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顾父如今在恒星虽然不怎么理事,但到底是恒星的掌权人,要拿到一个小明星的料还是非常容易的。
只不过对方却对顾泽苍在意白衫洺的料的事情非常好奇。
顾父在和顾母结婚多年之后早已脱去“精英”的表象,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年人,只是这个中年人健身得当,倒不是什么大腹便便的模样,反而身材保持得甚好,跟顾母极其搭配。
顾父最近喜好唐装,一身藏蓝色的唐装穿在身上多了几分儒雅气质,倒与此刻董事长那张椅子格外不搭。
顾泽苍饮了口茶,方才道:“您什么时候跟妈学得一般八卦了?”
顾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的那个白衫洺我有几分印象,从前在公司里撞见过几次,长得倒是不错,就是那双眼一看就心性不定,你突然来这跟我要他的消息——心里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顾泽苍无奈:“爸,您想太多了。”
“说起来,那位白衫洺白先生,倒和从前那小子长得有几分相似,”顾父沉吟道,“泽苍,你从小到大都很有自己的主意,我和你母亲没管过你,因为知道你懂得如何抉择,但是感情一事上,你到底还是有太多的不成熟……”
顾泽苍不由得反唇相讥:“当年我妈义无反顾为了你选择息影,难道就很成熟了?”
顾父脸上的神色一僵,不由头疼:“算了,我这么多年没管过你,突然来给你提建议的确不妥。感情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斟酌,我不多加干涉,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他这才站起身,“跟我来。”
顾泽苍心里头的不舒服这才消弭几分,顾家就这点好,每当顾父要开口训人时,顾泽苍总能找着他们的点来刺他们。
谁让当年顾父顾母也曾离经叛道,轰动全国。
就这件事上,他们根本不占理。
白衫洺那些黑料说严重也严重,但说不严重,倒也不严重,无非是曾经混过一些不太正经的声色娱乐之地,跟过一个圈子里稍有名气的导演,除此之外,群众们最为在意的“黄赌毒”倒是一概没有。
顾泽苍并不知道任廷弋到底打算怎么做,他拿到这些料之后直接打包发给了任廷弋,其他事便一概没管了。
周一正是事务所最忙碌的时候,顾泽苍进门时众人根本都没时间跟他打招呼,反倒是Sue看到他停下脚步:“哎——顾律师,你等等,我有点事问你。”
“进去说。”
脚步移动,Sue宛如花蝴蝶一般将资料放到自己的桌子上,才走进办公室,带上房门。
空气沉默一瞬,Sue方才开口说道:“小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泽苍写字的笔一顿,视线凝固在纸张上:“嗯?”
“他从昨天晚上开始情绪就不怎么对劲啊。”Sue拉了个椅子坐下,“顾泽苍,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聊一聊——你是不是知道了?”
顾泽苍视线微动,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听你的意思,你早就知道了?”
——这不废话么。Sue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早在几年前她就知道了。
当初游意霖是她负责的入职,其实她跟游意霖认识的时间比顾泽苍更长,游意霖来公司找她的时候对顾泽苍一见钟情,一个学数学的人愣生生硬着头皮改行,自学立志成为律师,期间一年时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努力,最后才得以成功成为顾泽苍的徒弟。
那一年多的时间,他为他默默承受着多少压力和痛苦,可得到的人却全然不知。
当然,这些话Sue是不敢说出来的——两人到底坦诚到了什么地步,她如今尚不清楚。
“知道一段时间了。”Sue只得含糊带过,“你拒绝他了?”
顾泽苍很坦率:“本来想拒绝,但是被他阻止了,说是让我考虑考虑再给答案。”
“那你怎么想的?”
“你觉得呢?”顾泽苍反问。
看着对方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神,Sue心底已有答案,不由得暗自惋惜,她叹了口气,说:“顾泽苍,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感情——你说你,当这么多年的菩萨了,你不嫌素得慌?”
顾泽苍轻笑一声。
Sue垂下眼:“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心里惦记着那位任先生?”
顾泽苍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并不惊讶,而是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回答:“你认为呢?”
“……从你嘴里我还真是什么都套不出来。”Sue叹了口气,“算了,你们感情上的事儿我也插不了手,顺其自然吧。但有一点我必须得说,小游在我心里就跟我亲弟弟似的,你要是敢伤害他,我们俩朋友也没得做了。”
“我尽量。”顾泽苍道,“黎卿的案子怎么样了?”
