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准高三生的寒假只有十二天,几乎是转眼消散。
郑泽在经历过长达一周的自我安慰后,还是认清躲得了和尚躲不过庙的现实,转而投向江衡寻求帮助。
“江哥,你觉得沈黎是不是…那个…”
“什么?”江衡课间十分钟被郑泽拉出来,听他模模糊糊地发问。
“哎呀!就是那个,那个啊!”
看他转身就要走,郑泽没办法了,只好压着声音把话挑明:“他是不是同性恋!”
他以为江衡是被惊到了所以才没反应,继续补充:“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文思健的表哥就是同性恋,家里人发现了,整天鸡犬不宁的,现在还被关在家里治病呢!”
郑泽四处张望,确保没人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沈黎他性格那么冷,经常看着我笑,自习课还回头看我,还有我们那天出去玩,他总是关注我,文思健都发现了。”
……
“你怎么不说话?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江衡现在看他像看智障,都懒得和他交流。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巴闭上,脏话才不会冒出来。
进教室前,江衡还是咬着牙和他解释了,“傻逼,他是笑你像狗,自习课回头是他妈在看后墙上挂的表,喝点补脑液吧你。”
有那么一瞬间,江衡是想过的,如果沈黎真的是呢?如果他也喜欢男生呢?回到座位后,他的视线太明显了,沈黎被打扰到,不得不停下来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那你脸红干什么?”
这下沈黎是真脸红了,他捂着脸支支吾吾:“没有吧…你是不是骗我…”
唉!三个人心里同时发出这样的感叹。
秋月急忙和同桌凑到一块,声音再小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兴奋:“怎么样?是我不对劲还是他们不对劲?不是我在意淫吧?”
李佳怡伸手把眼镜往上一扶:“不用害怕,真的是他们不对劲!”
青天大老爷啊!我秋月再也不用因为担心自己随意拉郎意淫真人而内疚了!
得意忘形的后果就是舞到正主面前。
已经大半个月没听进去课的郑泽终于钻到空子,趁沈黎去卫生间急忙坐到他位置上。
“江衡,我知道了,沈黎肯定是喜欢你!”
“有品!”秋月转过身,拳头敲在桌面上。她后知后觉,讪笑着转回去。
郑泽喊冤:“不是,这不关我的事吧,我声音也不大啊!”
“座位离得那么近,你听不见你后桌说话的声音吗?”秋月又比划着对正主解释:“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哦,只是偶尔会听见那么一丝丝,就只有一丝丝~”
江衡好像并不在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为什么觉得他喜欢我?”
“这哪里有为什么?就是感觉呗。比如我们两个同时看他,他一定会先看你。”秋月咂摸了一会儿补充道:“氛围也不一样,听你们说话我总是起鸡皮疙瘩。”
真是人不可貌相,冷脸直男怪不一定是直男,秋月若有所思。
学校举办的成人礼很潦草,和网络上大家光鲜亮丽的样子不同,他们的成人礼是国旗下暴晒一下午,听各位领导的讲话,在传销式的激情演讲中与父母相拥而泣。
沈黎没有告诉沈关,所以旁边预留的家长位是空的。他弓着腰悄悄离开座位,走到一片绿化带前,漫无目的地蹲下。
“逃学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一哆嗦,沈黎快速眨眼确保无异常后,回头看身后的江衡。
学校规定校服外套必需拉拉链,不得敞怀。江衡校服短袖领口的两颗纽扣总是规规整整地系上,外套拉链也一丝不苟地拉到胸口。但他身上总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现在一样,沈黎被他掐着手腕,几乎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微风吹散了些许燥热,沈黎偶尔和他手臂的皮肤相贴,又带来一阵涟漪。
“阿拉斯加——”“加”字隐隐有要破音的趋势。
人行路上有行人牵着大型犬,毛发浓密、精神状态饱满的成年阿拉斯加被这道声线吸引,和主人同步侧头望去——
江衡默默把头转向另一侧,沈黎自知理亏,脑袋埋在他身后,动作同步。等距离足够远后,两人才敢放开了笑。
小县城的道路两侧总是见缝插针地开几家彩票店,沈黎在这里生活了快二十年,却还没有进去试过。
“如果刮彩票能中一百万就好了,就可以把钱还给叔叔阿姨了。”
很突然的一句话,江衡停下脚步,并没有对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转而问他:“剩下的钱用来干什么?”
