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你瞪人还挺凶的,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帮我吓唬陆先宁?”
段一新现在就是恍然大悟,原来那天赵舒名换完衣服后的那副拽样不是错觉,是人可能真的拽过。
“就是那种,像老虎一样的,嗷呜那种。”段一新怕说得不清楚,亲自做了一个示范。
赵舒名冷眼看着他,扯下一张纸擦擦手,又团成团朝段一新砸过去。
“咦,你恶不恶心。”段一新往旁边躲过去,瞥见赵舒名身上沾了红酒的衬衫,“你这衣服得换换吧?我给你找件新的换上?”
赵舒名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用手比了个谢谢。
“那行,”段一新晃晃手机,“我去打电话让人送过来,你在这等着。”
赵舒名同意了,只是段一新走后,隔间里又出来一个人。
是张亭绪。
还是那双桃花眼,还是那样揶揄的眼神。
“看我干嘛?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老实说,赵舒名眼睛根本不在他身上,他是从镜子里看到的。
“我也不过出来上个厕所,怎么你就搞成这样了?是我错过什么好戏了吗?”
张亭绪又在说话。
“不会和宋总有关吧?我都看到你看他了。”张亭绪忽然靠近他,“你别想着宋总了,他结婚了。”
还在说。
“你说你住进宋总家有什么用?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宋敛照样不是你的。”说这话时,张亭绪有些黯然,不知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
“我还挺喜欢你的,不如和我在一起?”
狐狸精!
赵舒名狠狠地推了一把张亭绪,跑出洗手间。
“听好了,赵舒名,不能说话不代表你可以偷懒,该去的补习班你一个都别想逃,赶快把衣服穿好,跟我出去。”
这是赵先生和肖女士一起压着他去上课的时候。
“舒名,怎么不跟哥哥玩了?不能说话就不能玩泥巴了吗?过来陪我堆城堡。”
这是哥哥拉着他玩沙子的时候。
在赵舒名变成哑巴后,他的家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如果不是真的因为不能说话,他们不会特别对待他。
他是一个和大家一样的人,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赵舒名基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也很少为自己是个哑巴而难过。
但是今天,他对不能说话有了新的认识。
他没办法在别人猜宋敛有没有结婚的时候插嘴说“他结婚了”,他也不能在别人对他说宋敛结婚了的时候反驳说“对,那又怎样?对象是我”。
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偏偏他做不得。
这一个人也是,那一个人也是,没必要这么没完没了地提醒他。
赵舒名觉得心里像针扎似的,疼得短促,但又不是很疼。他把头埋进膝盖里,缓慢平复着情绪。
不知道过去多久,赵舒名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滋滋”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中格外明显,连带着声控灯也一下亮起。
赵舒名早就静音了手机,他草草扫过去一眼,发现是个电话。
给一个哑巴打电话有什么意义?
赵舒名将其归为骚扰电话,抬手摁掉了。
十几秒后,手机再次亮起。
赵舒名再次摁掉。
连续几次后,赵舒名被对方的毅力折服,心怀敬意地接通它,再把手机放置在一边,准备让那人自言自语。
谁知是宋敛的声音从手机上传出来。
“赵舒名,你在哪?”
赵舒名原地化作一尊雕像。
虽然他知道自己出来得可能是有点久,但是……
好吧,是他不打招呼就跑出来。现在好了,段一新还跟宋敛打小报告?
想到刚才他挂的那几通电话,赵舒名就心如刀割。
“去回信息,我等着,赵舒名。”
赵舒名现在就是能说话都不敢说了。
赵舒名老实跟宋敛说了他在东楼道里,还贴心地补上一句。
–我马上就回去,宋先生。
他根本顾不上难过了,一边想着怎么宋敛又生气了,一边着急忙慌地往楼上跑,才从楼梯口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就看见宋敛从前方走廊大步走过来,一下来到他的面前。
宋敛头发有些乱了,几缕发丝散在额前,微喘着气,瞧着有些着急,看向他的眼神深得像是要把他吞进去。
赵舒名想最后再卖乖一把,搏点同情分,便抬抬手,要去比手语,然而他一句“宋先生好”还没比划明白,手臂就被宋敛一把抓住,重新将他拐回了楼道。
他闷闷地撞了一下,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抵到了墙上,两手也被攥在身后,背对着宋敛,仿佛被劫持了似的。
头上的声控灯在他们进来时就灵敏地感应亮起,灯光柔柔地打在赵舒名身上,让他无端显得有些可怜。
宋敛见状,正欲放松力道,那声控灯却“咻”地灭了。
宋敛又抓紧了赵舒名的手。
赵舒名觉得他现在的心跳比跑完米还要快。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被宋敛抵着,浑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放在了背后的人身上。
他能感觉到宋敛紧绷的肌肉,宋敛打在他脖子后方的呼吸,宋敛为了锁住他而紧紧贴着他手腕的手。
这是在干什么?
