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失眠了一整夜,宁嘉有点精神恍惚。
会议进行到一半,PPT又翻过一页,许云川侧脸专注,认真听着员工的季度汇报。
会议终于结束,许云川简单做了下总结,恰好有束光打过来。
光带流转在线条立体的脸部轮廓上,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宁嘉平时也许会偷瞄几眼,现在却不敢再看,低头佯装整理资料,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笔记。
昨天晚上,他看到了一张和许云川一模一样的脸。
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鬼魂。
虽说自己暗恋许云川多年,但一个半透明的鬼魂在半夜贴过来,就算他长着许云川的脸,宁嘉也差点被吓得半身不遂,当然,是字面意思。
和许云川的相识,还要从高中说起。
那时自己只是个学校的小透明,爹不疼又没妈,在学校也不合群,就搬出去在校外住,然后遇到了对门的邻居,许云川。
就算是A市一中的边缘人物,宁嘉也听过他的名字,那种别人家的好孩子,成绩优异又温柔有礼。
某天在出租屋的走廊相遇,许云川认出他身上的校服,主动打招呼,笑起来很好看。
宁嘉那时候性格怪异,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恹恹的,换现在的话来说,大概是半死不活的死人感。
他自然没有搭理人,他那时的想法非常傻逼,看谁都不爽,尤其是这个叫许云川的。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受够了别人的冷眼,他觉得那个笑容太过刺眼。
许云川仿佛没看到他眼底的不耐烦与闪躲,只是轻轻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立马警惕地握紧拳头,“你有事?”
回答他的是探向衣领的手,许云川替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领,从中抽出了一根绷断的线。
“好了,”许云川把那根线递给他看,又轻捻在指尖,“明天见,新邻居。”
宁嘉用那双自认为很凶的桃花眼瞪他:“谁和你明天见。”
回到房间,宁嘉随手脱下校服外套,才发现自己的衣服破了个口子,看着怪邋遢的,他照了照镜子,过于苍白的脸颊也留下了一些淤青。
谁让他不爽,他就让谁不爽,这是那个便宜老爹教会他的道理,可惜今天让人栽了一手,他牵动着嘴角,把脖颈上的创可贴撕掉。
不合时宜地,脑海中忽然想到许云川指尖不经意碰到侧颈皮肤时的温度。
和他那招人的笑根本不一样,是冰凉的。
往后几天,两人时不时碰面,许云川依旧和他打招呼,宁嘉依旧冷脸不理人,可身上却总有新添的伤,隐在衣领之下。
某个晚自习下课,宁嘉又被人堵在路口,他心情实在不好,没想到那几个人又带了新的帮手,他自认倒霉,打算默默忍着。
远处却传来警笛的声音,那几人咒骂着落荒而逃,有两人没逃成功,警察把他们一股脑塞进了车里,请人去局里喝茶。
宁嘉靠在墙上,见许云川朝这里走来,向自己伸出手,说:“抱歉,不知道算不算多管闲事,但你可能要和我去一趟警察局。”
他没有递过自己的手,却歪在了他的肩膀上,说:“你真的有点多管闲事了。”
“好吧,我的错,”许云川捞起他,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低声说,“没关系,一会你听我的。”
那晚的经历有些难忘,宁嘉没了思考能力,全程照着许云川提前打在手机上的内容说,心想原来好学生也这么狡猾。
那两人后来被通知叫家属,需要好好教育一番,许云川先带着宁嘉回了出租屋。
“谢谢。”宁嘉准备关上门。
“等下,”许云川挡住门板,看向他手臂的伤,“我帮你上药?”
