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事情发展的魔幻程度超过了叶钦的想象。
隔音不怎么好的网吧包厢里,廖逸方坐左手边,程非池坐右手边,叶钦被夹在中间,听两个人讨论他听不懂的数学题,脑袋里嗡嗡响,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学霸阵营的智障。
“叶同学,”廖逸方大约是怕他无聊,从书包里拿出一套化学五三,翻到第二单元基础复习卷,“这部分是你的薄弱项,在这儿做一下,正好让程同学深入浅出地给你讲讲题。”
叶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老师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写完呢,我先回……”
廖逸方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吧?老师布置的是课本上的习题啊。”随即从书包里拿出化学书,“我写在作业本上了,你用我的书吧,我圈了重点,写了简单的解题思路,方便你理解。”
面对这样嚼碎了送到嘴边的老母亲教育方式,叶钦说不出拒绝的话,慢吞吞地接过化学书,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中间稀里糊涂地写作业。
直到程非池的临时上网卡到时间,三人才收拾东西准备走。
傍晚来上网的人开始变多,廖逸方护崽般地张开胳膊带着两个同学出去,到门口严肃地提醒他们道:“这里晚上有不少社会青年,查完资料以后千万不要逗留。”
叶钦嘴上应着,心里却想只有你会来这里学习吧。刚才进到程非池的包厢,他电脑屏幕上停留的界面分明是邮箱,只是不知道在发什么邮件。
说不定在给叶锦祥发,叶锦祥喜欢摆上位者的架子,屁大的事也让员工给他发邮件汇报,连字号、格式都有明确规定,之前还突发奇想让叶钦写一份学期总结发给他看。
到外面,廖逸方兴致勃勃地邀请大家共进晚餐,拍着脑袋说:“哎呀刚才聊了那么久,居然忘了介绍你们互相认识,咱们边吃边谈吧。”
叶钦不想跟程非池待在一起,忙道:“认识认识,程非池么,隔壁班的学霸。”
“叶同学认识程同学?我怎么不知道……”廖逸方疑惑。
程非池看着叶钦,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叶钦舌头打结:“就就就班长你上次印的笔记啊,不是我去还的吗,在窗户外面看到他了。”
“原来是这样。”廖逸方真诚道,“程同学不但成绩好,长得也很帅,见一面就能记住不稀奇……欸,上次体育课引体向上接住你的就是程同学吧?”
叶钦点头称是,心里虚得要命。他和程非池可不是什么一面之缘的关系。
“那程同学认识叶同学吗?我和他高一就在一个班,叶同学可是我们班的小……”
“小哥哥,他们都叫我哥来着。”叶钦打断廖逸方热情的介绍,此刻的他终于明白周封为什么要捂班长的嘴了,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机关枪似的叭叭叭说个不停。
“哦?”程非池貌似很感兴趣,“这位叶同学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不如附近找个饭店边吃边聊吧。”
坐在六中附近的小餐馆里,叶钦烦躁得想抓头发。
程非池分明就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在网吧隔壁包厢听到他的秘密,在班长面前装作不认识他,借以威胁施压,想让他自觉闭嘴。
叶钦边想边摆弄手边的纸巾,把它们扯开撕成一条一条,有种把对面的人手撕了的快意。
学校附近的饭店价格实惠,廖逸方做主点了两菜一汤,坐下时见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暖场道:“都饿了吧?这家上菜有点慢,但是味道很好,我中午来不及回家的时候经常在这里点一个炒菜和一碗饭,吃饱了下午学习都有劲了。”
叶钦抬眼环视四周,几张油漆斑驳的木桌子,墙上架着一台屏幕布满坏点的电视机,怎么看怎么寒酸,也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
他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抬高远离油腻腻的桌面,转过头来,发现自己跟前的盘子里多了几块糖。