“公司下了血本全网营销,力图打造一个黎卿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形象,无奈公司的吸血本性早就显露无遗,效果不大,”Sue说道,“小游很在意这起案子,所以插手得比较多,和黎卿配合打了一次完美的翻身仗,借公司营销的东风顺势宣传当年公司故意延期合同的行为,再加上一点点的证据,如今即便是这案子不能成功,黎卿讨的好也比公司多太多了——她自己说了,现在就算是赔钱,她也赔得心甘情愿。”
“尽量胜诉吧。”顾泽苍捏了捏眉角,“面上好听些。”
“嗯。”Sue点头,站起身,“待会儿小游要去跟黎卿见面,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
“不要拒绝。”Sue眼神一戾,“我问你那是给你面子,顾泽苍,你最好识相点。”
顾泽苍往椅背上一口,长舒出一口气,似笑非笑:“苏素素小姐,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Sue真名唤做苏素素,因为名字读出来实在太傻逼,所以起了个洋气的英文名,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此刻自然双眸圆睁,怒道:“顾泽苍先生,希望你即便是要拒绝小游同学,也要选择一个委婉的方式——你不知道他到底为你做了些什么。”
顾泽苍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沉吟片刻,终归是颔首应了下来。
为你做了些什么——这短短几个字,什么都没暴露,却又像是暴露了万千,顾泽苍觉得,自己也是最有资格对任廷弋说出这句话来的人。
今天是黎卿小姐的杀青日,顾泽苍陪小游同学抵达剧组的时候,对方正在拍摄最后一条戏。
小游同学拿了个小板凳在一旁坐下,双手支撑着脑袋,倒没跟顾泽苍说几句话,减少了些顾泽苍的尴尬。
顾泽苍在一旁坐下来没多久,任廷弋便闻风而来,身形蹁跹宛如一只花蝴蝶,花枝招展的在顾泽苍的身边坐下了。
这人一点没避嫌,单只手勾住顾泽苍的肩膀,笑嘻嘻道:“资料我都收到了,谢谢你啦。”
“嗯。”顾泽苍看了一眼他的手,提示的意味明显。
任廷弋只当自己没看到,道:“我已经联系了圈子里的狗仔团队,过个几天这个料就会挑个时机爆出来,到时候白衫洺的名声肯定要往下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到时候你是不是就能搬出去了?”顾泽苍打断他。
任廷弋搂着顾泽苍的手微微一僵,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
紧接着,他低声嗤笑了一句,挑眉道:“你到底是有多嫌弃我这个巨闪亮的电灯泡?怎么,和小游发展不错啊?”
顾泽苍看了一眼一旁的游意霖,对方的小眼神无处安放,四处逡巡着。
见顾泽苍并无意与自己提及游意霖,任廷弋非常自觉的笑了笑,暂时应下来:“你放心,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我肯定立马离你远远的,绝不打扰你跟小游二人世界——”说到这里,他笑着眯了眯眼,攥着顾泽苍肩膀的手反而更紧了些,用力将自己往自己身侧一带,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看上去没有多喜欢他呢?”
顾泽苍有些头疼。
虽然很想同任廷弋划清界限,但他并不想利用游意霖,本想含糊此事倒也过去,谁知道任廷弋竟格外在意。
顾泽苍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解释道:“我跟他不是你想的这样。”
“哦。”任廷弋一点也不惊讶,点了点头,道,“随你喽,反正又和我无关。”
对方笑意扬着,似笑非笑,白皙的牙齿亮得刺眼似的,顾泽苍突然意识到任廷弋这是故意的,果真睚眦必报,小心眼得很。
顾泽苍道:“你也不要出去瞎说。”
“我这哪里叫瞎说。”任廷弋冲他挑了挑眉,压低声音,故意道,“放心吧,我这人,从来只会瞎说你和我的事儿——比如说昨儿个泽苍哥又对我抛了个媚眼啊,晚上喝醉了酒又对我动手动脚啊,或者是……”
“任廷弋!”顾泽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几乎低吼出声,“公众场合,注意形象。”
任廷弋“嘻嘻”一笑,浑不在意的站起身:“待会儿有一场我和白衫洺的重头戏,你要不要看?”
