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邢泱纵容地看着邵峙行狼吞虎咽扒完一盘扬州炒饭,拿起一串烤肉放进邵峙行盘子里:“多吃点。”颇有些慈爱的味道。
邵峙行猛灌一杯茶水,打个饱嗝,抹抹嘴巴,方才意识到不好意思,他接过邢泱递来的纸巾擦手,敛下眉眼,低头说:“你吃啊。”
“我吃饱了。”邢泱笑着说。
邵峙行问:“一共多少钱?”
“知道那么多干嘛。”邢泱噎他,“说了你也付不起。”
“……”邵峙行吸了下鼻子,讷讷不说话,确实付不起,贫穷是原罪。
“我以后还你。”邵峙行小声说。
“等我老死那天你烧给我吗?”邢泱不正经地调笑。
邵峙行生闷气,拿起烤肉愤愤地咬了一口。
“多吃点,省的明早还得吃早饭。”邢泱把面前的烤肉全推给邵峙行,“我车里有健胃消食片,等会儿你拿走。”
这话说的,邵峙行觉得自己再跟邢泱多待一会儿就要精分了,实在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你住哪?”邢泱问。
“天通苑。”邵峙行说,“你呢?”
“顺义。”邢泱说,“我捎你一道儿。”
邵峙行咬一口烤肉,咀嚼咽下:“我可以打车回。”
邢泱挑眉:“你有钱打车?”
“……”邵峙行梗了一下,说,“公司报销。”
“行。”邢泱点头,“那你薅资本主义羊毛吧。”他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吸一口,缓缓吐出。黑暗中亮起一点猩红,邢泱的手指修长,皮肤白皙,青蓝的血管和大小适中的骨节搭配十分好看。他敲敲烟灰,手肘抵着桌面,深绿的眸子中微末浅淡的笑意,仿若一层浮灰,只需轻轻吹口气,柔和的笑意消解,露出冰冷刺骨的嘲弄。
邵峙行坐姿端正,一口一口吃肉,偶尔喝几口蛋花汤,黝黑的眼珠映着暖黄的灯光,纯粹而坚硬。眼神扫过邢泱指间细长的烟,他无端想起第一次见邢泱时,邢泱认真地说【你很珍贵】。
两人对坐,一个看一个吃,静默却不尴尬,邵峙行神经放松,邢泱打个哈欠:“你上班打卡吗?”
“打,十点的卡。”邵峙行说,“你呢?”
“我不打卡。”邢泱说,“我上下班没谱的。”
“哦对了。”邵峙行说,“你和姚赫吵什么呢?”
“你没听见啊。”邢泱说,“他嫌我恶心。”
“他是傻逼。”邵峙行说,“别跟他一般见识。”
“呦,你对我这么好。”邢泱漫不经心地笑,“我好感动。”
“你是混蛋,不是恶心。”邵峙行解释。
“……行吧。”邢泱捏捏鼻梁,混蛋比恶心好不到哪去,他也没指望邵峙行嘴里能蹦出什么令他惊喜的词汇,“你先吃,我马上回来。”
“干嘛去?”邵峙行问。
“放心吧,付过账了。”邢泱站起身,“两分钟回来。”
邵峙行不懂自己为什么紧张,深更半夜的,邢泱跑出餐馆,背影溶于夜色,世界陡然寂静无声。
餐馆右手边紧挨着一家药店门面,灯亮着,还在营业。
邢泱踏进药店,说:“有治跌打损伤的药膏吗?”
“有。”药师从玻璃橱柜里拿出一盒药膏,“二十七。”
“谢谢。”邢泱扫码付款,拿着药膏回到饭馆。
邵峙行看起来有些不安的样子,邢泱莫名想笑,可能因为邵峙行惶惶的模样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哝。”邢泱把药膏扔给他,“二十来岁的人了,摔一跤怪疼的。”
邵峙行拿起药膏左右看了看,说:“谢谢。”他顿了一下,尴尬地说,“你能不能帮我涂,涂完我打车回去。”
邢泱疑惑地扬起眉毛,邵峙行解释:“伤在背后,我够不着。”
“哦,好。”邢泱说,“那去我车里涂。”
邵峙行放下筷子,缓慢起身,背部肌肉刺痛,仿若被火燎去一层,他走路的动作蹒跚,像七八十岁的老大爷。
始作俑者闷闷地笑,抬脚跟上邵峙行,扶住他的手肘:“小心点,别又摔了。”
“怪谁。”邵峙行说,要不是邢泱死命追他,他能摔跤?
