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李唯?李唯?这么入迷又看上谁了?”
有人叫我,我搓了搓眼皮,周遭慢慢明亮起来。
我转头看向身边,骂了一句,“周腾?你他妈从非洲回来了?”
周腾明显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李唯?我就压根没去过非洲啊。”
他说完,怔愣的人换成了我。
这不是周腾。
或者说,不是我印象中的周腾,这个周腾更像是……
更像是周腾二十来岁的时候。
许是我眼神太迷茫,周腾发出一声爆笑,“李唯你他妈喝大了吧?”
一句话引来周围此起彼伏的笑声,我后知后觉朝两边看去,年轻那会儿的狐朋狗友,一个没落,全在卡座里。
我坐主位,很明显今天这个局是我攒的。
“周腾,别闹李唯了,他刚从那小妖精床上下来,一看就知道叫榨得不轻。”
说话的人叫于芃,后来犯了点事,早八百年我就不跟他来往了。
可因为他一句话,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闭眼前我明明在医院里,刚拿到程星然的死亡通知书,怎么下一秒就到酒吧喝起酒来?
“李唯指定是又看上谁了,你们瞅,是不是调酒那小孩儿。”
所有人都朝前头看去,我也不例外。
然后便看到了穿着适应生马甲的程星然。
那小孩右手高高扬起,左手低至腰下,一个漂亮的动作,酒液一滴不漏落入杯中。
我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十八岁的程星然,居然这么好看。
我好像是重生了,从程星然死的那一天,回到了我们相遇的这一天。
说句不好听的话,程星然是我害死的,他跟我纠缠这么多年,半点好事没落着,最后还丢了性命。
虽然很幸运地重来一世,但我决定离程星然远一点。
我混我的日子,他做他的公子哥,往后继承家产,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周腾凑过来问我要不要那小孩的时候,我啐了他一口:“滚。”
周腾滚远了,我往后一仰,继续盯着程星然看。
我跟程星然上辈子就是这么认识的,我这个人,对好看的东西没有抵抗力,程星然太好看了,身条板正,长得又乖,非常合我胃口。
于是我使了些手段,把在酒吧打工的程星然搞到了床上。
当时程星然跟我说什么来着?
他说我们这些人都有病。
然后我是怎么回复他的?
哦,想起来了,我亲了他一口,伸舌头那种。
程星然明显是初吻,他叫我亲得愣神,脸都憋红了,才吐出两个字。
“傻逼!”
他骂我傻逼。
然后我这个傻逼还沾沾自喜,搂着他又摸又亲,最后把人逼急了,他将我掀翻在床,把我艹了。
我是真他妈傻逼。
能叫程星然艹了。
“还看呢?”周腾这傻逼又贱么搭儿地凑过来,“这么喜欢啊?喜欢就上啊,一个小酒保而已,花个几万块钱就够了。”
我笑笑:“喜欢又怎么了,喜欢就非得睡他?”
再说了,程星然可不是个普通的小酒保。
那小子跟家里闹矛盾,玩离家出走,在这儿体验生活呢,他回去跟他爹哭诉几声,我整个李家都得从虞城消失。
或许二十多岁的李唯会不怕死地凑上去。
但三十岁的李唯招惹不起。
重来一次,我多少也得稳重点,不能再跟个愣头青似的做那些傻逼事。
“走了,楼上睡觉去。”我把酒喝净,宣布今晚的局正式散场。
周腾甩着车钥匙追上来,阴魂不散:“你今儿睡这儿?要不要找个人陪?”
我斜他一眼,“怎么?你陪?”
周腾直接闭嘴。
我收回目光,“今儿没兴致。”
我这会儿还有点精神错乱,前脚拿了程星然的死亡通知书,后脚就瞧见程星然在吧台后头调酒。
冲击太大,我打算自己缓缓。
所以当我推开房间门,看见程星然在我床上时,我的精神错乱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肯定是周腾那小子干的。
程星然趴在床尾,后背高高拱起,廉价的黑色西装裤揉搓出褶皱,他喘息着朝我看过来,一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明显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玩意儿。
我在门口站了五分钟,还是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把门关了。
“你——”我刚走到程星然身边,便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突然支起上半身,紧紧抱着我的腰,“我被人下药了。”
还算清醒,连自己被下药了都知道。
我清清喉咙,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
我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心里则把周腾祖宗十八辈翻来覆去骂。
刚骂到爷爷辈,程星然开始扯我的衣服。
若现在是另一个什么人扯我衣服,我早就妥协了。
但程星然不行。
十分钟前我刚发了誓,这辈子不再招惹他。
于是我大义凛然把他推开,“你冷静——”
话没说完,就被他拽去床上。
这小子劲儿还是那么大。
行吧,我叹了口气。
反正上辈子都叫程星然睡了千八百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我是真他妈傻逼。
又叫程星然艹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种关于“李唯是傻逼”的认知更加真切。
于是我没等程星然睡醒,忙不迭穿好衣服,软着腿逃了出去。
终于坐到车上,我两条腿都是软的。
妈的程星然这小子连套都没戴!
