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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

    白日事故

  • 作者:高台树色 分类:现代主角:易辙 许唐成来源:长佩时间:2021-09-21 13:45
  • 主角是许唐成易辙的一本正在火热连载中的小说《白日事故》,作者:高台树色 ,该小说主要讲述了:许唐成他之前就觉得易辙一定没有自己得这样简单,谁知道后面这一切只是他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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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段落

成絮的到来仿佛让周慧真正找到了事情做,许唐成看她这架势,赶趟儿似的,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拿手好菜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给成絮做一个遍,甚至在饭桌上,许唐成已经沦落到了只能和许唐蹊面面相觑,看着周慧一个劲地把好吃的菜摆到成絮面前。许唐蹊身体不好,因此倒没被忽略个彻底,得到了周慧“几筷子爱吃的菜”的待遇,许唐成就不行了,只能挑着周慧给分剩下的菜吃。

假期最后一天的早上,成絮洗完脸,站在卧室摸着肚子问许唐成:“两天多就长肉了,是不是不太正常?”

“正常,”许唐成点头,“你十点多还在吃排骨,能不长么?”

成絮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阿姨做饭真好吃。”

“那就以后常来。”许唐成把手里的财经报折起,笑着起身,“她挺喜欢你的,我爸也是,他俩就喜欢你这种长得乖,又听话的。”

许唐成和成絮本科时是同学,又当了将近半年室友,很少看到他和朋友出去,平时的生活基本上除了学习就是科研。成絮跟的导师是个大牛,属于正常人看来走火入魔了的那种。许唐成去过他办公室两次,每次的场景都是那位老师都是蓬头垢面地对着电脑看看敲敲,许唐成在一旁费力地试图与他沟通。他对工作以外的事情一概不知,只要你跟他说的不是和科研有关的话,他都没有什么要回答你的欲望,顶多瞥你一眼,说声,“这我不清楚”。那位老师的形象、神情实在让许唐成印象深刻,所以他还真的挺害怕成絮有一天承继了师风,虽然说成就的确非常值得尊敬吧,但看着未免太让人忧心了点。

今天也没安排什么行程,许唐成便顺口问成絮,最后一天想干吗。成絮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这回答完全在许唐成的预料之中,他也就不得不按照备案来提议:“那就出去随便逛逛吧。”

经他这一提醒,成絮才想起来:“哦对,我想买件外套。”

这话惹得许唐成笑了:“在北京都没见你出去买衣服,跑这儿来逛街?”

“北京太麻烦了,去个商场还要坐半天地铁、公交,到一个地方没买到的话,去下个地方又要好远。”

也是,对于成絮这种极度晕车的人来说,首都那错综复杂的交通网络所带来的煎熬,完全可以战胜他那一点点想买衣服的欲望。

于是,许唐成陪着成絮到了家里这一个比较大的商场。成絮在一堆羽绒服里犹豫不决,许唐成在一旁给他参谋,发现他一点主意都没有,穿上每件衣服都问他:“好看吗?”

许唐成反问,成絮就又是万年不变的那一句:“我不知道。”

许唐成把他拉到镜子前:“你就这么看自己,觉得这件衣服适合你吗?跟刚才那件灰的比,哪一个穿起来更好看?”

成絮盯了镜子半晌,对镜子里的许唐成摇头。许唐成败下阵来,开始认真地给他分析,哪一件的长度不适合他,哪一件的颜色衬得他更精神……成絮听得懵懂,到后来,他扛着厚厚的眼镜朝他求饶:“你别说了,你直接告诉我买哪件吧,行不行?”

