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秦淮河畔的舞女暴毙案件交由大理寺卿处理了吗?”王二是个水果小贩,摊上果珍鲜美,他扭头与旁摊上的麻子对话。
“谁能说个准,秦淮河咱去不起,暴毙可说大说小,那种下三滥的地方那个想管。”麻子往花盆里浇水,头一偏,不在意轻笑。
琅国的世道,老百姓没了灾祸,可这朝廷大额的征税使他们怨恨在心,做个小本买卖,吃饱饭就行,那种银锭子跳的地方他们只论不敢想。
舞女又与他们何干,他们觊觎,却没那个实力,越提越糟心。
“你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张三听不下去,虎声问。
“做做做。”二人应和。
“来盆桂花。”少年的声音恰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红衣胜血,青丝如墨,目光顾盼,流丽无双。
琅国开国先祖以武定天下,得一文官辅佐,文官才华横溢,举世无双,有着惊世之才,他在先祖定天下之后,将国都迁于业京,大力发展农商。巩固城墙,在京都内设立二十四坊,供商贾百姓居住,市为专门商业区,层次分明,繁荣昌盛。
夜夜荧光照,百灯映入眼。
秦淮河女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夜幕垂于河畔的江面时临河放灯,莲花河灯绝佳之选。
其间有一段佳话,时间弥长,说书先生没了桥段,风流才子没了念想。
只大概隐隐切切听巷子里鬓微霜,牙稀疏的老翁老妇胡吹。
以前秦淮河东岸有个浅滩,盛产莲藕,莲花精吸收日月精华,修炼成人,爱上富家公子,被骗将自己的内丹掏出送给公子豢养的小妾,莲花精受重伤,被一书生所救,后面的说法不一。老翁在争辩书生和莲花精的故事,结局不变,莲花精流落秦淮河畔旁的万花楼成了风尘女子,每日放盏莲花灯,一年下来成了名震九州的花魁。
风尘女子纷纷效仿。
白掠京捻着桂花小瓣,葱白细长的手指沾了浅黄的汁液,轻抬手腕嗅着幽香。
白掠京歪头,挂着明烈的笑,踏入巷子口。
“白婶,你这青梅酒真是勾魂,一日不酌就不舒坦。”
贵重的檀香木被一个妇人改成接纳收钱的柜台,她系着藏色绸布裙,皱纹难掩绝代的风华。蹲在柱角旁清洗罐子,闻言,大笑几声,“你文人才子的佳笔,梁山好汉的豪情,可惜这一张脸喽。”
白掠京咂咂嘴,“你要的桂花,放柜台上了。”
白婶似是很忙,头也不回,“你回去吧,秦淮河今晚选花魁。”
白掠京弯着嘴角,“那个比得上你啊。”
白莲没说话,起身净手,拿白帕子包着几块莲花酥,瓷瓶里盛满酿制良久的青梅酒和味纯极烈的雄黄一并递去。
“我现才想起马上重五佳节,你又得忙活。”白掠京将东西纳入一个翠色镯子。
“那还不快走,碍事。”白莲笑着将白掠京推出门外。
“参见御下,百姓点起东海的祈福灯,现派哪位神官下凡?”太白金星摇着个蒲扇,懒舒舒的问。
赤脚大仙面如冠玉,扣住太白金星的脖颈,压向自己的肩膀,对天帝陛下歉然一笑,“盗我法器,意欲何为,偷溜下凡,正事不做,小事操心个不完。”
“我这算什么呢?你天天跑去偷人,不,去看小仙子,我说什么了吗?”太白金星白皙面庞染上瓷粉色,质问道。
“别嚷我清修,出去,这是天帝的寝殿也容你们乱闯。”叠叠青色幔帐后传出凌厉的声音。
“就给个准话,你派谁去?”太白金星不怕死的问。
“帝尊大人派人传话说他去。”帝焚阅撩过幔帐,走到二人面前。