许云川挤进了他的房间,找出医药箱,仔细上药,发现他状态不对,于是伸手测了测额头的温度。
宁嘉发烧了,又执拗地不肯去医院,许云川大半夜下去给他买药,等回来时人已经躺在沙发上快睡着了。
轻缓地把人叫醒,就着水喂了颗药,又把他扶到卧室,许云川刚打算走,又听到宁嘉小声嘟囔着什么。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他俯身,凑近。
“还有三个人,他们、没被抓到。”宁嘉慢慢睁开因为发烧蒸得通红的一双眼。
“好。”许云川替他盖好被子。
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原因,后面几天,许云川总借着上药的名义,带着各种零食外卖挤进他的房间,他隐隐约约觉得许云川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还有不一样的事情,是那几个人总爱找他事的人,受到了学校的处罚,被强制退学。
他以为这些人会再来报复自己,但没有,之后的事就像是一阵风刮过,再无动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云川开始把他往自己的房间带,说什么礼尚往来,自己打扰了他那么多次,理应让他去自己家坐坐。
宁嘉只觉得他这个理由很牵强,只当他在密谋什么。
果不其然,许云川开始拉着他做题目。
他要帮他补课,把那些薄弱的知识点都补上。起初,宁嘉并不感动,他只想把那些杀千刀的试卷都撕了,但被许云川按住了手。
“试着自己做一遍,不会我教你。”许云川轻笑着,微凉的指尖勾住他的手心。
宁嘉发现他的手似乎一直都是凉的。
“好,但你不能让我一直做卷子,我有合理分配自己空暇时间的权利。”宁嘉看向那双笑眼,一板一眼地强调。
许云川笑出了声,尾音低沉,宁嘉抬头看向窗外的雨,忽然觉得这个夏夜的雨声有些大了。
他教他做题目,在那个不大的出租屋内;又教他踏出脚步,重新认识不一样的世界,在那个短暂的青春里。
不知从何时起,宁嘉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开始主动在学校与人打招呼,认识了朋友,成绩也开始稳步上升。
他追寻着他的脚步,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看到属于他的身影,又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着他的样子,变成了所有人眼中温柔有礼的好学生。
直到许云川高中毕业,他突然和自己失去了联系。
再次重逢,是自己大学毕业,去面试时,他在公司楼下看到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于是宁嘉放弃了那家公司递来的offer,和许云川一起创业,成为了他的得力助手。
可许云川却和高中时很不一样,他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创业家,高冷、话少,除了工作,他很少提及两人的过去。
宁嘉只好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暗恋心思,维持着两人表面公事公办的上下属关系。
前不久,他租的房子快要到期了,本来已经提前和房东说了续租,可房东却临时反悔,他都没来得及找新房子。
许云川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了解情况后就把自己的一处闲置房借给他住,位于市中心的某个高档小区。
宁嘉不好意思白住,要按正常市场价付房租,许云川说随便。
他住了进去,前一个月都很正常,什么事都没有,顺便一提,许云川的装修审美还不错。
意外发生在昨天。
他忙碌了一天,正准备睡个好觉,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一开始以为是没拉窗帘,外面的光照了进来,于是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准备下床拉上窗帘。
然后侧过头,就发现床边站着个人,还特么是半透明的,他都能看到那人身后的紧闭的窗帘。
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他闭上眼,告诉自己,只是太累了出现了错觉。
天杀的都怪许云川给他安排那么多工作!
耳边似有轻风掀起,他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笑声,他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就那么对上了那双眼睛。
那张白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脸。
他当场宕机,差点没一拳砸上去。
宁嘉不愿意用鬼魂来形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但这种超出科学的事,让他一时很难接受。
他们对视了许久,宁嘉连眼睛都不敢眨,甚至屏住呼吸。
就在心脏快要负荷不住时,那个人影终于退开距离,站直,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上,勾起一个角度。
他似乎还说了什么话,但宁嘉没听清,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凭空消失,他怔愣着盯天花板。
长久放空后,终于反应过来,他离开时说的那句话似乎是:“我明天再来看你。”
宁嘉是个新世纪三好青年,不抽烟喝酒,也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总不至于因为暗恋许云川,就招来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鬼魂吧?
还是说他暗恋太久了,相思成疾,真有什么心理还是精神疾病?
不可能不可能,宁嘉摇头,然后他就失眠了一整晚。
意识回笼,宁嘉回到工位上,又无心工作,于是顺便用手机搜一搜各种灵异事件。
有时候大数据的推送能力就是离谱,刚在某乎上看了点小作文,抖某就推送了个算命直播。
反正左右无聊,他带着好奇心点了进去,镜头前的算命大师穿着一身道服,一头半白的头发用木簪子束在脑后,颇有仙风道骨的风范。
评论区全都在问各种事业、学业、姻缘之类的问题,还有在线付费算命,列表已经排满了人。
他点进主页,发现有线下一对一详细咨询,还包括看风水、驱鬼的服务,宁嘉敲了客服,问到的价格让他心死了一半。
再次回到直播间,神算正在和人直播连线,却不是帮人算命,而是帮人做情感咨询,已经具体到那个渣男那些行为是不爱她的表现,让她早点死心,脱离苦海。
宁嘉皱着眉听完这个故事,下一个人的连线又接上了,这次变成了婆媳恩怨,神算给自己倒了杯茶,热气袅袅,他不紧不慢地吹着,给这位观众提出建议。
桌面忽然被人轻扣了几下。
他抬起头,许云川把手上的咖啡递过来,不冷不淡地评价了一句。
“想不到你还喜欢看这种直播。”
“不是,不小心点进去了,”工作摸鱼被老板亲自抓包,宁嘉很有自觉性地关掉手机,接过他递来的咖啡,“谢谢。”
他心虚地抿了一口咖啡,苦味刺激着味蕾,心脏鼓鼓地跳动着,还是不敢直接面对这张脸。
许云川就这么站着看了他几秒,忽然凑近,宁嘉几不可微地颤动了下睫毛,暗幸还好这里是独立办公室。
“老板,怎么了?”
“我要的报表呢?”
宁嘉一口咖啡差点就吐出来,他镇定地放下咖啡杯,扯出一个微笑。
“老板请稍等,已经在做了。”
许云川忽然伸出手,抽了张桌上的纸巾递给他,“擦擦。”
“什么?”宁嘉机械地接过那张纸,看到许云川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那一刻,他是真的石化在了原地。
没事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明天就是周六了,隔了两天没见,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一周没见,一周没见不就是一个月没见?
这种小事很快就过去了,许云川怎么会在意呢?