稍许静默,许唐成说:“蓝黑色、带帽子的那件。”

成絮舒了一口气,立马回身跟一直微笑看着他们的售货员说要那一件,挺高兴地跑去付钱。许唐成看着那背影摇了摇头,琢磨着成絮以后最好找个会买衣服、有主意的女朋友。

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原地转悠,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一件半长的黑色棉服上。他看了那件衣服半晌,然后偏了偏头,过去拎起来披到了自己身上。

成絮回来,听到许唐成在和售货员说:“这件,给我拿一件……”

许唐成停下来想了想,拿不准该买185的,还是190的。

“你也买么?”成絮凑过去问。

许唐成“嗯”了一声,拽着羽绒服的袖子去目测它的宽松程度:“给别人买。”

买完衣服,成絮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本来说回去,但许唐成却看了看表,说再转转。直到许唐成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看来信,才扯了扯嘴角,同成絮说:“走了,回去吃好的。”

家门打开,成絮看到许唐蹊手里的生日蛋糕,瞬间惊慌得不得了。许唐成“哎”了一声,先他一步压住他的肩膀:“别急,明天才是我生日,只是因为我们晚上就要走,唐蹊才提前给我过了。”

听他说完,第一个出声的倒不是成絮,而是周慧有些不同意地念叨:“生日哪有提前过的,是哪天就是哪天,提前过……”

“没事儿,”许岳良笑了两声,用厚厚的手掌拍了拍妻子的肩,让她放轻松点,“没那么多讲究,不在这个。”

这顿大餐吃得和美,但直到下午收拾东西回家,成絮还在为许唐成没有提前告诉他生日而耿耿于怀。正数落着许唐成知道他挑东西费劲还不给他留准备礼物的时间,许唐蹊敲了敲门,探着脑袋钻进了屋。

见许唐成正靠桌而立,含笑望着自己,许唐蹊撇了撇嘴,伸手把纸袋递给了他。

“都怪你,”她嘟囔着抱怨,“你那天突然回来,吓我一跳,一点惊喜感都没有了。”

“好,我的错,”许唐成一只手攥着纸袋,伸手把她拽到怀里抱了抱,“谢谢我们唐蹊。”

许唐蹊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然后坐到床上,拿过许唐成的那个狮子抱枕搂在怀里。看到成絮正抱着新买的外套,她很兴奋地问:“成絮哥买了新衣服啊?”

小姑娘对于好看的新衣服总有着发乎心底的热情,哪怕新衣服是别人的。她起身走到成絮身前,揪着那件衣服看了看,笑了:“这一看就是我哥挑的,跟他平时穿的衣服完全是一个风格。不过你穿这个也适合,你比我哥还有学生气……”

说到这,许唐蹊忽然顿住,她短促地“啊”了一声,回身。

“对了,哥,我差点忘了给你说,那件粉色羽绒服,是易辙哥哥给我买的。”

闻言,许唐成停住正在叠衣的手,弓着身定在那,有些意外地重复:“易辙?”

在许唐蹊应了一声之后,许唐成直起了身,他转过来,不解:“他怎么会给你买衣服。”

“之前我不是去给你买礼物吗,附近的商场没挑到合适的,就去了金铃街那边。”

金铃街是一条商业步行街,刚建成不久,弯弯绕绕地占据了C市的一大片地。许唐蹊只去过一次,对那里的地形并不熟悉,那天给许唐成买完东西出来,仰头看着密密排布的各种商店,忽然就失了方向,转了半天,却发现总在围着一个店打转。正发愁间,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穿了一身黑色的易辙走过来,略微拢了眉头看着她,问她在干吗。

“来买东西,”控制不住地,许唐蹊的声音有些抖,“买完东西发现找不到路了,这儿的路七拐八拐的,太难认了。”

她是中午吃完饭出来的,中午温度正高,再加上一直在商场里,许唐蹊当然并没有觉得冷。但逛了半天,太阳已经快要下山,这找路的过程中,身上的小薄袄根本抵御不了已经降下很多的温度和猛地刮起来的大风。许唐蹊缩着脖子,缩着肩膀,尽管已经这般拼命地把自己往一团里挤,还是冷得直跺脚,握着纸袋的手也被冻得通红。

