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上古时候,盘古开天辟地,将十方世界划分为神、仙、人、妖、魔、鬼六界。
六界纷争,历经数十万年,才归服于神、仙二界。
神者天地生养,仙者灵气所化。
但到了如今,上天庭除却衍嗣绵延的小辈神仙们,又多了许多飞升上来的散仙。
跟上天庭这些土生土长的神仙不同,这些散仙要么是结了奇缘飞升,要么是刻苦修习功德圆满飞升。但因生于下界,虽修行数年,却还是带了浊气在身上。
于是每过一千年,瑶池仙境便会打开。
掌管仙籍的上神便在此为他们洗尘定阶,撰入宝箓。
而那些散仙飞升天界时,多少都会引起些灵气波动,但因自身仙力微薄,基本跟挠痒痒没区别。
可今年不同,不周山倾,南海水溢。
天生异象,从一开始就不大对劲。
而后九天瑶池更是恍若沸腾,最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抛出了个百丈高的浪头来。
仙娥呆了。
散仙们呆了。
观礼的诸神也呆了。
掌管仙籍的神尊还未来,洗尘礼也还未开始,瑶池这是怎么了?
闹脾气了?
此时,散仙最后边儿。白浮披着一袭素色斗篷,以袖掩面,躲在那株繁茂古木后,恨不得提起裙子就跑。
因为这瑶池不是在闹脾气,而是在发抖,大抵是闻见了他的气息,给吓的。
不为别的,四百年前,白浮上界偷仙丹,揍过它一回。
旁边那位绿袍的散仙见他越站越远,一把将他拉住,悄声:“小仙友灵力低微,怕是受不住这瑶池的脾气,我祖师爷曾告诉过我,它打盹儿的时候气性大,灵力翻涌时可敌一位上神。来,快抓紧些。”
白浮遮着脸,自是千恩万谢。
而后偷偷摸出颗丹药吞下,将身上暴涨的灵力又往下压了一压。
终于,那瑶池不抖了。
白浮还未松气,青云殿上悬着的灵钟忽然无风自动,竟开始疯了似的敲了起来。
那口钟是天界报时的,力气大的很,此时便震得一群小仙东倒西歪。
这档口,白浮怀里的小东西一动,竟从他衣领中探出脑袋,小声唤他:“爹爹,你连那口钟都揍了哇!”
这小奶狐是他做凡人时养的,后来跟着他一道修炼,便开了心智。
就是有些蠢笨,千年了也修不成人形。
“嘘,不许出来,躲好。”白浮将它塞回了怀中的乾坤袋里。
绿袍散仙自己都要飞了,还尽心尽力拽着他:“小仙友抓紧了,这钟灵力颇深,被他震一下,寻常仙几百年修为可就没了!”
白浮站的稳稳当当,趁诸神不注意,手里快速掐了个决,隔空便将那钟给敲晕了。
终于,天地安静了。
“掌管仙籍的不知是哪位上神,如今几位真皇都到了,为何他却迟迟未见?”
“仙友有所不知,掌仙籍的乃是南海神尊。如今远古众神凋零羽化,天上地下仅他一位上神了。平日里隐居南海三十三天,轻易不出来的。”
白浮没甚尊重地在心里头想:“原来是位老不死的,胡子应该一大把了吧,难怪不肯出门。”
须臾,洗尘礼开始,散仙们依次上前听封。
终于轮到白浮了,他披着素色斗篷,将身子遮得密不透风。垂首上前,跪在瑶池边的玉阶前,叩首求封。
“神尊,我想掌司命之职。”
众神皆诧,素来听封,还从未有人敢开口要神职的。
白浮知晓,但他别无他法。
一千年了,他寻了那人整整千年。从鬼界到地府,阎王爷都换了三代了,数十亿凡尘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可就是找不到他,他在凡间的爱人。
白浮做凡人那会儿,是个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年轻的皇帝是他夫君。他们很恩爱,可最终还是逃脱不掉凡人的生死宿命。
夫君去世那晚,抚摸着他的脸,很是不舍:“要是能生生世世在一起,该有多好?”
他握着他冰凉的手,哭了一整宿。
次日,便舍下家人朋友,富贵权势,毫不犹豫地入了深山修行。
他记得临走前国师告诉他:“神仙断七情绝六欲,纵使飞升,你们也无缘。”
白浮不信,所以千年来不停寻找他的魂魄,飞升了无数次也不肯位列仙班。
可哪里都找不到。
如今,也只有做了司命星君才能知晓他到底投生到了何处。
“请神尊成全。”
“神尊今日未来,定阶的正是司命星君,你想抢他饭碗么?”一位仙君带着几分讥讽地质问。
听见是司命星君,白浮眼中一亮,立即抬首:“小仙想求星君一事。”
司命星君立在高台之上,望着他的眸中,颇为复杂:“所求何事?”
“小仙为人时在凡间有一夫君,是大梁国的皇帝,于庚子年秋桂月初三子时丧生。我想问星君,他如今投生在何处?”
“死了千年了。”
“是的。”
“你寻了千年都寻不到,可曾想过,他或许并不想见你?”
“他不会的,他说了会等我。”
司命星君不再多言。
白浮正想再恳求几句,瑶池再次沸腾起来,灵钟疯狂敲击,像两个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众仙东倒西歪。
白浮赶紧捏决,准备将那俩碍事的打到闭嘴。
——铛
那口钟忽然不知被什么撞了下来,大老远地砸进瑶池里,随后安静如死。
带起的风浪将白浮身上的素色斗篷直接掀飞。
刹那间。
红袍猎猎,墨发如瀑,细腰盈盈一握,身段妖娆,妖冶逼人的容颜哪里是仙者该有的,那额间花钿艳丽夺目,分明就是妖邪之物。
众仙大惊失色,终于还是认出了他:“白浮你这妖孽竟还敢来上天庭!”
白浮生怕司命星君不帮他,急忙解释:“我是飞升上来的,我是仙,我不是妖,你们不能因为我长的跟你们风格不大一样,就……”
“你都飞升多少次了?哪回不是去太上老君炼丹炉偷仙丹!偷完又下界,下界又飞升,你玩儿呢?”
白浮还想再说什么。
那人却忽然闭了嘴,其余人也都停住了。
随后,朝着他跪了下来。
背后有汹涌的灵力翻滚,倏的,瑶池里窜出一道青光朝他冲来,在白浮怔愕的眼神下,擦着他的肩膀,飞去了身后。
——原来是那道青光把钟撞下来的。
白浮转身瞧去。
雪袍曳地,玉缎银发,面若寒梅覆雪,眼似冰川湖海,气质恍如谪仙,冷冷清清,好像连吐气都是冷的。
他负手而行,提步走向高台。
经过白浮僵硬的身体时,连稍稍停顿下也无。
热泪滚面,白浮回身大喊:“楼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