可是天杀的他不能不在意啊!
今晚回去,宁嘉差点又失眠,他觉得自己或许真应该去医院挂个精神科看看。
他平躺着,盯着天花板,真希望今晚看不到那个鬼魂。
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耳畔似乎又有风掀起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果然又看到了那个人。
原来这种半透明的鬼魂出场也有音效,没事,只要不是诡异的bgm,其他都好说。
他眨了眨眼,鬼魂就这么看着他,然后歪着头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和年少时的许云川太像了,总会习惯性地偏一个角度,眼睛认真地看着他,露出嘴角的那颗小虎牙。
宁嘉以前一直觉得那颗虎牙不符合他的气质,可后来看习惯了,就觉得还挺好看的。
或许就因为这么一个熟悉的笑容,宁嘉判断他应该没有攻击力,于是缓缓坐起身,问他:“你是谁?”
那个鬼魂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半蹲在床边,从俯视变成了仰视的角度。
“你猜?”
宁嘉被那颗虎牙晃了一眼,昨天太害怕以至于没听清,这个鬼魂就连声音都和许云川那么像。
他重新躺下,被子蒙过头,试图隔绝一切,可过了会儿还是不争气地掀开,发现这个鬼魂还在。
“问你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宁嘉盘腿坐起来,“你还活着吗?”
鬼魂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支起手臂,看向他,“我已经死了哦。”
宁嘉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太想问他到底是谁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许云川的家里,为什么和他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鬼魂忽然伸出指尖,摸向他的脸颊,却没有实体,于是那指尖穿透了他的脸,变成了虚无的一点。
他压下嘴角,有些遗憾,“真可惜,摸不到你了。”
那模样其实有点可怜,像个顽皮的孩子,被告知再也不能碰他心爱的玩具。
宁嘉想,如果他能摸到自己,指尖传来的应该也是冰凉的温度。
“你和许云川,是什么关系?”
鬼魂再次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我是许云川的双胞胎哥哥,许云泽。”
“也是你高中认识的那个学长。”
瞳孔在听到这句话后一瞬间放大,宁嘉摇头嘟囔着,“不可能。”
许云泽问:“为什么不可能?”
“他明明叫许云川,而且,而且……”
而且他怎么可能会死掉,那这个许云川又是谁?
“那时他生病住院,我就替他上学,然后认识了你,你那时候最喜欢喝哈密瓜牛奶,每周都要点一次小酥肉米线,做题最爱的习惯是按着笔盖……”
这些确实都是宁嘉那时的习惯,就算到了现在也偶尔会买一瓶哈密瓜牛奶。他喉间发涩,问:“你替他上学,那你呢?”
“我?”许云泽指了指自己,“很简单,我的职责就是成为许云川的影子,然后在毕业时,不小心出车祸死掉。”
“或许是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吧,我就变成了一只鬼魂,跟在他的后面,连死了都要成为他的影子,然后又被困在这个房子里,直到上个月,你搬来这里,我好像才有了自由。”
他说的动容,宁嘉却半信半疑。他宁愿不相信,那么好的学长,怎么会死于车祸,怎么会被迫成为别人的影子。
如果真的认错了人,那这三年的相处,又算什么。
尽管许云川的性格确实和当年的许云泽大相径庭,可某些细微的习惯依旧没有变。
比如爱支起手臂看书,爱喝不加糖的咖啡,还有单曲循环自己爱听的歌。
那段时间里,宁嘉的耳机里,全都是他爱听的歌,就连单曲循环的习惯,也是因为他养成的。
如果说,从一开始,许云泽就是以许云川的影子的身份和自己认识的呢?
宁嘉不敢再往下想,许云泽似乎想伸出手抱抱他,可指尖一碰,又成了虚影。
他只好收回去,说:“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这是宁嘉失眠的第二天,他决定去商城买个新的枕头。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最近心理压力太大,没有休息好出现了幻觉,也不愿意相信那个鬼魂说出来的一句话。
好的睡眠要从一个好的枕头开始,原本那个太高了,他要买个符合人体工学的枕头。
正在商城逛着,忽然撞上一个白色的人影。
“哎呦,小友,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是有什么心事吗?”
虽然确实有心事,但他明眼看出来这人是故意撞上来的,他抬头怒瞪那个人,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不是那个直播间的神算吗?
商场人来人往,宁嘉又楞在原地不动,神算直接拉着他的胳膊,把人带到一旁。
“小友,我看你印堂发黑,脚步虚浮,想必最近是有命有一劫。”
这句话说给别人听也许会被骂神经病,但宁嘉是真的被怪事缠身,他的眼神中充满震惊,就差写着“大师你怎么知道”。
神算一副了然的样子,收回手,掐指一算,神色严肃。
宁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大师,怎么样?”
神算眉头紧锁,略有思索:“不得了啊。”
“怎么说?”
“此处人多眼杂,你跟我来。”
宁嘉被神算拉到商场外一个拐角的树荫下,这里没什么人。
“大师,现在可以说了吗?”
神算伸出手指点了下他的眉心,接着神秘一笑:“我看你红鸾星动,命犯桃花。”
宁嘉目瞪口呆:“你不是个骗子吧?”