许唐蹊刚想向易辙问问路,忽然听到一声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不用不用,”看到易辙里面露出的那件薄薄的T恤,许唐蹊忙说,“我没事,没那么……冷。”

她想制止易辙脱外套给自己,而实际上,在她的话说完之前易辙就已经停下了动作,又把衣服合回了自己的身上。

许唐蹊讷讷地噤了声,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就听见易辙说了句:“有烟味,你不能闻。”

许唐蹊愣了愣,抬起头看向易辙的脸。

不知是因为烦躁还是怎样,她看到易辙连衣服的拉链都没拉,转着脑袋飞速扫视了四周一圈,再说话时语气便有些急。

“你先跟我过来,待会儿我送你回去,”易辙低头,朝她伸出一只手,“东西给我,我帮你拿。”

“没事。我……”

“给我。”

推辞的话语被简单的两个字打断,许唐蹊对上了易辙的目光。因为那一刻易辙的眼睛,许唐蹊递出手中的袋子时,脑袋还是木着的。跟在易辙的后面走了两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不止是刚才,虽然以前她和易辙对视的次数并不算多,但每一次他都是像刚才那样——眼中安静,但单纯坚定,像是他看着你的时候,能将你吸引进属于他的那片深海。哪怕只是曾经在单元门口简单地告诉她,外面很冷。

易辙带着许唐蹊到了一家奶茶店,进门后,许唐蹊看到有坐在一起的三个人一同盯着这边看,果然,易辙朝他们走了过去。

“哟,小女朋友啊,你这藏得够深的啊。”染了栗色头发的那个男生先开了口,不怀好意的笑容加上那轻佻的语气,让许唐蹊不由地顿了顿步子。

易辙的回答很有力度:“睡你的觉,别老放屁。”

他拉出了那个女生旁边的座位,示意许唐蹊坐下,又在她坐好后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许唐蹊这才发现,桌上摊着书本、试卷,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做的错题集。

易辙哥在这学习?许唐蹊有些惊讶。

“你能喝这里的东西么?给你点个淡一点的?”

许是易辙说这话时太过于温声,惊得那个栗色头发男生嘴里叼着的笔都歪了一下,硌到了牙齿。

“能,”许唐蹊朝柜台看了一眼,“蜂蜜柚子茶就行了。”

说完,又小心地补充:“小杯的就好。”

易辙点点头,到柜台去点单。

易辙走了,许唐蹊又不认识桌上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不小心瞥到那个栗色头发蠢蠢欲动的八卦样子,她干脆一扭头,装模作样地盯着易辙的背影看。没想到带着满肚子的小心思看了这一会儿,还突然觉得易辙从裤兜里掏钱时,曲起的手臂,微动的肩膀,加上那双随意站着的腿,搭在一起特别好看。

“妹妹。”一旁的女生忽然出声叫她。

她回头,看到她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上的神情分明和那个栗色头发没什么两样。许唐蹊鼻头一痒,抬手摸了摸。

“我叫赵未凡。”女生的两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像是愉快得很,“想不到易辙还会温柔体贴啊。”

栗色头发“呕”了一声,把嘴里的笔吐到了桌子上。

在笔还没落稳当的时候,赵未凡已经转过头去,变脸似的迅速换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想待着就走。”

另一个带着小方眼镜的男生看了他们俩一眼,很快又习以为常地低下头继续改卷子了。

“不是,”许唐蹊在这诡异却和谐的气氛中连连摆手,“我们是邻居。”

说着这话,易辙已经回来了,赵未凡摸了摸头发,若无其事地揪着旁边的男生给他讲题。

易辙把蜂蜜柚子茶递给许唐蹊,告诉她在这儿暖和一会儿,自己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回来以后再送她回家。

许唐蹊捧着一杯热乎乎的饮料,努力仰着脖子朝易辙点头。

转身前,易辙又看了桌上人一眼,同许唐蹊说:“你不用理他们,他们说话你就当没听到就行。”

