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当今圣上被后宫嫔妃扎小人了。
如今在御书房追查幕后黑手,
华贵的波斯地毯上跪了一群赏心悦目的美人。
都不如坐在龙椅上的人漂亮。
眼若星辰、肤如凝脂,
眉眼间自有一股雌雄莫辨的风情。
身为暗卫的我,
附在皇上耳畔悄声道:“盯紧萧贵妃。”
皇上低低道:“她会如何?”
我道:“哭、抱大腿、撞柱子、说人栽赃她。”
话音刚落,搜身的嬷嬷才踱至萧贵妃跟前,
她就梨花带雨地哭诉一通,
爬过来抱住皇上大腿,
决意撞柱以表决心,
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扎小人的事为熹嫔栽赃。
皇上冲我无声道:
“牛逼。”
我淡淡道:“基本操作罢了,低调。”
新皇登基不过堪堪一年,
明里暗里,多少宗族势力巴巴地盼着他出事,
好叫当朝势力重新洗牌,再捞得几笔好处。
想当皇帝的没有蠢的,
蠢的那群人,坟头草都有我高了。
被搜出关键证据的萧贵妃,
哭哭啼啼地被宫人拖了下去。
一群吵吵嚷嚷的宫人、侍卫与美人又潮水一般退下了。
御书房金碧辉煌的殿门一关,
当今圣上高贵冷艳的表情骤然一变,
从龙椅上飞身而下,
他单膝跪地,冲我恭敬道:“皇上,臣今日多有冒犯。”
我斜靠在龙椅上支棱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懒懒地抿了一口茶道:“无妨,今日做得很好。”
我又道:“柳妃今日瞅着你的神色有些古怪,往后要注意。”
皇帝道:“臣遵命。”
他欲言又止,我抬了抬眼皮:“说。"
他正色道:“皇上,今日还没有和臣做人工呼吸。"
我一口茶喷了出去。
他语出惊人,
是有原因的。
前些日子的夜里,有歹人行刺于我。
我为了躲那袖箭,不得不水遁保命,
但我水性不佳,
昏昏沉沉在冷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
我那到宫外办事的暗卫萧白才赶到我身边,
大惊失色地将我捞起来,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
只听见他道:“皇上,臣来迟了!"
他又道:“皇上,得罪了!"
然后我们就亲嘴了。
然后我就晕了。
醒来之后,
我和我的暗卫互换了身体。
萧白自幼被我带进宫中,与我形影不离。
我在国子监读书,他做我的陪读。
我在朝堂争皇位,他做我的侍从。
我在皇宫做皇上,他做我的御前带刀侍卫。
我与他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
遇到这等荒唐事,还是头一遭。
但我毕竟是专业的,训练有素的皇帝,
很快就冷静下来,
与他商议解决方案。
萧白道:“臣唯一做过的事,就是落水那日和皇上亲嘴了。"
我气得给了他一脚,怒道:“混账东西!朕砍了你!"
萧白一本正经道:“皇上听臣解释!此举名为人工呼吸,
意在将臣之气渡与落水之人,气息通畅,便可救人一命。”
我将信将疑道:“…朕怎么没听说过。”
萧白道:“皇上自幼生在宫中,深居简出,自然不懂得民间这些土方子。”
萧白又道:“就连宫里年长的嬷嬷,也未必晓得。”
他神色如常,不似作假。
我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身子换回来。”
萧白沉吟片刻道:“皇上,解铃还须系铃人,臣有一计…”
说罢便嘟起嘴巴,目光炙热地看向我。
于是,
我和我的暗卫进行了人工呼吸。
我俩并排蹲坐在龙床上等了半晌,
无事发生。
萧白道:“皇上,再啵一个?"
