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回黎川回by完全燃烧

川回黎川回by完全燃烧

川川。

——2015.6.19

称不上尴尬，但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气氛，暗潮涌动间，温兰秋发现了端倪。

他近乎轻佻，却又有种隐秘的温和：“你的睫毛在抖。”

黎川回一把推开他，温兰秋踉跄了两下，最终摔了个屁股墩儿，不很疼，他坐在地上笑出声：“好痛。”话虽如此，却没能招来任何关心。

“不好意思，我也没用劲儿。”意思是不怪我，都怨你自己。

温兰秋索性盘起腿，手肘顶在大腿上，手托着脸说：“我好像有点娇弱。”

如果可以的话，黎川回稍微一伸腿就能把脚塞进他的嘴里，以免他说出一些令人招架不住的话，事实上，温兰秋的嘴和黎川回搭在摇椅上的脚只有大概两公分的距离。

黎川回高傲地俯视着他，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你离我未免太近了，只要我愿意，可以把脚按到你的脸上。”

温兰秋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又抬起眼，即使身处下位，即使身上粘上了尘土，他也不见丝毫落魄，反而有种闲适意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羽化成仙。

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更高贵。

“好啊。”

轻轻的，爽朗的，果断的。

黎川回凝视着他，皱了皱眉：“站起来。”

温兰秋非常听话，乖乖地站了起来，不等黎川回的指令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两个人都没动。

温兰秋微微侧头，恳求道：“帮帮我吧。”

唉。

黎川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真是邪了门了，怎么有些抵抗不住他的恳求呢？

温兰秋今天穿了一件小牛皮的夹克，工装裤也是黑色的，但凡粘上一点儿脏东西就很明显，所以黎川回拍得仔细，拍到屁股时他刻意报复，用了大力气，把温兰秋拍得一动一动的，但他没抗议黎川回的暴力，只是一直笑，被力道震得笑也笑不好，断断续续的。

黎川回使劲往腰椎处打了一下：“笑什么？”

温兰秋想了想，认真地说：“不知道。”

黎川回发誓他从来不骂人，但此刻他忍不住了：“神经病。”

人生第一次，献给温兰秋。

没想到温兰秋笑得更厉害，整个人甚至都抖了起来，黎川回心里本就没气，看见他这个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黎川回说：“不知道，笑你。”

黎川回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

温兰秋转过身，重新坐回摇椅里，两个人许久没话，就那样静静看着景。说来也怪，方才看雨，觉得雨轻飘飘的没有声音，现在再瞧，却觉得真是大，大得震耳欲聋，大得惊天动地，大得直击心房。

可明明，是雨雾。

雨汇集在屋檐，慢慢滴落下来，滴答滴答，一下一下敲击着神经，一点一点落在地上形成水坑，倒映出天的形状，树的颜色，花的影子。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钢琴曲，虽然断断续续，但也能听出是《致爱丽丝》，不知是谁在轻轻跟着和，不成曲调，倒也应景。摇椅慢慢晃着，摇椅上的人也轻轻晃，地面上水迹里的景物也在轻轻晃，或许它们也在自己的世界里坐着摇椅吧？

花儿成群，草木繁茂，它们今日见证了一切。一切隐秘的快乐，和某些难以言喻的小心思，或许还有暂时难以辨别的情绪。

“我很喜欢下雨。”黎川回说。

沉默不会尴尬，突然开口自然也不会突兀。

温兰秋微微偏头，等着他的下文。

“如果明天下雨，那么今天晚上我就开始雀跃，如果一小时后下雨，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开始幻想，这一次会是一场怎样的雨。”

“我出生的时候是凌晨，听我妈妈说，那天的雨，催得海棠花开。”

温兰秋早就知道他爱雨，并不惊讶：“我也很喜欢下雨。”

从第二次遇见你开始。

黎川回问：“温兰秋，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温兰秋吗？”

还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从来没想过，只是小时候常常被同学笑话，说这个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他想了想，说：“这个名字是我奶奶起的，她很早就去世了，我没来得及见她，她没来得及告诉我。”

若是旁人，或许会安慰，可黎川回不是别人，他有自己独特的方式。

他说：“那我可以替你奶奶告诉你吗？”

温兰秋看向他，没有说话。

是默认。

“凄凄乘兰秋，言饯千里舟。或许出自这里。”黎川回轻描淡写道：“但这首诗写别离，所以我觉得不配你。”

“兰秋是夏历七月。”说到这里，他看向他：“是热烈，浓重，灿烂，光明，茂盛。”

“是欣欣向荣。”

温兰秋望着他，看着他平静的双眼，奋力克制着即将从五脏六腑喷涌而出的情感：“谢谢，我记住了。”

他感谢奶奶给他的名字，也是真心实意感谢黎川回赋予它的意义。

温兰秋这三个字，突然就生动起来。

黎川回像是预知了他的回答，只说了一句不客气。

可温兰秋虽然安静地坐着，但他的心里早已翻腾，那里涌动出滚烫的岩浆，几乎要将他灼伤。不管眼前有什么，他愿意对着一切和自己打赌，这辈子再也遇不到比黎川回更能准确无误地戳中他的人。