“先吃这个垫垫吧。”程非池道。
这个牌子的糖叶钦吃过,牛奶味是他的最爱,这会儿也确实有点饿,见廖逸方不客气地剥开吃了,他也悄咪咪拿起一颗,迅速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因为饿了的关系,吃饭的时候席间格外安静。这家饭店食材新鲜,用料也足,意外地打破了叶钦对平民快餐的偏见,再加上中午没怎么吃东西,他就着一盘酸酸甜甜的番茄炒鸡蛋,一口气干掉两碗白米饭。
结账时,叶钦习惯性地掏钱包请客,廖逸方坚决不同意,说:“叶同学你这样就不对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都是你请客的话,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程非池不说话,默认赞同廖逸方的观点。叶钦无语,心想拜托了以后别让我再碰到你们,然后噘着嘴老大不情愿地同意三人分摊饭钱。
廖逸方的自行车就停在附近,他跨坐在车上挥手跟两人告别:“今天太开心了,以后咱们常联系,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正能量得让叶钦莫名有些惭愧。
送走班长,叶钦转身往自己停车的方向去,一脚踹飞一颗小石子,看见程非池在他前头不远处,跟往他同一方向前行。
“喂。”
程非池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叶钦喊完才开始组织语言,犹豫道:“那个……我说刚才那个……”
程非池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几颗糖,举到他面前:“只剩这些了”
刚才吃了人家五颗糖的叶钦刷地红了脸,有种被当成小孩的羞耻感:“……我不是要这个,我是说刚才在网吧,我就在你隔壁。”
他盼着程非池主动承诺不会把之前的糗事说出去,谁知着家伙镇定自若,站在那儿等他继续说,完全没有主动接话的意思。
叶钦又羞又急,实在没办法,干脆直切主题:“我听到你打电话了,也听说了你的秘密,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程非池愣了下,继而笑了。
这是叶钦头一回看他笑。先前几次都是似笑非笑,模模糊糊的不明显,这次是实打实的笑了。只见他嘴角上挑,薄唇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眼睛稍稍眯起,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
叶钦刚想问他“笑什么笑”,程非池顺着吸气微抬下巴,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收敛:“什么秘密?”
叶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人的心理素质这么好,如此可怕的秘密都不怕自己说出去。
或者说他脸皮厚更为贴切。
脸皮很薄的的叶钦自觉被嘲笑,面红耳赤几欲暴走。他再也说不下去,踢起一块小石子打到程非池脚侧,一甩头,气冲冲地跑了,没系好的鞋带随着脚步左飘右荡。
又是一周过去,六中一切如常,廖逸方那边也没听说关于程非池的除了学习以外的消息。
正当叶钦放松戒备,以为程非池默默接受了交换条件,今后不必再怕他的时候,家里东窗事发。
他逃了两节晚自习,一口气跑回家,推开门,母亲罗秋绫正坐在沙发上哭。
“你把孩子叫回来干什么!”父亲叶锦祥的第一反应是觉得丢脸,大步走过去把门关上,命令叶钦道,“你先上楼,我和你妈妈有事要谈。”
叶钦是接到家里阿姨的电话之后赶回来的。前阵子他交代过阿姨有特殊情况一定要通知他,防的是叶锦祥干出把外人往家里带之类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
罗秋绫不想儿子看到自己伤心无助的样子,抹掉眼泪挤出笑容,假装若无其事地把他往楼上推:“怎么回来了,今天不上晚自习?先上去写作业吧,妈妈让阿姨给你热汤……”
看着妈妈强颜欢笑,叶钦的心揪着疼,怒气直冲头顶,反手就把边柜上放着的瓷花瓶往地上推,“咣当”一声巨响,花瓶砸得粉碎。
叶锦祥吓了一跳,指着他吼道:“干什么,想打我?造反了你。”转而又指着罗秋绫,“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看他还有没有一点叶氏继承人的样子!”