他转身就要走,这神算立马拉住他,“哎哎哎,先别走,听我说,你家里最近是不是出现了个鬼魂?”
宁嘉一愣,接着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对了,这就是你的桃花。”
“不是,怎么可能,不会是……阴桃花吧,大师,你别吓我。”
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宁嘉真怕这老神算再说出来什么吓人的话来。
“这……当然不是,不过要解决起来有点麻烦。”神算眯起眼睛。
“大师,请说。”宁嘉就差给他跪下了。
一串红绳编织的手链忽然出现在眼前,中间系着个小巧的铃铛,宁嘉下意识接过,“这是什么?”
紧接着一张收款码又递了过来,“我看小友面善,就给你打个59折吧,只要599,谢绝还价。”
宁嘉把手链还给他,神算直接把手链推了回去,“已经碰了的东西就不能再还回来,这是有讲究的,不能坏了规矩,容易冲了命格。”
“我不信。”
“你且听我说,等晚上那鬼魂再出现,你就亮出这个铃铛,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
宁嘉稀里糊涂地听着,被糊弄着付了款,等走出十几米远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骗了。
手链已经戴在手上,大了一圈,也就中间的小铃铛看着还算精致一点,他想着反正买都买了,那就试一试。
要是真没用,他要去这个老神棍的直播间怒骂十条!
结果最后枕头也没买成,他气着气着就忘了。
到了晚上,快到睡觉的时间,他靠在床上抱着双臂,等着鬼魂来。
鬼魂这次出现的比上次还要晚一点,静悄悄地坐在了他的床边。
宁嘉和他对视,没有特地露出那个铃铛,先问了个问题:“你到底是许云川,还是许云泽?”
他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回答:“我昨天告诉过你了,你不信吗?”
宁嘉满脸写着不信,可环抱在身前的双臂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也许是看出了宁嘉的反常,他伸出手,想试着安慰他,指尖还没触到他的手臂,手腕上的什么东西就闪了一下。
宁嘉露出手链上的铃铛,只听清灵的一声脆响,眼前的鬼魂突然凭空消失不见。
房间的窗户似乎没关,有微凉的风从外面吹进来,窗帘轻轻晃动。
他心有余悸,摩挲着手链上的铃铛,心想老神棍这个东西原来真有用。
可他说的自有分晓是什么意思?
他下床把窗户关上,打算先不想这些,睡个好觉最重要。
最近确实经历了太多事,他很快就有了睡意,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隐隐约约又听到了什么动静。
像是有人打开了房门,他警惕地睁开眼,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太可能是小偷,这个小区的安保系统很完善,更何况这个门锁是指纹解锁。
但听说有一些高技术的罪犯会窃取按键上的指纹,然后登门入室,他悄悄下床踱到门后,听着客厅的动静。
客厅的灯被打开了,弄出的动静还挺大,现在的小偷胆子都这么大吗?
不会是上门行凶的变态杀人犯吧,宁嘉精神绷紧,努力寻找着屋内可以自保的工具。
啪嗒一声,房间被人从外面打开,来不及了,他躲在门后,准备先下手为强。
客厅的光泄进来,隔着门板,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是许云川。
他收回拳头,眨眨眼,“你怎么半夜突然过来?”
许云川拧起眉头,“这是我家,为什么不能过来。”
“虽然但是,”宁嘉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整的有点手足无措,“这里是你家没错,但现在是我在住,你租给我了。”
“哦,我忘了。”许云川点点头,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
“你喝酒了?那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平时的司机不知道吗?”
“叫了代驾,司机请假了。”许云川歪了歪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不能跟一个醉鬼计较,宁嘉只好先把他扶回客厅,翻出医药箱里的解酒药给他,许云川乖乖吃下,才问:“你给我的是什么?”
他露出了那颗小虎牙,宁嘉说:“糖。”
许云川回味了一下味道,“不甜。”
宁嘉自己住的是客卧,主卧以前是许云川住的地方,但什么都没有收拾,他只好先辛苦一下许云川,让他睡沙发。
让醉鬼自己洗澡是不可能的,他也不可能帮他擦拭,他做不到清心寡欲心无旁骛,因此只帮人擦了脸脱了鞋子,盖上毯子。
临回房前,他又蹲下身,仔细看着他的脸。
客厅的灯关了,只有微弱的光透过阳台门洒进来。鬼使神差地,宁嘉问了句。
“你认识许云泽吗?”
