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季青云表示了强烈地反对,并合理质疑了导演的眼光。
导演理都不理他,说什么也要将林言成拖去试一试这个角色。
林言成是不会拒绝别人的类型,原本打算婉拒,但听到了导演说了一下剧组目前的状况之后,稍一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季青云就守在化妆室门口,他倒要看看林言成能化出个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并且十分嗤之以鼻:“他长得还没苏熙好看呢,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导演说:“你懂什么,林言成骨相一流,塑造性极强,娱乐圈美人多矣,但他气质非常特别,不说其他,哪怕就凭着这张脸,他也一定会很适合这个角色。”
如此笃定而不容辩驳的口吻叫季青云眉头微微一蹙,导演寻常也是极清高的,鲜少夸奖其他人,怎么偏偏对一个小助理如此青睐有加。
“他长得有这么好看吗?我怎么不觉得。”
导演或许是今天心情好,还破天荒地解释了起来:“林言成肤白唇浅,眉眼不是现在娱乐圈盛行的混血风格,而是很细致的,像山水画,所以第一眼看只会觉得妥帖,而不惊艳,留有余白,才能更好描绘。”
“而且你仔细看他的比例和身材,非常好,以他的身高无论和你搭戏还是跟苏熙搭戏都不会突兀。”
“就是不知道具体上镜是什么模样,可能还会要稍稍减减肥,再瘦一些,更接近少年雌雄莫辨的感觉。”
季青云依旧是抱着不太乐观的心态,即便造型合适,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素人,连最基本的机位都不知道看。再说演戏这事,还要放得开,片场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林言成又素来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这样的人面对着片场里无数咄咄目光,真的能放得开?
苏熙只在一旁听二人说话,并不开口,低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化妆间的门被人骤然推开了。
林言成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今天试穿的是画中那一套,极华丽,坠了无数金饰,赤裸着脚,身上是深绿色的纱质长衣,裸露出的所有肌肤都装饰着坠着各色的宝石的链条。
非常繁复的一套衣饰。
林言成自己觉得有些不适应,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细细上过妆的面容。
他自己本身五官都生得柔和,年纪也小,并不需要刻意化得更加幼态,故而只是强调了眉眼与嘴唇的精致度。
青年乌黑的眼睫略微颤了两下,蝴蝶扑簌翅膀似的缓缓掀起了,露出一双眼睛,清亮的,像是有水波在流淌。
他的嘴唇也没有涂太过艳丽的颜色。
究竟是改变了哪里?
或许只是眼睑下绘了两道艳红的,如同伤痕一般的纹饰,就叫那张脸骤然生动起来。
林言成见周遭都很安静,下意识望向了苏熙。苏熙见他看着自己,才缓缓将眼睫垂下来。
还是导演率先鼓起掌来:“非常好,非常好!很完美。”
林言成自己不觉得这模样好看,以他的眼光来看只觉得不算太丑,比起苏熙还是差远了。
后来正式拍摄的时候就变得很艰难起来,林言成没有表演经验,面对摄像头连最基本都站位都不会。导演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很暴躁,骂得林言成狗血淋头。
只是那看上去矜贵得像小公子一样的人,却十分好脾气,哪怕被骂得再狠,眉头都没皱起来一下,永远都是一副糯米团子似的好拿捏的样子。
季青云自那日起看了林言成的定妆造型,也说不出不好两个字,只是源于一些微妙的原因,他依旧对林言成抱有敌意。
倒是苏熙有时候看不下去,会教教林言成。
林言成就这么自己摸索着前进,跌一跤,爬起来,再跌一跤,再爬起来,竟然也进步神速。
有人就是天生吃这一碗饭的。
苏熙和季青云都说得上是在演戏上很有天赋的类型,但与林言成比起来,又全然算不上什么了。饶是对影视作品一窍不通不通的人来看录像,也能看出林言成与二人之间的差距。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连导演都暗自心惊。
林言成在镜头里非常有灵气,他仿佛有着与生俱来就碾压众人的天赋,短短几日之内,就轻而易举地超越了二人。
导演对有一个镜头尤为印象深刻,便问林言成为什么在海边的时候要忽然看镜头一眼,毕竟这是剧本上没有写的。
但林言成演了,不仅演了,而且效果非常好。
那一眼盈亮的,又冷淡,又绵长,像要望到人心里去。
林言成听了导演的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没有撒谎,他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演,但本能的驱使让他无师自通,能轻易打通任督二脉。
有的人演戏就只是演戏,能叫观众看出他是演戏,有的人演戏是演人,能叫观众看出他演的是什么人,而有的人演戏是演自己,无论是什么角色,他都能与对方轻易融合,密不可分,叫别人看不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于是观众看了也会疑惑。
这就是演什么是什么。
然而还有一种人,就是林言成,他没有经过雕琢,调教,却天生知道怎么调动神情,叫观众的心都被他都喜怒哀乐,一颦一笑所牵引着。
能牵动人心,轻易调动他人的情绪。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毫无疑义,毫无压力,轻而易举地就达到了许多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对于导演的那些赞美,林言成是有些迷惘的,他能看出这不是虚情假意的敷衍。
他自小就不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天才这两个字,更多地被人来形容自己那个惊才绝艳的哥哥。
林言成曾经尝试过追逐他。
但是毫无所获,努力反而成了一层枷锁,太沉重,束缚住了想要迈步的双腿。
所有人只会夸奖他。
你已经很努力了。
在林言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平庸的人,就与其他芸芸众生一样,他不特别,哪怕拼尽全力学习,也不过刚刚摸到自己哥哥的起点。
他依旧能清晰记起自己曾经疯了一样尝试过无数东西,油画,滑雪,奥数,街舞,高尔夫球,篮球。
事实是令人失望的。
无论如何努力,他都做不好,可能别人花费一个月时间就能简单学会的事情,他要花费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
他连平庸都算不上,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一无是处。
上帝好像无比偏心,将所有光辉给了自己那个完美得几近不真实的哥哥。
然而光辉之下,总有阴影。
他就是那道阴影,叫对方无处不在的耀眼光芒照得喘不过气来。
没有人赋予过他希望,林言成也从未接受过肯定与夸奖,在他前十八年的岁月里,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有黯淡无光,不被重视,遭人漠视。
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他们都叫他“白宴秋的弟弟”。
所以有时候林言成也忍不住想,既然已经有了白宴秋,为什么还要有白言成呢?
毕竟天才与普通人之间是有无可击碎的壁垒的。
哪怕他拼尽全力,气喘吁吁,也只会显得狼狈又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