一旦怒火被点燃,叶锦祥所谓的涵养就灰飞烟灭,轻而易举地露出藏在虚伪皮囊下粗鲁一面。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叶钦潜意识里明白,自己身上的乖戾和暴躁八成就遗传自叶锦祥。
罗秋绫吓坏了,眼泪都忘了擦,拼命把叶钦往楼上推:“钦钦,乖,你先上去,妈妈马上过来。”
叶钦手握楼梯扶手,岿然不动,一双黝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叶锦祥,像只不惜挑战权威的小豹子,逼迫父亲主动交代犯罪经过。
叶锦祥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大抵是犯了错误实在没底气,再次开口时语气软化不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上。”他信誓旦旦地对罗秋绫道,“你知道的,外头想往我跟前凑的人太多了,但是我可以保证,从来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叶钦自是不信叶锦祥的话,可他也不敢将真实情况告诉妈妈。
次日,家中恢复平静,罗秋绫一边浇花,一边无可奈何地将那天的经过讲给儿子听。过程没有任何曲折离奇之处,就像罗秋绫自己说的,大约是女人敏感的天性使然,她早就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昨天你也听到了,只是妈妈太敏感,捕风捉影罢了。你爸爸工作忙,应酬多,经常跟不同的人打交道,这种误会在所难免。你还小,听妈妈的话,不要再追究了。”
罗秋绫说这话时声音温柔,脸上带着笑,可叶钦却没在她眼中寻到笑意。
晚上,叶钦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尽是叶锦祥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大喇喇使进玉林小区,停在3号楼下的画面,紧接着眼前浮现叶锦祥狰狞的面孔:“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看他还有没有一点叶氏继承人的样子!”
叶钦睁大眼睛看天花板,瞪到眼眶发酸都不肯闭上。
是啊,他又不止我一个儿子,当然不在乎妈妈,不在乎这个家。
叶钦忽而又想起程非池俯视他时冷漠的双眸。私家侦探那边反馈来的信息说叶锦祥在去年末才与程欣母子重新取得联系,几次去玉林小区都是趁程非池不在时偷偷过去,程非池在学校的留的家庭信息也写着父亲亡故,由此看来他对此事全然无知,甚至有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生父依然在世。
可是……
叶钦咬紧牙关,控制不住地把程非池和叶锦祥联系在一起。
那人迟早要认祖归宗,说不定还会代替自己继承叶氏的产业。他并不在乎什么继承人的身份,可叶氏本该姓罗,这一切都属于母亲罗秋绫,叶锦祥凭什么?程非池又凭什么?
眼前画面一晃,叶钦看到冷峻的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张开,程非池的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讥诮的笑容。
他其实一直在心里嘲笑我吧,笑我不自量力,笑我上蹿下跳却还是被他压得动弹不能,像个跳梁小丑般滑稽。
叶钦狠狠合上双眼,浓密的眼睫在黑暗中不住颤抖。
这边的叶钦攥着拳头,昏昏沉沉刚睡过去,那边扰得他无法安眠的程非池已经起床了。穿衣洗漱做早餐,扛着单车走出楼道时,浅浅的一轮弯月还悬在天边。
昨天早点铺老板让他今天早些来店里,说有位熟客临时下定一批馒头准备供奉到红叶山上的寺庙,店里还要招待客人,可能会忙不过来。
程非池从小在家里帮妈妈干活,揉面做馒头这些算是轻车熟路,天亮之前就帮着把一百个馒头搞定了。老板高兴,准他早点走,还给他塞了一车篮的包子豆浆,让他带去学校跟同学分着吃。
拎着食物走进教室,前排跟他一样早到的同学眼尖道:“哇今天这么多,有没有我的份啊?”
“有啊。”
程非池走到座位前,把书包放下往桌肚里塞,推了几下进不去,狐疑地伸手试探,摸出一个精致的粉红色纸袋。
前排的同学过来讨包子吃,看着纸袋里拿出来的牛奶、三明治,还有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奶糖,眼睛都直了:“学霸可以啊,送情书的姑娘一天比一天多,现在连送早餐的都有了。”
程非池转来六中两个多月,班上同学对他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成绩好,还是学霸学霸地叫。
翻开纸袋最底下的卡片,只见上面写着歪七扭八的一行字:愉快的一天从早餐开始。落款是两个字母:YQ。
程非池在脑中把有可能性的人统统过了一遍,其中并没有名字首字母是“YQ”的。等了一天也没有人来认领,他猜东西可能送错人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粉色的纸袋再次出现在他桌肚里,比他来得早的几个同学都说没看到是谁放的,这回的卡片留言是:昨天的三明治好吃吗?今天换一种新口味。落款还是“YQ”。
就这么过到周四,程非池还是没能知道是谁送的,倒是送早餐的先憋不住,把落款给改了。
自暴身份,还欲语还休地不暴露彻底,署名以亲昵得有些暧昧的“Yours lovely”开头,后面引人遐思般地只留了一个汉字,写得十分潦草。
程非池看了一会儿,像是“铁”字,结合之前的“YQ”,他把范围扩大到整个六中,但凡有印象的都没放过,再稍稍加以变通,这回终于有了结果。
翌日上午,叶钦打着哈欠、踩着铃声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自己桌上放着的粉嫩纸袋。走近一看,还挺眼熟,似乎是他让周封帮忙挑的那一款。
一张卡片压在纸袋下方,自己的狗爬字下面多了一行清逸隽秀的钢笔字:叶同学,二(1)班第四组倒数第二排靠窗是我的位置。
落款格式工整严谨——
Yours sincerely,
池.