昏暗中,许云川的眼睛很亮,他似乎思索了一会,才给出答案。
“没听过这个名字。”
宁嘉这一觉睡得很沉,他梦到了高中时期。
那时候许云川为了鼓励他早起背单词,每天早上都会做早饭给他吃。
A市一中的走读生可以申请不用早读,为了吃到许云川做的鸡蛋火腿三明治,他每天都特地早起背书。
梦中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味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
正怅然若失,鼻尖忽然嗅到一股香味,他翻身下床,走到客厅,发现许云川正在厨房做早餐。
有时候一些熟悉的场景真的会让人恍惚,他愣在原地,想像以前一样悄悄溜到他的背后,戳戳人的肩膀,或是故意趁人转头时移到另一侧。
然后许云川就会无奈地按住他的手让人不要捣乱,接着抽出他身后的单词本抽查他的背诵情况。
但现在好像不能继续这样了,都是成年人了,这样会不会太幼稚了,他也没有抽查单词这样的理由了。
感觉到动静,许云川转头,早餐已经做好,他说:“抱歉,昨天晚上喝多了,打扰你了。”
“没有打扰,我先去洗个脸。”宁嘉觉得自己有点落荒而逃。
再次回到客厅,许云川已经把早餐摆好,还煮了咖啡,给宁嘉的那杯却是牛奶。
“谢谢。”宁嘉接过,喝了两口,又尝了尝面前的三明治。
鸡蛋煎的刚刚好,咬下去口感焦嫩,是宁嘉以前最喜欢吃的熟度。
“好久没做了,不知道还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许云川说。
“还是以前的味道,你的手艺很好,没退步。”宁嘉客气道,心里却五味杂陈。
如果按那个鬼魂许云泽说的话,他才是当年那个人,可这个许云川又怎么连他的口味都记得。
到底谁才是真的,他脑子好痛,宁愿自己才是那个假的。
一顿早餐无言吃完,许云川还有事,要先离开。宁嘉其实很想再继续问昨天那个问题,却没了勇气。
醉鬼的话虽然不能相信,好歹可以有个心理安慰,可万一清醒的许云川说出了残酷的真相,他不知道怎么面对。
周末很快就过去,新的一周开始,两人又恢复成了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上下属关系。
这一周过得太平静了,就连那个自称许云泽的鬼魂都没有再出现。
宁嘉都要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太过真实的梦,可手腕上红绳系着的铃铛轻晃,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星期六,为了放松大脑,清空杂念,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去附近的公园慢跑。
公园环境很好,绿植环绕,空气清新,他绕着湖跑了半圈,忽然看到个坐在湖边石凳上的人影。
是那个老神棍,依旧是一身仙风道骨的穿着,后背削薄挺直,撑着个鱼竿,风吹起他的衣角,颇有种遗世独立的仙感。
于是他跑过去,提醒他,“看到那个警示牌了吗?”
十米开外的地方,立着一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写着“禁止垂钓。”
老神棍头也不抬,只是笑笑:“我知道。”
宁嘉不解:“那你还在这钓鱼,不怕被举报罚款吗?”
老神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收起鱼竿,宁嘉看清楚了那上面连鱼钩都没有。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在这模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宁嘉准备绕过人,老神棍捞住他,“那鬼魂是不是再也不来了?”
他点头,老神棍向他招手,他下意识凑近,听他说:“那天晚上是不是有个人来了你家,和那鬼魂长得一样?”
宁嘉瞪大眼睛,问:“大师,您有何高见?”
老神棍但笑不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比了两根手指。
“两百?”宁嘉接过药瓶。
“两千,不打折。”老神棍说。
宁嘉可算是明白了,他在这等着就是为了钓自己这条鱼!
“这个是干嘛的?”宁嘉妥协,一咬牙付了款,快抵上他三天工资了,他还要攒钱早点买房。
“简单,把这个药给那个人吃,但别让他发现。”
宁嘉手一抖,给人下药这种事他是真做不来,冥思苦想了一会,正想问他这是什么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一抬头,人早抱着鱼竿溜远了。
宁嘉抱着这个药瓶犹豫了三天,终于决定周五下在许云川的咖啡里。
一来,要是真被发现了,他可以在周末“装死”缓解尴尬;二来,要是真有什么副作用,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有时间躲一躲。
为了不被发现,他还特地选在监控的死角,把药搅在咖啡里,直到完全融化,才毕恭毕敬地端过去。
许云川正在处理工作,只点头让他把咖啡放在桌上。
宁嘉却在原地站着不动,他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老板,请喝咖啡。”宁嘉不知道自己扯出的笑得有多僵硬。
许云川看了他一会儿,才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并且夸了句:“还不错。”
宁嘉终于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剩下的半天时间都很平静,什么也没发生。他始终惴惴不安,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
变故发生在今天晚上,许云川再一次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房门。
宁嘉刚洗完澡,穿着纯棉的白色睡衣,被突然出现在客厅的人影吓了一跳,手上的毛巾都给甩飞了。
他有一瞬间以为许云川是发现了他那杯咖啡的事,要亲自上门算账,但许云川的眼神很奇怪,反正不像是来算账的。
“你又喝酒了?”他默默往后退,“事先声明,你把这个房子租给我了,你别又忘了。”
“我没喝酒,”许云川低笑出声,朝他走过去,“我也记得你住在这里。”
已经背靠墙壁,两人的距离很近,宁嘉看到他低头露出了嘴角的虎牙。这个动作神态,是年少时的许云川才会做出来的。
再次重逢时,许云川早就退去青涩,收敛起与过去有关的一切,包括他们曾经的熟稔。
宁嘉抬起头,说:“那你大半夜来这里干嘛,我不加班,加工资也不行。”
他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毛巾,正好趁这个机会拉开两人的距离,许云川却拽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找你加班,我以前也很少让你加班吧。”他似是无奈地低声笑了下,“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宁嘉攥紧手心的毛巾,有点紧张。
“不知道,但就是很想来看看你。”许云川伸出了指尖,贴上他的脸颊。
是微凉的。
他的表情,竟然和之前出现的鬼魂也一模一样。
是遗憾、珍视,还是隐忍,形容不出来,但宁嘉被这样一双眼蛊惑,不知不觉中微抬起下巴,许云川也顺势低下头。
和指尖的温度不同,他的唇是温热柔软的。
手心的毛巾不知何时又被扔到了地上,许云川打开了他身后的房门。
背靠柔软的被褥,宁嘉终于反应过来,抬手挡住许云川接下来的动作。
“不行。”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唇瓣红肿。
许云川看了几秒,微微歪起头,问:“为什么,真的不行吗?”