我:…
自那日落水醒来之后,
我和萧白使出浑身解数,
想要寻得换回身体的法子,
但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每日萧白都会忸怩地开口:“皇上,今日还没有和臣做人工呼吸。”
我眼一闭心一横,
幻想着说不定哪天,
就换回来了。
但萧白这厮,做人工呼吸的时候,
有点不太老实,
每当我觉得他要不老实的时候,
都会温柔地拔出腰间的佩剑,
是把好剑,削铁如泥。
然后他就老实了。
不过眨眼的一瞬,日子便过了大半。
半个月后的今天,
萧白已经能够在我的身体里熟练地应付各路朝臣,
在屏退外人的时候,他依旧是我的暗卫。
但只有一点做得不好,
他不懂得后宫嫔妃们的弯弯绕绕,
只会在一旁频频点头,
抚掌道:“爱妃说得有道理!”
活脱脱一个昏君。
当瑶妃与柳妃互相扯着衣袖,
为究竟是谁推谁落水,
而吵吵嚷嚷地跪在他面前,
要他主持公道时,
他求助的眼神就会殷切投向我。
小狗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
但我这人心肠一向很硬,
如非必要插手,我一般视而不见。
萧白这糊涂官只好糊涂断案,
他故作深沉地说一些场面话:
“瑶妃还是柳妃,这是个问题。”
我没绷住,笑了。
我的后宫一天也不得安生。
又有嫔妃来找萧白主持公道。
淑妃道:“皇上,臣妾的簪子被柳妃偷去了!您看,就戴在她头上!”
柳妃道:“皇上,嫔妾不过是有一支与她相似的簪子罢了,怎么能叫偷!”
淑妃道:“你无情无耻!”
柳妃道:“你无理取闹!”
萧白唯有此时才像个昏君,
眼皮都快合上了,
嘴里还不住敷衍道:“爱妃说得对。”
我站在他身后,
冷眼看着这两个浓妆艳抹的美人说了小半篇抒情散文,
心下不耐,
偷偷伸手拧了一把萧白的腰。
萧白吃痛地站起来,
大喊一声:“疼!”
两位嫔妃惊讶地望着他,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萧白情真意切道:“朕的意思是,
看两位爱妃为了簪子争吵,
朕很心疼!“
萧白又道:“你们且回宫去,朕再赏你们几支珠钗,
大家和和气气,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哈!”
淑妃和柳妃行礼谢恩后走了。
萧白一副得意的模样冲我邀功:“皇上,臣这次做得好吗?”
像条狗在摇尾巴。
我道:“珠钗的钱,从你的月银里扣。”
狗尾巴耷拉下来了。
我又道:“还行,进步了,知道一碗水端平。”
狗尾巴又摇起来了。
身为暗卫,我最近很忙。
忙着钓大鱼。
萧白演皇帝演得越发炉火纯青,
我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跟随在他身边。
今夜下了雨,我带着一身寒气从将军府回到寝殿,
才摘下蓑衣,就看见萧白巴巴地坐在桌前等我的萧白。
我道:“怎么?柳妃又要你主持公道了?”
萧白道:“皇上,您还没用膳吧,臣下面给您吃。”
我阴恻恻地盯着他,手按在了配剑上
他自觉失言,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臣说的不是那个下面。”
我不说话。
萧白自暴自弃道:“好吧…但起码,不要让臣感受到痛苦…”
我摘了佩剑扔到桌上,道:“笨。”
萧白道:“皇上,您不生气?不砍臣了?”
我点头。
萧白雀跃道:“那臣下面给您吃!”
我很想揍人,但忍住了。
今日处理完公务,
萧白又照例道:“皇上,今日还没有和臣人工呼吸。”
我连着做了十几日,早有些不耐烦,
于是拧着眉头道:“真有用?”
萧白道:“皇上,为了苍生!不要放弃!”
我犹豫了。
萧白道:“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勉勉强强蜻蜓点水般地用嘴碰了碰萧白的嘴唇。
没变。
萧白道:“皇上,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我沉吟半响,又感到有些尴尬地用嘴碰了碰他的嘴唇。
没变。
萧白道:“皇上,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我一甩衣袖,转身去取放在架子上的宝剑,
冷冷道:“朕只亲最后一次,再变不回来,朕就砍你!”
萧白道:“皇上息怒!
