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周六赵静淑要加班。
“霞明路那边新开了一家中餐厅,妈妈提前订好了位置,明晚等你爸爸出差回来,咱们出去吃。”
赵静淑站在门口换鞋,着急忙慌地落下了公文包。徐至河坐在餐桌前端起牛奶时瞥见旁边的一沓材料,喊住母亲:“公文包。”
赵静淑已经换了好鞋,站在门外朝徐至河伸手:“帮妈妈递一下。”
徐至河拿起公文包,连着旁边的一沓材料对齐整理后装进去,材料上面是家暴案的走访记录,母亲在妇联工作,这种材料经常接触。
整理时他寥寥看了几眼,注意到当事人家庭住在西城路锦春小区,这个地址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赵静淑接过公文包,担心儿子三餐,叮嘱让他去谈伯伯家吃饭。
“等妈妈忙过这两天,到时候听你爸爸的提议,请个阿姨。”
徐至河表面应允,到了饭点没去谈家,午饭时他自己尝试煮了碗面,汤底咸了不好吃,他草草吃了点,就着水果零食填饱了肚子。
在房间里写了一下午的作业,坐得腰疼。昨晚洗澡时他对着镜子看到后腰,淤青了一大片,久坐伤腰,别说腰本来就疼。
他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红花油涂抹。
自己来姿势不便,让母亲帮忙难免问东问西,这会儿家里没人,徐至河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撩开上衣,侧身用药酒揉着腰。
白皙皮肤很快被蹂躏出红晕,徐至河心里存着气,没去秦圳的理发店,那地方是城区的老破旧,人和环境一样恶劣。
第二天他在老师那儿练琴,想了想,结束后在附近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母亲自己被老师留下吃午饭,下午再回去。
挂了电话,他直接坐车到三椿街,店里有客人在,理发师是个年轻小伙,戴着一副镜片老厚的眼镜。
见他进来,声音没起伏地喊了句:“欢迎光临,理发还是洗头?”
要不是店内装潢一样,徐至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我找秦圳。”他背着琴盒站在门口。
年轻小伙看他一眼:“那你先等一会儿,老板去菜市场了。”
徐至河点头,走到沙发前坐下,年轻小伙继续给客人理发,看样子是理发店的学徒或者合伙人。
琴盒被他放在一边,没坐两分钟他就听到外面传来说笑声。
店门推开,前天店里的一大一小出现,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裹挟着一阵寒气走进了屋。
黄毛最先看到他,原先正说着笑也停了下来。
校服依旧裹在棉袄外面,撑得小姑娘家家却臃肿滑稽的像只企鹅的秦栗第二个看见他,惊喜地拎着食材朝他跑了过来。
秦栗戴着围巾手套,整个人被裹成粽子,两手拎得满满,徐至河好心替她摘掉了围巾和帽子。
小丫头露出红扑扑的脸蛋,朝他雀跃道:“我们中午要吃火锅!买了好多丸子和肉!一起吃吗?”
徐至河微怔。
独自练琴的时候,他一个人要背着琴盒去市区音乐社,教他拉琴的老师从国家乐团退役,脾气温和,几次留他吃饭,他都客气地拒绝了。
别人都道他有分寸,有礼貌,在校的同学老师也说他温和有礼,其实真相不过是他性格冷淡,不愿与人深交。
理发店这几个人,除了秦栗对他自来熟,其他几个,说实话,性格与他并不怎么对付。
尤其黄毛在听到秦栗主动邀请他吃饭后,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不了,”徐至河有自知之明,抬眼看向最后一个走进屋的人,“我找你哥。”
秦圳正用脚抵开门,提着食材进来,注意到徐至河在这儿,微微挑眉,一副没料到的表情。
正给客人理发的裴丁卯没察觉到几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朝秦圳道:“老板,这个人说要找你。”
秦圳弯唇关上了玻璃门,“找我有什么事?”
昨天徐至河没来找他,他以为这小子气还没消,正想着怎么弥补呢。
秦圳左手拎着食材朝后院走:“不着急回去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吃饭时说。”
徐至河蹙着眉跟过去:“我没说我要留下来吃饭……”
“现在说也不迟。”秦圳进了厨房,拿了两个洗菜盆走到院子里的水池旁,手伸进水盆,又拿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杵在门边的徐至河,走过去将两只手伸到他面前,“帮我捋下袖子。”
徐至河垂眸帮他捋袖子,大冬天秦圳外面只穿了件厚外套,手刚沾了水,微凉,两只手的虎口处都有老茧,右手依旧绑着纱布。
徐至河没忍住叮嘱:“伤口不能沾水。”
秦圳朝他晃了晃左手,回身继续洗菜,“这不还有一只手。”
几个装菜的塑料袋系了结,秦圳单手解了一会儿,回头求助徐至河:“哎,气包子,帮个忙!”
