浸透上衣,顾京墨迫使自己从前所未有的羞耻记忆中苏醒。
他咬了咬唇,看着天花板,成年人的警惕和稳重让他快速镇定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被盯上了。
很可能就是从那几条骚扰短信开始。
——
楚帆的情况并没有瞒过顾京墨,他在输完最后一瓶点滴后,就毅然决然的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恰巧里面有两位警察在做笔录。
他一直保持着强硬的态度,即便主任怎么拐着弯的向他担保,想尽量减少责任赔偿,他也没有动容,只是说要彻查这件事。
他把自己所经历的全部告诉了警方,细枝末节都没有放过,当然,他巧妙的略去了记忆中自己被人按在墙上猥.亵的经历。
这事毕竟没有证据,同样也不光彩,他没必要说出来让人当做饭后闲谈的笑料。
线索很混乱,现场既没有留下指纹,也没有可用的监控,就连人证也因时间濒临午夜而几乎没有。
这件事暂且不能算作是案件,毕竟一切都只是人的猜测,而并没有有力的证据。
警方临走时算得上是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朝顾京墨索要了电话号码,说要是办案期间有什么需要,还得麻烦他再次配合。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看到警方走时,主任那一脸谄媚恭维的样子,顾京墨就清楚这件事十有八九会石沉大海。
自然不是警方办事不利,而是医院肯定会顾及名声来把这件事压下去,或许过两天就会在药剂处找个替罪羊。毕竟,刑事案件远远比医疗事故要严重的多,他们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寻找真相。
顾京墨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判。
楚帆因纯氧轻度中毒而延长了住院时间,顾京墨在医院连续陪护了几天后,就接到了学校的通知,说是已经派了专门的人来护理楚帆,他不用再受累了。
交接的护理人员来的时候,正是晚上七点半左右,顾京墨穿好大衣,收拾好书本,打好招呼后就走往地下车库走去。
这几天的陪护,他时刻保持着精神,时时注意身边人身边事,一是怕一个不小心让楚帆再次受到伤害,二是他在努力寻找着那个在暗处偷偷监视他的人。
可这么长时间,确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连骚扰短信也没有再次发来。
仿佛那晚的记忆只是他做的梦。
一场春 梦。
再次想到那场景,顾京墨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地下车库温度很低,灯光很暗,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回音,有种说不出的阴冷气氛。
他拢起领子,加快了脚步。
他的车停在拐角处,车把手上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张小广告,他没在意,把那东西卷成团丢进垃圾桶,随后上了车。
不知为何,心一直在慌。
顾京墨深吸了口气,左右观察了几下,确保没有异样后,这才缓缓启动了轿车,朝出口开去。
大约十五秒过后,原本停在他正对面的轿车突然亮起车灯,跟着他的方向,同样慢慢驶向了车库出口。
电梯从20多层降下,顾京墨闲适的靠在对面墙上,看着那逐渐减小的字数发怔。这个公寓楼的电梯间不算宽敞,但设施却很齐全,头顶的空调温度适宜,让这个狭小的空间少了些许盛夏的烦热。
他摩挲着手里的钥匙串,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那个医生的眼神,回想他的身型和气场,再与自己记忆中曾交往过的熟人一一对比。
想的久了,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顾京墨轻咳一声,正巧看见电梯已经降到一楼,他也就不再去想,抬脚走了进去。
他按下25层,又下意识的按了关门的按钮。
在门将要完全关闭时,一只手突然扒开缝隙,电梯门顺势而开。顾京墨被吓了一跳,他本能的退缩到角落,警备的看着来人。
来人似乎也被他的紧张吓着了,他笑了笑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而后,瞄了一眼那亮着红光的25层按钮,又惊讶的转头说道:“真巧!我也是25层的,原来是邻居。”
清凉的嗓音配上那青春阳光的面庞,让顾京墨暗自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且不说是同楼层的邻居,就是说是同公寓楼的邻居,他也放不下戒心。
顾京墨把手指轻搭在紧急呼叫按钮上,笑着回应那人:“是吗,我看你倒不是那么面熟。”
“当然了,我是刚搬过来的,之前因为住校所以这套公寓一直都闲置着,前段时间还租给了一对小情侣。不过这学期我办了走读,我就回来住了,叔叔,你不认得我正常的。”男孩朝他眨了下眼睛,满脸无害。
顾京墨被他的活泼开朗感染了少许,心里的防备也慢慢卸落,没等他再询问其他的,就看见男孩笑着朝他凑了过来。
“叔叔,你刚才那么害怕,是不是曾经遇到过坏人啊,想来也正常,像叔叔这么好看的男人,肯定会吸引很多追求者的。”
男孩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不是简单的皂角味,而是成熟野性的香味,与他的模样大相径庭。
顾京墨好奇的抬眼,恰巧撞上男孩探寻的目光,既炙热又无辜。不知为何,他那一刻他竟有些害怕,几乎是立刻,他就移开了视线。
“没有,你想多了。”
话音刚落,电梯就在25层停下,电梯门悄然拉开。顾京墨感到浑身不舒服,他想快步离开,结果两人竟谁也没想让着谁,在门口胳膊相撞了一下。