“不了。”顾泽苍道,“待会儿有正事要说。”
“看嘛。”任廷弋语气撒娇,“你还没怎么看过我演戏呢,我现在演技跟以前相比可进步了不少,之前还有人夸我是现在年轻一代的演技代表呢。”
“谁瞎了眼?”顾泽苍反问他。
“你……”任廷弋支出腿狠狠踩了对方一脚,才道,“必须看!”
顾泽苍懒得再和这人胡搅蛮缠,刚好不远处黎卿结束了拍摄,现场一阵欢呼,他起身同游意霖往黎卿的方向走去。
游意霖非常小心地跟在顾泽苍的身边,那模样顾泽苍看得又好笑又心酸,不由得开口道:“何必这么拘谨?”
游意霖“啊”了一声:“我……”
“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不要想太多。”顾泽苍难得出口安慰,“我还是你师父。”
殊不知游意霖听了这句话心头反而更不是滋味。
他也不是傻子,一切都戳破了之后,再一看任廷弋和顾泽苍之间的互动,便能轻易察觉出不对来。
他其实很想直接出口询问,但想来想去,那些话说出来实际上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倒不如不问,当一个自得其乐的傻子,没什么不好。
倘若有一天顾泽苍能主动告诉自己,自然最好,但如果顾泽苍无意提及,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嘛,在感情之中,先爱上的人,注定要承受太多不公。这句话在哪一对情侣身上都适用。
游意霖将事先准备好的花送到黎卿手上,笑道:“恭喜黎小姐杀青。”
“谢谢。”黎卿冲着两人点了点头,结束周围一圈人的谈话,这才领先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开口道,“没想到顾律师也来了,怎么,这是突然对案子有些其他的想法?”
“师父是过来给我这个徒弟撑场面的。”游意霖挠了挠后脑勺,笑道,“黎小姐杀青了,这部剧估计也快拍完了吧?”
“是啊。”黎卿点头,“我提前一天结束,剧组明天就完全杀青了,我倒是不愁,我这边因为最近解约的事情闹得很大,送了好些剧本让我挑,我也有看中的,但是好像任廷弋那边情况不怎么样?”
游意霖特地看了一眼顾泽苍的表情,对方微垂着眼,专注往前走着,倒是没什么别的动作。
游意霖反而迟疑了一下,主动开口询问:“任先生的情况不怎么好么?”
“是啊。”黎卿笑道,“被盯上了嘛。”
她也就说了这么几个字,没再继续往下说,大抵是怕给自己也招惹上什么灾祸,换了话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官司赢不赢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努力一把帮我把这场官司赢下来的……”
游意霖那边应了一声,两人聊起来,顾泽苍面上认真,实则已经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聊些什么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情绪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黎卿所说的“被人盯上”四个字让他有了不详的预感。
被人盯上,黎卿的语气不像是白衫洺就可以撼动得了的事儿。
但除了白衫洺,还会有谁呢?任廷弋他自己知道吗?
这件事一直压在心底,顾泽苍不吐不快,任廷弋晚上回来时他还是说出了口:“你知道你被人盯上了吗?”
任廷弋正在换睡衣,双手高抬,牵扯出平坦的小腹弧线,四肢扯变形了T恤,听到这句话他动作一顿,没理会,直到将睡衣换好,才开口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顾泽苍也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
任廷弋随手搓乱自己做了发型的头发,往沙发上一倒,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疲惫,说道:“谁跟你说什么了?”
顾泽苍看他一眼:“听说的。”
“能有什么人盯上我,不就是白衫洺吗。”任廷弋的语气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谁惹着他了,看上去明显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还是说你又听谁嚼了舌根,以为我又跟什么人勾搭上了?”
任廷弋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就非常的尖锐,常常跟把刀似的直往人心窝子里戳,顾泽苍被他这句话说得也挺不是滋味,冷笑了一声转身欲走。
这声冷笑简直是打开了任廷弋心情不好的宣泄口,他突然坐起身来,冲着顾泽苍问道:“你笑什么呢?”