“他不是谁也不管,啥也不想的清贵人儿吗?”太白金星皱眉。
“你还没资格妄议帝尊大人。”帝焚阅走向茶台喝茶。
“你们去探查两海鲛人族的情况,速去速回。”帝焚阅递给二人一面铜镜。
临河建立的长廊小楼,画舫灯亮得灼眼,如在无边银河洒下的星点子。不甚宽的河曲有着繁多的拱桥,挤挤嚷嚷的人群吵着进去。长廊的老鸨点起盏盏河灯,姑娘依次排成一行,闭眼向河神祷告。
哄笑的嘈杂惹得白掠京闷闷不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这人也忒多了,为一睹九州花魁晋选,不惜一切代价,光过拱桥就花费千两银子,看姑娘放灯千两银子,入廊观赏万两银子。
老鸨在五层廊上笑意绵绵,嚷道:“给老娘闭嘴,吵死了,想见姑娘的交费后由小仆领着进廊,别吵老娘,不然交了钱也照样把你轰出去。”
艺娘做了半辈子的老鸨,现是秦淮河畔所以姑娘的现是秦淮河畔所有姑娘的“妈妈”。年轻时貌美如花,容貌旧去,揽了这生意,做了老板娘,因二十年前名动九州成为花魁,秦淮河畔发展壮大后,日进斗金,富得流油。
四顾廓然,湖光满眼。环湖的山暗青着,湖水也翠得凄然,湖岸上的叶一丛丛的绿意迎人,几座楼台在远处,旋转的次第入眼。
青山拥着长廊,河水傍着青山,秦淮河畔先别说那些个姑娘,景色也是一绝。
众人缄默,兴致昂扬,慢慢入场,还不忘和艺娘打趣。
白掠京叹口气,认命往回走。
“我这个魔尊真是穷得连饭都没下落。”白掠京拿着酒瓶,仰脖猛灌。
“公子,你可以收留我吗?”一身黑衣的少年,戴着玉冠,腰佩容臭。
语气清贵,容貌绝佳,不似白掠京明烈温润,如一柄寒刀,先敛锋芒然后给之一击。
“你这小鬼头,和家人走散了?”白掠京不解的问,环顾四周,一切如常,没有人急切找自家孩子。
清凉的酒液自唇角蜿蜒折下,缠入优美的脖颈,半眯着眼,朦胧的夜色渲入眼中。
黑衣少年蓦然闯入,扰了半生痴缠。
“我随父亲自京都来此,父亲染病去世,我见公子气质非凡,是个绝好的公子,我愿跟您身后,只要您拿出一百两银子,让我将父亲下葬。”林闻夺平平稳稳说出他的请求。
这可震惊了白掠京的认知,古代人不是讲什么知书达理,看看这小子的无理要求,跟打劫有何区别。
“这是一百两吗?”白掠京歪头掏出一袋碎银锭问。
“是的。以后我将一直跟随公子。”林闻夺冷凌凌道。
说得甜润好听,眼里的寒潭化不开,淡然得让人觉得他天性凉薄。
白掠京甩甩衣袖,瓶子咕咚一声落入水里。
闷头闯入人群。
“我说过,会一直追随公子。”林闻夺扣着白掠京的手腕不放。
白掠京真真害怕,这人看上他什么了,钱财散出去给他,也没让他还,就一个劲要跟着自己,来看花魁的人这么多,那个不比他有钱。
他适才随性一句话还引起他注意了,奇怪。
“我说没钱是假的,却也没能力养一个孩子啊,别跟着我。”白掠京挣开束缚,大步离开。
林闻夺紧紧跟在身后,悄悄勾上白掠京的手掌,缓缓探入,与之携手。
“小鬼头,我劝你别惹我动手,咱们好好说话,你先撒开,这人多得扎眼,怎生还专讹上我了?”白掠京说句话都难,太挤,撞在林闻夺膀上,他想揽着林闻夺讲讲道理。
不曾想,踮脚也勾不动林闻夺的肩,这真的是少年吗,不敢想吃什么长大的。
“我曾立下誓言,愿给我一百两银子且不求回报的人,我诚心保护他一辈子。”林闻夺重新圈上白掠京的手腕。
“说不通,罢了,罢了,随我走吧。”白掠京对上他那拧巴巴的眼神,不落忍。
那周身的寂怜让白掠京忍着火气,毕竟是个丧父无家可归的孤独少年,这茫茫人海中寻得他,也是难得的机缘。
