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心头似乎被柔软的棉花碰了下。
吃完早饭徐振去到公司被叫去开会,整个过程心不在焉。
结束坐在办公室里发呆。窗子半开,过完年这会已是初春,晨光常年清明刺眼,婉转迂回落在桌上,照得那杯弓蛇影的灰面逃之夭夭,不得不暴露在利落晴朗之下。
火星在烟头翻来覆去,宛若晚间欲要燃起的火烧云,明明这会是初晨,一切都在清明之下。
徐振咬住烟头靠在阳台。城市的云比乡下要淡,轻薄压在顶端,这个城市似乎每个人都没什么压力或者燃点过高,以至于可以肆意可以妄为,可以让某些东西扑朔迷离,事情也可以好坏半掺,什么都到不了极致,像衣冠楚楚后的残喘幽魂,维持堪堪的体面。
吃完早餐,他匆匆勾上西服赶来公司,拉开门路遇站在门前低眸看他一眼,然后递来鞋半跪下来给他换上,冬天的棉袜有厚度,却还是像紧贴着皮肤那样,滚烫的温度压过万顷山峦。2
他勾着一幅弯下腰给了路遇重重一吻,紧接着下楼开车,一路上都没缓过来,现在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状态,更在那沸腾的情绪里分不出心思来窥瞥路遇是什么神色,乍然脑子里又浮现出昨晚浅薄月光下锃亮的眸子,紧盯着他,明明是沁心的凉,却烫得他心口发麻。
下午徐振被叫去开会。
作为秘书活比较杂,上到公司走向规划,下到总裁行程安排,公司大事小事都有牵连,出差谈合作常有的事,更别说他这种元老级的骨干。
徐振拎着笔记本出来被齐垣叫住。
齐垣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抿了口茶徐徐道:“徐秘书。”
“齐总,您说。”徐振坐直身子。这总裁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相貌张扬,没那种年长老陈的守旧派那么难相处。
“你不用紧张,是这样的,我感觉你最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你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齐垣还算委婉,“当然,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毕竟家里事什么的,影响心情因素很多,我也能理解,就是怕你长期这样会迷茫。”
“我知道。”徐振熟练道:“最近搬新家,可能认地方,导致休息不太充足,比较累,加上家里比较担心招呼得紧,老是容易走神。”
齐垣给他倒杯茶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两人又拉扯了一会才结束。
回到办公室,手机又叮一声。
随叫随到:今晚还见吗?
早上那口热气徐振方才冷静下来这会又被挑起来,这种忽冷忽热的刺激感,从脚尖头皮。活了这么多年,徐振从没觉得自己能做出这种事,一旦冷静旁观就觉得荒谬至极,可一旦挣扎进去便只想沉迷沦陷。
这是非常矛盾的,一边清醒一边谴责。
老公寓似乎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徐振隔三岔五就回那里,连续去了一周。
袁林拿到警方消息是在这天下午,肇事逃逸已经被抓了,监控铁板钉钉压根逃不掉,他赶去路上袁琴恰巧这时候醒了,徐振接到消息请假回来。
袁琴五十多岁,模样却比同龄人苍老许多,眼角皱纹沟壑纵横,身上的兰色棉袄外面洗得发白,她虽然没什么大碍,腿还是受了伤,得坐在轮椅上,袁林推着她在门外等徐振。
徐振下车忙走过去推着人进屋:“在外面干嘛,天气这么冷,进屋去,阿姨刚出院怎么能受凉。”
“没事的,我身上有毯子呢。”袁琴弯眼对他笑,她见到徐振一瞬眼睛亮了亮,没想到帮助她和自己儿子的这位贵人如此年轻、气质不凡,同时也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而感动窘迫。
徐振去倒了杯热水递给袁琴暖手,对袁林说:“你那边是要过去是吧,那你先去,阿姨在这我照顾,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振哥,麻烦你了。”袁林稍稍无措。
徐振拍拍他肩,把车钥匙递给他:“多少年朋友了,说什么谢,你直接开我车去。”
袁琴知道袁林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许多事不到一个边界不会主动和她说,她这么多年在自己儿子嘴里唯一知道就是这位年轻人。他们联系不多,徐振出手过一次忙,以及现在她和自己儿子正接受的帮助,除此之外,联系少得可怜。
多少年的朋友显然是在撒谎瞎扯,这尽头是在为她和她儿子的自尊心着想。
袁林走后,徐振打开客厅里的空调,时间才下午两点钟,他脱掉外套换了围裙从厨房出来:“阿姨,您还没吃午饭吧,正好我刚回来也没怎么吃东西,我给您露两手,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客厅里电视给袁琴开着,她坐在沙发上,枯瘦的手攥着杯子闻言转头,电视里的一帧帧没钻进她脑子里,她对徐振笑一下:“阿姨不挑的,随你做。”
“好,那我看着弄了。”
油烟机声音和静,没老公寓的聒噪,油星子在锅里噼啪炸出花,铲子铿锵作响。徐振心里有一种感觉,生活会如此美好持续下去。
他留下袁林要去把袁琴接过来那一瞬,心里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想法,他们会有要好的关系,那种跨过朋友的形式性的“家人”关系,他很快会不再是一个人,也会有家,下班之后不会回到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不用把电视机整天开着营造热闹的景象,下班也会有人说说话,他会一点点剥掉自己身上二十多年的壳,会成为一个鲜活的人。
他的人生,会就此活血祛瘀。
袁林回来是在晚上九点,其实早就处理了,他在外面呆了足足两个小时。
整个人失魂落魄,徐振给他做了饭,来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问:“怎么回来魂都丢了,警方那边怎么说?遇到难题了?”
袁林目光在白米饭上滞留片刻重重呼出一口气:“人抓了,现在在处理赔偿问题,事情倒没太复杂。”
“那心情还这么不好?”徐振给他盛了碗汤,“你先吃饭,我去洗个澡。”他朝楼上看一眼,估计袁琴睡着了,又说:“一会来我房间说。”
“好。”
一楼有两个卧室,袁琴的朝阳,窗子拉开能看到稀薄的月光,玻璃窗推开有微凉的风,袁琴坐在窗前浑浊的眸子装着少见的清透,她抓着膝盖上的毯子手背青筋凸起,痛苦合上眼手止不住颤抖,足足半分钟睁开,眼角有咸涩映光的泪。
稀薄的光压下来,却好像足以让人不堪重负。
徐振进屋给袁林搬了个凳子坐下。
“警察那边已经抓到人了,资料我都交过去了,要判三四年。”袁林双手扣在一起沉重说。
“这个应当的,你不要心软,肇事逃逸,阿姨的腿……”徐振停一下,“那他那边赔偿怎么说?”
“赔偿基本是不太可能。”袁林说,“那个司机没什么钱,就是怕赔钱跑的。”
意料之中,徐振拍拍他的肩,“你现在我这,钱什么的,我都能给你解决的,不要有心里负担。”
袁林一直坑着的头此刻抬了下,却被电了一下愣住,他的目光刚好停在徐振胸口出。
徐振皮肤偏白,浴袍松垮垮裹在身上,能看到胸口大部分,锁骨线条清晰。其实这个领域并不过分,只是一片光白的皮肤,这和人身上的每一片似乎都没什么区别,他却觉得嗓子一下就烧哑了,发烫闷热,半天喉结才滚动下。
徐振似乎也发觉了,他迅速掐了话题:“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明天还得去上班。”
袁林识相起身出去关上门。
没一会,两人不约而同反应过来明天是个休息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