宁嘉只得松开手,“好吧。”
第二天醒来,宁嘉浑身酸痛,他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疼。
一翻身,身旁的位置空了,他摸了摸,一点余温也没有。
昨晚他断断续续地问了许多话,都被堵了回去,许云川床上的行事风格和现实中一点都不一样,也和那个温柔的外表根本不同,甚至可能有点特殊癖好的偏向。
他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本想看时间,发现许云川半小时前给自己发了消息。
【早餐做好了,放桌上了,要是凉了记得热一热再吃。】
【关于昨天的问题,因为怕吓到你,所以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好吗?】
宁嘉放下手机,准备再躺一会,又忽然弹起来,挥起拳头砸了几下被子。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还有许云川,自己昨天问他是不是和许云泽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他就是躲躲闪闪不肯回答。
更奇怪的是,许云川昨天表现的明明跟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不同,结果今天的语气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难不成,是那个老神棍买的东西有问题?总不能是那种东西吧!
他脸一红,心想这老神棍就是坑人,然后又不争气地把自己闷进了被子里。
一天,整整一天,许云川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宁嘉左等右等,最后觉得许云川就是个睡完就扔的渣男,亏他喜欢了他八年,结果就连自己的秘密都不愿意告诉他。
越想越觉得委屈,于是第二天,他就忍着身体的不适,去公园散步。
其实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遇到那个老神棍,他知道的肯定很多,也肯定能为自己答疑解惑。
今天碰巧了,他走到湖边,看到老神棍还穿着那身道袍,正戴着个墨镜,翘着二郎腿靠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上前去打招呼,这老神棍却半天不理人。
他伸出双臂摇了摇人,老神棍头一歪,卸下墨镜,双眼迷瞪。
“小友,我这睡得正香呢。”
宁嘉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替他把墨镜架到头上,“你先别睡。”
老神棍打了个哈欠,“说吧,什么事,是不是成了。”
宁嘉摇摇头,“没有,我问了他和他是不是同一个人,他没有回答。”
“哎呀,这死小子怎么这么不争气!”老神棍也摇了摇头,怒其不争,“你什么时候给他下的药?”
“昨天,”宁嘉抠抠手指,有点不好意思,“他昨天晚上来我这里了,但是和平时很不一样,他变得很主动,有点像那个鬼魂。”
“其实那不是鬼魂,是他的另一个灵魂,”老神棍正想解释,忽然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昨晚干什么了?”
宁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想到这茬,他就要谴责一下,“你卖给我的,不会是那种药吧?”
老神棍正气凛然,“不可能,我这个人做正经生意的,才不卖那种禁药。”
他紧盯着宁嘉的高领衬衫,仿佛要从上面盯出个洞来,接着神色复杂道:“谁知道这死小子存了这样的心思。”
宁嘉不解,“所以和这个药没关系吗?”他其实真的希望这件事和药没有一点关系。
“当然有关系,”老神棍伸出双手,比划着,“这个药可以让他体内的两个灵魂融合,两个不和的灵魂再次容纳在一起肯定会不和,而它们需要找到共同的目标或心愿,才能彻底融合在一起。”
宁嘉听的一愣一愣的,满脑子只有——原来许云川也喜欢他!
老神棍见他已经神游天外,忙敲了敲他的脑袋,将人拉回现实。
“算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时间有点长了,大概是十七年前,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白。
某天晚上,他在上山的路上,碰到个迷路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也不说话,就抱着书包蹲在路边,看着怪可怜的。
但是模样又乖巧,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他走上前问他:“你怎么了,是迷路了吗?”