晨读课上,叶钦唾骂同桌周封:“我就说你这烂招不行。”
周封挠头:“不应该啊,怡然收到早餐的时候可高兴了。”
叶钦拿手机百度,指给周封看:“这个yours s…s什么的,一般在正式的商业信函中使用,你还让我用lovely……可爱个屁啊,丢死人了。”
周封把卡片抽过来一看:“我靠,他绝壁是故意的,早餐明显是送给他的,他居然说你弄错人了?”
叶钦翻白眼:“废话,不然也不会用落款嘲讽我了。”
周封:“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叶钦不知道,他看到那粉红色的纸袋就闹心,伸手拍拍斜前方在背单词的廖逸方:“班长,吃早饭。”
廖逸方转过来,推推眼镜:“我吃过了,把它给需要的同学吧。”随后满脸感动地说,“我就知道叶同学没有变,你还是我们可爱的小太阳。”
叶钦现在听不得“可爱”这个词,觉得是对他的侮辱,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假笑:“现在不是小太阳了,是雷暴雨。”
下午真的下雨了,体育课改为自习课。
班主任老孙在讲台上坐着,周封抱着手机躲在高高摞起的书后面,拉了个名叫“钦哥向前冲”的QQ群。
周封:【进群先改名啊,你们这帮傻逼两小时换一个网名,鬼知道谁是谁】
帆:【改了】
叶钦:【。。。。。】
周封:【改全名!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阿钦忌讳!】
赵跃:【怎么了,出师不利?】
周封:【那学霸把早餐给退回来了,还留了句阴阳怪气的话,把阿钦气坏了】
刘扬帆:【上回我就说这招不行,你们非要试】
在叶钦下定决心整治程非池的当天,四个人就坐在一起开了个短会,讨论重点主要在如何整、怎样整才能让他吃到教训。
起初几人对叶钦突如其来的仇恨感到奇怪,真正的原因叶钦当然不能说,只好把自行车那事稍加改编,将自己美化成一个讲义气的英雄,突出了程非池的阴险狡诈,引起周封的强烈共鸣:“真他妈嚣张,我就说不能放过这个人,不让他尝点教训,他以后还会在咱们六中为非作歹!”
众人讨论半天,也没得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完美计划。他们连把程非池是同性恋的事写大字报贴学校橱窗里的损招都想到了,赵跃当即便说不行,既然六中肯收他,就代表校方对这件事并不在意,或者权衡之下觉得升学率比流言蜚语重要。当今社会对同性恋的容忍度越来越高,据说今年同性婚姻法又将被提上国会议程,这事爆出去很有可能对他造不成任何打击。
“不如这样吧,”一直闷不吭声听他们讨论的刘扬帆突然出声,“他不是喜欢男人吗?找个人去勾搭他,玩弄他,然后把他甩了,这种心灵上的打击比外界的打击要有力多了吧。”
周封激情鼓掌,夸他不愧在大家族里勾心斗角长大,太会玩了。
众人找到新思路,又为实施计划的人选犯了愁。
“首先,这个人得是咱们自己人。”周封摸着下巴道。
刘扬帆歪着嘴笑:“还得长得漂亮。”
随后,众人的目光一致聚集在叶钦身上。
别的不说,至少“字如其人”这四个字在叶钦这里被推翻了个彻底。他长相肖母,眼大肤白,四肢纤细,小时候又娇气爱哭,经常被人当成女孩子,还在留下过在幼儿园扮演白雪公主的黑历史。懂事之后,为了将这段往事尘封,叶钦学着高年级的男生大摇大摆走路,扯着粗嗓门说话,谁说他漂亮可爱他就跟谁急,才慢慢变成现在这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嚣张少爷。
叶钦被他们看得发毛,瞪大眼睛凶巴巴道:“看我干嘛?”
