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午后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个高中生年纪的男生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脚步虚浮,表情呆滞,周围的人都本能地避开了他,却有个正在打电话的上班族视线被雨伞遮挡,和这个高中生撞在了一起,两个人同时跌在了地上。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上班族气势汹汹地骂了句脏话,捡起伞,抽纸擦脏水,面前那个高中生却失了神似的,半晌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把蹭得满是泥水的手伸到上班族跟前,问:“你看得见吗?”
“什么啊?”上班族莫名其妙,视线下意识挪向了高中生空无一物拢起来的手掌,“什么也没有啊,小子,你在说什么?”
高中生执着地更递了递,语气似有几分急切:“你看得见对吧!你看得见!告诉我你看得见!”
“……”
上班族无缘无故起了一身起皮疙瘩,后退半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有病吧”,接着一边呢喃着“疯子”,一边侧身避之不及地快步离开了这个高中生。
周真阳的手在半空中举了一分钟,才缓缓放下,蓦地苦笑一声。
手掌里触感分明绵软的眼球提醒着他世界的荒谬。
直到亲眼目睹没有一个人能看到这颗眼球,周真阳才知道李序秋为什么要拦自己,所有人都看不见,那么看得见的自己又能算什么?天才还是疯子?
雨打湿了周真阳的头发,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到十字路口中央,仍不知要去哪里,半晌,他慢吞吞地直接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红灯一闪一闪,继而切成绿的,无数的脚步声、呼吸声同时响起,数不清的人影撇下他离去,周真阳呆呆地望着信号灯,忘了眨眼。
忽地,众多穿越马路的人群之中有人停下,红伞遮住了他。
“真阳?”那人道。
几声过后,周真阳才缓缓抓回理智,冰冷的雨珠沉沉地坠在睫毛上,他花了会儿功夫才认出这是谁,他道:“方老师?”
站在面前的居然是班主任方老师。
方老师挎着包,用伞将两人同时罩了起来,她眼神狐疑,耳坠闪着同雨珠相似的光芒:“你不会是要撞车自杀吧。”
周真阳:“……”
周真阳低头在袖子上狠狠蹭了蹭脸:“没有。”
“那就好。”方老师松了口气,“你不应该在家里养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真阳吸了一下鼻子,心一横,站起来举起手,不太抱希望地问:“老师,你看得见我手里的东西吗?”
闻言,方老师严肃地将周真阳的手掌打量了十遍八遍,最后还是:“这不是空的吗?周真阳,你没发烧吧。”
方老师探手碰了碰周真阳的额头。
周真阳苦笑,将疑似周英华的眼睛揣进了兜里,摇了摇头:“我没有。”
“真的?”方老师更疑惑了。
“我先回去了。”周真阳说,转过头去,“我去找我爸。”
“诶?”方老师摸不着头脑,但觉得这个时候放周真阳一个人走不太好,于是赶紧拦住了他,没话找话地问,“你吃饭了吗?”
十分钟后,师生俩坐在了馄炖店里。
等待上菜的时候,方老师看周真阳状态实在不好,问:“你真没事吗?病到底养好没有?”
周真阳低声:“快了。”
“吃完了叫你家长来接你吧。”方老师说,想了一会儿,“你爸在家吗?不再的话叫你那两个哥来接你。”
周真阳垂头不语,放在膝上的拳头紧了紧。
馄炖上来了,周真阳抓起勺子,方老师翻出存的家长电话打过去,响起了无人接听的滴滴声。
“不用打了,打不通的,”周真阳说,低头给陈樾和李序秋各发了一条消息,附上地址,然后舀了一个馄炖塞进嘴里。
方老师只得把手机放下,百无聊赖地等这个倒霉学生进食,一面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来往的人都变少了,花明江的江面上升起冰冷的雾气。
“老师。”
“嗯?”
“如果我说我撞鬼了。”周真阳现在真是逮谁都说,“你信吗?”
“撞鬼?”方老师猛地回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周真阳,惊悚道,“你真的没发烧???”
周真阳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悲凉,什么也吃不进去了,神色肉眼可见地立即灰败了下去,就像一朵瞬间枯萎的花。
“等、等等。”方老师深吸一口气,咬牙微笑,“你刚刚说什么?”
“啊?”周真阳茫然,然后试探着道,“如果我说我撞鬼了……你信吗?”
方老师保持微笑:“我信。”
“真的?”
“百分之百真。”方老师说,“你不知道,其实我奶奶是个跳大神的,你知道花明江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水灾吗?我奶奶其实在那儿也跳过大神,还是领头的。”
突然被提起的“花明江”三个字,令周真阳打了个寒噤。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这就离开花明市,并且永远不再回来,这个处处疑团的花明市、处处迷雾的花明江。
周真阳哆哆嗦嗦地把他对陈樾说过的话,再度告诉了方老师,但没有提收到眼球的事情。
方老师非常认真地竖起耳朵,听毕点了点头:“听起来确实很吓人。”
周真阳在膝盖山神经质地擦了擦手:“那我下一步能怎么办?”
“找到水鬼的名字,这也太难了,按我说,你直接找个能和鬼说话的,比如有阴阳眼的那种。”方老师不愧是跳大神的孙女,看起来很正经地为周真阳考虑,“这不比大海捞针强?”