男孩点点头,声音很干净,“嗯,来找我妈妈,但是迷路了。”
他问:“那你妈妈在哪,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墓园。”
尽管做道士还没多久,他也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大半夜来墓园找妈妈,这小孩子心理素质实在强大。
男孩抱紧了怀里的书包,把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我只是太想她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也是这一刻才发现男孩的体质有异,阴阳双煞,墓地又阴气太重,极容易影响到他。
本想找个理由把小孩哄走,但他非常警惕,只让他把自己送到街角,然后去公共电话亭拨电话。
他去便利店专门给人买了面包和牛奶,小孩吃得很慢,小口嚼着,还含糊不轻地说了句:“好难吃,但是谢谢你。”
他被逗笑了,摸摸他的头,又把一串红绳手链递给他,说:“保平安的,送你了,可以不戴,但是要好好保存哦,我以后会收利息的。”
小孩直接把红绳戴在了手腕上,说:“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来接人的家长匆匆赶到,他挥了挥手,说:“天机不可泄露。”
听完故事,宁嘉有些恍惚,原来许云川那么小就没了母亲,还大半夜偷偷去看她,可自己从小就没见过妈妈,所以连想念也做不到。
他转了转腕上的红绳,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老神棍眉头一皱,“你怎么把它戴在手上了?”
“啊,这个不就是手链吗,不能戴在手上吗?”
“不是,”老神棍挠挠头,不太想说,“这其实是个脚链。”
宁嘉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向他。
老神棍连连摆手,“不要这样看我,这个和许云川可是一套的,用途很正经的,是你自己思想龌龊啊。”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宁嘉反而没在意他的后半句话。
“简单咯,我十七年前就知道了,不然怎么把他红绳上的煞气渡到这个铃铛里。”
“那这个铃铛现在还有用吗?”
“没用了,但你可以留个纪念,反正我的利息已经收完了。”
宁嘉一脸震惊,为什么许云川的利息要他来付啊!
“好了,我先走了,回去睡觉去。”老神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宁嘉却拦住了他,咬咬牙,把自己和许云川高中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不太理解,如果说他那时就喜欢我,为什么后来一声不吭和我失去了联系,再次遇见的时候又好像换了个人,还是说,我认识的那个他是另一个灵魂?”
老神棍轻“啧”了声,“没有,他的两个灵魂是共通的,彼此都知道自己的存在,至于他后来为什么失联,为什么变了个性格,你需要自己去问他。”
他整理着有些皱的道袍,语重心长道:“他是个胆小鬼,不敢说明自己的心意,那你就主动去找他问清楚,总好过这样干耗着,你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从不敢表白,说明你害怕,同样,他也害怕,他还有一个这样怪的体质,可能更怕真的吓到你。”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那些没想明白的缺口慢慢掀开一角。
“大师,我悟了,你才是真的大师。”宁嘉竖了个大拇指,怪不得这人整天在网上做情感咨询,确实有一手。
他掏出手机,亮出微信名片,“大师,方便加个好友吗?”
他却摆了摆手,哈哈一笑,“有缘自会相见。”
宁嘉只好收回手机,又问了句:“那可以告诉我您的名讳吗?”
老神棍把墨镜往眼睛上一架,“天机不可泄露。”随后潇洒转身离去。
嚯,果然人到了什么年纪都不会忘了装逼。
宁嘉回去想了一整晚,决定周一上班主动出击。
准备就绪,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那双桃花眼里笑意灿烂。
没问题了,到了公司,打卡,然后走到办公室,却先被一堆文件给半路拦截。
好气,是谁周一大早就有处理不完的工作。他一脸怨气,真想把那些文件当垃圾丢了。
再好的心情,都被消磨的一干二净,宁嘉都没注意到有人进了办公室。
微凉的温度附在手背上,他抬起头,许云川端着杯牛奶,递给他,“先休息一下。”
宁嘉不知道自己抬头时的表情有多臭,许云川只好把牛奶放回桌上,轻声问:“怎么了?”
他伸出手拂开他的衣领,看到脖颈上面留下的印记,垂眸,气息仿佛吐在他耳边,“还疼吗?”
当然疼,就是存在感没那么强了,他瞥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心想这人怎么可以睡完就“冷暴力”他两天,现在才来问疼不疼,晚了!
可眼睛不争气地看到了他搭在西装里的领带,是他两年前给许云川的生日礼物。
许云川收到后几乎没怎么戴过这条领带,他还以为他不喜欢,之后也再没送过类似的礼物。
没想到他还好好地放着,偏要今天才戴上。
看着那条隐在那条深色领带上的暗纹,宁嘉伸出手,将领带挑在指尖上,又猛地一拉,两人鼻尖相对。
“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你是许云川,也是许云泽,对吧?”
距离很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惊异,还有无奈的坦然。
“嗯,对不起。”许云川抓住他那只拽着领带的手,“你不怕我吗?”
“一开始,你确实吓到我了,要是早点承认不就行了吗。”宁嘉小声嘀咕着。
“确实是我的错。”许云川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想要吻下来。
宁嘉却忽然松开手,拉开了这个暧昧的距离。
他端起那杯牛奶,翘起二郎腿,“所以你要好好追我一次,知道了吗,我真的差点被你骗到了。”
胆小鬼,骗人精,没想到一派正经的许云川私底下是这种人。
明明当年是他温柔的向他伸出手,将他从那个灰暗的世界中拉出来,最后自己却把自己包裹起来,退缩回去,只剩他一个人慢慢追寻他的脚步。
许云川头一次那么手足无措,他低下头,认真看着他,“那,你能不能先听听我的解释,关于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不敢告诉你?”
