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云笙正巴巴的看着,却瞧见摄政王谢晏归微微欠身,极其敷衍的拱了拱手后,便风轻云淡的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云笙准备了半晌的“平身”没有用上,节奏完全被打乱了。
老大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云笙一时有些无措,他求助的看向一旁站着的丁公公,拧着眉问道:“摄政王没有跪,要打板子吗?”
这话一出,谢晏归挑了挑眉,喉间发出一声冷笑,随后眯着眼看向云笙。
丁桂则是头皮发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叩起了首。
他想要否认,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回答摄政王名为臣,但实际比您这傀儡皇帝尊贵故而用不着跪?还是说摄政王无礼当拉出去打上二十大板?
丁桂懊恼至极,心道前几日给皇上讲这些时怎么就忘了把摄政王给摘出去!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见皇上还等着他回话,摄政王也是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自己,
丁桂灵机一动,忙开口道:
“皇上,先前是您免了摄政王的大礼,曾亲口下旨说摄政王是您的长辈,见圣驾时只需行半礼即可。”
云笙怔了下,随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心道这才对嘛!他怎么舍得让老大向自己行礼?原来此前就已经免了,云笙禁不住松了口气。
他有心向谢晏归展现一下最近这段时日自己学到的本领,便清了清嗓,开口道:
“原来如此,摄政王外出多日,可有思念于朕?”
此言说罢,殿内的空气仿佛凝住一般,顿时又冷了三分。
丁桂缩着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门外当值的小太监和宫女则是吓得躲出去好远,生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灭了口。
而此时的谢晏归都要被气笑了。
他今日来金华殿,本是因着在前朝受了几个老顽固的气,这才来找找这皇帝的晦气,不成想晦气没找成,倒是自己反被这毛刚长齐的臭小子连续噎了两次。
谢晏归似笑非笑的看向云笙,薄唇抿了抿,幽幽道:
“想必皇上的病已经大好,胆子似乎也大了不少,都知道拿微臣说笑了。”
云笙虽然听不懂话外之音,但也能掌握字面的大概意思,他将谢晏归的话琢磨了一番后,没在字里行间找到老大有想自己的意思,脸上不免挂上了几分失落,
喃喃道:“朕甚是思念你。”
“呵。”
一声冷笑传来,丁桂的两腿禁不住抖了抖。
谢晏归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站起身,走到皇帝身前,伟岸的身躯带来一片阴影,将云笙完完整整的遮在其中。
谢晏归嗖然出手,捏住云笙的下巴将其抬起,眯着眼道:
“微臣怎么觉着皇上不是病好了,反而更重几分了?你当本王是谁?与你又是何等交情?”
云笙被捏的有点疼,心里一边吐槽人类的肌肤太脆弱,一边不由自主的将脸颊往谢晏归的手掌里拱,想寻求更多的抚摸。
他不明白谢晏归为何又发了怒,莫非是自己方才的表现不好?见其发问不免有些紧张,
云笙蹭了蹭脸颊后小声回道:
“丁公公说你是臣,朕是君,乃君臣关系,丁公公又说您为师长朕为弟子,亦是师徒关系,可在朕心里,你是朕最最最亲密的人……”
谢晏归这会儿完全没心思听皇帝在嘀咕些什么,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掌心,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那股细腻柔软的触感。
美好……脆弱,让人想暴起破坏……又禁不住沉溺其中。
当谢晏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的大拇指已经不由自主的在那稚嫩粉白的脸上摩挲了两下。
他心口猛地一跳,迅速抽出手,随之而来的是被冒犯的暴怒和难堪之感。
谢晏归目光寒冷的盯着云笙,一字一句的问道:“皇上自幼养在深宫,怎会这等青樓瓦舍的做派?”
云笙学习时间有限,还不知道“青樓瓦舍”是什么意思,便满眼求知的看向丁桂,等着他向自己解答,可惜丁桂这会儿恨不得找个耗子洞躲进去,哪敢抬头?