邢泱慢腾腾地拖长调子:“是啊——怪谁。”若不是邵峙行偷拍他追什么。
两个人磨磨蹭蹭走到一辆白色普拉多旁,邢泱掏出钥匙摁开车门,拉着邵峙行坐进后排,调低座椅,邵峙行脱掉上衣和衬衫。
邢泱说:“一般这种情况,后面总要发生点成人片段。”他叹气,“可惜是你。”听上去很嫌弃的样子。
深夜,车后排,男男,半裸,这几个词放一起,是大部分gay片的普遍开头了。
邵峙行拧着腰瞪他。
邢泱打开车顶的灯,抽出纸巾拭去邵峙行背上的血迹和擦破的皮肤,肌肉陡然绷紧,偶尔被疼痛刺激得颤抖。邢泱虚眯眼睛,手指蘸取柔软的膏体抹到伤口处,细腻的皮肤表层和柔韧的肌肉触感,像一头花豹。
邵峙行的身材很好,记者这个职业常年在外采风,提重物爬山涉水,肌肉的纹路极为漂亮,个高肩宽腰细腿长,非常符合邢泱的审美。
但邢泱不打算动他。
纯粹的人需要全世界的关爱,邵峙行是其中之一。
涂好药膏,邢泱拍拍邵峙行的肩膀:“好了,穿上衣服吧。”
邵峙行穿上衬衫,套上外衣,抱着相机掏出手机打车。
邢泱打开驾驶位和副驾驶中间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瓶水,邵峙行瞟见里面花花绿绿的小方块包装的安全套,没吱声。
邢泱大方地说:“你要吗,给你两个。”
邵峙行拒绝:“不用了,我没对象。”
“灌水气球玩啊。”邢泱说。
邵峙行:“……”
邢泱的有病程度,超乎你想象。
等了一会儿,车来了,邵峙行挥手告别:“我走了,拜拜。”
“拜拜。”邢泱看着邵峙行坐上车离开,坐进驾驶位,发动汽车驶进茫茫的夜色。
第二天邢泱一直睡到半下午,被范珊珊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
“什么事?”邢泱迷迷糊糊地说。
“姚赫要死要活地找你呢。”范珊珊得意地说,“你快来公司。”
“他死了吗?”邢泱问。
“……还没。”范珊珊说。
“那等他死了再叫我。”邢泱挂断电话,揉揉眼睛坐起身,打个漫长的哈欠。
虽然公关是乙方,但也有闹脾气的权利,邢泱双目无神地吃掉两个水煮蛋和一屉小笼包,仰头喝了一碗牛奶,拖着步子开车上班。
下午四点的北京远没有早晚高峰那么恐怖的拥堵,邢泱一路顺畅地到达公司,顶着一头杂乱的发型踏进办公室,和宗政茜面对面撞个正着。
宗政茜瞥他一眼,无奈地问:“刚起床?”
“嗯。”邢泱乖巧地点头,配上他乱七八糟的鸟窝发型,显得憨不愣登。
宗政茜说:“我办公室里刚煮好的咖啡,你喝一杯。”
“姚赫也在你办公室?”邢泱问。
“是的。”宗政茜温和地笑,“别躲着人家,快去吧,他等大半天了。”
“哦。”邢泱低头应下。
外人看来,邢泱和宗政茜有着奇特的关系。他们对外宣称是姐弟,实际更像母子,邢泱的狗脾气面对宗政茜突然哑火,乖得像只小白兔。
要邢泱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宗政茜愈发温柔,但这温柔只是伪装。到紧要关头,宗政茜还是会撕开表象,暴露出像最初捡到邢泱二十六岁时的性格,眉峰似刀,言语淬毒,直把人怼到无话可说,无地自容。
宗政茜捏捏邢泱结实的臂膀,眉眼弯弯地笑,眼角堆起细纹,犹显岁月沉淀的优雅气质:“我听范珊珊讲了大致的情况,昨晚辛苦你了。”
邢泱以为自己不在乎姚赫那些刻薄恶毒的话,面对宗政茜,他抿唇,心中飘起一丝委屈:“嗯。”
宗政茜双臂展开,抱住高大的年轻人,像小时候一样把他搂进怀里,轻轻地拍邢泱的脊背:“我的泱泱真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