周真阳眼睛一亮,对啊!
紧接着,周真阳问道:“老师,您的奶奶还在世么?”
“你要去找我奶奶?”方老师的视线扫过周真阳,道,“我奶奶脾气不太好,住在花明山上,你确定?”
周真阳现在简直病急乱投医,站起的动作甚至大到险些掀翻了桌子:“我确定!”
方老师从头到脚把周真阳看了好几遍,勉强道:“好吧。”
在等方老师把车开过来的时候,周真阳再度打开了和陈樾、李序秋聊天的界面,还没有回复,这俩人可能在白日宣洇,故而他也不感到意外,只是飞速打字,又发了一条。
手机的滴滴声把李序秋第二次吵醒神。
早上,周真阳离开之后,陈樾又骗又哄地把他拐回了公寓,一关门,李序秋就没能保住自己的皮带,快要下雨了,屋子里的空气也又湿又冷,李序秋的寒战等到他被抵在墙上后打得更加厉害。
陈樾要干什么一目了然,偏偏李序秋就是不想让他如意。
李序秋忍住不停从脊髓窜上来的战栗感,发狠似的向后一脚,陈樾愣是受了这一脚,仍不肯把手从李序秋的腰上离开,李序秋羞愤怒道:“你还是人吗!”
之前什么叫疼什么扮惨,果然就是在骗他。
这么一脚狠的,还踢在那种地方,陈樾偏偏就是一声不吭。
“你不是说我是疯子?”陈樾在耳边含笑,“那就不算人了。”
李序秋咬紧了嘴唇,天色阴沉下去,一抹玻璃反射的白光投射到李序秋发红的耳后和近于白色的腰间,此刻,那里已经有了几根模糊的虹色如朝霞般的印记,很快,被新的盖住,再接着,手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继续进发。
两个人跌倒在客厅的黑色大沙发上。
李序秋脸被迫朝下,很快就缺少氧气了,只得竭力地仰起头,恰好把脆弱的脖子送到了陈樾手里,像一只踩中陷阱的猎物,令他有种自己的呼吸频率会被掌控的错觉。
但陈樾没有。
陈樾只是像他们在相遇的第一夜那样,温柔、缱绻、昧惑地弄着他,李序秋不知道这个混蛋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陈樾会比李序秋自己还了解自己。
陈樾听见李序秋的闷哼声,又从阳台的玻璃倒影上看见李序秋闭眼皱眉的模样,那就像一幅绝世名画,陈樾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李序秋的喉结上跳动,感受那里一上一下的跳动,甚至能感受到鼓噪的血液从脖颈流过去的动静。
真想尝尝那血的味道啊。
陈樾恶意地想,数着李序秋凸起的脊椎节数。
猛然间,李序秋的身体满弦的弓般猛地弓起,光影顿时减半,湿透的手无力地在光滑的皮沙发上挠动,留下清晰可见的指痕,见状陈樾也不动了,他搓了搓手指,李序秋自然察觉到他的动作,整个人都红透了,把脸死死地埋进靠枕里。
“你真漂亮。”陈樾说,“宝宝。”
李序秋咬紧牙关,全身热得好像在发烧。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被你迷住了。”陈樾还在自顾自地说,犹如魔音缠耳,“我当时就想,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想这么叫你,宝宝。”
李序秋紧闭双眼。
周真阳的消息就在这个点儿发过来的。
陈樾死死地压制住他,微笑道:“又害羞,你自己的东西而已。”
李序秋更羞更愤:“你不要脸!”
陈樾认认真真地注视那东西从指间坠落的样子,时间久得让李序秋汗毛耸立,他回头怒斥:“你要干什么?!”
陈樾像猫那样张了张手掌,又合上,语气无辜:“你不是说我不要脸?”
这时莫大的羞耻感终于拯救了李序秋的烂泥状态,他把陈樾狠狠地掀翻,来不及冲俊脸来一拳,选择先拯救自己,遂拢住松松垮垮的裤子闯进浴室,身后传来陈樾愉悦的笑声,李序秋头上迸出青筋,连忙打开热水。
陈樾还举着手,衣服很完整,微微凌乱而已,他溜溜哒哒地走到了浴室门外,礼貌地问:“时刻准备为您服务哦亲。”
水声里夹杂李序秋的怒骂:“滚!”
怎么只会骂人一个滚字,陈樾越听越觉得可爱,若要李序秋知道他的这个想法,非得气死不可。
李序秋的东西还留在他的手上,陈樾左看右看,觉得洗了实在过于可惜,琢磨了半天,他从台下盆里翻出那种旅行分装瓶,小心地刮下来,一滴也不落下,密封好,才去把手洗干净。
陈樾边甩了甩水,因闻到自己全身都是李序秋的味道,心情好得厉害,更不舍得换衣,他拎着这个小瓶子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觉得差点什么,于是又找出纸笔,写好日期黏在透明瓶身上,最后吹着小曲放在了床头柜里,心想以后要换玻璃瓶保存,陈樾幻想了一下攒满一柜子的样子,兴奋得眼睛都要变红了。
而这时,手机又滴滴地响了。
和第一条一样,都来自周真阳。
第一条是:“陈哥,我认输。来接我吧。”
第二条是:“哥,我去花明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