林闻夺不说话,在宽大袖子的遮掩下,二人的情况没人窥见。
二人给船夫一点银钱,准备游湖。
荡到湖心,又转入水枝低亚处,错落的淡着,不时的仰望点点天空。云彩只严遮着,月意杳然。
“这湖底埋着好多好多女尸,小鬼,你怕不怕?”白掠京猛的蹿到林闻夺身后,捏着嗓子,仿着话本桥段。
“真的么?公子,那我该怎么办啊?”林闻夺摇头,眼泪坠在面庞,严丝合缝贴着白%掠京。
扭头说话,温热的鼻息一丝不散全往白掠京耳边略去。
“切,真像地主家的傻儿子。”白掠京可惯不住他这幅模样,心一软,才相识半天,连名字底细都不知道的人就能爬到他头上了。
“公子,你怎么知道河底有女尸?”林闻夺环住白掠京的腰,带着他往舫里走。
“你这怎么爱动手动脚的,指定有什么癖好。”白掠京可磨不住腰间滚烫炙热的痒意,掰开林闻夺的手。
“公子,河底有女尸,我怕。”林闻夺瓮声瓮气。
“女尸多了去,又不找你麻烦,怕甚。以后不准喊我公子,明日我随你葬了父亲,呸,你父亲。你便为我舍弟,但不要惹我啊。”白掠京扶额,这人越看越娇弱。
“好的,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林闻夺欲又钻进白掠京怀里。
“二位公子,不像南京人士,到此只为一睹九州花魁容颜?”船家摸着长须,嗓音响亮,有让人一震的魄感。
“怎么会?君子不为美色所动,早知秦淮美景闻名遐迩,便来一游。”白掠京抱拳抵扇,谦谦打招呼。
“那家君子欺负自家弟弟,还女尸,怎么不恶鬼呢?公子,你看小公子多害怕,就别唬他了。”船家直接拆穿,投给林闻夺怜惜的眼神。
“呀,这不是弟弟不听话,吓吓他就好了,女尸什么的不也就听他们瞎扯皮。”白掠京丢不起欺负弟弟的骂名,缩脑袋道。
“劝公子对自家弟弟的训导要端方雅体,女尸可别被那个老鸨娘听见,她那泼辣子可饶不了你,仔细你那一身皮。”船家笑声震耳。
“多谢船家,到岸边了。”白掠京慌不择路下船。
这船家太爱管闲事了,这就叫欺负他,那他穿书过来,被那些正义凛然的正派追杀,被口蜜腹剑的小妖挑衅,他不得拔剑自刎。
“铛啷啷,铛啷啷。”廊中传来荡荡声响,升至空中,恍若擦亮火柴,人群一下嚷开,热闹非凡,没有一点碎言,人人皆高声。
原此是花魁竞选的高潮,对酒当歌。入选姑娘需边饮酒边吟诗作赋,两坛酒后得高歌一曲。
美人脸酡红,眼迷醉,让人欲罢不能,想想就心旗摇曳。
“你们待着,我下去拿酒,别喧,不想听。”艺娘挥挥绣扇,娇眼一横。
提提踏踏往河畔赶去。
“白姑姑,你可算来了,迟那一半刻,对酒当歌就没盼头了。”艺娘提着裙角,嗔怨。
“哼,酒你让伙计拿上去,我不想待在这流胚堆里。”白莲眸中点点震怒,仇恶道。
“你这话怎的不中听,一行人不说一行脏,姑姑说是这个理儿吧?”艺娘也不恼,暗里讽刺。
“我不想和你胡搅。”白莲甩手就走。
“银锭还没拿呐,姑姑。”艺娘玉腕伸得老长,装模作样喊。
白莲撑着一叶扁舟,悠然然往家划去。
岸上无缘见得姑娘一面的男子,下流的打量白莲。
“哥哥,我父亲有诫训,君子勿恋美色,色乃狂猛之徒,杀人于无形。”林闻夺躲在白掠京身后,双手蒙着眼,颤巍巍道。
地地道道的良家妇男出街。
“你这小鬼头莫耍滑头,你不看,别拦着我看。”白掠京目光一瞬不移盯着台上三位女子。
“哥哥,君子有其行,行之不愧。”
白掠京耳边擦过疾风,黑暗和栀子香填满他的声息,不留一丝余隙。
“哟哟哟,这不是白算子吗?”肥硕难当的浓眉壮汉,一手两个,见自家娘子也没这急火火的躁性。
