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俩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来到吃面的地方。这是一间街边小店,开店的是个中年汉子,卷着袖子,在长案板上揉面。
旁边的矮桌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在包馄饨。
魏霆均进门,叫了一声“王哥”,那汉子转过身来,看到熟人,满面堆笑。
“来了啊,今日想吃点啥,细面还是削面?”
魏霆均看向孟泽,问道:“面和馄饨,你想吃哪一样?”
“馄饨吧!”
“那就一碗馄饨,一碗削面!”
王哥看了孟泽一眼,点点头去下面。
他这一走动,孟泽就看出来了,这人左腿有点瘸。
馄饨是老婆婆端上来的,孟泽看她小小的个子,佝偻着背,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去接。
老婆婆起初吓了一跳,见孟泽伸手接了碗,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好俊的小伙子!”
孟泽脸一红,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被老婆婆调戏。
这反应实在有趣,魏霆均不觉起了顽心。他扶着老婆婆在桌边坐下,介绍道:“大娘,这俊小伙子是我媳妇儿!”
老婆婆耳朵有点背,问道:“你说啥?”
魏霆均笑了笑,又加大了声音,指着孟泽,说道:“我说,这俊小伙子是我媳妇儿!”
店里还有几个客人在吃饭,闻言全都朝这桌看过来,孟泽又不好发脾气,只得瞪了魏霆均几眼,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可是他不知道,这几个瞪眼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带着一股子少有的亲昵,这让魏霆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老婆婆这回终于听清了,她仰着头,把孟泽打量了一番,末了笑眯眯地对魏霆均说道:“你这媳妇儿娶得好,有福气!”
这下,孟泽脸更红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吃馄饨。
王哥端着面上来,老婆婆抓住他的胳膊,“小三啊,你瞧瞧,阿均也娶媳妇儿啦,你啥时给奶奶娶个孙媳回来呀?”
这下轮到王哥尴尬了,“阿奶,你说这些干啥呀?”
王奶奶不依,“怎说不得,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个媳妇儿了。我这身子骨,没几天好活的了,就盼着你有个归宿,我也好下去跟你爹娘交代!”
这可是大招,王哥接不住,只得低头听训,末了还答应跟媒婆去相看,王奶奶这才满意了。
“让你们看笑话了!”王哥擦擦头上虚汗,看着远去的王奶奶,有些窘迫。
魏霆均笑道:“阿奶最放心不下你,你也别敷衍她了。”
王哥回头看了下正在包馄饨的奶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
魏霆均心里有数,问道:“是那天我见着的那个么?”
王哥点点头,“她名声不好,我怕我奶不同意,一直没敢说呢?”
“怎的名声不好?”魏霆均问道。
“她嫁去李家没一年,李家大郎就没了,李家二郎落了水,大家都传她命里带灾,克夫克子。我倒是不信这东西,可是老人家信,我哪里敢说。”王哥说着,叹了口气,做事去了。
魏霆均拿起筷子,默默地起吃面来。
吃完东西,魏霆均牵着羚牛,带着孟泽往买牲畜的市集去。
路上,孟泽问道:“王哥喜欢的那个,是个寡妇么?”
魏霆均点点头,冷不丁问道:“你信这些么?”
“不信!”孟泽摇头,“命格这种东西,都是哄人的,哄自己也哄别人。信这个的,都是傻子!”
魏霆均又问:“你怎见得都是哄人的?”
也许是魏霆均问得太过认真,孟泽索性认真解释起来。
“命格这东西,其实就是算命先生对人生的幸或不幸的阐释,当然,主要是不幸的解释。一个人活得很苦,佛经里是怎么解释的呢,他说,这个人前世是个大恶人,做了坏事,所以今生,他就要受苦。等他今生受够了苦,下辈子就能平安喜乐了。命格的解释,本质上也跟佛经差不多。就拿生孩子来说,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十分凶险,搞不好就一尸两命,这是事实。可是当父母的不能接受啊,算命先生就投其所好,搬出解释,说这孩子生来就是克父母的。你说,这种命格有什么道理呢。我想,王大哥喜欢的那个姑娘,嫁人之前命格应该不错,不然嫁不出去。可是她夫家发生一连串不幸,她突然有了克夫克子的命格,这不明摆着是自欺欺人么?把不幸安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然后其余的人就可以心安理得过自己的日子,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信的缘故。若我若是那个姑娘,我会同他们说,去他娘的克夫克子,别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我不认!”