徐至河怔了怔,反应过来秦圳在调侃自己,他脸红又恼地走过去,给了秦圳一个白眼。
用手解开塑料袋,看了眼秦圳绑着纱布的右手,他抿了抿唇,将水盆拿到自己面前,拧开水龙头闷声帮忙洗菜。
秦圳在一旁咧嘴笑:“这么勤快?待会儿多吃点肉。”
顺三拎着食材掀开门帘,刚踏进后院就看见水池边的两个人一个洗菜,一个在笑。
顺三走过去,将手里的塑料袋一股脑儿地都推过去,“这儿还有,要洗都洗了。”
徐至河抬头,看见眼前黄毛板着一张脸,一副二五八万的拽样。
“什么都让人家干,要你干嘛。”秦圳抬脚轻揣了顺三一下,“让傻栗收拾餐桌,你去切菜。”
顺三挨了一脚,捂着屁股去前屋喊秦栗,回来后走进厨房将砧板剁得咣当响。
秦圳闻声挑眉,知道这小子心里不悦,才会拿砧板撒气。
其实前天晚上徐至河一走,他就和顺三说清楚了徐至河是自己新交的朋友,面对顺三的不理解,他只说自己和徐至河是不打不相识。
“好不容易遇见个能打得过我的,碰巧还这么有诚心,一心要跟着我,我就同意了。”当时他是这么和顺三解释的。
顺三心眼子直,听了就信,一点儿没怀疑徐至河矮了秦圳半个脑袋也能一手将人撂倒的鬼话。
身边的徐至河还在闷声不响地帮他洗菜,秦圳歪着身子靠在水池边上,朝厨房看了一眼,垂眸凝视少年的侧脸。
“你能吃辣吗?吃不了的话,我让顺三弄个鸳鸯锅。”
徐至河来前压根没想留在这儿吃饭,秦圳开口就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如果拒绝,等会儿自己在一旁干坐着看秦圳他们吃饭,好像比自己留下吃饭还要尴尬。
徐至河在心里怪自己来的时机不对,不过这倒是一次融入他们的机会。
“随便。”
秦圳点头,“那就鸳鸯锅吧。”
他记得上次在公园请徐至河吃烤肠,他就没要辣。
秦圳撩开门帘,朝店里的裴丁卯招呼留下吃饭,裴丁卯应了声,等送走最后一个理发的客人,自觉跑到厨房里帮忙备菜。
水龙头放的是凉水,洗个菜的功夫冻得徐至河两手通红,结束后他跟着秦圳去前屋,秦栗已经帮忙收拾好了桌子。
电锅刚接上,煮得鸳鸯锅,一半红油,一半清汤。
秦圳从橱柜里拎出昨天刚称的瓜子花生,放在桌上,朝徐至河示意,“五香味的,尝尝。”
沙发旁边放着个乐器形状的盒子,秦圳这会儿才看到,他拉过椅子坐在桌前,问:“这你的?”
徐至河顺着秦圳的目光看过去,回道:“嗯,小提琴。”
“你还真会拉琴,”单手剥花生着实费劲,秦圳剥了两个放弃,他笑吟吟地看着徐至河,“琴艺怎么样,吃过饭有没有兴趣给咱哥几个拉一段?”
徐至河冷脸:“我不是卖艺的。”
“这什么话。”秦圳翘腿嗑着瓜子,不意外少年的拒绝。
这小子心高气傲得很,估计这辈子做得最憋屈的事就是在游戏厅那几天主动讨好给他送饭,以及前天被顺三按在桌子上放狠话。
叛逆学生的游戏不好玩,秦圳只是好奇徐至河能坚持多久。
“那天在游戏厅怎么说的?”秦圳故意逗他,“你的诚挚和真心呢?”
徐至河想起来之前在游戏厅为了推销自己,他向秦圳说了一堆话,什么擅长的,有优势的……合着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
徐至河稍软下语气,推辞道:“今天没心情,下次吧。”
秦圳点头,也不为难,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他边嗑瓜子边打量少年的脸,没忍住问:“还生气呢?”
徐至河被秦圳顺手装了一兜的花生瓜子,板着脸说没有,一旁的秦栗跑上了楼,很快又跑下来,拿着一本物理练习册插到她哥和徐至河的座位中间。
“小至哥哥,这道题怎么解?”
徐至河嘴角抽了抽,一旁小丫头真正的哥哥闻声笑得抖肩。他尴尬,接过练习册:“我看看。”
初二的物理题他知道难度,秦栗问的题目却都是拔高题,他只点拨几句,小丫头就懂了。
徐至河意外,之前他见这屋子墙上没贴一张奖状,还以为秦栗学习成绩一般。
秦栗拿着练习册朝后翻页,又问了他几道题,一旁坐着的秦圳说要去厨房看看,徐至河见人离开,垂目看着秦栗的发旋,说:“下次别喊我‘小至哥哥’。”
“你不喜欢吗?”秦栗愣了下,她觉得比喊‘徐哥哥’好听。
“总之别喊。”他又不是她哥,听起来怪怪的。
小丫头察人脸色,看懂徐至河的见外,低头默默趴在桌子上写完这道题,让徐至河检查了一遍,步骤正确。
便没像方才叽叽喳喳般雀跃,老实问完了题目,说了声谢谢,拿着练习册上楼了。
徐至河抬眸看去,没在意。
后院厨房,秦圳刚进去,就听见顺三在和裴丁卯抱怨。
“周五晚上你没在场,不知道那小子有多狂妄。”顺三愤愤道,“圳哥是脑子抽了才和那小子交朋友,我是真搞不懂……”
“搞不懂什么?”
秦圳突然一声,吓了顺三一跳,“我靠,我还以为是那小子来了!”
秦圳朝顺三扔了个菜叶子,“别装,刚刚是不是骂我来着。”
“哪有,裴丁卯问我那小子是谁,我正跟他说呢。”顺三冷哼一声,“我说那小子就是和你打架的人,毛头小子,战力还不小,还得你青眼,非要拉人家入伙。”
裴丁卯端着切好的菜远离风波,“我先端去前屋了。”
秦圳靠门的身体侧了侧,让裴丁卯走过,他朝顺三道:“行了,你先起的头,人家还你一脚,扯平了。”
“反正我和那小子不对付。”
顺三不高兴,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几个一起耍,突然冒出个叫徐至河的小子,凭什么他想加入就加入!
顺三端着剩下的两盘火锅菜走出厨房,“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交朋友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