赵跃弹了弹手上的烟:“找别人无论如何都存在风险,咱们自己有人,何苦去外面找呢?”
叶钦爆了句粗口:“靠!”
周封一琢磨,也觉得赵跃说的有道理:“我觉得可以啊,咱们阿钦长这么好看,那回在便利店,学霸不就被他的外表骗了,还找他作证吗?”
叶钦现在满脑子想着整程非池,也跟着思考了下,黑着脸说:“那就更不行了啊,我跟他梁子结得深,他哪能被我勾……勾搭上啊。”
刘扬帆老神在在:“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种敌对关系,越是能激起男人的兴趣和征服欲。”
叶钦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征服个屁!”
赵跃安抚他:“换个角度想,是你征服他,挑战全校女生都做不成的事,多有成就感啊。”
总之人选就这么定下了,紧接着周封就给出了送爱心早餐的馊主意,如今这个计划以失败告终,拉群的目的就是为了商讨新方案。
周封:【阿帆那你说怎么办,你追小姑娘最有经验】
刘扬帆:【这会儿不是下雨了吗】
周封:【是啊,你让阿钦去送伞?】
叶钦:【滚蛋啊我可不送】
早餐都是用钱遣隔壁班的同学送的,让他亲自去送,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算了。
赵跃:【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男脑筋?阿钦今天开车了吧,顺道送他回家啊】
叶钦欣然采纳了这个意见,横竖已经让程非池知道是他了,是时候露个脸表示表示了。
他把这次行动当做战场上的初次正面交锋,周封也跟着紧张兮兮,从书包里掏出发胶,对着叶钦的头发一通乱喷:“阿钦怀挺啊,咱们输人不输阵……”
叶钦啐道:“输你个头,哥哥我一出手就得赢到底。”
下午最后一节课,他跟孙怡然借来镜子和梳子,把头发都梳到脑后,又顶着冷空气把校服拉链扯开,潇洒地敞着怀,哆哆嗦嗦地出了校门。
理科一班放学最晚,学生从后门鱼贯而出的时候,雨还没停。程非池个子高,叶钦一眼就看到他推着车走出来,在人群中缓慢骑行。
银色轿跑停在自行车聚集的六中后门,不仅格格不入,还占去一半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几个女生好奇地往车窗里瞧,被猝然响起的喇叭声吓得尖叫着后退,叶钦降下车窗,扬着下巴用眼神斥退她们,仿佛在说“走开走开别挡着我看人”。
程非池骑车经过时,跑车缓缓起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侧。或许因为天上下着雨,骑车的人着急回去,叶钦跟了半天,眼看就要拐进主干道,程非池连脑袋都没扭过来看一下。
“喂。”叶钦忍不住出声喊他,“上车,我送你回去。”
程非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用了,谢谢。”
说完便站起身来蹬车,闪电般飚了出去。
叶钦怀疑他根本就没看清自己英俊的脸和帅气的开车姿势,追上去提高嗓门道:“雨这么大,我送你呗,你的破……你的自行车可以放后备箱。”
程非池这回干脆没搭理,踩着他的破车毫不犹豫地拐上主路。
平时要是有人这么不识好歹,叶钦早就油门一踩自己走了。然而刘扬帆刚刚才提点过他,追求这种事,关键就是要让对方感受到诚意,而诚意就是细微之处见真章,无论男女,都拒绝不了这样的坚持和恒心。
叶钦憋着一口气,不甘心地跟上。
这个时间段路况不好,程非池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从六中到玉林小区大路直通,他偏要拣小路走。叶钦开着车七拐八拐追得艰难,在驶入某条不熟悉的小路时,意外看到前方拉着警戒线,边上只留了供两人通过的小道。