我一脚油门回了家,边洗澡边给周腾打电话。
“……没啊,我没给你安排人啊?”周腾的话不像说谎,听上去十分委屈,“我也不敢啊,你都说了不要人。”
“行了,我知道了。”
我挂断电话,没精力再追问什么。
是或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跟程星然见面。
累了一晚上,错乱的精神还没恢复过来,身体也开始错乱了。
哪哪都疼。
所以当我打开家门,看见按门铃的人是程星然时,我大腿上不知道哪块肌肉突然抽了两下。
我是傻逼,但程星然不是,程星然一个酒吧的工作人员,很容易就能查到是谁开的那间房。
——叫李唯,刚满二十六,家住合景十八号楼。
还是酒吧的金VIP会员,充了几十万那种。
程星然身上还穿着适应生的衣服,显然是刚醒就找了过来。
他看了我一眼,毫不客气迈进我家。
“你干嘛啊?”我没好气凶他一句。
他踌躇着看了我一眼,深深鞠了一躬。
我吓了一跳,这小子上辈子可没这么有礼貌。
“对不起,我昨天被人下药,没有控制住自己,你有没有哪里……”
他顿了一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往玄关柜上一靠,朝大开的门示意,“没什么事,昨晚就当个意外,我不在乎,你也别往心里去。”
程星然僵着身子站了很久,才红着脸吐露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我可以负责。”
因为程星然这么一句话,我突然想起来上辈子我们俩为什么会纠缠不清好几年了。
我喜欢程星然那张脸,我犯贱主动招惹上他,程星然又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所以后来我们的关系变得非常畸形。
在我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程星然对我产生了奇怪的感情。
他认为睡了我,我就是他的所有物,他能跟我接吻,能跟我上床,用我来发泄多余的欲望,但每次做完,又会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而且那小子占有欲也够强的,不让我出去找人,单是看一眼也不行。
还真别说,我有时候挺吃他这一套。
“我可以对你负责。”
程星然又说了一遍,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我轻蔑一笑,把话怼回去。
“不用啊小伙子,叔玩男人的时候你还在吃棒棒糖呢,真不在乎这个。”
我看见程星然的脸一下就黑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嫌弃我年纪大,还是怕我有性病。
或许两者都有。
其实我就比程星然大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八岁,又不是八十岁,他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赶走程星然,我开始在家里转圈,这里的一些陈设跟我记忆中相差不多,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口味还是一成不变。
就喜欢好看的花瓶,连马桶前头都摆了只从法国带回来的瓶子。
不过后来这瓶子叫程星然打碎了。
是在厕所做的时候,动作太激烈不小心碰倒的,我当时心疼了好几天。
我上前摸了摸,心想这回总不能再弄碎了。
反正我已经打算不跟程星然来往,也把人赶了出去。
这一刻我无比确信,自己不会再做傻逼。
所以当我又一次在酒吧包间看见程星然时,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说真的,我已经在尽力躲着程星然了。
我甚至抛弃了之前充的那几十万,换了家不怎么样的酒吧充钱,但还是遇上了程星然。
这小子不当酒保,转行做鸭子了。
“李唯,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今天的局不是我攒的,我平时也不玩这种类似“选妃”的游戏,所以当别人问我选哪个时,我摆了摆手。
“我不要,你们选吧。”
说完,我又看了眼程星然。
穿的那是什么,亮晶晶的,五颜六色,丑死了,全靠那张脸撑着。
“那我先选了?”冲在头一个的叫大奔,他妈跟我表哥做了半道夫妻,论辈分他还得喊我一声叔。
“选呗!”
我拾起桌上的酒瓶仰头灌了一口,表面上无所谓,实则余光一直盯着程星然那边。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人选走,那张脸长成——
“就最边上那个小帅哥吧!”
都不用数人头,程星然就站在最边上。
程星然一脸坦然往那边走,走出三步,我实在忍不住了,“等会儿!”