顾京墨没有防备,而那男孩的臂膀竟然似铁做的般,这么大力的一撞,竟然让他向后踉跄了几步。
“欸,小心!”男孩顺势揽过他的腰,由着他惯性后退,最终两人一同摔靠在电梯厢壁内。
顾京墨被重重的欺压住,男孩比他高了将近一头,身型既鲁莽又精壮,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男孩低头看他,眼神里尽是担忧,而后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是体育生,力气大,平时在学校和那帮人鲁莽惯了,一时没……没反应过来。”
刚才两人相撞时,男孩的手肘正好狠触在他的腹部,顾京墨脸立刻就白了,他强忍着疼痛,想开口说没关系,可脱口而出就是咳嗽。
男孩还黏在他身上,见他咳嗽,男孩立刻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紧张的问道:“叔叔,你……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
没等他回答,男孩的手就朝他摸了过来。先是在肩膀捏了几下,而后又转到胸前,再后来移到小腹。
“唔……”顾京墨吃痛闷哼。
“对不起对不起!是这里疼吗?”男孩满脸的愧疚,还抬手给了自己额头一巴掌,不知所措的说着。
顾京墨点点头。
男孩吸了口气,伸手就要解他的衬衫扣子,顾京墨大惊,立刻握住了他作乱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男孩抬起头,把顾京墨那副害羞慌张的诱人模样尽收眼底,那一瞬间,他喉咙上下滚了滚,眼神陡然变得侵占,他感到顾京墨那温热的掌心覆盖着他的手,柔软,细腻。
“你要……”顾京墨警备的问道。
男孩突然松了眉头,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我想看看是不是肿了。”
“不用了。”
陌生人的过度触碰已经让顾京墨生不出好感,他没有思考别的,冷冰冰的直接拒绝掉。
“好吧,对不起。”男孩讪讪的后退几步,他站在对面,时不时的瞥向顾京墨,眼神尽是担忧。
在休息期间,顾京墨趁机仔细观察了这个男孩。
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在烈日下进行体能训练,皮肤呈现古铜色,更显出那霸道的肌肉线条。肩上搭着个老旧的背包,表面看虽还体面,但也不难看出周围线条有些磨损的痕迹。
看起来,真的是个体育生。
顾京墨侧过眸,心想自己真是神经太过敏感了,竟然沦落到对任何人都产生怀疑的地步。
男孩依旧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还贴心的把一只脚横在电梯门处,保证电梯暂时不会启用。
顾京墨心中一暖,笑了笑,虚弱的说:“我没事,出电梯吧,别耽搁了其他人使用。”
“哦好好!”男孩立刻接了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大方方的搂过他的腰,扶着他走出了电梯。
他的力气还是很大,横在腰间的手收了力,顾京墨在走路的时候身体被迫与他紧贴。他虽然对这种程度的亲密不太舒服,但想着,或许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大学生眼中,这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他也就没再拒绝什么,由着男孩扶着他朝前走去。
“在2503。”顾京墨淡淡开口。
“太巧了!我家在2505,隔壁。”男孩的语气中带着雀跃,“叔叔,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去取点药酒,帮你擦擦药。”
“不用麻烦……”
“别,本来这件事就怨我,就让我补偿一下吧,不然我于心不安。”男孩打断了他的话,“再说,我们都是邻居,要是以后我遇到了什么困难,还得需要叔叔你帮我呢,我可不想一开始就失去个好帮手。”
顾京墨呵嗤一声笑了出来,调笑道:“原来是有目的的啊。”
“那当然了,钥匙给我。”
顾京墨把自家钥匙交到他手上,自己则靠在墙上闭上双眼,腹上捱的这一拳头,他自己能感受到,不是淤青就是肿了。
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在走廊异常明显,江望眯着眼,抑制不住内心的欣悦。
“小心,叔叔,你先在沙发这坐一会儿,我去家里取药油。”江望把顾京墨扶到沙发处,他憨笑了两声,把手汗抹到身上。
顾京墨想开口说自己家里有药油,但后来还是闭了口。他想着,这孩子毕竟是个外人,就算是隔壁的邻居,那也不能失了防范之心,要是放任他去卧室内翻找药油,恐怕也是弊大于利。
他点点头,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先去了,你先喝点热水压压惊。”江望放下书包,大步朝门外走去。
“不用关门。”
“好。”
江望果然没有关上外门,顾京墨靠在沙发上,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江望掏出钥匙塞进锁孔,听见隔壁房门应声而开,又听见他换鞋翻找的声音。
顾京墨舒了口气,心里的怀疑全然消散。
很快,江望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一手拿着酒精棉团,一手拿着药油,小跑过来蹲在沙发旁边。
都是全新的包装。
江望边撕开包装边和顾京墨聊着天,一脸的骄傲:“我才搬过来不久,添置的东西都是全新的,叔叔你可是头一份呢。”
江望拿一个小镊子夹住酒精棉团,而后睁着期待又无辜的双眼看着顾京墨,“衬衫,我帮你解开吗?”