“我不认!”这话如同巨锤,重重地砸在魏霆均的心头,本就不牢靠的枷锁刹那间飞灰湮灭。
他眼眶一红,紧紧拉住孟泽的手,大踏步地往前奔去。
有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前一秒,孟泽还担心,就是去了马市,这么大个的羚牛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卖掉。
下一秒,一辆马车哒哒从身边经过,马车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公子探出头来,指着魏霆均牵着的羚牛,激动地问:“这是什么?”
“羚牛!”
“怎么卖的?”小公子紧盯着羚牛,眼里透着热切。
孟泽心道有戏,正要上前搭话。冷不丁,车厢里响起一个清淡的女音:“阿弟,不要胡闹!”
小公子把头缩回去,小声央求着,磨了好一会儿,才又探出头来。
“多少钱?”
“三两银子!”孟泽笑道。
三两银子不算什么,小公子点头,就去掏荷包。
帘子又被拉开了些,一个俏丽女子略微向外看了一眼,说道:“一头牛才两贯钱,这个要三两,岂不是漫天要价?”
“怎么是漫天要价呢?”孟泽也不恼,“两贯钱确实能买到牛,但也得看是什么牛,健壮的耕牛可不是这个价。我们手上的羚牛,是从高山上猎到的,稀罕得很,出3两银子根本不算贵。”
俏丽女子听了,仍是有些不太满意。孟泽想了想,打开竹笼,拎出一只野鸡。
“三两银子,再附送一只锦鸡。就看你要不要了。这锦鸡毛发鲜亮,用来做毽子玩也是不错的!”
看到锦鸡,小公子更加忍耐不住了,“阿姐,买下吧!”
俏丽女子无何奈何,掏出几块碎银,递给车夫,再由车夫交到孟泽手上。
孟泽掂量了下,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让魏霆均交货。
剩下的两只野鸡,孟泽就近找了一个小酒家,七十文一只卖了。
猎物全部出手,一共得3两并140文钱。
魏霆均清点一番,拿出一块约1两的碎银,递给孟泽,“收着吧!”
“真给我?”孟泽抬眉。
魏霆均点点头,“你自个儿拿着,想买什么就买。”
既然这样说了,孟泽也不客气,将银子收了起来。
魏霆均带着孟泽走街串巷,先去了裁缝店,让裁缝帮孟泽量了尺寸,做几套换洗衣服。尔后,又去了砚台铺,给魏青松买纸和笔。
看了价格,孟泽直咋舌,难怪穷人家读不起书。普通毛笔七八十文一支,砚台一两银子起,好的砚台要七八两。
买了毛笔和草纸,魏霆均又直奔药铺,叫伙计拿一瓶人参养荣丸。
凡是跟人参挂钩的东西,价格绝对低不了,但看着伙计收了一两多银子时,孟泽还是肉疼了一下。
跋山涉水猎到的羚牛,才得3两银子,这五粒指头粗的丸子,就要一两多银子,简直就是抢钱。
况且,这贵得要死的东西,放现在来看,就是保健品,吃与不吃,效果都差不多。
魏家已经没落至此,还要在这上面花冤枉钱,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好。
“你们这收药材么?”孟泽顺了口气,问道。
“收的!”伙计点了点头。
“茯苓、枸杞、天麻一般是什么价?”
伙计报了价格,孟泽又问:“人参呢?”
“若是采到人参,尽管送来。”伙计兴头来了,“年份短的,能卖个几两。年份长的,几十上百两都成!”
“那成,以后我弄到了,就上你这儿来卖!”
多一个潜在的收购渠道,伙计自然答应得爽快。
魏霆均皱眉说道:“进山危险,药材也不容易采到,这活儿你不能干。赚钱的事就交给我,你安心在家待着便是!”
孟泽反驳道:“交给你,你能赚多少钱?你今日刚得的银子,还剩下多少?”
魏霆均一顿,半响才说道:“你别管,我日后多上几趟山就是了!”
得,这还赌上气了。
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孟泽也软了口气。
“你担心我有危险,你上山去,难道我就不担心了?”
“我身手好,出不了事!”
这样子没法沟通了,孟泽无奈,“好吧,我跟你保证,不单独上山就是了!”
魏霆均这才满意。
俩人又去买米面,孟泽乘势拿钱买了几包蔬菜种子,魏霆均打听到用途之后,又把钱补给了他。
被人这样照顾着,孟泽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余,又不觉有些心疼。
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摊上那么一家子凉薄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