许唐蹊被吸上来的一片略大的柚子噎了噎,心想这样不好吧。再回头看,易辙已经推开门,匆匆走进了寒风中。

也就二十分钟之后,奶茶店的门被推开,再回来的易辙手上多了一个粉白色、竖条纹的大袋子。许唐蹊非常不知所措,觉得自己真的给易辙添了个大麻烦,在易辙把衣服抖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支吾着说着断断续续的话。栗色头发的男生一直在一旁哇啦哇啦地喊个不停,易辙扔下一句“闭嘴”,去柜台剪断了标签。

“就是这样,易辙哥给我买了那件羽绒服,然后打车送我回来了,但是那天我不好跟你说。”许唐蹊掀着眼皮望向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们请易辙哥吃顿饭吧,还是用什么别的方式谢谢他?”

许唐成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回身子,看着面前的衬衣出神。愣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慢地将衬衫的半边折向中线,又将袖子折回来,顺着边沿仔细铺好。

叠完这件衬衫,才说:“我想想吧。”

回答许唐蹊时语调沉稳,但其实他远没有表现得那样平静。许唐蹊患有哮喘,一旦感冒生病,情况可能会比常人糟糕许多,甚至在许唐蹊小时候,最严重的那一次感冒,让她进了重症病房,这也是为什么家里人都对她的身体格外小心。他看着装在袋子里的羽绒服,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句巧合,或者是说,幸好自己给易辙买了件衣服。

无论假期大小,一中的开学都是定在最后一天假期的晚上,学生们要在晚自习之前到校。许唐成没有开车回来,许唐蹊反倒很开心,自己打电话约了同学,早早就出了门。

周慧看着许唐蹊的背影摇头,跟许唐成说:”你不送她,她倒是跟撒了欢似的,说了多少次走路稳当点稳当点,就是记不住。”

一旁的许爸爸老好人般打圆场:”哎呀,没那么夸张,她这种程度,稍微蹦两下没事。”

“怎么没事啊,那医生说了……”

“医生说不能做剧烈运动,要看自己的身体情况,”许岳良接嘴,“那你也不能成天管得她动都不让动吧,孩子不憋得慌啊,再说适当动一动也对身体好啊。”

周慧一像细心谨慎,又出于对女儿的保护,恨不得把她天天都捧在手里护着,许岳良却觉得她有时纯粹是过度担心,适得其反。虽都是出于对孩子的一番好意,二人这么多年还是时常会为许唐蹊的身体斗嘴。

“我管着啊,那你别用我管,以后腿疼别告诉我。”

“哎哟,你这不讲理了,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成絮刚剥开一个桔子,递在手里,不知道给谁。许唐成走过去摘了一半,冲正神情严肃看着他的成絮摇摇头,示意他这是常态,不用担心。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表,6点20分,拎上羽绒服,打开了家门。

易辙正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钥匙,焦躁的关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又找不着了?”

回头,看到倚着门框站着的许唐成。楼道的光线很暗,许唐成的一半身体还被黑暗掩着。

“唐成哥。”他叫。

许唐成点点头:“不能把钥匙固定放在一个地方吗?”

易辙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他自己没这习惯,也不是故意要乱丢,只是就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它随手扔在了哪儿,像是选择性失忆,在进门以后就对钥匙完全失去了印象。

“我可以进去吗?”