顾京墨许久没应,房间内再次陷入尴尬。
江望挠了挠头,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体育生大大方方惯了,平时裸着上身在训练场上跑圈都是常事。你要是害羞,我就闭着眼睛,或者你自己来上药,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依旧没有回应。
江望垂下眸,掩饰住眸子里翻涌的欲望,故作退步,“好吧,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自己慢慢来。”说完就站起身,带着无奈的语气:“叔叔好像不太信任我,不会是把我看成坏人了吧。”
“没有。”
“那怎么这么防备我。”江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家都是男人,只是涂个药而已,叔叔怎么这么害羞。”
这话说的有些咄咄逼人,顾京墨沉下脸,抬眼看了眼江望,冷淡的说道:“不是防备,只是我觉得上药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你了。”
眼前的男孩有点过于殷勤,让顾京墨原本刚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再者,他实在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甚至,肌肤相触。
江望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看着顾京墨疏离的动作心中一紧,咬咬牙说道:“那我去给你煮点吃的吧,要是我不为你做点什么,我这心里不安,你家里有速食吗?”
“有,在冰箱第二层。”
两人这么相互退了一步,竟也把尴尬的气氛处理好了,顾京墨再没有拒绝男孩对他的殷勤,只是做顿饭而已,他不排斥。
等到男孩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后,顾京墨这才慢慢的解开衬衫扣子。如他所料,小腹受击的那处已经红肿,周围一圈也泛起淤青。
他拿起刚才江望放下的酒精棉团,轻轻的擦拭起来。丝丝的疼意传来,穿透皮肉,直捣腹腔,顾京墨倒吸了口凉气,心觉这个男孩真是壮实,竟然只是这么一撞,就伤成这样。
一时间,他是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皮薄还是对方力气太大。
他没有彻底脱掉衬衫,只是微敞开,上药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了,就把一只肩膀袒露出来,让自己的行动更为轻便。
用酒精棉团消完毒后,他就拧开了准备好的药油。药油冰冰凉凉,涂上去的时候自带镇定效果,压下去了不少疼痛。
“叔叔,你能吃辣吗?”
顾京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拿着药油瓶的手一松,瓶子在地板上滚动了几下,恰巧转到了靠在门上的江望脚边。
江望手里还拿着酱包,似乎没想到顾京墨还没有上完药,在见到他裸露的上身后,愣在了原地。
顾京墨的胸肌不算壮硕,但很有型,腹肌的线条有至,人鱼线一直延伸至腰腹之下,直到那看不见的深处。粉白的皮肉在灯下更显弹性细腻,而那正中心的淤青处,不但没有影响任何美感,还添了几丝凌虐美。
江望不受控的加快了呼吸,他死死盯着顾京墨,盯着那令人心驰神往的肉体。
理智与欲望强势撕扯,种种禁欲的画面在脑海里不住的重复回想。从学校到医院,从厕所到艺术教室……
他要忍不住了。
“我不吃辣。”顾京墨不着边际的侧过身,拉过衬衫,淡淡开口,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江望攒紧了拳头,失控的转过身去,声线不寻常的颤抖:“对不起。”
“没什么。”顾京墨系好扣子,走到江望身后,弯下腰捡起掉落的药油瓶。
“你还没开始抹。”
“不着急,吃完饭再说吧。”顾京墨走到厨房,看到正煮着的两袋面,心里竟然生出一股暖意。他拿起筷子搅了搅,语调平淡:“把酱包递给我,再发呆面条可就要坨了。”
江望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眼里尽是成熟男人赤裸的欲望。
迟迟没等到回应,顾京墨回头瞥了一眼,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不是看不懂男孩眼里的情绪,处于这个年龄段的男孩总是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他们的表现从来都是赤裸疯狂的。
面对这种情况,他不能慌乱,他必须要稳重下来,把男孩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把他们两人的关系强制扳回正常的轨迹中,这样,以后邻里相处才不至于尴尬。
顾京墨抢过他手里的酱包,撕开挤到面汤中,顺势转移了话题:“你是哪个学校的体育生?”
“……”
“嗯?”顾京墨把小锅盖上,转身靠在岛台上,笑着问。
江望已然安稳下了情绪,但他还是受不住顾京墨的笑,受不住他那无时无刻不带着诱惑味道的举动。就比如,他此刻慵懒的靠在那里,双腿交叠,那副看似无害的模样,就让他感到浑身燥热,邪火直冒。
正派的模样,最是勾人。
他转移了视线,咽下口水哑声答到:“桐城大学。”
“哦?真巧,我在那里上班,是文学系的老师。”顾京墨起了兴趣,提高了声调。
江望干笑了几声,明显的心不在焉:“竟然是教授,是我刚才太不识好歹了。”
“你叫什么名字。”顾京墨转过身,继续拿筷子搅着面汤,在感觉煮的时间差不多后,小心的用碗盛出来。
江望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说道:“我叫,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