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这还是除了醉酒之外,头一次张殊同同他谈起关于笙儿的事儿。
只不过张殊同低下头,嘴角含笑,语气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只像是在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只是拓跋政宗知道,他必然是很难受的。
因为这位端方执礼,不爱出格的准王爷,此时此刻,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好一会儿之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太子,不如我也去叫些酒来,咱们各喝各的,但是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不过相公你不用去叫酒了,我之前已经让他们送来了一些。”
张殊同听到话之后,就起身下了榻,跟着敦煌太子身后,看他走到了一个**上锁的大箱子前,然后把箱子打了开。
然后,张殊同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只见他缓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咋了咋舌:“太子,不是我说,你……你准备这么一大箱子的酒……能喝的完吗?”
眼前的这个装衣服用的,能够有整个人长的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都是酒。
而且他也挺好奇,这太子到底怎么淘到这一堆酒的?
“喝的完,而且从这儿回到皇城的一路上,其实这些酒还不够我喝。”拓跋政宗说到这儿,也叹了口气,扁着嘴:“但是这已经是驿站内所有的酒了。只能将就将就了。”
回程的路只需要七八天,这么些酒都不够喝。
……还只能将就将就
张殊同默默扶额:“太子,你的这些酒,足够我全家人喝两*了。”
拓跋政宗闻言颇为惊奇的看向了他:“相公,你酒量真小。”
“太子,应该这么说,是你酒量太大了。”张殊同简直哭笑不得:“我得问一问你,你们敦煌的人都这么善饮吗?还是说你是敦煌最能喝的?”
“这叫做善饮吗?在我们敦煌这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吧。”拓跋政宗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而我的酒量,在我们敦煌其实已经算是很不能喝的了。”
“啧啧……你们敦煌,究竟是一群什么样彪悍的人才啊。”本来谈起笙儿,还颇有些伤感的张殊同,此时此刻,噗嗤一声,笑着摇了摇头。
拓跋政宗还在那儿挑挑拣拣着酒:“相公,你喝这个吧,这个酒劲儿大,喝起来畅快。还有这个,他们说这叫闷倒驴,是驿馆里酒劲儿最大的一种酒了。还有这个,据说是用五步蛇的毒泡出来的,听说对治疗风湿骨病有所成效。相公,江东的气候一定很湿冷吧,加上这一路的奔波。来,喝点儿这个酒。”
“……太子啊,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把驿馆里所有名字带酒字的酒全都划拉过来了?”
“相公你怎么知道的?”拓跋政宗惊讶的看向了张殊同。
张殊同这简直哭笑不得:“因为那个用五步蛇毒泡出来的,可是只有在问诊用药之时才会喝那么一小杯的药酒啊。”
说完之后,张殊同把药酒搬了出来,道:“这个就不要带了,也不要喝了,回头我去送还给驿馆,这个酒不仅不好喝,喝多了还会中毒。”
“哦……”拓跋政宗眼巴巴的看着那一坛子的酒,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而张殊同往后一瞥,就瞥到了他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张殊同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子,你是不是还是想喝?”
“恩……”
张殊同笑着摇了摇头,最后到底是给拓跋政宗倒了一杯。
“不过,你只能喝一杯啊。”
张殊同说完之后,这才把那杯酒递给了拓跋政宗。
语气也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拓跋政宗抬起眼,看着眉眼温柔,朝他递过酒杯来的张殊同。
张殊同温柔的像是他曾在一副画上看到的神仙,也出尘的仿若不在这个人间。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拓跋政宗突然就想起了九歌山鬼里的这一句话。
诗歌之中这是形容身为山川之神的山鬼,孤身一人伫立在高高的山巅,脚下云雾溶溶浮动舒卷的出尘绝世。
若是张殊同从山上走下,想必也是别的诗歌里所说的神仙了吧。
拓跋政宗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杯酒,他咽了口吐沫,抿了抿嘴,眼神都有些直勾勾的:“相公,你笑起来真好看。”
不出意外的,张殊同又红了脸。
张殊同赶紧把杯子塞给了拓跋政宗,而后掩饰的咳嗽了两声:“那什么,你慢点喝。”
“好的,相公你想喝什么,我给你拿。”拓跋政宗拳头一握,给张殊同展示了一下自己健壮的肱二头肌,最后再缀上一句:“五坛酒够不够?”
“啊啊啊!不用那么多,一坛酒就够了,一坛酒也喝不完!”
虽说说出来有些丢脸,但是丢脸就丢脸了,喝醉是不可能会喝醉的。
因为新婚之夜的那晚,自己喝醉之后差点儿发生了什么的那件事儿那可还是历历在目的。
不过,喝酒之前说的话,那仅限于喝酒之前。
酒一喝上去,尤其是身旁还有一个拿着药酒当水似的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喝,并且还带劝酒的人的时候,那喝多喝少,可就由不得当事人了。
而酒,也是越喝越上瘾的。
于是乎,本说好了自己一坛子也喝不完的张殊同,被连劝带引,最后是酒入愁肠,越喝越带劲,连喝了两大缸。
最后这位兄台眯缝着眼,通红着脸,舌头打结,摇头晃脑的来了一句:“太,太子,再来一坛!”
这下,哭笑不得的换成了拓跋政宗。
不过,等他搬来了坛子之后,转过头来,却发现张殊同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过去一看,好嘛,已经醉了。
酒入愁肠的下一句,便就是愁更愁了。
愁的人必然会想要倾诉,而张殊同也不例外。
拓跋政宗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唤道:“相公,我扶你回榻上休息吧?”
