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话说这个阴阳玉,也是当坊间神话来说的罢。
阴阳玉出自哑轩之手。
十年前的清明,细雨霏霏悠悠洒落的早晨,风不仅寒人,路面上的行人也寥落孤只,撑着油纸伞,静静地从路的始端走向尽头。画面只有单调的黑白,似乎有悠长又寂寥的叹息从街面的尽头处游荡过来,宛若幽魂之地。
哑轩凭空出现在这个不吉祥喜气的早晨,就像一只悄无声息的鬼魂,蛰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静静等待着它的猎物来临。
尚有好奇者发现了这个莫名而来的小店。
于是就传出了哑轩盛有玉,玉器精美,刻画入神,每一件玉器的存在都有它自己特殊意义这样的说法。却不出一天内,谣言就被传得神乎其神——每一块玉都有特异之能,可助主人飞黄腾达。得玉者,处世无忧。
听到传闻的百姓们都似疯了一般地涌向哑轩,来势汹汹如拍击云崖的潮水。
达官贵人们也坐不住了,争相重金买之一二,对哑轩中的玉石可算是趋之若鹫。
可是奇了。
要说这么多人争相购之,哑轩的老板应当乐开了花,初到桃园镇就能赚个盆钵满金,这是多少商家都求不来的好运气。
可哑轩却反其道而为之,立了块牌匾置之店前,只看上面写道:“有缘三里具相会,无缘千求始别离。请诸位朋友们都回去吧。”便关门立锁,将潮水阻挡在外面,却也将财源拒之度外了。
这个举动并没有阻止多少人的热气,最多留给世人心中奇特的印象罢了。每天来到哑轩求玉的人只多不少,却从未有人能成功在哑轩处够到一只半只的美玉。
除了瞎子女。
瞎子女的家离哑轩很近,不过几百步,就到了个有些破旧黯淡的小屋。
她家里一张破桌椅,席地为床,便无多少像样的家具了。墙角上纵横着蜘蛛网,墙角爬满了青苔。可谓是家徒四壁——她到底从哪来的钱能得到哑轩的一块玉?
瞎子女眼睛看不见,身子因为缺乏营养而瘦弱不堪。得知她有玉,自然有心思不良之辈打她的主意。
过程繁琐,李乘也不知多少。只能听闻一些豪贵派人过去,却都灰溜溜地回来。此后去那里夺玉的人,像是厄运缠身,不是生了场大病,就是家中又有人病故。却都不得善终。自此就谁也不敢去夺玉了。
只能流传出一些琐碎的消息——
瞎子女有玉,玉名阴阳玉,麒麟驼日,赑屃护月。异能者,尚未知晓。
可瞎子女在得玉的不久后就死去了,那块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宝玉,也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
今日却没有料想到重见于天世。
如今的阴阳玉,已不像当年流传得那么吉祥喜事,伴随着瞎子女的死,它也沾染上了一丝不祥之气。
想到这,李乘皱了皱眉,“这……”
“这是主人送给二位的。”管事对李乘道,“收下吧,往后定有用处。”
他的笑容比之前更深了,让人觉得他脸上诡秘难辨,意味深长。
李乘盯着他的眼珠,里面藏的是对他自己的话坚定不移的信心——好像已经遇见了未来。
李乘玩味地勾了勾唇,接过一对玉,也应谢道:“既然是送了,我也不拒绝。那就请管事替我谢谢你们家阁主了。”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把戏。
管事点点头,又做了个揖,便退下了。
“唔……”怀里那个醉鬼不安分起来,李乘抓在他手臂的手已经不能束缚得了他了,只好无奈地把手转移到司冲的腰间搂住他,把司冲疏到一边,自己留出了个空挡好好看玉。
一阳一月,一雄一雌。
李乘挑了挑眉,看了看怀中的魏司冲,就抬手环过司冲的脖子,将赑屃的玉勾系在了上面。
兴许是帮司冲系玉时挨得太近,司冲那醉醺醺的热气又将李乘包了个满怀。他毛绒绒的脑袋耷拉下来,似在寻些什么,李乘也不甚在意,系好了玉就想把醉鬼带走。忽然自己腰间一空,手臂在他松怔的时候被挣脱,人像条鱼一般从他怀里滑了出去。李乘仔细摸了摸腰间,心下一紧,脸瞬时间黑了下来,目怒而威。眼神不善地盯着离他一丈远的魏司冲。
只见司冲手中拿捏的是一只翠色玉钗,玉珠光泽饱满,钗身却刮痕累累,但显然也被主人细心地呵理过,除了那些不知道怎么来的伤痕,其余的地方都被保存得完好无损。魏司冲紧握住那只钗,通红的脸颊上那双原本迷离的眼睛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片刻便抹去了,抬起头挑衅地向李乘挥了挥手中的玉钗,嘴角噙上了一丝戏谑,歪头问道,“这是何物?你心爱之人赠与你的吗?”
李乘踏前一步,伸出手,语气冷得如千年深窖的寒冰,“还给我。”
魏司冲撇撇嘴,嘴也是硬道:“不给!”又挥了挥手中的物什,“有本事,你来抢!”
只是一晃眼,魏司冲眼前的李乘便如烟一般消散了。魏司冲抬手揉了揉眼,忽然身边一股清风拂过,魏司冲便像吹倒一般身体歪到了一边,右手悠闲无意地撑着地面,却将整个身子稳当地支撑起来,堪堪避过李乘飞横来那一记勾拳。
“刚想着你去了哪,原来是跑到这了罢。”
魏司冲笑眼眯眯道,双颊的酡红更显此人的笑简直烂成一朵怒放的桃花。“看来这东西一定对你很重要,看你这么心急的样子,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为什么这人醉成这样还可以这般顽皮!李乘恨得牙痒痒。
急速附身,双手撑地,右脚直伸,旋风般狠狠劈向魏司冲的手。
魏司冲右手用力一撑,似弹簧一般飞跃而起,在空中如鲤鱼翻了个跟斗。落下时终显了醉汉的本性,踩在地面上的脚一歪,身体便重心不稳地朝后跌去。却恰好闪过李乘朝天的一记猛踢。魏司冲这一摔倒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李乘站起来,浓黑的剑眉蹩在一块,“你到底想怎么样。”
“都说让你来抢啰,听不懂人话?”魏司冲抛给他一个轻蔑的笑,忽然转身飞向花灯的柱头。
李乘连忙使力追了过去。
魏司冲落下脚轻一点,又如鸿雁飞落向另一个柱头。
李乘紧随其后,每次眼见得都要够到他飘飘的衣袂,却从指缝间滑走了。当真是懊恼死人。
眼看魏司冲要愈行愈远了,李乘的眼底血丝渐显。
忽然前方的身影一阵摇晃,像一片凋零的树叶般跌落下来。
李乘啧了一声,脚一加力,便似箭一般冲了出去。
风鼓衣裳衣袂簌簌,飘然幽若白雪莲,跌进一个鹅黄色的怀抱。
李乘迅速把捏在司冲手里的钗子夺了去,扭头却看见魏司冲双眸紧闭,似乎睡着了,可眉头不展,额角也冒了密密的冷汗。
李乘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量魏司冲的额头。
火热如朝阳……竟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