交警冲他挥手示意他停车,见他面嫩还查了他的驾照,拿照片上刘海盖住额头的清秀少年跟驾驶座上梳着大背头的暴躁司机对比半天,严肃教育道:“拐弯过来的路口就有‘前方施工机动车绕行’的标志,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年纪轻轻的别不惜命。”
刚才光顾着追人,根本没看见什么标志。人呢?早就看不见影子了。
又被程非池摆了一道,叶钦气不打一处来。
斗志与日俱增,办法却一天比一天少,程非池仿佛对他产生抗体,软硬不吃,早餐袋换成蓝色也还是被原样退回。有次叶钦看到卡片上多出来点什么,仔细一看,程非池居然帮他改了个错别字。
叶钦把那张卡撕得稀烂,撕完还不解恨,从赵跃手里夺过打火机,一片一片地烧,一不小心烧到手,又不好意思喊疼,憋得眼眶都红了,把打火机从窗户掷出去老远。
他从小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这边叶钦气得泪汪汪,那边周封打探消息回来,先干掉一罐可乐,随后伸展胳膊瘫倒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宣布道:“我可算知道学霸喜欢什么样的类型了。”
秋日的午后,映在水泥地面上的树影缩短,细小的灰尘在洒满阳光的空气里漂浮。
临近下午一点,程非池放下书本前往食堂。他习惯错峰就餐,这个点不仅人少不用排队,菜钱有时候也会临时下调,省下的钱可以给妈妈买些补品,秋天最宜进补,她是爱操心的性格,最近因为带学生消瘦不少。
在食堂一楼常坐的位置,程非池遇上边吃饭边看书的魏嘉琪。魏嘉琪所在的初中部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临近月考,学习时间紧张,他性格腼腆内向,学习上遇到困难第一个还是会想到自己的家教老师,也就是程非池。
魏嘉琪不是天资聪慧的类型,一道题经常要反复讲好几遍才能完全参透,但他刻苦好学,把考上好大学当做唯一的出路。程非池对他三番五次的打扰也没有不耐烦,趁中午吃饭时间讲两道题而已,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讲完题把人送走,程非池才自己打饭吃。眼看还有20分钟食堂就关门了,他加快速度囫囵往嘴里扒饭。
今天的饭有点干,程非池仰头把一碗汤喝下肚,发现对面多了一个人。
此时的叶钦是羞耻的。
周封说这几天中午都有人看见程非池在食堂和一个小男生“幽会”,那小男生娘儿们唧唧、又瘦又矮,一阵风就把他刮倒似的。可程非池对他好得很,帮他打饭,给他讲题,脸上还带着笑,温柔得不得了,一堆女生看得眼红,恨不能跟那小男生互换身份。
“怡然还亲眼看见他给那小男生拧瓶盖呢。”周封嘲讽道,“他压根不怕别人知道他是个死基佬,也就那群女生瞎,捧他当什么校草。”
周封办事毛毛躁躁的不靠谱,他的话只能信五六分,可是现在除了信他,貌似没有其他办法。
叶钦垂眼打量自己,藕粉色毛衣,浅蓝牛仔裤,白色松糕鞋,要多娘有多娘。柔顺的刘海有些遮挡视线,他抬手轻拂两下,露出一片覆着薄汗的白皙额头。
刘扬帆的话犹在耳边:“啧,之前咱们都搞错方向了,男人嘛,都喜欢逞英雄,喜欢被人依赖的感觉,你就表现得柔弱一点,装得像个残废那就更好了。”
叶钦隐隐觉得这个理论哪里不太对,可惜他极度缺乏恋爱经验,把这套逻辑按在自己身上推理一遍,似乎没什么毛病。基佬也是男人,不应该区别对待。
于是他打扮成这样来到食堂,把手上的饮料放在餐桌上,推过去:“喝点水,别噎着。”
连说话都没敢大声。
叶钦平时的气势如虹完全仰仗于刻意拔高音量,吊着干巴巴的嗓子,自然会显得很凶。这会儿稍微压低,细细糯糯的嗓音把他自己都吓得一激灵。
程非池果然吃这套,没再无视他,看了一眼那瓶饮料,说:“我不渴,你喝吧。”
叶钦又扭扭捏捏地把水拿回来,抱在怀里正过来倒过去折腾一番,再次放回桌上,慢吞吞地推到对面的人跟前。
在程非池的目光注视下,叶钦脸上应景地飘起两朵红云。
他软着嗓子说:“我拧不开,你……帮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