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我咋看你爸妈不给你打电话呢,我住得这么近我妈一天看我好几回,你爸妈打不给你打电话呀。”
方争的手机一天一天的都不来响的,也不见他给他父母打电话,偶尔的只有他姐姐打来一个。
“我们之间有点意见。”
“肯定的呀,你当初考的那么好,都以为你一路读到博士呢,可你回来了。”
“这是其中之一。我的很多做法他们都不接受。”
“这有啥呀,你现在也挺好的呀,画画卖钱生活悠闲。”
方争擦擦手,让他晾着伤口。
“茶大妈好点了吗?”
许昊东摇摇头。
“这话我没敢跟茶大伯说,茶大妈做其他检查吧,有点不太好。”
方争眼睛睁了睁,手捏了捏。
“什么问题?”
“心脏,说心脏问题很重。她不是一直腿脚不好吗?其实不是,是她干点活就累的喘不上气,没力气,心脏不行了。”
“搭桥或者支架?”
“心衰。”
许昊东点了根烟,叹口气。
“先不说费用问题吧,这心源都是个问题啊,等着换心脏的多少人啊,咱们这也没这个技术。医生说只能维持,要是那什么,随时。我不敢说啊。快愁死我了,这两天我就让茶大伯会去照顾茶大妈了,茶馆的事儿我帮他负责了,照顾老伴,多陪陪老伴儿吧。”
方争反应到没那么大。
“生老病死因果循环。”
“哎。”
许昊东叹息着。老两口太苦了。
方争收拾东西站起来。
“这两天你也找个帮手吧,我估计要闭关画画。”
“好啊,你忙你的,你别锁门,我把饭给你送到门口,你记得吃,别跟上次那样不吃不喝了啊。”
方争支好画板,坐在椅子上瞪着雪白的画纸,都快天亮了,他才开始动笔。
许昊东雇请镇子上一个小年轻帮忙端着茶水上点点心的。
抽空还要去城里看看茶大伯茶大妈,许昊东不太好办,检查结果都两天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茶大伯,找方争商量吧,方争说告诉了吧,万一出现什么紧急情况茶大伯也好救治啊,知道给茶大妈塞救心丸。但是,挺残忍的。
一跟茶大伯说,茶大伯愣了,他们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不懂这些,许昊东说他已经跟好一点的医院联系了,要是想治疗,只有一个办法,等配型成功的心脏,换心脏。这费用很大。
茶大伯一听心脏都要换?赶紧摇头。
“换心脏能活。不换不能活。”
许昊东耐着性子给茶大伯解释。
“没钱。”
“我和方争有。大爷,我说了,你这店值好多钱,我想买你的店!”
“不折腾了,这就是命,该来的就来了。”
“大爷你不能这么想。”
“你大妈的腿好了就行,不治了,不治了,黄土埋脖子了,就到这吧。”
茶大伯后背佝偻了,老伴眼瞅着生命进入倒计时了,他也被现实压垮了。
摆着手佝偻着,许昊东气得踹了几脚墙,却无能为力。
生死面前他们都一样。
没办法,没办法强求。
钱一方面,心态,年纪,都是问题。
挺憋闷的,这感觉不舒服。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家里,安静极了,方争画画呢,许昊东坐在沙发上搓搓脸。
喜欢换个心情,不管如何他要把方争照顾好了。
这次方争没有那么疯狂,一日三餐都会下来吃,虽然他吃的速度很快,但还会抽空洗个澡呢。就是半夜的时候会坐在井边盯着远处的山发呆,许昊东也不敢吵他,轻手轻脚的推开窗户看方争。
方争坐够了,烟抽完了,在爬回楼上继续闭关。
时间还挺长的,都一周多了,还不出来见见太阳呢。
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他又开启疯狂模式,没睡觉直接把画画完了。
然后出来吃了一碗饭,就说仨字儿,我困了。
一头扎进枕头,睡了。
这把许昊东给愁的呀,他他发愁方争啊,方争都快臭了,衣服脏的都看不到原来的模样了,好好的衣服弄得特别脏,想把他拉起来把衣服换了,又怕方争发脾气,他好不容易睡着了。
扎着手不知道怎么办,还是蹲在方争的床边。
“方争啊,媳妇儿啊,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洗洗。”
方争把枕头盖在脑袋上。
“脱了吧啊,你穿衣服睡觉也难受啊。”
方争老大不满意的坐起来把上衣牛仔裤都脱了,袜子都不管了,被子蒙住了头。
许昊东赶紧把他的袜子也脱下来,把他的脚丫子塞进被子里,空调调高温度,这才带上门出去。
这袜子怎么还是一样一只啊。
绝对忙中出错弄混了,剩下的袜子跑哪去了?