“还没想好,但是已经足够离开这里,让沈关找不到我。”沈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接着说:“还可以送你礼物好好谢谢你,比如,送你一条金链子?”
好像是被这个提议鼓舞到,沈黎自顾自地开口:“可以挂在你的骑行服上,应该会很潮流。”
江衡不为所动:“改革开放把你漏掉了?”
江衡表面装的过去,私下就是个喜欢戴墨镜,喜欢骑机车装酷的性子,私服上总是挂着叮铃咣啷的链条,不知道是衣服上的口袋更多还是链子更多。
吉祥的光芒今天有笼罩到沈黎,虽然他没有中百万大奖,但是20的彩票中100也很不错,净赚80呢。
“不好意思啊,好像没有办法给你买金链子。”沈黎眼睛半眯着,歪头凑到江衡眼前,不忘向他展示中奖的彩票。
“见者有份,请我吃饭。”江衡不露声色,忍住向前一步的欲望。
生活条件优渥的江衡并不介意路边小店铺的吃食,菜品也不挑剔,所以是沈黎说了算。沈黎点的是汤饭,饭刚端上来就被移开,他以为江衡想吃这一份,并不介意和他换一下菜品。
“汤泡饭不好消化,对胃不好,你之前胃溃疡,还是不要吃这个。”
沈黎并不想回忆他的童年,哭会挨打受伤会挨骂,沈关不会替他撑腰,反而让他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以前他总是想,为什么没人对我好呢,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沈黎反而不敢回应。
原来心情不好是可以被察觉的,身体是会被关心的,原来沈黎也能被好好对待。
为了掩饰吃饭时的异常,沈黎走路时看天看地,就是不好意思看江衡。不知怎么的,他就站上绿化带的边缘石,低着头慢悠悠走直线。
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沈黎的手腕,他抬头,江衡不知怎的错开了视线。
“走得太慢了”,沈黎的手腕几乎被他全部包裹住,整个人好像是由他引着。他还没有思考出什么,江衡很突兀地开口:“太瘦了,骨头都硌人。”
沈黎心更乱了。
过于循规蹈矩的乖学生实在没有想去的地方,最终还是拖沓着走回家。
小区正对大门有处简单的水景,是一座小型喷泉,平日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总爱领着孙辈到此处玩。喷泉里颜色各异的锦鲤都被喂得肥嘟嘟,一有人靠近围栏就做了接食的准备。
沈黎把鱼看了个遍,甚至给每个颜色都做了归类。他坐到旁边的长椅上,百无聊赖。突然想到什么,沈黎紧张起来。
“江衡,你和我出来了,叔叔阿姨还在学校参加你的成人礼吗?”
江衡伸手,一缕发丝从他指尖擦过。“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本意并不是想让沈黎担心,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走之前就已经让他们先走了。”
“沈黎,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沈黎想。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哪里不开心,沈关缺席自己的成人礼是件好事,而且他认为,这种仪式也许只有上流社会家的小孩才值得重视,由此可得,他实在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可是,沈黎的心里明明是空落落的,好像下过一场大雨后空气里的潮湿一样,存在感不强烈但又无处不在。
如果总是纠结想不通的难题,那未来只会有更多理不清的麻烦,这是沈黎应对考核的原则之一。
聪明小孩决定不思考没用的事情,他想以很快的速度,但是似乎没有控制好角度,于是冲着江衡怀里扎进去,豪迈地拍拍他的背。
沈黎仰头,像蝴蝶一样离开他的怀抱,“谢谢你,江衡,我今天真的好开心。”
心脏仿佛打了强效剂,快要脱离江衡的身体。在异常明显的扑通声中,他捏住沈黎的下巴,凑过去碰上沈黎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