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裴杨一整天都处在一种欲言又止的糟糕状态里,因为甄懿没有很好解读他的潜台词。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百货大厦购物,甄懿对折扣很满意,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送给朋友的,送给母亲的,还有送给裴杨的。
驱车回程的时候,两人经过教堂,裴杨主动提出去看看,甄懿说好,就跟他下车了。
教堂里正有一对新人举行婚礼,他们透过较为低矮的彩窗围观全程,看到新人发誓允诺,交换戒指,亲热拥吻,然后全场都在鼓掌。
这个时候,裴杨很用力地捏了一下甄懿的掌心,甄懿这下彻底明白过来了,裴杨身上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
甄懿的手心升温,他别开脸,小声说:“啊,这个,是很幸福啦。”甄懿挠头,“你是想要我向你求婚吗?可以的,可是,我现在身上没有戒指。”
裴杨紧握住他的手,心中巨石落地,淡淡说:“想得美,我来求婚。我只是想从你这里先预支一个肯定的答案。”
甄懿微笑:“那我的表意清晰吗?够肯定吗?”
教堂里传出舒缓优美的管弦乐,新人和围观宾客似乎要涌出来了,他们两个人就赶紧拉着手跑开,一口气跑回车上,裴杨发动车子,当机立断:“我现在就去买戒指。”
“!!!”甄懿心跳加速,“那么快吗!”
“对。”
裴杨一刻都不想等了。他不想等来某些不可知的变数,不想继续在没有名分的忐忑中煎熬,也不想甄懿抢在他之前向他求婚。
开车回到最大的百货公司,裴杨拉着他直奔珠宝柜台。有人送上热水,他们一边捧着纸杯喝水,一边靠在一起,像每一对新婚恋人一样紧紧挨着,仿佛世界上任何伟力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这个。”裴杨指着一对戒指。
甄懿摇头:“钻石太大啦,一直戴着会不方便,而且我们都需要经常戴实验手套。”
裴杨从没有觉得那么纠结过,他希望戒指昂贵、舒适、独一无二,这样才能让甄懿可以一辈子心甘情愿戴着它。
“让我们看看这款。”甄懿对柜台销售说。
这是一对铂金戒指,粗圈戒,没有女戒那么纤细,切面弧度又非常精巧,零星错落地镶嵌着几颗钻石。
“你觉得这对好看吗?”甄懿问裴杨。
“戴戴看。”他把戒指套上甄懿左手的无名指,指根白皙,在灯下玉石一般近乎透明,有淡淡青色纹路,把这枚戒指衬托得分外精致。
“好看。”甄懿看着戒指轻笑。
裴杨当即刷卡买单,让工匠在戒圈内刻上两人姓名缩写,于是又等了一个小时才拿到戒指。
甄懿惴惴不安地被裴杨牵着手,心里猜测,裴杨会打算在哪里求婚呢?希望不要在电梯里,也不要在车里,最好也不要在公寓里。
所以他进电梯的时候很紧张,坐进车里的时候第二次感到紧张,直到走到广场,裴杨终于离开,去给甄懿买了一杯热饮。
甄懿就坐在中央广场的长椅上。喷泉已经关闭,周末行人比平常少一些,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广场上的鸽子显得很百无聊赖,晃着两条细腿四处啄食。
甄懿等了一会儿,发现对面开过来一辆和时令非常不符的彩色冰淇淋车,冰淇淋车上挂着一只似乎从哪里偷来的孤零零的红色气球。
甄懿疑惑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去看了看,问里面的胡子大叔:“您现在卖冰淇淋吗?”
男人微笑:“爱冰淇淋的人不会在意现在是夏天还是冬天。”
他又看着甄懿说:“你要来一个吗?”