“放开。”白掠京啪啪几掌,无声警示。
“那哥哥答应我别看。”林闻夺那冷清俊傲的面庞全是委屈之意。
“啧。”白掠京无奈,这是招了个麻烦回家。
“隔壁王大哥,找我何事?”白掠京略略回头。
“白算子名不虚传啊,俺媳妇回来找我了,您真的好神啊。”王二磊不管不顾奔向白掠京,脸上肥肉翻飞。
“过誉,你媳妇不怪罪,来此烟花地消遣?”身后的林闻夺为白掠京整理衣袍,那双手肆意游走,白掠京说话有些不稳。
“没有啊,她说让我来看你压那个姑娘,俺媳妇让俺一定要跟压。”王二磊憨厚挠头。
“瞅瞅再压。”白掠京意味不明。
“议论啥子呢?二磊,还跟着白算子压,照我看,压粉艺姑娘让你盆满钵满。”又一个熟人冒尖,插话。
“先行告辞,白某有事,不扰二位雅兴,紫衣最为明艳,王大哥三思而后行。”白掠京扯过林闻夺,焦急往楼下走。
“可否嗅到炭味?”白掠京脖子伸着,像个地主家的猫随主子一股骄矜味,如有两根胡须,那鼻子颤动,须毛定会飞舞。
“后院有仆役把守,进不去。”林闻夺静静看着白掠京。
宛如猫妖成精,一颦一动,尽是那个味。
白掠京快敏收回脑袋,鼓着嘴,左摇右晃,“你哥哥我会耍点把戏,也让你开开眼。”
“哥哥好像那个嚼栗子的趴趴鼠。”林闻夺毫不含糊捏住白掠京双颊,笑涡盛着主人的不满。
“切。”白掠京跳脚给林闻夺一个仙人板栗,却没阻止他的动作。
白掠京双手结印,往前一推,浮出一个泛婕黄的阔版脚丫子,粲然然立于二人面前。
“快。”白掠京厉声一喝。
“这是秦淮河畔姑娘的院落,怎会有烤珍珠米的味道?”白掠京如前鼻子耸动,半倾身子,沿味而走。
“那些姑娘都在长廊,哥哥不必如此。”林闻夺看那挺翘的臀,一阵迷糊。
这真的是魔尊吗,别是被那个妖精夺舍,可那股子楞然好骗,这六界找不出第二个。
“也是,那我们直接杀进去。”白掠京尴尬而不失礼貌拍拍衣袖。
紫艺袭紫纱覆住绵绵软意,无限春情遮不住,白皙纤弱的锁骨几点艳梅,寒冽的冷冬绽开几朵鲜如血的红梅,极致的白笼上绯色。
腕足串着大大小小的黑色银铃,稍一动,不是声响,是心怦怦撞。纱裙只到踝以上,紫黑糜丽醉人,贴附皮囊,玲珑剔透的身子一览无余。
发丝全盘于一顶繁琐复杂的银冠下,冠缕上皆为簇簇红石。斜下一方黑纱,帘住紫艺那双剪水秋波满溢的柔眼。
白掠京攮着人流,被林闻夺扣在怀里,染不上半点看客的衣袖,立于台前。
“烦请各位抓紧下注,九州花魁,一年仅此一次,这位紫艺姑娘已是倾国倾城,那余下二位姑娘还得了,紫衣小婢为紫艺,橙衣小婢为橙艺姑娘,绿衣小婢为楼艺姑娘。赌的是大家的那份情,事后可别来找我艺娘麻烦,不让你扒层皮,也让你掉牙。”艺娘拍掌,手指依次点过三位婢子,笑颜靡靡。
“另外两位姑娘何等绝佳容貌,我们不见,何来下赌。”男子坐在看台前宴群上,衣着华丽耀眼,气宇轩昂,轻松拿出大家心中疑虑,摆台面上说话。
“就是,就是,往年也没这么个规矩,你艺娘又不是没钱,搞这么一出,我都想离开了。”络腮胡男子面相奸诈,左环右盼,生怕别人听不清。
“看来是紫艺配不上诸位了,不想看就请离开,说这些酸啧啧的话膈应那家犬?我艺娘那副德行,没钱还来寻花问柳,也不怕马上风。”艺娘渗人一笑,恶毒咒骂。
“那年的九州花魁让我们失望,朦朦胧胧的美人儿最是讨人喜,我要现在就下赌,紫衣小婢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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