云笙只能重新看向谢晏归,见其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全是怒意,他禁不住有些怕,小声道:“老大……摄政王以前明明很喜欢的……”
……
谢晏归真的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狠狠的瞪了地上趴的鹌鹑般的丁桂一眼,转身大步的离开。
走到殿门口时,冷冷的丢了句“皇上歇息多日,明日也该上朝了。”后,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云笙追到了门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耷拉下脑袋,委屈巴巴的想道:老大和我相处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难道背着我有别的狗了?
思及此处,云笙神色一变,连忙扯起已经跪麻了双腿的丁桂问道:
“丁公公!摄政王家养狗了吗?”
丁桂被问的一愣,他将歪了的帽子扶正后老老实实的回道:“摄政王府上确实养了一只爱犬,是只白色的京巴,皇上怎么忽地问起这个?”
京巴?!那种又小又矮又不中用的狗?老大竟然为了一只京巴背叛了自己!
得知“真相”的云笙很生气!
他气哄哄的跑回了内殿,将宫人都撵了出去,独自一人生起了闷气。
而此时的谢晏归去了勤政殿,着人将丁桂叫来问话。
丁桂将摄政王离宫这一个多月皇帝的点点滴滴都复述了一遍。
谢晏归闻后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出声问道:“皇上的生母果真是宫女出身?”
“回王爷的话,此乃千真万确。
皇上生母乃苏州人,被先皇酒后临幸后怀了孕,那宫女怕宫妃毒害便悄悄将孩子生了下来,一直藏匿在荒废的冷宫里才平安长大。”丁桂回道。
谢晏归听罢,忽地回想起血洗皇宫之日,在冷宫中搜到这位皇子时,云笙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本不想给元家留后的,但看着云笙懵懂无知的模样,让谢晏归想起多年前的自己,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留他一命。
恰好谢晏归需要一个傀儡来安抚守在边境的几个皇姓王,便顺水推舟将其推上了皇位。
丁桂见摄政王脸上并没有不耐烦之意,踌躇了一瞬后又道:
“王爷,奴才瞧着皇上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养大的,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见过,连床榻上的摇铃都要拎出来问问老奴那是个什么物件儿……”
丁桂说起云笙的“可怜”之处时,脸上带了几许心疼之色,谢晏归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他,起初还有些耐心,但不成想眼前这个老东西嘀嘀咕咕说起来没完没了,到最后竟然红了眼窝子哽咽起来……
谢晏归见状嗤笑一声,挑着眉问道:
“怎么?本王不过让你伺候他月余,你就被那小子策反了?”
“奴才不敢。”丁桂闻言忙深深作揖。
谢晏归喉间发出一声冷哼,斜了丁桂一眼,
“还有你不敢的事?日后将那些狐媚惑主的奴才都赶出去,莫在皇上身边伺候。”
想起方才皇帝将脸贴在自己掌心磨蹭的模样,谢晏归禁不住蹙紧了眉,暗骂:定是被那些狗奴才带歪了!哪还有好男儿该有的阳刚劲!
不成!虽是个摆设,也不能养的过于软弱,谁见过身为皇帝还三天两头撒娇的?
思及此处,谢晏归垂眸思忖了一瞬,开口吩咐道:“明日起,晨间让皇上到练功场学些拳脚功夫,本王会交代竹青去教。”
丁桂闻后怔了怔,虽心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连忙高声应诺下去安排。
用罢午膳后,在勤政殿批了一上午奏折的谢晏归正打算到内殿小憩一会儿,就听到金华殿的宫人前来禀报,说皇帝不肯用膳,门还锁得死死的谁也不让进。
谢晏归本就被折子里的事搞的耐心全无,闻后当即沉下了脸,朝着金华殿大步而去。
谢晏归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丁桂弓着身子贴在寝宫门口,苦着脸柔声哄着:“皇上,老奴已经换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多少吃些吧……”
“朕不吃!东坡肘子来了朕也不吃!”殿内传来皇帝的声音,也不知道他藏到了哪里,语调瓮声瓮气。
瞧见摄政王来了,丁桂连忙上前行礼,回禀道:“王爷,皇上早膳就用得少,这午膳再不吃,怕是要饿坏……”
“不吃便撤下去,一顿不吃饿不死。”谢晏归冷冷的打断,随后阴沉着脸走到殿门口,朝着里面冷声道:
“皇上还当自己是三岁幼童?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
云笙此时正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听到谢晏归的声音,下意识就想掀开被子去开门,但猛地记起谢晏归已经有了别的狗,云笙顿时气得又把自己裹得严实了几分。
既然老大都不要他了,他也不要老大了!
