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观月轩不大,在君临皇宫西北角,隐匿在一大片桃林之后,很是偏僻,大周建都君临皇城两百年,这里一直被当做冷宫,住的都是些废妃。
整个观月轩被一道围墙圈起来,是一个两层的木质小楼,楼上楼下统共六间房,两个厅,旁边还有个小房子则作为小厨房,楼前是个小院儿。
嘉千年间,帝王昏庸,喜怒无常,这里甚至都住满了十几个废妃。
如今只有沈百川一人居住,贴身宫女阿青是个小哑巴,其他的宫女、太监都只干活,不说话,是一群假哑巴。
沈百川觉得很清净,这几天周渊崇没过来羞辱他,他就每天看看兵书、和阿青学学哑语,有空还会劈劈柴锻炼身体,日子也不那么难捱。
他也尝试过和外界取得联系,但沈氏全都死光了,那些昔日巴结他的文臣武将见到沈氏倒台,避之不及,甚至恨不得踩上两脚给当今圣上表忠心,谈何联系。
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周渊霖,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他的牵连。
沈百川躺在椅子上,透过窗户望天上的星子,回忆往事,禁不住叹了口气。
当年十子夺嫡,周渊崇成功上位后,便将他们全部都杀死,除了周渊霖这个一母同胞、毫无野心的亲皇弟。嘉千帝那么多儿子,没有一个能活着逃出周渊崇的手掌心。
如今周渊崇虽然已将天下牢牢握在手心,不会再每日担忧有人和他抢皇位,但他尚年轻,膝下无子嗣。周渊霖对他来说,就是个隐藏的威胁。更何况,这次事情败露,连手上握着大周大半军权近百年的沈氏都被周渊崇这个疯子给灭了个一干二净,周渊霖即便是活着,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自己困在这深宫之中,如何能与他取得联系呢?
密谋皇位这件事,只有他和周渊霖,还有几个心腹知道,到底是谁,泄密给周渊崇?
沈百川靠坐在桌旁木椅上,握着兵书发呆。
忽然被人解开了束发的绸带,黑发泼墨般散开。
沈百川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整个观月轩,除了周渊崇,还有谁敢这样轻佻地对待他。
沈百川懒得回头,既然已经决定活下去报仇,那他就得忍。
周渊崇见沈百川没动静,伸手将他手上的兵书拿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沈百川没理他,周渊崇看了那泛黄的书一眼,讥笑道“几年前的兵书,都过时了,呵,原来你喜欢看这个?”
沈百川皱起眉头,扭头向窗外,当没周渊崇这个人。
周渊崇最讨厌他这幅爱搭不理的清高样子,伸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逼迫沈百川正视自己。
“你要是喜欢,朕那里有很多新的兵书,火筒、飞云弓、窜天炮、最新的八卦阵等东西在战场上的运用,都有很详细的解说和记载,求朕一句,它们就全是你的了。”
这本书页泛黄的兵书,是阿青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搞来的,里面的内容确实很落后。
但他就算看这些没什么意思的东西,也绝不会开口求周渊崇。
沈百川抬手想要劈掉周渊崇捏他下巴的手,却发现武功尽失的自己毫无力气,干脆放弃,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谁知周渊崇居然冷笑一声吻了上来,他死死掐住沈百川的下巴,吻的霸道而热烈。
沈百川脑子里嗡得一声,手按在他胸口拼命推拒、挣扎,奈何他现在就是半个废人,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都像助兴。
周渊崇吻够了放开他。
沈百川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躲到角落,拿起一根从厨房捡来的木棍直直对着周渊崇,红着眸子瞪着周渊崇,满是入骨的憎恨。
周渊崇却好似刚才强吻人的不是他一般,好整以暇地掀袍坐在椅子上,指节扣了扣桌面,立马有人端来几盘样式精致的糕点和一壶酒摆在桌面上。
“过来吃”周渊崇眼神看看他,又点了点桌上的糕点。
沈百川几乎是一眼便看出那些糕点是出自何人之手,一时搞不清楚周渊崇想要干嘛?
借这些糕点来提醒他,沈家已经没了,沈家的一切都归他周渊崇,包括糕点和他沈百川,他周渊崇都可以随意拆吃入腹?