甄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好的,一个覆盆子口味的。”
甄懿接过做好的冰淇淋,胡子大叔又把红色气球解下来,绑到他的手腕上,“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他停顿了一会儿,“祝你,新婚快乐。”
甄懿大惊,下意识往四周看,发现裴杨已经站在他身后,非常无奈且郁闷地看了一眼胡子大叔一眼,“不合格的群演。”
裴杨单膝下跪的时候,周围几乎没有人,只有安静看热闹的冰淇淋大叔,还有无数灰鸽子白鸽子,漫天翻飞着,鸣叫着,见证着,像崭新人生篇章的每一个祝福的大大小小字符。
“甄懿,请你和我结婚。”裴杨定定地看着他,明明已经得到甄懿的提前允诺,但是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你说想要冰淇淋车,我买下来送给你,你想要彩色气球,可是,可是我现在只能找到红色气球。”
他打开丝绒戒盒,露出那枚戒指,“我爱你,特别爱你,我从来没有那么爱过谁。”裴杨有点语无伦次,“我知道自己,孤僻,不合群,固执己见,可是我也想要你爱我。”
“我已经收到你迟来的心,现在,能不能快点收下我迟来的戒指?”
甄懿看着裴杨,他的手腕上还绑着那只红色的气球,他像一个容易升空的幻梦,一个太过昂贵的礼物。在这个瞬间,他心想,世人权衡婚姻,但是这恰恰是裴杨最不擅长的事情,他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想要接吻就是想要接吻,说要结婚就是想要结婚。因为很爱甄懿是,所以就算一次求婚不成,他依然会求第二次,一直一直等到甄懿笃定而幸福地点头。
而现在就是甄懿笃定而幸福地点头的时刻了,他没忍住,鼻尖发酸,幸福地头重脚轻,几乎是眼含热泪地跌进裴杨的怀里,伸出手,“快点给我戴上呀。”裴杨立刻给他戴上了戒指。
裴杨拉他站起来,然后紧紧抱住他。甄懿把冰冷的手贴在裴杨颈后,情动地满足地拨弄裴杨的短短的发尾,抬眼,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气球挣脱束缚,穿过鸽群,跌跌撞撞地往天空升去。
甄懿终于没忍住泪,“好了,这下,裴杨你就永远永远没有办法离开我了。只要你不告而别,整个世界都会帮我通缉你,你的一举一动,我永远有第一知情权,从现在开始,我就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快乐,有没有不小心难过,是不是需要我的安慰。”
“我现在很想亲你。”裴杨定定地看着他。
甄懿嚷嚷着,明明脸上还淌着泪珠,态度却非常狂妄蛮横:“那你亲啊。”
裴杨就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经年爱恨痴缠在吻里消融,他们曾经的求不得,曾经的爱别离,曾经的怨憎会。
事后,甄懿很害羞地捂住脸,“那个卖冰淇淋的大叔那时候走了没有?”
裴杨想了想,“你当他走了吧。”
甄懿就开始抓狂。
在回国前一天,裴杨请了斯蒂文作自己的介绍人,和甄懿在教堂里立誓领证,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合法夫夫认可。
“又要分开了。”甄懿情绪低落。
裴杨掐他脸,“我五月份就回来,要做的事情很多,搬家,装修,乔迁酒,还有婚宴。”
甄懿摆出当家作主的姿态,“我会安排好的。”
“你想好新家墙纸用什么颜色了吗?”
甄懿闻言,痛苦地捂住了脑袋,继续陷入无尽的纠结中。
“慢慢来,等我回来。”裴杨搂着他,一齐看窗外风景。两个人的手贴在一起,冰凉的戒指贴在一起。罗马人相信无名指有一根血管直通心脏,所以甄懿的戒指内圈刻着裴杨的名字,裴杨的戒指内圈刻着甄懿的名字。
彼此的姓名永远紧贴自己的心脏。
裴杨如约在草长莺飞的春天回了国,飞机落地,他看到接机人群里的甄懿,穿着浅米色衬衫和长裤,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看到裴杨后,他就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那张很容易让人喜欢的脸。跟初遇那一眼一样,逼仄的实验室门口,一个倒退,一个前进,前胸贴上后背,眼睛撞进眼睛,像天上两朵蘸满水汽的云骤然相遇——病中的甄懿把口罩摘掉,那张脸让裴杨此生再难忘。
“裴杨!我在这儿!”甄懿大声喊着。
——“你好,我是甄懿,你叫裴杨吧?老师跟我说了。我比你大一级。”记忆里的漂亮青年温和羞怯地笑问着。
“看到了!”裴杨拖着行李箱跑过去,抱住他。
——“哦。”二十五岁的裴杨突然自己都无法理解地别扭着,把脸别开,把手伸出来,隐隐有点期待对面的学长抓住自己的手,“你好。”
反正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有情人终成眷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