赵舒名下意识挣扎起来,想转过身,却发现宋敛摁得死死的,他便又手脚并用,向后迈步,试图逼退宋敛。
宋敛察觉到赵舒名意图,终于反应过来要把人放开,于是赵舒名一下有些用力过猛,导致转过来时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又被宋敛捞住,整个人“啪”地靠上墙。
同一时间,声控灯再次被唤醒,“唰”地照在二人身上。
赵舒名和宋敛皆是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了些力气,赵舒名脸上、脖子上还有耳朵都在泛红,眼睛也湿润着,像只惴惴不安的兔子,却又保持着警惕。
说是警惕,但他对面前的人仍旧信任得很,没有一点排斥的意思,两手不设防地垂着,有些紧张地盯着人。
宋敛早已放开了赵舒名,和他保持着一拳宽的距离。他一手撑在赵舒名身后的墙上,慢慢调整着呼吸。
今晚毕竟遇见了田万权,赵舒名情绪不对很正常,他要先冷静下来,才好慢慢开解赵舒名。
“赵舒名,”宋敛轻轻叫他。
他有很多要问的、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尽是化作一句,“别怕,有我在。”
声控灯又渐渐暗下去。
赵舒名的世界再次变成一片黑暗。
只是这一次,宋敛温暖的眼神仿佛火星一般,在狂风下燎尽了他心中的原野。
赵舒名浑身颤了颤。
被骗到酒店的时候,他不懂事,迷迷糊糊地就喝了加料的酒。当时他害怕得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摔,意识混沌之际,有人拽了他一把,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让他别怕。
赵舒名早没了力气,全靠意志力死撑着,宋敛来时他已经快要晕过去了,便什么都没看到,只能感觉到耳边一声声低沉而有力的“别怕”。
他从来不知道宋敛说这话时是这个样子的。
心里的火烧得好大,让人发烫,让人难以忍受。
赵舒名真的忍不住了,他试探地向前伸出手,一把抱住宋敛的腰。
宋敛撑在墙上的手滑了滑。
“赵舒名?”
赵舒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脚下一软,直接就往宋敛身上靠。
宋敛踉跄两步,赶紧扶住人,待到站定,赵舒名已完全埋进了他的怀里。
声控灯被他们的动作吵到,又是“噌”地亮起。
借着灯光,宋敛发现赵舒名的脸死死贴在他的胸膛上,只余两只发红的耳朵尖,欲盖弥彰地露在外面。
“这,这又是怎么了……”
一语未毕,赵舒名的手指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背上划起来。
“赵舒名。”宋敛的语气严厉几分。
不能再让他这么胡闹下去了。
赵舒名被叫得一个激灵,只好慢吞吞地卸下手上的力道,不舍地松开他。
“你……”宋敛正准备说话,却见赵舒名拿起他的手,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字。
赵舒名低着头写得很认真,微凉的手指既像是在他掌心起舞,沿着掌纹绕来绕去,又像小猫一般轻轻挠他,引得人心里发痒。
宋敛将注意力从赵舒名修长的手指上移开,努力集中在他写的字上。
我,不,怕。
赵舒名写道,他是真的不怕,但是宋敛好像以为他怕。
有你在,我不怕。
赵舒名将宋敛说过的话还了回去。为避嫌似的,写完后他又马上放开宋敛的手。
声控灯不够持久,忽明忽暗地预告着它要灭了。
灭掉的前一秒,宋敛看到赵舒名抬头朝他羞怯地笑了笑,眼睛亮亮的,让人感觉仿佛有鹅毛从心头轻轻扫过。
赵舒名真是十分感谢这盏懂事的灯。
再这么贴下去,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来。
宋敛的腰好细,肩膀好宽,薄薄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让人感觉到它隐藏的力量。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得寸进尺了。
“有我在就不怕?”他忽然听到宋敛反问一句。
赵舒名点点头,因为不知宋敛能不能看见,又扯扯他的衣袖。
“那这几天还躲着我?”宋敛刻意提高音调。
他……赵舒名猛地一抬头,与此同时,那声控灯像是算好要与宋敛打配合一般,十分给面子地亮起。
宋敛俨然一个突然现身的魔鬼,煞有介事地看着赵舒名,大有要跟他秋后算账的意思。
赵舒名脸都绿了。
在这等着他呢?
然而宋敛并不紧逼,看到赵舒名老实起来,他终于松一口气。
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赵舒名,让他把脏掉的衬衫挡起来。
“走吧,先去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
赵舒名学乖了,小心翼翼地接过外套,听话地走在宋敛后面。
宋敛会讨厌他刚才的举动吗?
赵舒名盯着眼前的背影,努力地想看出些宋敛的喜怒来。
然而宋敛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赵舒名不但没看出什么,还在不知不觉中跟着宋敛回到了宴席上。
和宋敛同时出现在门口时,赵舒名明显感觉到了几秒诡异的宁静。
就在他尴尬地要退出去时,宋敛却是让他在原地站着,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十分坦然地走去和导演说话。
应该是打声招呼,告知一下他要提前离场。
赵舒名别扭地杵在门口,不敢看段一新的眼睛,也不敢听前面那桌人的说话声。
宋敛到底在想什么?这样一来大家可有的是故事编了。
不等赵舒名多想,宋敛又走了回来。
“走吧。”
赵舒名完全摸不着头脑,呆呆地跟上。
来到宋敛的车旁,赵舒名才突然想起一件被他遗忘了的事。
–段一新有送新衣服过来。
他摸出手机,打字给宋敛看。
却见宋敛随意扫过一眼,“你要换他的衣服吗?”
刚才还是想换的,您这么一说又不敢换了。
随后,宋敛像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全新的衬衫西裤,是和上次那套睡衣一样的牌子。
“那我的这套衣服,你还要吗?”宋敛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