易辙点点头。

客厅整体的样子和许唐成从门外窥见的那一部分完全吻合,沙发上散落着女人的衣服,高跟鞋东歪西倒地伏在各个角落,没有净化空气的绿植,没有加湿器,甚至连墙上的挂钟,也早已不知在那个时刻停了多久。

许唐成的脑袋又转了一个角度,看到乱糟糟的饭桌上摆着一桶泡面。

许唐成突然的到来,让易辙有些不知所措,还因为这乱极了的家里,产生了一些揉杂着羞耻感的尴尬。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不好的一面暴露在许唐成面前。他飞快地将一张沙发上的所有衣服扫到胳膊上,一股脑地扔去了厕所,关上门,觉得脸上忽然开始发热。

“唐成哥,”他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那只沙发,“坐。”

许唐成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神情,笑了笑,将手上的袋子往地上一放:“不坐了,帮你找找钥匙吧。”

泡面的气味还散在空中,未全散去。易辙看着许唐成的动作,恨不得现在摔碎一瓶空气清新剂,彻底盖住这难闻的泡面味。

毕竟是别人家里,沙发、地毯上的衣服许唐成总不好去翻,便只把搜寻的范围定在了电视柜和茶几上。按理说一把钥匙不会不翼而飞,可偏偏他们两个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许唐成总算体验到了易辙每日出门前的训练难度,他将手中的纸抽盒子倒了个过儿,确认是空的之后又原原本本地放回,顺便调整到了让人舒服的角度。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半晌,他扭身碰了碰正背对他的易辙,问道:“你该不会每天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钥匙先藏起来吧?”

话说着,许唐成随手拎起了放在一旁的茶壶。

本只是不抱希望、不走心的一个探查,却没想一枚泛着光的钥匙就躺在那一小块刚露出的玻璃上。

许唐成愣了愣,翻着手腕去看茶壶底座的形状。

“你可真是……”他笑得低了头,“技术高。”

茶壶底的面积不大,凹进去的弧度也不大,但凡那钥匙放偏一点点,茶壶都不可能立得稳当。

易辙在一旁站着,手里还拎着一个被拆开了一角、呈一派凋零之相的沙发垫子,他看到许唐成站起身,朝他伸出一只手。

钥匙落到手里是冰冰凉凉的,连同着不小心触碰到的,还有许唐成手上的温度。也是凉的。

攥着钥匙回过神来时,许唐成已经往回走了两步,弯身去鼓捣他拿来的那个大袋子。

很轻微的,易辙皱了皱眉。

家里的暖气供热并不好,特别是客厅和次卧的,最多只能比易辙的手热乎那么一点点。暖气不热这种事向西荑当然不会管,易辙不懂,也毫不在意。可现在,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该把暖气修好的。

易辙把手里的垫子又扔到沙发上,垫子弹了两下,歪斜着靠在那,有些狼狈。

“我家有点冷。”他清了清嗓子,“唐成哥,你要是没事,就快点回去吧。”

“这是在赶我走么?”许唐成笑了,边直起身子边问他。

“我不是。”易辙嘴拙,连解释都只局限于这种苍白的主观否定。

“陪成絮去买衣服,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许唐成拉开衣服的拉链,两只手攥着肩膀的位置,在空中抖了两下,“被压得久了,还没蓬起来。算了,你先试试大小吧,我也拿不准你应该穿哪个码,不合适再去换。”

许唐成说着,已经停到了易辙身前。他把衣服朝他递了递,却没人接。许唐成看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件衣服,便有些迟疑地问:“样式不喜欢?没关系,可以换……”

“没有。”

易辙抬起手,攥上衣服的袖子,像是不敢用力般虚握了一下,又放开。

“好看。”

羽绒服算是很合身,肩线吻合,罩在校服外面的宽松程度也正好。像看许唐蹊的新衣服一样,许唐成揪着易辙的胳膊把他转了个圈,打量着有没有哪不合适。

“这款的袖子好像设计得有点偏长了,不过这样倒也暖和。我本来想给你买副手套,结果今天看的那些真的太丑了,我估计给你买了你也不愿意戴。”上上下下都看到以后,他抬头问易辙,“你觉得呢?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不用,”易辙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我觉得挺好的。”

“那就不换了,”许唐成决定说,“我给你把标签剪了,你待会就穿着去上学吧,今天夜间降温。”