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拔出长剑,
气吞山河地吐出一个字
“滚!“
但萧白不能真滚,
因为现在他才是皇上,
我才是暗卫。
柳贵妃近来进御书房恳请皇上主持公道的频率高的过分。
萧白私底下跟我告状:“皇上,您说她是不是暗恋臣啊,成天往御书房跑。”
我道:“柳将军此次打了胜仗,柳家的气焰越发嚣张了。”
萧白道:“先前皇上也同臣说过,柳家兵权不收,您睡不安稳。”
我冷冷道:“柳妃有异心。”
萧白试探道:“她爱上臣了?”
我没好气道:“蠢货,她想叛变。”
新晋嫔妃的封妃大典前夜,
我难得心血来潮,替萧白绑了发带。
铜镜里印出我和他的脸。
剑眉星目,这原本是萧白的脸。
凤眸含情,这原本是我的脸。
我道:“不错,收拾一下还是人模狗样的。”
萧白在拍马屁事业上向来不遗余力,一骑绝尘。
他道:“那是皇上底子好。”
我道:“平日里在后宫你随性惯了,明日场合庄重,你且稳重些,
别叫那些人看出端倪来。嘱咐你的那些事,要记在心上…"
萧白道:“臣记得清清楚楚。”
我眯起眼睛:“哦?近来新晋的桂美人,你可知道…”
萧白道:“桂美人的三围是:89、60、86…”
空气又安静了。
萧白讪讪道:“皇上,听臣解释…”
我习惯性地冲殿外高声道:“来人!给朕把他拖出去斩了!”
萧白急匆匆地欺身而上,捂住我的嘴,
轻声在我耳边匆匆道:“皇上!现在您是微臣,微臣才是您!”
我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向来不喜欢被人压制着,
条件反射地反手揪住萧白的衣领,
将他按在床头,居高临下道:“朕许你碰朕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寝殿的门开了。
萧白这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此时满脸无辜地斜倚在床头,
委屈道:“萧侍卫,你弄疼朕了。”
前来答应的小李子只敢低头:“皇上,娘娘们都看着呢…”
他身后站着一众伏跪在殿前,等着觐见我的妃子们。
一水儿的美人半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但我知道,这群心思比狐狸还精的女人一定都看见了,
过不了今晚,
当朝圣上的断袖之癖,
会以超光速的速度在各个宗族大家中传播。
想到这里,我拽着萧白衣领的手微微颤抖。
是气的。
今夜睡得不安稳。
我披了件薄薄的外套,爬进了萧白寝宫的窗。
月色如水,倾泄在瓷砖上,闪闪发亮。
萧白迷糊道:“皇上,这么晚了…"
我捏住他的下巴:“朕今晚胸闷的很。"
萧白道:“皇上日理万机,许是累了。"
我干巴巴道:“今天还没做人工呼吸。"
萧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好像还没睡醒。
我沉默着站了一会,
确定他睡了之后,
捏住他的下巴,
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
为封妃大典准备了很久的萧白,
特意记住了后宫所有嫔妃的位分、家世、以及三围。
但他精心的准备,并没有在第二天派上用场。
金銮殿前,站着柳妃的父亲柳将军。
萧白道:“哟,柳将军精气神不错哈,上早朝就上早朝,带什么刀呀!"
柳将军道:“你不是皇上。"
殿内朝臣一片哗然。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萧白身后。
萧白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道:“你说不是就不是,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柳将军道:“我听柳儿说,近来圣上性情大变,
喜好男色,公然在殿内与侍卫行那等苟且之事。
恐是妖物作祟,化作陛下的模样来蒙蔽天下。
我柳家辅佐陛下至今,知道当今殿下锁骨处有一颗红痣,
皇上若是问心无愧,就让老臣上前验明正身。"
萧白拉低了衣领,漫不经心道:"好啊。"
柳将军昂首阔步上前,
只往锁骨处撇了一眼,
就将刀架在了萧白的脖子上。
他道:“你个歹人,你果然不是皇上!”
朝臣开始骚动。
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指鹿为獐罢了。
萧白的锁骨处,分明有那颗红痣。
柳将军又道:“萧白,你是皇上自幼养大的暗卫,
皇上的性情,你最清楚不过,你说,
他是不是皇上!"