眼尖的在方争的画室门口看到一只。太奇怪了,画画怎么扔袜子玩?都说艺术家脾气怪,他们家方争脾气更怪。
门早就被他踹坏了,勉强修修,门锁锁不上,许昊东干脆进去看看那他还有什么脏衣服。
所有画画的都有这么一条两条沾满颜料的大围裙,洗是洗不掉的。旁边一块毯子丢在地上,方争有时候习惯不太好,累了就往地上一躺,抓过来就盖上,都不想多走几步回卧室。
洗干净了再盖吧。
这就走到画室中间了,抬头看到方争的新画、
许昊东的审美停留在这画画得越逼真越好上,方争的画就这么逼真,特别真实,画的特别具体,人物非常传神,就好像看画里的人都能找到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样。
这幅画,怎么说呢,许昊东看了想哭。
就是特别悲凉的一种感觉。
一个满头银发鬓角花白裹着头巾,眼角皱纹,手上有细小的血口子,手搭在额头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夕阳,脸上病容惨淡。
是茶大妈。
生活的艰辛,把这小老太太雕刻的比同龄人苍老。
日暮西山,不单单是景色,还有人,能看的出老太太命不久矣。
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母亲,想着自家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是老了,头发白了,黄土埋脖子了。
怎么看心里都不对劲,想回头找老妈的感觉。
许昊东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这幅画眼眶发湿。
一幅画,各种心酸的滋味,能想起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在。心情压抑。
许昊东琢磨一个问题,就这种画,估计没人买。太伤心了。他有钱绝对不买这种画,这不就是那首诗?就一张船票的那个。
那船票的诗句怎么说的来着,思念是一张邮票,是一张船票,是一座坟茔,一个里头一个外头那个?他读书不多,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么多。
“都说艺术家的精神有问题,方争不会是什么抑郁症吧,怎么画这种东西啊,这也卖不出钱呀。留在家里自己欣赏,看着也难受啊,就这画参加画展,还不被丢到厕所边啊。”
“画点花呀草的也比这个喜庆吉利啊,看那什么花开富贵,人家都绣十字绣呢,多好啊,这个,他琢磨啥呢,哦,对,他说闭关的时候我跟他说起弘阳茶大妈了,估计是影响他了。”
许昊东自己抽了自己一下。
“让你胡说,影响方争了吧,艺术家神经敏感,容易受到影响。以后只能跟他说好的,不能说糟心的事儿。”
他不好,他给方争不好的想法了,影响方争了。
“是不是他有点抑郁症啊。”
许昊东一拍大腿,觉得自己抓到点子了。
“他跟他妈关系不好,所以,就反映到他的画里了?”
“那次陪他上山的时候,他一直在看老坟地。他还说啥早晚躺里边?哎哟卧槽!”
许昊东吓坏了,赶紧站起来,急的乱转。
“我说他怎么话不多人也发懒,原来都在这呢,这可咋整。找个心理医生开导开导?能管用吗?”
“不不不,也许我想多了呢,也许就这一幅画这样呢。”
许昊东又快速冷静下来,琢磨着也许自己想多了。那抑郁症,不是说饭不吃觉不睡的吗?方争吃的很多这也睡得很好啊!
角落里堆放很多画板,还有好几幅成品画都用布包裹起来了,许昊东把脑袋伸出去,方争没有出来,按照他的非常疲惫以后能睡十几个小时的习惯,方争不会很凑巧的起来发现他偷看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