沈百川瞪着他,没打算过去吃那些他从前很喜欢的糕点。
周渊崇给他的所有东西,上面都沾着沈家人的血,他不会要。
周渊崇见沈百川眼里流露出厌恶,拈起一块糕点细细瞧着,语气轻松“沈爱卿不吃,难道等着朕在床上喂你?”
说罢将糕点吃进嘴里,舔了舔唇角。
沈百川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块躺在砧板上的咸鱼,任人鱼肉,无力反抗。
他能怎么办呢?他不再是从前一句话便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了,他只是一个被困深宫,仰仇人鼻息的废人。周渊崇一句话便可要了他的命,更何况吃一块糕点,上一回床。
半晌,沈百川泄了气似的,扔下木棍坐到桌边。
那些糕点香甜诱人,可他吃在嘴里,反品出一丝苦涩来。
周渊崇看着沈百川吃了糕点,露出一丝笑来,盯了会儿他嫣红的唇,喉结微动,亲自动手倒了一杯酒递到沈百川嘴边。
“沈卿,朕记得,从前你最喜欢喝这千里醉,再艰难的行军路上,都得带上几大坛。喝着这酒上阵杀敌,勇猛百倍,替朕灭了不少敌人。说起来,朕还得感谢你,所以今日特地带过来给你尝尝。来试试,是不是从前那个味儿。”
沈百川知道他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他,如果自己真的生气了,岂不如他愿。
于是讽刺一笑,伸手想要接过酒杯。
谁知周渊崇居然不放手,而是将杯子稳稳端在沈百川唇边。
沈百川避不开,看了周渊崇一眼,就着周渊崇的手去喝那杯酒。
周渊崇喂也不好好喂,弄得酒从沈百川嘴角流下来一些,末了还动作轻佻地勾着手指揉着他的唇给他擦掉了。
沈百川向来豪饮,尤其是在军营之中,都是倒在海碗里灌的,这小杯子本来就不适应,周渊崇这么一弄,更加没滋味了,于是皱着眉偏过头躲开他的手,自去拿酒壶。
周渊崇却不想如他愿,劈手夺过酒壶往后高高举起,露出挑衅的笑意。
沈百川一点都不想理会他,干脆就不喝了,结果不喝也不行,周渊崇又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唤了一声“沈卿”。
沈百川恨恨地看他,突然跳起来将酒壶夺过来猛地摔在地上,翻身上床,滚进被子里,背朝周渊崇下了逐客令。
“哼,这就受不了了。”周渊崇说罢,又拍了拍手,马上有人拿托盘端了十壶酒进来。
周渊崇拿起一壶酒,扑到床上将沈百川翻过面来,正面骑在他身上,拿沈百川束发的白色绸带将他双手绑在床栏。
沈百川挣扎不得,就像个待宰的羊羔一样被绑了起来。
周渊崇伸手捏开沈百川的嘴巴,将一整壶酒硬生生灌下去。
挣扎间,酒水洒了沈百川满身满床,浓烈的酒呛进喉管,沈百川脸瞬间红透,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渊崇掐着他的脖子,邪笑道“沈卿喝完了吗?沈卿喝完了,该朕好好品尝这酒的滋味了。”
周渊崇说着,将空了的酒壶扔到地上,伸手粗暴地将沈百川的袍子扯掉“哈,沈卿还真是不知廉耻啊,这袍子下竟什么都没穿,这是随时等着朕来宠幸吗?”