张殊同迷迷糊糊听到那一声唤,便伸出手,牢牢的攥住了拓跋政宗将要扶他的那只胳膊。
“太子,你,你陪我说说话。”
“好的相公。”
“你叫,叫我殊同就,就好……”
拓跋政宗微微抿嘴,他的声音低低的沉了下去:“我听说上尧国的姓名,是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够叫的……”
“你救了我一次,嫁过来之后又那么懂事,守礼,你当然可以叫。”
说起嫁过来,张殊同便想起了笙儿。
醉酒之前,他守着他的礼,他端着他的端方,有很多话,他没法说,只能藏在心里。
但是喝醉了酒,心里藏着的话便越来越藏不住了。
他紧拧眉头,痛苦的咬紧牙关,道:“我**想到,笙儿原来喜欢的,并不是我……她为什么不同我说呢。”
“我可以成全她的,我理解她的,嫁一个好夫君对于女子来说很是重要。但是,她为什么不同我直说呢?她又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呢?”
说到最后,当拓跋政宗蹲下身子,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张殊同时,发现他的脸颊,划过了一道泪痕,而此时此刻的张殊同,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拓跋政宗的目光,渐渐的暗了下去。
他低下头去,轻声的对张殊同道:“我知道你这一行经历过什么的,你就是太善良。放心,他们让你折的面子丢的脸,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还回来。”
不过张殊同一句话也都**听见,这位酒品极好的准王爷说完了自己的不解和痛苦之后,便两眼一翻白,直接睡了过去。
张殊同的规矩体现在方方面面,但是唯独不体现在睡觉的时候。
这也是头一次拓跋政宗看见张殊同把自己扭成了一个麻花,并且双手还交叉着,短短的一张塌,他几乎全占了。
以至于他想上榻睡觉都上不了。
关键是眼下已然深夜,兼之……他也不知道张殊同的房间在哪儿。
不知道房间在哪儿,也就没法给张殊同送回去。
而张殊同现在看上去又需要人看护,省的一个翻身给滚溜到了地上。
不过张殊同这好歹**滚到地上去,不过饶是如此,拓跋政宗也在张殊同的身旁,陪了他整整一夜。
等到第二天早上,睡成了一个走字状的张殊同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趴在自己床头边上睡着的拓跋政宗。
此时尚且早春的天气,拓跋政宗就只披了一件外套,这就算是再抗冻的人他也必然是受不住的。
所以张殊同赶紧把自己的被子给拓跋政宗盖了上去。
他这本来以为拓跋政宗是行军打仗的人,应该十分警觉,不过没曾想,哪怕就算是张殊同把被子给他盖上,甚至于下了榻穿完衣服之后,拓跋政宗也**被吵醒。
虽说准长庚王蹑手蹑脚,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但是瞧着拓跋政宗熟睡的程度来看,他这一路也是真的受累了。
唉。
自己去给他弄点粥饭什么的留着他醒来吃吧。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一下,除了武功之外,咱们这位准王爷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君子六艺也自然是触类旁通。
便是厨艺之道,也是深有造诣。
所以一大早,驿馆里的厨娘齐齐瞪大了眼,望着这位昨天入住就已经传开了,今天终于得见真人的世子爷朝她们含笑施礼而道:“几位大嫂,我来借个厨房,熬一瓮粥。”
她们那自然连连点头。有的厨娘大嫂发现这位他们上尧国那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安平王世子长的果真如传说中一样的英俊时,那激动的脸都红了,连忙招呼他进来,要把***灶台让给他。
不过,这位世子爷在问了米和**,却找了最偏僻的,丝毫不影响其他厨娘做事的一个地方,就开始自己淘洗大米,和**,切肉煮米做粥了。
而拓跋政宗其实在张殊同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就醒了。
他一醒来发现张殊同不在,眉头就下意识的皱了皱,发现自己身上被张殊同盖着被子之后,他那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
但等他去找张殊同的时候,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护卫们说**见到过张殊同,问了驿馆客舍的掌事也都**见到过张殊同,等终于问到了一个知道张殊同的客舍在哪儿的掌事之后,去了张殊同的房间看了看,也**找到张殊同。
这下子,拓跋政宗开始慌了。
“你们说他能去哪儿?”这位太子殿下夫前夫后两幅面孔,此时此刻,他皱紧眉头,压低声音,一派的不怒自威。
被拓跋政宗突然爆发的气势吓了一下的掌事一个哆嗦,赶忙解释:“世子爷应该**出驿站,方才我去喂马草的时候,列位牵来的马匹和车驾都在。”
“那我再去找找。”拓跋政宗眉头拧的更紧了,脸耷拉着,只是从掌事的身旁走过,掌事都能感受到一股子冷飕飕的寒意。
都慎人的那种。
掌事一个哆嗦。
而阴着一张脸的拓跋政宗准备去别的地儿再找找张殊同的时候,刚转了个弯,就跟张殊同面碰面了。
拓跋政宗看见张殊同的那一瞬间脸色立马由阴转晴。
他瞪大了眼睛,眼神由张殊同转到了他端着一碗粥上。
最后,拓跋政宗深深地松了口气:“相公原来你去厨房啦?吓死我了。”
“你以为我扔下你逃了?”张殊同看着那短短一会脸上颜色几端变化的敦煌太子,忍俊不禁。
而拓跋政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很郑重的道:“不是,我以为你是不是掉进茅坑里了。”
“……”
张殊同的嘴角逐渐勾起了一个颇为苦涩的笑,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太子啊,掉茅坑里这么有难度的事情,我想我应该是办不到的。”
说到最后,张殊同这才将自己手里的粥递给了拓跋政宗:“我早上醒时你还未醒,穿的又少,怕了着了风寒,给你煮了一锅**鸡蛋粥,里面放了生姜,来,吃了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