就像针灸。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天上的飞鸟到地上的落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栀子泡了三泡，酸味淡了许多，不仔细品已经尝不出来了，颜色也淡了，在玻璃盏中透出粉红。

没有人看时间，但渐渐的，屋檐上的雨已经不滴了。

都安静了下来。

黎川回睡着了，胸膛平稳地起伏着。

温兰秋将头靠后，朝着他的方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无意惊动他，只想安静地看一会儿。黎川回睡着的时候，无端让人想到天气晴朗时，想到在蓝天中悠悠然的那朵云。好奇怪，这样一个人，居然喜欢下雨天，但是他若身处雨中，又极为相配，仿佛雨为他而下。

温兰秋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可手未曾抵达目的地就停了下来。黎川回清醒时，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他，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去触碰，甚至他的衣角。

可他分明就在那里，可他分明沉睡。

温兰秋却觉得像是亵渎。

他知道自己今天得到了太多。他从来没想过他的生命中会有这么一天的存在，他实在是不敢奢求别的，这一天，够他回味很久。

今日的阳光和风雨，将伴随他每一个夜晚。

黎川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自然地睡觉了，他在讶异的同时也很庆幸。醒来时，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那条毛毯已经被叠好，规矩地被摆放整齐。

他走了吗？

黎川回站起身朝四周张望，或许是太过殷切，他忽略那一瞬间的慌张——直到听到了从隐约传来的说话声。他朝屋里走去，看到温兰秋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没走。

温兰秋正在笨拙地包装一束满天星，肉眼可见的手忙脚乱。黎川回对等在一旁的顾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手了这一难题，同样的包装纸，在他的手里听话极了，很快就变得整齐妥帖。

温兰秋向他投来敬佩的目光，但奈何黎川回不为所动，直到客人开心地离开后，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三十五块钱。

“······”

“这是什么？”

温兰秋骄傲极了，拿起钱塞到黎川回手里：“这是我帮你卖花赚的钱呀~”

卖花赚的钱呀~

赚的钱呀~

钱呀~

钱呀~

“刚才的满天星？”黎川回疑惑。

温兰秋邀功：“对啊，我查了，一束满天星大概三十五块钱，对吧？”

夺钱？

三十五？怪不得刚刚人家走的时候这么开心，温兰秋跟个手残的乌龟一样包花也不急。

“你在哪查的？”

意识到不对，温兰秋的声音小了下去：“淘宝······”

黎川回笑出声：“可是我这满天星是A级，还是过季花种。”

温兰秋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应该卖多少钱？”

黎川回并不打算诓骗他，诚实地说：“我看你给他包了大概五六百克，一百五，还得是他跟我还价之后。”

温兰秋瞪大了眼睛：“这么贵？！”

黎川回“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嫌贵？我看你不像缺钱的样子。”他说着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了温兰秋的乔丹。

温兰秋有些不好意思，缩了缩脚，生平第一次为拥有乔丹而羞愧。

“不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一束花有这么多讲究。”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低落。

真是蠢货，他暗骂自己。

黎川回接受他的道歉：“回头请我吃豆腐。”

温兰秋点头：“好，吃大份的，吃不饱不走。”

黎川回把钱又放在桌子上，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温兰秋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是一阵爆炸般的重金属摇滚。

黎川回忍不住看向温兰秋。好家伙，他到底有几副面孔？

温兰秋连名字都没看就赶紧按下手机：“喂？”

他妈的陈溯。

“兰秋！救命！救大命！”

温兰秋眉头早就皱了起来：“怎么了？”

“下雨了我们俩没带伞，就瞎逛，然后欸你说巧不巧，路过一家婚纱店，狗日的余琏非要嗷嗷嗷——疼！！！”电话那头的陈溯突然大叫起来，应该是受到了暴击。

“喂，兰秋，你快来救我们！狗日的陈溯把人家婚纱上的头纱撕碎了，我们俩吃完饭身上就剩十块八毛钱……我骂你怎么了！要不是外面人多我他妈打死你！你闲着没事戴头纱干什么？你跟谁结婚去？”余琏听起来异常愤怒。

温兰秋大概听明白了：“你们俩在哪？”

“国贸国贸，外街就这一家婚纱店，看上去挺牛逼的，你多带点钱！”陈溯在那头嚷嚷。

“好，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温兰秋刚想解释情况，黎川回就说：“听到了，浑厚男高音。”、

温兰秋叹了一口气，只好说：“回头我手机联系你，我先过去看看。”

黎川回点了点头，没说话，目送着他离开。

从挂断电话到温兰秋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不过短短三十秒。

三十秒之后，那阵蛰伏已久的失落感又席卷而来，这一次，黎川回准确而清晰地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他坐在桌边，看着那三十五块钱，过了一会儿才把它们扔进抽屉里。他的大脑有些空白，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一阵脚步声吸引。

抬头看去，温兰秋弯着腰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