沈百川不出门就喜欢单穿一件袍子,没那么多束缚,也能够蔽体,并非见不得人,此刻在周渊崇嘴下,反倒成了不知廉耻的行径。
他想反驳,龌龊的人才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可是他口不能言,只能对着周渊崇瞠目欲裂。
周渊崇又拿了一壶酒过来,将壶盖揭开,整瓶淋到沈百川身上,露出快意的笑。
“沈百川,知道被最信任亲近的人背叛是何等的痛苦吗?看来第一天还不够狠,朕今天让你再清醒着感受感受。”
周渊崇说完,俯下身,将沈百川身上的酒一点点舔干净,然后是恶意的啃咬,在他身上每寸地方都留下象征耻辱的痕迹。
然后没有任何润滑,直接进入了沈百川。
“沈百川,你听着,朕救你,只是为了让你每天都感受朕当初被你背叛的痛苦,你现在再也不是什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你只不过是只配匍匐在我周渊崇身下承欢的禁脔,你欠朕的,朕要在你身上全部讨回来。”
整整一晚,在愈加浓烈的酒香中,周渊霖一次粗暴过一次,疯魔了一般,到天微明时,才将沈百川像扔一块破布一般丢开。
沈百川从前很喜欢千里醉的味道,清冽、粗犷、带着一丝不加克制的野性。
父亲曾经告诉他,男人就该喝这种酒,就该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永远坚韧不屈,充满力量,宁死不屈居人下,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干,也要长眠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
可是今晚,他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却直欲作呕,求死不能。
一整夜,沈百川忍到眼眶发红,痛到神志不清,也不肯流下一滴泪来,他将这些屈辱刻进骨血,并且发誓永世不忘。
周渊崇看着他倔强不肯屈服的样子,心中越发恼火,这场春夜两人过得并不愉快。
周渊崇早上怒气冲冲上朝去,阿青才敢进沈百川房间。
一进去,就被屋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大理石地砖上到处都是破碎的酒壶、残存的酒液,椅子倒了两张在地上,桌子是歪着的,糕点滚得到处都是。
而床上则更加不堪入目,被褥凌乱,几乎湿透,沈百川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面色惨白,身上全是欢爱的痕迹和体液,单薄地瑟缩了起来,双手则被绑在床头,勒出刺眼的红痕。
阿青看得眼眶泛红,忍不住心疼,赶紧上前给沈百川松绑。
沈百川紧紧闭着双眸,拽过被子盖住自己,嘴唇几乎咬出血“走”。
阿青是个哑巴,无法开口安慰闭着眼睛的人,害怕自己走了他又寻死,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沈百川咬着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寻死。让我自己待一会。”
阿青这才红着眼睛关上门走出去。
她吩咐人烧热水准备好沐浴间,又在门口磨蹭了半个时辰,才敲门提醒沈百川,然后便走开了。
沈百川屋子和他的沐浴间都在二楼,阿青知道沈百川这么坚强倔强的人,肯定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于是跑到院子里躲在一颗能看到二楼的树后,看到沈百川披着袍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沐浴间,才敢上楼去收拾屋子。
沈百川沐浴完回来后,屋子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将疲惫的身体扔进软乎乎的锦被中,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沈百川醒来时,居然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阿青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来,马上端来一盘点心和一碗药,对他做着手语“沈公子,喝药。”
沈百川自幼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几天下来,已经能大致看懂阿青的手语。
他看着装在盘子里精致的桃花酥,端起药仰头一口气灌下去,动都没动那盘桃花酥,便挥挥手让阿青拿下去,然后又倒进被子里。
沈百川在床上望着青纱帐顶,觉睡足了,怎么都入睡不了,动一下就酸痛不已的腰腿和火烧一样的隐秘部位时刻提醒着他昨夜的屈辱。
沈百川从小便被扔进军营里磨练,适应力极强,被周渊崇折腾了一个多月,慢慢也不那么难受了,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骂自己一声贱。
他叹息了一声,撑着愈发酸痛的腰身起床。
阿青立马叫人端来饭食,沈百川昏睡了两天,久不进食之后的第一顿,特意为他准备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白粥。
