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现在是早上的七点钟。
还有二十分钟开始早读。
方谌拎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同桌竟然已经到了教室了，正在奋笔疾书地赶着作业。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迹——这位祖宗一向是踩着上课铃打响的最后一秒钟冲进教室的。
方谌走到自己的座位之前，把书包丢在桌上。
刚刚坐下，旁边就伸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早哇。”
郑安序迷茫而又惺忪的声音传过来。
“早。”
方谌把带回去的几本练习册拿出来丢在桌上，再把书包塞进桌肚里面。
他正想问一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就看见郑安序暗戳戳地凑近了一点，眼睛里面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我猜你肯定把周末布置的作业写完了。”郑安序语气十分笃定。
因为方谌是他们年级永不堕落的大学霸，万年不变的年级前五，任何娱乐活动和假期都不能撼动他对于学习的热爱。坊间谣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们方谌的作业也写完了，而且是分分钟可以拿上讲台当做范本的水平。
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非常漂亮，双眼皮褶皱明显，瞳孔颜色偏浅，看起来很是剔透。
方谌看他一秒，“嗯”了一声。
郑安序立马双手把自己整洁如新的试卷捧到方谌的面前，狗腿地说：“那您一定愿意拯救一下可怜的小郑对不对？”
“就给我抄一抄英语卷子。”
郑安序戴上痛苦面具：“其他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老张实在是太严了，就他一个人的作业要收上去改。”
“您救我一命，改日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平时作业没见他少抄，今天突然还演起来了？
方谌感觉有点有意思，于是把原先的话收回去，一挑眉：“怎么报答我？”
“下周末去我家吃饭，我妈要亲自下厨！”郑安序说。
他们两家关系好，郑安序的妈妈和方谌的亲妈是大学室友，小时候方谌放学来接和晚上的那一顿饭，几乎都是在郑安序家解决的。
但是这个报答……似乎不怎么让人心动。
“不是阿姨做饭么？”方谌心如铁石：“你报答我什么了？”
“滚你的！”
郑安序见言语哄骗不成，于是立马转变策略直接翻脸，伸手就把方谌桌上的整齐叠着的英语卷子抓过来。
“我的文明果然是喂了狗了。”郑安序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摊开卷子，打算埋头苦抄：“对付你这种诡计多端的狗东西，就是不能太友好了……”
他这个话属实是血泪经验，小时候两个人一起干的坏事，最后背锅的多半都是郑安序。
长此以往，方谌人间狗比的形象已经在小郑心中扎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了。
方谌也不反驳，看着他题目都不看，只一个一个地往空白处填单词，于是出声提醒：“生词我查过意思，一起写上去别漏了。”
张老师是个讲道理的老头，抽人回答问题一定会要求说解题步骤和翻译相关句子的原文。
郑安序头也不抬：“嗯嗯嗯！”
抄了五六分钟。
方谌突然问了一句：“早饭吃了？”
“我吃个屁。”郑安序说：“昨天熬夜打了一晚上游戏，睡过了。”
郑安序家里怎么都有准备早饭，但是奈何祖宗有时候起不来，照样没得吃。
郑安序抄作业抄得过于投入，连自己的同桌起了身也没发觉。
十几分钟之后，上课铃响了。
郑安序抬起头，悄摸地把语文课本翻出来，随便找了一篇古诗词放着才敢继续抄。
不然被语文老师抓住就是原地一个“死”字。
果然，余光中瞥见了门口中年男人的身影，郑安序立马坐正了一点，把语文课本拖过来挡住了英语试卷。
他倒不是因为怕挨训，毕竟成绩数十年如一日地垫底，各科老师也不会怎么重点关注他。
但是他不喜欢被老师抓着说或者是扰乱课堂秩序，觉得怪丢人的。
“哟……今儿迟到了？睡过了？”
老张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着深蓝色衬衫和西裤，并且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这样穿，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肚子保温杯。
他看着眼前高个子的男生，有点儿纳罕。
方谌是那种最不需要人操心的学生，不仅成绩好，而且非常懂纪律，其他班的老师每次月考之后都要夸一句有这样的学生是张老师的福气。
“嗯。”方谌手里拎着一袋吐司，还有牛奶，淡定地一点头：“出门急了点儿就没吃。”
“我下次注意。”
方谌态度良好，又是难得犯一回，张老师倒是也不怎么生他气。
“下次早点儿进教室。”张老师教训了一句，就宽容地放了人：“行了，进去吧。”