满朝文武都看着我,
萧白也看着我。
萧白的眼里一片死寂。
我缓缓道:“柳将军,他就是皇上。"
我道:“你放下刀,我便差人放了柳妃。"
柳妃的哭喊声应景地从龙椅后的屏风里传来。
我道:“我自幼效忠陛下,
你敢动他一根汗毛,
我就将你女儿千刀万剐。"
柳将军一脸震惊地望着我,
我知道他在震惊什么,
因为我的这番说辞,
与那个雨夜与他商议的,大相径庭。
我交出皇上的贴身虎符,与他达成共识,
我保柳妃平安,助他夺得帝位,
他给我暗卫得不到的荣华富贵。
我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虎符,
道:“将军办事还是不够谨慎,块这才是真的。"
我抓住柳将军微微发抖的剑柄,
朗声道:“柳将军糊涂了,你女儿柳妃早就疯了,净到父亲面前讲些皇上被妖物附身的糊涂话。柳将军护主心切,当了真,今儿个才率兵前来擒住这妖物,但其实都只是将军女儿失言,误会一场,将军您看我说得对吗?”
阶下的群臣交头接耳,目光灼灼地望向殿前的我、柳将军与萧白三人。
柳将军道:“是老臣一时糊涂。”
他把剑放下了。
我松了手,血就从指缝滴了下来,
好疼。
但这次,
又是朕赢了。
柳将军一行人锒铛入狱,听候发落的时候。
萧白正笨手笨脚地替我上药,下手没个轻重,
我被他弄疼了,不耐烦地伸手去拿佩剑,
萧白瘪嘴委屈道:“您要砍就砍吧,臣不会再躲了。”
他又罗里吧嗦道:“但是这伤还是要包扎的。”
我道:“受伤的是我,你红什么眼眶。”
萧白道:“微臣在那日之前,以为自己不过是皇上可有可无的一颗棋罢了。”
我道:“有这瞎想的功夫,不如多看几本书补补脑子。”
萧白道:“臣以为身子一直变不回来,皇上心急了,
想要利用柳将军逼宫,好叫微臣去死,
您再用那块真虎符威胁他,让他辅助您登上皇位。”
我哼哼道:“不错,有点计谋,这些日子朕没白教。”
我看见他漆黑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再仔细看时,
又是小狗一样摇尾乞怜般湿漉漉的眼神。
我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许是我看花眼了。
他道:“皇上,做人工呼吸吗?”
他又道:“您不说话,臣就当您同意了。”
萧白凑了上来,
很快我就后悔了。
这狗贼竟敢伸舌头!
我伸手要去取佩剑,
手却被他牢牢地箍住了,
我抬腿要踹,
被他推搡着推到墙上,
压得动弹不得。
我想要说话,
但全数被他吞进了肚中。
这不要脸的狗东西!
毫无预兆的,
我们又变回来了。
我怔怔地盯着自己熟悉的掌纹,
只觉得恍若隔世。
萧白砸吧着嘴,食髓知味道:“皇上,臣悟了!”
我没好气道:“悟了什么?”
萧白道:“那日做人工呼吸,臣是伸了舌头的。要变回来,也应当如此才行。”
我咬牙切齿道:“为何不早点用这法子。”
萧白委屈道:“每次臣想那样做的时候,皇上都拔剑威胁臣。”
我知道我的暗卫是个装委屈的一把好手,
但我偏偏狠不下心对他真的发火。
只是嘴上骂骂咧咧道:“你这狗东西!”
然后再虚张声势地给他一脚罢了。
我道:“事到如今,朕只有一个疑问。”
萧白含笑道:“请讲。”
我道:“真正的人工呼吸,要伸舌头吗?”
萧白顾左右而言它道:"啊这。"
我道:“那朕落水那日,你做人工呼吸,为何伸舌头?”
萧白支支吾吾道:“啊这。”
我勃然大怒道:“好啊!你这狗贼!原来早就馋朕的身子!”
我骂骂咧咧之际,萧白又堵住我的嘴了。
换气的空档,
他哑着嗓子道:“皇上,你本可以除掉臣。”
“是你让臣有机可趁的。”
而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你的人工呼吸!
朕这一辈子都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