沈百川本就不贪口腹之欲,这些小菜倒是很合他胃口,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收拾盘子碗的时候,沈百川拿着兵书忽然提了一句“以后我去沐浴的时候,替我把里衣也准备好。”
阿青匆忙地看了沈百川一眼,心下对这突然的改变虽然觉得突兀,但也没多问,点头认真记下了。
大周建朝已经两百年,开国皇帝周元清将领出身,铁血手腕,带着将士们南征北战,打下了中原最大最富足的一方天地,一直到嘉千年间,大周一直在不停征战扩大领土的同时,也致力于政治改革,经济发展,每一任皇帝都励精图治。
因此大周两百年来发展成为一个无论是政治、军事、经济都空前强盛的王朝,版图也是四海八荒千年来最大。
其他小国要么甘愿俯首臣称,年年纳贡,在大周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生存。要么不服,就被大周铁蹄踏过,直接收入国土。
可是盛极必衰,大周两百年才出一个的昏庸帝王嘉千帝,凭借一己之力,将一个史上最强大的王朝几乎硬生生拖垮。
他终日沉迷女色,不理朝政,糊涂平庸、凶狠残暴、任用奸臣,大周一时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国力迅速衰弱。
北方草原上的胡人趁机勾结大周风城城主,风城人民起义,其势如破竹,很快攻到君临皇城之下。
与此同时,嘉千帝又因为吃了番邦小国进贡的“神仙药”,和十几个贵妃玩乐三天三夜,最终死在了床榻之上。
嘉千帝这个人干别的事情全都一塌糊涂,但在生儿子方面却特别厉害。
膝下共有二十三个皇子,除了八个年纪太小,两个尚在襁褓之中,三个与世无争之外,其余十个,个顶个的厉害。
由于死时未立太子,十子夺嫡,便发生了晋云宫事变,在尤其惨烈的厮杀中,周渊崇靠着沈家的全力帮助,最终赢得胜利,坐上皇位。
他坐上那至高无上宝座的第一件事,便是杀掉所有兄弟,只留下未参与夺嫡,对皇位丝毫不感兴趣的胞弟周渊霖。
第二件事,便是亲自骑上战马,和沈百川一起血战三个月,将胡人杀出大周国境,还前推一百公里,将胡人赶入草原深处,以蒙塔尔河为界,叫胡人不敢轻易再犯大周。
至此,周渊崇稳坐皇位,重理朝纲,坐镇都城,年号云擎。
然而百废待兴,嘉千帝留下的烂摊子太大,饶是周渊崇被百姓誉为大周两百年来,最像开国始祖周元清的帝王,殚精竭虑理国三年,大周国运也才算恢复了一些。
一个月前刚刚处理了奸臣沈氏一案,也让大周军力有所动荡。
周渊崇鸿图已画好,野心逐渐彰显,他不光要让大周恢复,还要把大周发展、扩大到后人都难以企及的地步。
因此即位以来,每天都在为政事宵衣旰食,不曾有过片刻停歇。
这段时间,战事、水患、浩大的南北水利工程,对沈家军的处理堆在一起,周渊崇更是忙得饭都懒得吃。
不过这样也好,周渊崇坐在高位之上,望着底下议论纷纷的群臣,揉了揉眉心。
沈氏刚处理完,沈百川对他恨意颇深,他每次去观月轩看见沈百川那副厌恶的样子,总是深深被刺伤,又控制不住蹂躏、嘲讽、伤害他。
不如趁政事忙碌,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免得两人之间仇恨的沟壑越积越深。
群臣们正在讨论贯通南北水利工程修建的费用问题。
这条水利工程修建起来,不仅可以有效治理江南水患,南北水路通商还能大大提高货物运输速度,可以有效提高经济发展、推进民生恢复。战争时,还能作为运输军粮的水上军道。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要修建这么一条工程巨大的人工运河,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也是空前浩大。
嘉千年间,国库几乎被搬空,经过三年的治理,虽然有所恢复,但一时也拿不出如此大一笔钱财来支持水利工程的修建。
但这个工程是绝对不可以停下来的,运河修建期间,就已经在带动民生、贸易的恢复,一旦停下来,大周发展又将进入停滞状态。
群臣为这件事已经焦头烂额了许久,朝廷也一直是拆东墙补西墙。
等到大家争论得口干舌燥,遍寻无法,都沉默下来的时候,一直立在前面听着没说话的尚书令杨乾清才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倒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周渊崇睨了他一眼“爱卿但说无妨。”
“臣以为,前段时间抄斩的沈家,百余年积累下来的庞大家产,或可解燃眉之急。”杨乾清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神色淡然地说出这句话。
却立马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
传闻沈家百余年来,从人民手中搜刮了许多民脂民膏,沈家军权在手,利用这个便利,侵吞田产、军粮,打劫行商,不义之财数不胜数,堆成了金山银山,抵过十个大周国库。
沈家家财深不可测,可估值的,不可估值的,全在于审查官员想给多少数。
如今这笔钱还没算清楚,一直都是户部尚书墨九之在清点、核算。墨九之为人正直,又是周渊崇的心腹,自然是公正秉直,不会贪赃枉法,谋取私利。
这次南北水利工程虽然是由工部尚书江夜白主持修建,可是所有账目仍把控在监管六部的尚书令杨乾清这个老贼手中。
此时让杨乾清接手,无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此时提出这个建议,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