云笙很生气,很想发泄,忍不住嗷呜一口咬在柔软的被子上,开始晃着脑袋撕咬。
忽闻殿门哐啷!一声巨响,随后便有人走了进来。
云笙闻的出是谢晏归的气息,他眼下不想见他,便继续闷在被子里不吭声。
谢晏归气急之下抬脚踹开了房门,他长腿一迈径直走到龙床前,抬眼便瞧见宽敞的龙床上趴着一只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虫”,而虫子的头部正快速的甩来甩去,愚蠢滑稽的画面让他不忍直视。
谢晏归气的七窍生烟,生怕旁人看到皇帝这副尊容,忙转过身看向跟进来的丁桂等人斥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众人吓得一个激灵,忙垂着头退了下去。
丁桂还算有眼色的关了殿门,亲自守在门口。
谢晏归看着眼前圆滚滚的“虫子”,面黑如锅底,气都不打一处来。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在哪里下手将人给逮出来,他为了早日回京,路上几乎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回了宫便马不停蹄的处理政事,眼下难得有空想合合眼,却全被眼前这个愚蠢的东西给毁了。
困乏无比的谢晏归这会儿只觉气血上涌,咬牙切齿的开口道:“皇上,您是天子?这副模样哪有半点皇帝该有的样子?”
云笙闻后轻轻哼!了一声,将身子往里面滚了滚,虫头调到了里面,甩得更欢了几分,依旧不理谢晏归。
谢晏归眼下实在疲乏极了,见皇帝油盐不进,便也无心继续管教,暗道:愿意饿便饿着吧。
他本想转身离开,又见龙床宽阔舒适,何不直接在这睡下?
谢晏归睨了床里面还在不断“甩头”的皇帝一眼,想必这蠢货一时半会儿不肯出来了。
谢晏归懒得再管,径直躺在了床上,阖眼休息。
前朝皇帝重私欲,极其爱享受。
这龙床上的用度无不奢华富贵,采用的皆是最极品的丝绸缎布,玉枕更是旷世之宝,乃是在昆仑山上仙女泉中挖出的白玉石雕制而成。
谢晏归稍稍枕在上面,便觉着玉枕中散发出一股柔和又清爽的气息,渗透到脖颈处舒适极了。
不多时,谢晏归便沉沉睡去。
云笙裹在被子里听着身侧的动静,察觉到谢晏归气息变得平稳悠长时,便知道他睡着了。
云笙拱了拱身体,“臌涌”到谢晏归身边看了看,见其阖着眼睡得安稳,眼下两抹淡青色彰显出他这些日子的疲惫。
云笙不忍打扰他歇息,便不敢再动,贴在谢晏归的身边也合上了眼睛。
谢晏归醒来时,发觉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而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让他愣了几息,随后才回想起自己实在累极,便睡在了金华殿的龙床之上。
想起睡前皇帝还闹着脾气,谢晏归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想起身看看皇帝去了哪,忽地发觉自己怀中窝着团什么东西。
谢晏归垂下眼,只见皇帝脖子以下依旧缩在被子里,而露出的脑袋则是压在自己的右掌之上,双眼紧闭红唇微张正睡的酣畅。
谢晏归身体一僵,难怪方才睡觉时便觉着右手贴着什么柔软细腻的物件,不想竟是皇帝的脸。
他有心抽回手,但看着皇帝睡的沉稳香甜,胸口却莫名涌上一股莫名的不舍情绪。
怎么回事?自己也被丁桂那老东西熏染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