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鹤翊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鸟语。
按他这话,我第一时间推测的是,他大概知道我会登船。章柏林和他也许是朋友,也许是合作伙伴。冷静想想,哪里有那么多的机遇等着我,我这初创小公司又如何会有这么多曲折,章柏林说来说去,无非有人暗中使坏不让我好过,倒逼着我登船罢了。
越想越觉得是鹤翊搞的鬼。
还宝贝。快一年不见,恶心人的本事见长。
长按,删除。
“看什么呢,表情这么黑,宝贝青……诶你咋删了?”饭桶擦着头发凑过来。
“垃圾短信。”我将手机熄屏,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提醒他:“明天就要去港市登船,证件什么记得放好。”
拿上准备洗澡的衣服,正要踏出门口,饭桶冷不丁道:“是那个什么鹤羽发的吧?”
我回过身看他,坦白:“是,他好像知道我会上游轮,可能……章柏林就是和他一伙的。”
饭桶噢了一声,忽然又来句:“如果这鹤翊和你没仇,那就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却觉得鹤翊只是想把我往死里整,“算了吧,只是他的恶趣味。”
这已经不是取向的问题,这是疯子,疯子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他的行为动机。
饭桶咂摸着,摸着下巴又说:“以前那会,我就想说了,你在他面前好像很容易心软。”
我自认恪守原则底线,迅速摆手,“没有的事,我只会想给他两拳。”
“你要揍他?”饭桶颇为惊诧,“反应这么大?真的假的,昨天电话里头你也只是不轻不重地骂一句,‘鹤翊你真是害死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太冷淡,还是太心善。”
饭桶认为我在鹤翊面前心软无度,是我还没认清自己的心思,下次再碰到,要千万小心,免得又栽跟头。
他一向好意,我笑着说好。至于为什么喝醉了就给鹤翊打这通电话,或许真是憋在心里太久了,大脑帮我回忆起来,让我必须立刻马上骂他两句泄恨。
但他最后的问题,我答不上来。
“那如果真的见到了鹤翊,怎么办?”
他知道我不会真的做出打人这种野蛮行为。我只怕我躲闪不及,毕竟鹤翊总在暗处。
——
2013年7月1日,南方正值春季,我们暂停青龙的事务,踏上去往港市的轮渡。
几经波折抵达维港,吹来的风带着水腥气和冬季留存下的寒凉.
我们的前方正停靠着一个大型游轮,里头灯火通明,奢华非凡,一个个玻璃窗口依稀能看到有人在举杯交谈。游轮登船入口前方,穿着侍应生服装的年轻男生正站着组织周围的人有序入场。
才登上船,和饭桶正聊着,肩膀被人撞了下,碰撞让我偏了下身子,明显是故意的。抬头只能看到个宽肩窄腰的高背影,长腿迈得很快,闪身便消失在了走廊拐角,黑头发打理得很好,弧度刚刚好,但不是印象里的卷毛。
越靠近宴会厅,嘈杂热闹就越钻近耳朵。依旧是黑白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厅门口,让我们报上姓名,核对完给我们发了烫金枫叶的邀请函,标志性的笑容让我莫名觉得毛毛的:“登船愉快,玩得尽兴。”
身后的大门徐徐展开,璀璨金光乍现,眼睛缓过来能看到很多人在里面交谈。
据饭桶从章柏林那听来的说法,这场游轮将会从维港出发,在附近的海域航行十五天,而后再回到港市。立华向全国各地的顶尖人才发出游轮邀请,这期间邮轮上除开个人使用,其余产生的费用都将由立华制药承担。目的只要大家玩得开心,交流至上,乐意加入立华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不是有这种目的,我快要以为立华制药办的是大型慈善活动。
进了宴会厅,饭桶就在旁边的甜品区埋头苦吃,至于我,也因一时无法适应周围热闹和虚假的友好,抓起旁边不太甜的果酱曲奇慢吞吞吃,挡走正打算上前交流的人。
橙皮丁黄油曲奇搭上莓果果酱,味道不赖。
旁边的香槟塔水面小幅度晃动,游轮引擎启动,脚下的船正缓缓驶离港口。
进来的大门没过多久便关上,紧接着,台上来了位主持人,看起来像小丑演员,夸张的缝纫机冲天发型,穿着七彩条纹西装西裤。涂着黑桃梅花和红桃心的白面脸,看不清真实面容。
他向台下人宣告:“尊敬的各位来宾,天堂岛已驶离维港,愿各位在此处拾回本心,寻得最真实,最极致的快乐!”