“不想,你有你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但我现在也不想知道,等哪天我想了解了,你再告诉我吧。”
“嗯。”许云川想,还好宁嘉并没有现在就追问,否则自己的回答真的会把人吓跑也说不定。
“有什么想吃的吗?”已经到饭点了,许云川问他。
宁嘉想了想,“想吃小酥肉米线,再加一瓶哈密瓜牛奶。”
“收到。”许云川在手机上点好单,顺便收走桌上已经空了的杯子。
楼外的天空湛蓝如洗,许云川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宁嘉的那天。
作为优秀生代表,他在学校礼堂做完演讲,转头就在礼堂外面的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他手里的资料散落了一地,一只细瘦苍白的手腕横在眼前,替他捡起了那些散落的纸张。
“谢谢。”他接过凌乱叠在一起的纸张。
那个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开。那天阳光很好,甚至算得上炽烈,他却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干净淡漠的侧脸。
明明是那么热的天,他却浑身冷然,可许云川意外喜欢这样能把烈阳浇灭的冷意,他清楚是自己的另一个恶劣的灵魂在作祟。
他偶尔会遇到这个总是独自一人游离在校园的人,那个少年走路总是慢悠悠的,一双恹恹的桃花眼总是睡眼朦胧的样子。
那时候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去认识他,你对他感兴趣。
于是那天晚上,在走廊上相遇,他有意地用指尖擦过少年的脖颈。他的皮肤很敏感,温度也是暖的,这个神奇的发现令他很意外。
再之后,他发现了少年的境遇,顺手帮了人一把,却总想着,要让他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要让他开心起来。
许云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他一直在遵照母亲的遗愿好好长大,活成别人眼中优秀的样子,只是为了以此来代替对母亲的想念。
你看,我有在认真长大,我没有再调皮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如此说,他嘲笑他,为什么要压抑本性,为什么要要活得这么无聊。
让我代替你吧,我会替你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我会帮你教会那个少年学会接受自己,做真正的自己。
“可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我是你,你也是我,我不用你来告诉我什么是对的。”许云川告诉自己,告诉另一个他。
自从遇到宁嘉后,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就越来越不稳定,他已经很难控制自己了。
有时候,他会不受控制地想要触碰宁嘉,摸摸他的头发,勾着他的指尖,想要吻上他的眼睛。
“别装了,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拥有他,我可以帮你,你把身体主动权交给我。”
又是这样的声音,许云川极力忍耐着,压抑住自己内心最阴暗的想法,努力克制自己不去逾距。
“胆小鬼。”另一个灵魂笑着,终于冲出牢笼,短暂地获得了身体主动权,学着他平时的模样,露出嘴角的小虎牙。
夜已经黑了,书桌旁亮着展小灯,宁嘉做了许久的题目,最后笔尖一歪,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是个好时机,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他不会知道的。”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在寂静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他不由自主地拉进距离。
暖黄的灯光下,少年的侧脸干净柔和,长睫被渡上一层浅亮,只差不到半寸的距离,他堪堪停下。
“怎么,你不想吗?”他又听到了这个声音。
许云川却低笑了一声,偏头看向窗外那弯轻浅的月牙。
他带着目的接近宁嘉,对他图谋不轨,可在恶劣的本性作祟下,他拼尽全力,最终也只是在那个安静的夜晚,小心翼翼地吻上少年的鼻尖。
怕自己真的哪一天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好不容易把宁嘉从孤单中拉出来,又把他拉进另一个深渊。
于是看到宁嘉身边多了那么多人时,他由衷地替他开心。他要亲自教会的少年永远站在阳光下,永远不要回到黑暗里。
于是他主动断了联系,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努力学着控制自己的灵魂,压抑自己的欲望,再次出现在宁嘉面前时,他希望自己是健康而正常的。
他一直默默关注着宁嘉的动向,有时候也会听到内心的另一个声音说;“你甘心吗?他本该是你的,这个样子的他全是你一手教出来的。”
“甘心,但也不甘心。”他回答自己。
再次相遇,他终于以为自己已经恢复正常,谁知道那个灵魂会自己分裂出去,还把宁嘉给吓到了。
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就这么被发现了,他第一反应是,担心宁嘉被自己吓跑。
彼时两人已经在一起半年多了,宁嘉忽然想起这一茬,于是许云川把自己的过去剖析出来,完整地说给了他。
宁嘉躺在他的怀里,忽然好奇地问了句:“那天晚上,我睡着以后,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云川问:“你真想知道?算了,可能会吓到你。”
宁嘉不信,反正他们这半年来也做过不少次了,许云川还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于是许云川就用实际行动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可怕。
宁嘉忍不住想逃,又被人一次次捞了回去,他心想自己就不该好奇心过剩。
浅域
到这里就完结了,放一个小剧场~
某天,宁嘉忽然想去爬山,于是许云川趁休假带着他去了最近很有名的某座山。
山顶上,两人在道观里遇到了那个老神棍。
宁嘉还记得那天之后这人就消失不见,连直播也不做了,没想到是回归本业了。
老神棍笑笑:“在下玄清道人,我看二位小友面善,不妨一同坐下饮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