方谌点点头，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郑安序瞥了他一眼，张老师端着杯子进教室了，于是连忙低下头假模假样地背课文。
一大早的大家都有点不在状态，老张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违反纪律的重大问题，就又转悠出去了。
郑安序偏过头来，语气没心没肺地问他：“你干嘛去了？”
好不容易看见方谌被训一回，郑安序可太幸灾乐祸了。
“不说没吃早饭？”方谌有点无奈，把手里的小袋子放在桌上：“将就吃点儿，中午好好吃饭。”
郑安序眼睛顿时就弯了起来，像是一对小月牙。
“买的什么啊？”
郑安旭翻了翻袋子，压低了声音，惊喜道：“啊……我喜欢的全麦吐司，还有牛奶。”
郑安序挑食挑得很有技巧，面包不吃加夹心的带果酱的任何有味道的，牛奶只喝鲜牛乳。
方谌对他的喜好一清二楚。
郑安序把面包拿过来撕开，叼了一片在嘴里，右手拿起笔：“还是谌哥你对我好……”
他的声音含含混混的，方谌险些没有听清。
“吃了再写。”
他把牛奶的吸管抽出来，戳进盒子之后，放到郑安序面前。
“我来不及了。”郑安序艰难地说：“第一节九四尹毓恪……写不完我彼氏……”
什么东西？
关键是方谌竟然还听懂了——“第一节就是英语课，写不完我必死。”
方谌看了一眼课表，郑安序说得不无道理，今天前面两节课都是英语课，老张这位老同志还有个拖堂的坏习惯。
两节课加上大课间，得下楼跑操，一个上午都快没了，那干脆吃午饭得了。
“你先吃。”
方谌想了想，把郑安序桌上的卷子抽过来。
郑安序顿了一下，眼睛都亮起来了，从善如流地点头：“谌哥，我的哥，我爱死你了！你简直是上帝派下来拯救人间的天使。”
“小点声。”方谌瞥他一眼，看都没看按照记忆直接写下一串阅读理解的答案。
郑安序叼着面包开始吹彩虹屁。
“看着无人能及的记忆力，不愧是我们的年级第一。”
方谌随手写下七选五答案。
“这就是学霸的记忆力吗？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吗？”
方谌开始写作文。
“看看这个字体，你什么时候背着大家吃了这么多打印机！”
一张嘴叭叭叭，感觉不会累似的。
“再说你就自己来写。”
方谌把卷子翻了一个面，对应着答案把原文之中的线索一个一个地勾画了出来标出题号，省得这玩意被老张抓起来的一脸抓瞎。
方谌看着就觉得糟心。
英语写起来快，早读还没下，方谌就把卷子丢回给郑安序了。
“我去！太迅速了，谢谢哥！”
郑安序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抽了张纸擦手，浮夸做西子捧心状：“谌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方谌扯了扯嘴角，忍住了笑意。
这时候，刚刚前去办公室请示的英语课代表从教室门口跑进来，招呼了一句：“老师刚刚说了句周末的卷子不收，一二节课直接讲！”
“大家把卷子拿出来放桌上吧。”
“我擦。”郑安序顿时脱口而出：“早知道就不赶了。”
他语气懊恼。
激情的赶作业时间结束，到上课的时候，郑安序就有点扛不住了。
方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余光里就看到自己的同桌慢慢地低下了头，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
方谌目光瞥过去，过了一会儿，唇角勾起来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弧度。
郑安序头发软，但是不是特别黑，像一种深棕色，看起来毛茸茸的。
郑安序估计也是困得迷糊了，猛地点了一下头——眼看着就要嗑在桌子上。
方谌手上动了一下，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托他的下巴。
郑安序的眨巴距离桌面还有不到三厘米，也被这一下吓醒了。
郑安序茫然抬头。
郑安序心有余悸。
郑安序正要继续入睡……
“郑安序——给我站起来！”
讲台上传来一声威严的喊声。
郑安序一激灵，连忙站起来。
台上的老张同志抚摸着自己的啤酒肚，拧着眉毛，从眼镜之下冷冷地盯着他，仿佛他已经被判处了死刑。
郑安序一脸无辜，下意识看了一眼方谌。
“还在眉来眼去的！”
老封一把拍在桌上，不太舍得批评自己的得意门生，于是对着郑安序迁怒：“你们两个在下面搞小动作一大早上了，还看？来你说说，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啊？”无辜小郑被吼得有点懵逼。
他看什么了？
梦里的关大爷算不算？
老张平地一声惊雷，嗓门儿大得直冲脑门儿，大早上打瞌睡的人给喊醒了一半。
大家都幸灾乐祸地看过来了。
老张恨铁不成钢，把白板笔往讲桌上一丢：“来，这道题你来说。”
“答对了就坐下，不然这节就给我站着上课！”
郑安序懵逼地看了一眼卷子，他连老张在讲哪里都不知道，他敢开口吗？
于是他妙用缓兵之计：“那个……这道题，我觉得吧……”
目光却下意识往旁边看。
两秒之后，老张脸彻底黑了。
“我看的。”
方谌卖了这一波队友，认罪的态度很良好，站起身就说：“我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