话毕,得到响彻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这艘斥资数亿打造的巨型游轮由三层楼组成,我们所处在的二楼,中心区域是宴会主要活动场地,中心区外是一排排独立分隔开,写有房号的房间,宴会结束,会有服务生上前分发房号卡。
脚下的一楼供人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听说是主要的娱乐场所,至于有什么玩的,主持人没提,说是要遵从内心去体会。等周围稍稍安静时,我能听到楼下不时爆发出的哄笑和夹杂其中的嘘声,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三楼,据说是立华等高层人士呆的地方,和一二楼开放的门口不同,那里经常大门紧闭着。
登船时,有个很年轻的服务生特意提醒,不要冒失闯入其中,会给他们留下坏印象,后果很不好的,一个两个都不是好说话的,除非他们叫你上去。
“但最好……永远不要被叫上去。”
————
饭桶吃困了,和服务生去了房卡,说要回房去睡觉。我一时半会睡不着,没跟着去,海上信号很差,时好时坏,我只好走上甲板,在围栏处,举着手机转了转,试图探寻些许信号,好看看手机上有没有来自合作商的新消息。
答案肯定是没有,大家避青龙如蛇蝎。到现在,唯一还有回复的,只有标红的感叹号。世事真无常,起起落落,难以预料。
我正靠坐在围栏上,盯着幽暗海面上不时跃起的鱼和后头紧咬不放的鲨鱼角。
忽然,一声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响宁静的甲板。
我迅速回身望去,只见对面正明亮的房间,有三个人似乎起了点什么冲突。背对我的人是最高的,背脊挺阔,被橱柜挡住点视线,我看不见他的头。身上的黑衬衣沾了个白手印,看着像是谁一巴掌呼上去的,此刻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挨训。
对面是个八胡子矮墩,举着裂了一半的红酒瓶冲着那位高个,厚嘴皮子上下碰着,不知道在骂些什么,脸都气红了,旁边应该是他的助理,叉着腰狐假虎威的神气。
危险尖锐的玻璃裂口直直冲向对面的人,任由对方骂着也没有反抗,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他看样子完全处在劣势。
看来立华连小小的厨房区都走的是狼性文化路线。
正当我本着不在陌生地多管闲事的原则,准备回房睡觉时,走下甲板,路过半敞开的厨房门,事态完全变样。
八胡子竟然将裂口的瓶直直往对方身上扎去!
他怎么敢这样做的?!不怕闹出人命吗?我太过震撼,没想到故意伤人会如此直白呈现在我面前。
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等我望向对方,对上的会是鹤翊那双漂亮的金瞳孔。
说不上是在麻木,还是在左耳进右耳出,表情木木的。两人都在拉扯酒瓶,看上去就像是八胡子卖力地将手推过去。
就我与他对视的一刹那,处在僵持状态的酒瓶忽然向鹤翊刺去,行动先于大脑,第一时间朝他奔去。
遗忘旧仇,抛去种种过节,我什么都没有想。
唯一的念头是。
鹤翊绝对不能死在我面前。
我箭步上前撞开门,冲上前去,一心要拦下那酒瓶。
在离他那腹部仅毫米之差的瞬间,连同他的手一块握住了酒瓶,成功制止悲剧的发生。
好险。
我心想。
不自觉看向此刻的他。只见他从木然,垂眸到眼底闪过的诧异。
眼神中的波动开始幻化成某种委屈,和倾诉。
开口,和我说了重逢的第一句话。
“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