顾泽苍无意与他纠缠,只字不言就要往卧室里走,谁知道任廷弋就这么胡搅蛮缠的站起身来,道:“顾泽苍,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天真特别傻逼特别蠢啊?是不是我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
顾泽苍看他一眼,也有些被激怒,道:“你知道就好。”
“你——”任廷弋瞪大眼睛,双眼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情绪。
顾泽苍这么一回复他,他反而觉得一盆冷水突然迎面泼下,浑身烧起来的火一瞬间被浇熄,浇了个透心凉。
他没想到顾泽苍会这么说话。
所以乍一听到这样一句话,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跟对方吵起来,而是有些诚惶诚恐的想——是不是如今的任廷弋,在顾泽苍心里,真的只剩了些“老情人”的情份了。
他也从未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真真正正的畏惧着,认清着——顾泽苍是真的会彻头彻尾对他不再有一点感情的事实。
顾泽苍挪开视线:“任廷弋,难道你不是吗?”
任廷弋僵立在原地没动。
顾泽苍关门声响起时,他才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看向那扇的大门,一直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回忆此刻如同潮涌一般在心头肆意作乱,所有往日情节仿佛绞成一团乱麻,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顾泽苍好像是真的决定不回头了。
——任廷弋这样想到。
他胡搅蛮缠,任性肆意,甚至糟践着顾泽苍对自己的感情。这所有的任性和作乱都是建立在任廷弋对顾泽苍极度的信任之上,所以他疯狂的作,皆是因为觉得,顾泽苍不可能离开自己。
所以他从未想过低头,即便再怎么想同顾泽苍和好。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和好”只是他心中的想法,顾泽苍不是在故意给他一个教训,而是真的在他的“作”之中丧失了耐心,真的要离开他了。
任廷弋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站到电视里设置的定时关闭启动,这屋子陷入一片冰冷的沉默之中。
站到他和顾泽苍明明只一墙之隔,却像是千山万水都跨越不得。
烟灰缸里零星散落着几根烟头,其中一根甚至还往上引着烟,室内一片烟雾弥漫,有些呛鼻子。
顾泽苍推开窗,外面新鲜的空气与室内交换,这才令人好受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郁郁寡欢的心情稍微好受一点,将烟头全都扔进垃圾桶,顾泽苍在原地踌躇半晌,推开房门往客厅走去。
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又是失眠的一夜。
任廷弋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凌乱的头发堪堪遮住他紧闭的双眼,有部分位置还微微湿润着,显然这人洗过头发之后没吹便直接睡下了。
借着月色,顾泽苍将任廷弋精致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这才发现他双眼有微微的红肿,像是哭过。
可刚刚他不由自主的注意着屋外的动静,有走路声,水声,毛巾摩擦身体的声音,却独独没有他的哭声。
想来是硬憋着一口气,连哭也不让任何人听到。
顾泽苍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烫。他的手指逐渐移动到对方红肿的眼角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将整颗心都麻痹起来。
顾泽苍逼自己说出那句话,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对对方稍微硬下心肠一些,可谁曾想,他还是那么看不得他哭。
看他这样的时候,就像是被无数根针一瞬间刺进心脏一般,连呼吸都骤停。
顾泽苍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的手指竭力缩回来,垂在身侧的手这才缓慢的紧握成拳。
这其实不该是他们曾畅想过的未来。
顾泽苍同任廷弋初在一起的那一年,是高三的末尾了,两人为了同一所大学而努力,复习到深夜时总是打电话支撑对方。
那时候的风吹起来还是凉的,从身体上刮过去时,带着一种很温柔的气息。
任廷弋低着声音,笑着,问他:“顾泽苍,以后我们俩要是分开了可怎么办啊。”
“不会的。”顾泽苍斩钉截铁的说道,“要是分开了,我就再把你追回来。”
“可要是你不追我了呢?要是我犯错了呢?”任廷弋问他,“那你还追我吗?”
“要是我决定不追你了,你就哭。我会心软。”顾泽苍说,“反正你不是很擅长这件事吗。”
“滚——”任廷弋笑骂道,“我也就在你面前哭过一次好吗,谁擅长这件事了——”
顾泽苍笑了两声,声音低了些,那时候将一颗真心捧到对方眼前,连说话时都倾注十二万分的心意。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任廷弋,你哭的时候我会心软。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乐意。”
那是十八岁的顾泽苍,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