要剪标签,却没有找到剪刀。易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客厅翻腾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头绪,便转身对许唐成说:“我屋里有指甲刀。”

许唐成点点头,看着他走向卧室,推开门。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跟了几步,到了门口。

这个卧室的物品摆放风格和客厅一脉相承,除了没那么多衣服外。许唐成又往里走了几步,到了易辙的书桌前。令他没想到的是,易辙的书桌上竟然放着很多试卷、习题,而且大部分都有做过的痕迹。他的目光扫过薄薄的一角纸,上面打着长方形的格子,列着人名、成绩。

易辙还低着头,许唐成自作主张,伸手将那张纸拽了出来。

第26名。

“进步了这么多?”许唐成惊讶,笑着歪头看身旁的人,“挺厉害啊。”

易辙看着,没说话。那张被折出了许多棱块的成绩单被捏在许唐成的手里,上面印刷着的那一行属于他的数字,也正在被他的目光扫过。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体会,憋足了劲,使足了力,披星戴月地折腾着,好像就是为了换一个人这样一句寻常的夸奖,这样冷静的一眼。像是一骑红尘妃子笑,只不过滚滚尘烟和飞驰骏马,都是自己经历。

“有点偏科,但也不厉害……”许唐成思考着说,“语文还差一点,我看前20的人,最低分是118,最高分137,你102,差得稍微有点多。”

“嗯,我以前语文更不好,我同学帮我补了补。”

易辙说着,手还在抽屉里胡乱地翻着,但眼睛却一直在留意着许唐成的表情。

“语文是哪部分分低?”

易辙低头,推上抽屉:“作文,不会写,阅读理解也理解不了。”

不该笑,许唐成却还是笑了出来。也是,看易辙这样子,也不是个会照着模板写高中作文的人,阅读理解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句子深层含义,怕更是要被他嫌弃。

指甲刀到底还是没有找到,易辙郁结地拍了拍脑袋,他明明记得上次用完之后就放在桌子上的。

“好了,”见他还要找,许唐成赶紧打断,“再找下去,一中的晚自习都要下了。哎,干吗呢!”

易辙见剪刀也找不到,指甲刀也找不到,索性一使劲,打算把标签绳拽开。刚用力,就被许唐成喝住。

“别拽,勒了手。”许唐成凝着眉拉开他的手,一看,果然已经勒红了一条,“你急什么,找个打火机烧开就行了,这你肯定有吧?”

这个有。

易辙用没被许唐成拽着的那只手摸到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许唐成接过去,把拉链头划到易辙胸前的位置,再”哒”的一声,摁出了一簇火苗。

火苗跳着,凑近了那根线,也镌刻了一双眼。

明明只是个小火苗,易辙却像是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到了它的热度,而且是一浪接着一浪,拍热了他的呼吸。

整个晚自习,他的脑袋里都是许唐成低头给他烧断标签时的样子。赵未凡来收作业,就看到他在一张物理卷子上不断地划拉着C2H4。

看了一会儿易辙都没反应,赵未凡猛地低头,把脸凑到易辙面前。

“我靠,”易辙把笔一扔,吓得朝后打了个挺,“你吓死我了。”

“哥们,你是恋爱了么?”

赵未凡这话一出,易辙的视线就凝固住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对赵未凡的问话一概没反应,皱着个眉,一直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发呆。最后气得赵未凡把他桌上写满了C2H4的卷子一收,冲他撂狠话:“等着老郑收拾你吧!”

赵未凡往前走了几步,还觉得不解气,抱着一摞卷子、甩着马尾走回来,使出浑身的劲往易辙的后背上狠狠一拍:“神经病,在屋里还穿羽绒服,热死你!”

易辙这下反应很大,他一下跳起来,还伴了一声“操”,而后扒着肩膀使劲往后背看,还没顾得上看清楚就先对着赵若凡的背影喊了句:“你不刚往黑板上抄完题吗!洗手了么你!”

