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花神一舞毕,伴舞的仙子依次退出三十三天,白浮却脚底抹油溜出了队伍。
三十三天是神尊居所,除却座下水神、司命、文武双神,就连伺候的仙娥都很少。
白浮在一片香树林子里转了半天,也没看见个活人。
直至穿过月亮门,在一处冷湖瀑布里,他瞧见了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叫人魂牵梦萦,至死不忘的背影。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垂手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像是生怕面前景象只是虚幻泡影,一碰就碎。
“阿雪……”
白浮颤声喊完,立即飞身扑了上去,却被一道结界狠狠挡住。
他愣怔片刻,随后疯狂拍打结界,眼底煞气凶光一闪而过。
“小浮,是你么?”乌发雪缎的男子回首,如冰如雪的侧颜映入眼帘。
一句话,就叫白浮收敛了所有狰狞凶狠。
“是我……”
千年的委屈与思念,本该在此时决堤的,却竟被他生生吞咽了下去。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疼吃,不会哭的只有鞭子。
他咬紧牙关,不露半分苦楚,温柔地问:“你在里面怎么样?怎么进去的,我该如何救你出来?”
楼观雪沉默片刻,忽然收回视线,默然道:“小浮你走吧。”
“为什么?”白浮扑在结界上,被这一句话弄红了双眼,神色慌乱焦急:“你是不是嫌我来晚了?我不想这样的。我找了你一千年,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可是我天资愚笨,我每天拼命修炼,但就是差点火候。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他不知,千年间飞升两次,还是鬼界飞升,他已是不世出的奇才了。
楼观雪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妥协了,起身,从瀑布下那莲台上飘了下来,落在白浮面前。
千年过去,他音容依旧,未有半分变化,如冰似玉,清冷出尘。
谪仙之姿,连方才宴会上那些上仙都比不得。
“千年前我下凡历劫,修的乃是无情道,但因动了真情被神尊处罚,在此关了千年。”
他老人家这千年里受万神敬仰,过的那叫一个滋润,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脸皮,竟能信口胡诌出这等谎话。
可白浮深信不疑,甚至在心里想:“难怪他从不来找我,原来是因我之故被神尊关了禁闭。”
想完,甚至有几分愧疚,有几分心疼这畜生。
“我去给你求求情,求他放你好不好?”
“没用的。”
白浮一咬牙,心狠手辣道:“那我杀了他!”
“……”楼观雪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语气装的却极其温柔:“你打不过他的,不要为我白白送命。”
随后一掌将他震出月亮门,白浮根本没防备他,被扔了出去。随后又不死心地跑回去,在结界上死命拍打,可楼观雪端坐莲台,背对着他,始终不肯回头。
片刻后,白浮被一道仙力拉出月亮门。
他本着急上头,满脸凶煞地扭头正欲发火,却发现是个熟人:“国师大人?”
司命星君是神尊心腹,当年曾与他一同下界,化身大周国师。
国师对白浮诸多照拂,白浮见他便喜笑颜开:“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命星君看他被神尊耍了千年,真想让他赶紧跑别再为那混账卖命了,却苦于身份,只得助纣为虐:“神尊有一爱人,是三十三天水神,因天罚被劈得魂飞魄散,一魂一魄坠入魔界。神魔开战后上天庭的神仙都不敢入魔界,如果能找来水神的丢失的魂魄,神尊兴许会饶过你夫君。”
“真的吗?那阿雪为何不告诉我?”白浮不解。
司命昧着良心道:“他不忍心你以身试险。”
说完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白浮听完沉默,最后看了眼月亮门内,神色严肃,说了句“照顾好他”,便一语不发地离开了三十三天。
司命何其了解他,当即就明白他是要去魔界寻水神的魂魄了。
他忍不住叹息,要是你知道水神就是你那双生弟弟云深,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白浮初次飞升险些被天劫劈糊,好在命硬留下一条贱命,游荡在鬼界多年,受尽欺辱。
他本是心高气傲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硬是学会了低眉赔笑,才得以苟延残喘。
后来小鬼王见他模样生的好,将他送给了魔族圣君。
可成亲之日,白浮硬是凭着一股倔劲,把人圣君的宫殿拆的七零八落,将人揍的面目全非。
那就是他能飞升的缘由。
此时白浮站在魔界地盘,冷厉阴邪的妖风吹起他殷红裙摆,他抬手抵在眉骨,眯眼看那诡异红日。
不知为何,旁的神仙去魔界便觉全身不适,可他却仿佛回了家般周身舒坦。
但舒坦不代表安全,圣君那厮刚被他拆了宫殿,估计这会儿正满世界找他泄愤呢,他得避着他点儿。
白浮隐去周身仙气,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修罗之地。
*
上天庭,三十三天,水神殿。
楼观雪听司命说白浮去了魔界,脸上没有半分担忧,倒像是早已猜到般的习以为常。
手里捻着枚白子,看着棋盘那头痴痴傻傻的云深,好脾气地问:“昨日我是怎么教你的,可还记得?”
云深是真傻子,记得才怪。想不起来眼眶便红了,委委屈屈地瞧着他,捏着衣袖,可怜的紧。
楼观雪哪里舍得他哭,立即挥手,棋盘瞬间消失不见。
他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摸着发丝好一通安抚,眉眼里溢出无限柔情,语气轻的像是怕把人吹化了:“不哭,我的不是,不该教你这些繁杂无趣的事物。昨夜宝华殿有歌舞,见你熟睡不忍吵你,今日想看么?我叫他们过来,可好?”
云深听见有歌舞,眼睛瞬间就亮了,扯着楼观雪的衣袍,咿咿呀呀地叫着,竟比凡间时更蠢笨,那时候好歹还会说几句话呢。
司命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小白将军十三岁便能一子杀遍群臣了,比这废物草包可中用太多了。
*
那可不是,云深此时在楼观雪怀里撒娇讨宠,白浮就在魔界被人打的吐血三升,却依旧不会后退半步。
正如当年在凡界,他以男子之身为楼观雪生子。生产当夜遭敌军偷袭,他亦能披甲上阵,将那伙贼人杀的片甲不留。
不是他真的无敌,那血哗啦啦往下流他也疼,可他不能后退。
他的背后站着他的帝王,他的爱人,他的万千子民。
阿雪把自己的胸膛交给他,他不能让他失望。
而现在,他背上背着楼观雪的命,就更不敢后退了。
面前站着的是许久未见,果真寻仇而来的魔族圣君。他面容阴邪冷厉,即使笑容再盛也不觉温暖,反而冷气丛生。
他隔空掐住白浮脖子,冷笑道:“当日拆我宫殿欺我幼子,本以为你飞升了便寻不到你了,想不到你竟还敢来魔界找死?”
千年磨砺,白浮早练得铜墙铁壁似的脸皮,这会儿便腆着脸嬉皮笑脸地讨饶:“圣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就是个小喽啰,不小心冒犯了您罪该万死,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他不指望这一句话就让圣君熄了拆他宫殿的怒火,正准备再说两句好话,做个小伏低。
圣君却出乎意料地松了手,垂眸望他,意味深长:“你这下半张脸,生的真是像极了我一位故友。”
他那位故友正是魔族失踪千年的少主。
“也罢,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不等白浮松气,他转身离开时忽然对身后一魅魔道:“不是说功力停滞不前,缺个双修炉鼎么?他既是飞升之人,显然会是个很不错的炉鼎。”
白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