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不应该啊,从没听说喝了“封喉”的人还能活下来,谢不应一时错乱,失焦似的盯着段铮熟睡的脸。
段铮还睡着,也不知道梦见什么,眉目皱成了川字,睡也不见得安稳。谢不应无意识的伸了手指停在段铮的眉骨上,他隐约记得自己死了,飘飘然的魂魄困在那具僵直的尸体边上,看着段铮纵马奔上山,踉跄着扑上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手却抖的厉害,他飘在边上蹲下来看段铮,那双一直冷冰冰的眼睛如今赤红着,茫然的抱着那具冰凉的尸身。谢不应看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下山,他给净云留了字,说要一把火烧了干净,段铮便攥着那张纸看着净云把柴堆点了火,大火漫天,谢不应只剩了一捧灰,那点不着调的魂魄渐渐散了,最后一眼谢不应只看见段铮闭着眼呕了口血。
可如今算是怎么回事?死灰复燃是这么用的吗?谢不应死死盯着段铮看了会儿,终于想出来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段铮,太年轻了。
露出来的胸腹间也没有伤疤,简直是,简直是十年前的段铮,谢不应陡然一惊,几乎不敢吐气,慢慢把自己的手腕翻转过来,腕间光滑,并没有那道切断经脉的伤疤。
老天爷,我这是返老还童啊,还不等谢不应想明白,身旁那人动了,横在自己腰上的胳膊缓缓收了回去撑在额角,宿醉的头疼让他失了警觉,谢不应屏住呼吸,终于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好家伙,他俩阴差阳错第一回上床的时候,这可真是造了孽了。在谢不应几乎想夺路而逃的时候,段铮睁开了眼睛。
谢不应瞪圆了狐狸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僵在那里的段铮,心想:我的好大儿,这可是合奸,你可别又打我一顿,如今我年纪大了,经不起。
下一刻,就看见段铮陡然阴厉的眼神,谢不应来不及说话就被那狗东西掐着脖子摁在被子里,“说!谁派你来的,好大的胆子!”谢不应被他掐蒙了,心想上辈子也没这么直接就上手掐死他啊,好歹过了两招才挨了顿揍,难不成是因为我上辈子狗胆包天,睡到被段铮一脚踹下床才醒,这会儿他一醒就正对我这色中饿鬼的脸,起床气太大?谢不应觉得他有病,好在武功还在,当即一脚踹向段铮的小腿,段铮跟脚下也生眼睛似的一把攥住谢不应脚踝,抓住的一刹那就愣住了,谢不应趁机反手往段铮胸膛上打了一掌,趁段铮吃痛松手,一个翻身滚下了床边穿裤子边大骂,“段铮你有病吧,睡了本大爷不跪下来谢我就算了,爽完就灭口,你是畜生吗?”这边谢不应忍着后穴不适,龇牙咧嘴的把自己往衣服里塞,好歹要拾掇出个人样来,那边段铮跟傻子似的半跪在床边盯着他脚踝上的红绳串子看,谢不应刚套完裤子,转身就看见段铮直愣愣的看他,也不知怎么了,眼圈都红了,把谢不应吓的一哆嗦,心想段铮这禽兽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怪变态的,挺不容易。
这一哆嗦不要紧,有蜿蜒的温热液体顺着后头直往脚下流,谢不应僵住,段铮这畜生昨天晚上全弄里头了,如今那些子子孙孙沿着谢不应的腿往下淌,刚穿上的裤子湿了一截,段铮显然也瞧见了,这会儿眼圈也不红了,倒是下头十分有精神的立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静的听得见针响。谢不应颤着手指着段铮,半晌没憋出个屁来,捞了件皱成咸菜的外袍就要摔门而去,段铮忽然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谢不应”,谢不应顿了顿,头也不回的甩手,“滚。”
谢不应披着外袍刚踏出这倒霉院子,对面就滚来一团波光粼粼的肉球,边滚边扯着嗓子喊,“三殿下!如何如何?那兰泊楼的花魁是不是妙不可言?”瞅见那张纵欲过度的圆脸蛋,谢不应恍然大悟,原来是你这蠢东西害我。上辈子他和段铮最初不过点头之交,一个皇子,一个封疆王送进京的世子,井水不犯河水,就因为临江侯那不成体统的儿子办了个赏花宴,阴差阳错睡在一张床上。
要说万恶之源,江立松这蠢东西当之无愧。
谢不应眯着眼看着他边跑边喘的颠过来,心里打量着先踹肚子还是先锤头,临江侯老来得子,给儿子起了个立松的板正名字,谁知道这不成器的小侯爷立是没立起来,肉倒确实松的很,一身湖光锦的袍子更是衬的那身肥油波光粼粼。谢不应瞅着江立松挤着讨好的笑跟他吹那无缘得见的花魁,听了半晌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小侯爷,你是怕我见着花魁硬不起来还是怎的,屋里头的香重的太监都能起来了。”江立松的笑僵在过于拥挤的脸上,期期艾艾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香是下头人送来的玩意儿,我这不是怕那花魁不得你的心吗?”谢不应温温柔柔的朝他笑了笑,“得的很,我这心都给他挖走了。”江立松背上一冷,但从小脑子就不好,瞧不出来谢不应的火都窜到喉咙口了,真当他满意极了,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啊!我就说,这姑娘脸蛋生的那是花容绝色,三殿下准保喜欢。”谢不应咽了口气,笑道,“正好,我昨晚上做的狠了,她恐怕生我的气,你替我进去瞧瞧她,”顿了顿,谢不应从袖子里掏出个金珠子来抛在江立松怀里,“就说爷赏的,就是功夫不到家,回去找人再练练。”江立松看着谢不应衣领子里露出来的牙印,心想那花魁可真够野的,三殿下都敢咬,怪不得要她回去练练,是该长长规矩。当即拍着胸脯夸下海口,定叫谢不应满意,风风火火的就推门往屋里去,谢不应心里默念三二一,就见着那肉团被人一脚踹出了门顺着青石板一路滚到他脚底下,卡在胸口一口气总算顺畅的吐了出来。
转头看见段铮冷着脸站在门口,谢不应笑眯眯的用脚掂了掂江立松的胳膊,“穿的够快的,你不是早听见了吧,还放他进去。”段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出气?”谢不应摸了摸鼻子,段铮和他都属无妄之灾,原本来应个场面,喝醉了不过在临江侯府歇一觉,却没想到江立松连个席面都办不好,混了几个下头来的官宦公子,揣错了意,往休息的房间里放了掺料的香。
日光通透,谢不应和段铮一人站在院门口,一人隐在门内,一时间相顾无言,谢不应其实挺想上去摸摸段铮的脸,最后两年,他俩床滚了不少,平心静气的对着说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谢不应挺想问问段铮看见他死了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转念一想,这个段铮才十九,没有挨过那些说不尽的苦痛,也没有走到过穷途末路,还没变成权柄在握的摄政王,那些委屈和咽下去的血说给他听大概要被当成疯子。
不是他,谢不应错开了目光,深深的吸了口气,多好啊,段铮还没变成他。
这时候的段铮还是光辉的,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十九岁的小王爷。那个阴郁的,凶狠的,满身伤痕的段铮和那捧灰留在无可言说的过去。来得及的,谢不应,还来得及,如果没有你,段铮就能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不用被不可追的爱意困在过去,被数不尽的怨恨扯着往前,只要你松手。
只要你松手。
谢不应垂下眼帘,松手啊,太难了,怎么舍得,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