赵未凡头也没回,一颠一颠地走了。

易辙坚持穿了一晚上羽绒服,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热得他浑身呼呼的,他同桌看他脸都红了,也不敢直接说你把衣服脱了吧,只能拐着弯地问他:“你热不热?”

“不热。”易辙瞥了他一眼,就没再搭理他。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朝后歪着身子,往他桌膛里看。

“你把羽绒服塞桌膛里啊?”

“啊。”同桌没明白这问题是怎么个含义。

书桌都是木头的,难免哪里有点翘起来的木刺,易辙心想这刮坏了怎么办。他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有人的脚底下放着一个大纸袋子,里面装着衣服。

“你怎么不弄个袋子?”

同桌看了一眼,抿抿唇,小声说:“女生才用袋子……”

易辙把这个衣服到底放哪的问题想了挺多遍,还是决定明天把那个大袋子给带过去。

那天他心情好,下了晚自习后又骑着车围着小城兜了好几圈。再去到那个斜坡的时候,他把帽子也勒上了,明明天气预报说了大幅度降温,他却一点都没觉出冷,只觉得冬天的夜晚突然有了满天星,月亮也亮得像盏灯。

回家的路上已经空无一人,易辙停了车,三步并两步地跨上楼。要用钥匙开门时,却看到门把上挂着一个钥匙链。

是个小女孩的样子,红头发,特别大的圆眼睛。

易辙没急着摘下来,而是先蹲下,把这个钥匙链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思来想去半天,觉得这风格只有可能是许唐蹊,想着明天碰上她的话问一问,却又在将钥匙链取下来时,心念一动,掏出了手机。

11点半,应该还没睡吧。

他踮着一个指尖操作着键盘摁键,发出了一条带着别的心思的消息。

“我门上有个钥匙链,是唐蹊给我的么?”

捏着手机,让它在手指间来来回回地滚了好几个遍。

回答他的不是一条短消息,而是一阵还不算熟悉的铃声,振亮了刚刚在等待中暗下去的声控灯。

“现在才回去?”

电话接通,许唐成先开了口。

“嗯,你还没睡?”

许唐成说着刚刚准备睡,又问他钥匙链好看么。

“好看,是唐蹊给我的么?”

许唐成却说:”我给的。”

“你?”易辙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许唐成在那边笑了:“怎么,我给的不行?”

“不是,”易辙用手碰了碰小女孩的红头发,“有点……太少女了吧。”

“是,我也觉得。不过我在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链,这个好像还是以前唐蹊买的,你就凑合着用吧,起码拴在钥匙上,找起来比较容易。”许唐成大概也觉得易辙拿这个这样的钥匙链实在好笑,说话间都在笑,“其实挺可爱的,多好看啊,别人要问你,你就说是你女朋友送的。”

如果说晚上赵未凡那句“恋爱”只是让他发了一阵呆,许唐成这句“女朋友”,就是彻底将振得他昏聩。

他拼命拉回自己的思维,才能勉强辨别出许唐成接下来的话。

“你知道她是什么卡通人物么?”

易辙摇头,又赶紧对着空空的楼道补充:”不知道。”

“飞天小女警。”许唐成应该心情特别好,给他很详细地介绍着,”你这个叫花花,还有个黄的叫泡泡,还有个绿的,我忘了叫什么了,以前被唐蹊拉着看过好一阵……”

听筒可以让人的声音变得更好听,哪怕是很多年以后,易辙学了通信,知道了信号传输要经过调制、变频、滤波、解调等等一系列的过程,会产生失真,会在传播中混入噪声,他还是坚持这样认为。

大概是因为,科学给人理性的思考,而情感,给人的则是不理智的执念,和一腔孤勇。

他攥着那个飞天小女警,背倚着紧闭的大门。楼道的灯暗了,又在他说话间亮起来,再暗,再亮。一次次的交替间,他都清楚地记着,在这一通电话的开端,他没有叫那一声,“唐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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