大家都朝我看来,就连程星然也不例外。
“大奔,这个……”我没把话说全,但大奔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叔,你早说你要这个啊。”
他朝程星然使了个眼色,程星然直接走到我面前。
然后喊了声“叔”。
这是我头一次被程星然喊叔,他对我的称谓,上了床是“”,下了床是“傻逼”。
从来没用过那么尊敬的、只给长辈才用的词汇。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不好找借口,于是我把他带回房间里,递了一根烟过去。
程星然摇摇头,“不会。”
“不会?”
哦,我忘了,程星然这会儿还不会抽烟。
我自己点起一根,故意把烟吐到程星然跟前。
看他叫烟熏得闭了闭眼,我坏心眼一笑,问他:“你是不是故意跟着我呢?”
怎么到哪都能碰上这小子?
“没。”隔着缭绕的烟雾,程星然突然朝我看来,“缺钱。”
缺钱?
我笑了,程大公子缺钱?
把我李唯卖了都不够买他家一辆车的,程大公子不回家好好继承家业,搁这儿演什么苦情剧?
“缺钱,所以你就出来卖?”我有心吓唬他,“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群人都喜欢玩什么?”
程星然始终盯着我。
我缓缓道:“你这样的丢进去一晚上,命都能去半条。”
程星然没被吓到,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也玩吗?”
我也玩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问的我根本不想回答。
年轻的时候好奇,跟着人进了那个圈子,才看了一眼就把我吓坏了,自那之后再也没去过。
“你管我玩不玩,以后离我远点,见了我就躲,懂吗?”
离开之前,我像个劝娼妓从良的嫖客,叫程星然赶紧回家上学去,还给他丢了两万块钱。
身上就带这么多,想多丢点都丢不出去。
那天之后,我深刻反省了自己这种行为,在家里躲了个把月才渐渐恢复社交。
酒吧夜店的约全推掉,搞得圈子里都在传我回家结婚了。
吓得我赶紧辟谣,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从小就弯,不能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第二天,圈子里开始传我得了阳痿。
妈的!
我立马翻通讯录,打电话,约人。
约来的人跟程星然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小孩乖得很,说话黏黏糊糊,叫起来跟只猫儿似的。
猫儿似的应该是他,时间太久远,我有点对不上号。
“唯哥。”
我看过去,那小孩走了过来,作势要蹲下去。
“不用了。”我躲了躲,“直接来吧。”
他乖乖躺去床上,可我却出了点状况。
“唯哥?”
我动作一顿,低头看去,叹了口气。
刚要起身,走廊里突然响起警报声。
“这什么动静?”
“唯哥,好像是着火了。”
我发誓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约个炮还能遇上火灾。
真倒霉!
跑出来的时候太着急,衣裳没穿,手机没拿,只来得及拽了条浴巾。
更倒霉的是,又碰上了程星然。
要不是程星然也灰头土脸狼狈得很,我都要怀疑火是他放的了。
“唯哥,怎么办啊?”
我看向身边,约来的小孩跟我裹在一条浴巾里,我俩站在大街上,接受大家异样的目光。
我安抚道:“别怕,大不了我待会儿光着回去呗,浴巾给你。”
正要拆浴巾,旁边递过来一把剪刀。
程星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小孩,什么都没说。
说真的,这种时候,我是真挺需要这把剪刀的。
浴巾一剪两半,我裹着重点部位,露着半边屁股,跟程星然回了家。
实在是无家可归,大晚上的,东西都在火场里,我还不敢去拿。
程星然租的房子实在是太小了,我后背几乎贴到程星然胸膛上。
程星然紧紧贴上来,一呼一吸全洒在我耳边,烫得我直哆嗦。
“你抖什么?”程星然哑着嗓子问。
我脑子一抽,回了一句:“冷。”
“……”程星然愣了很久,才告诉我:“现在是夏天。”
我讪讪一笑,躲开程星然,从他的简易衣柜里找了套衣服穿好。
“那什么……你有钱吗?先借我点呗,一二百就够,我出去找个酒店住,明天就还你。”
程星然正在换新床单,身子好像僵了一下。
我发誓我从来没跟人借过钱,我自认借钱的语气已经相当诚恳了,借的也不多,程星然应该能拿出来。
但程星然还是说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
我身心俱疲,一头倒在程星然新换的床单上,闭目养神。
床侧突然往下掉了一下,程星然坐在了床边。
“你跟他上床了?”
程星然又想干什么?
我睁开眼看他,这小破房子灯也不亮,朦朦胧胧的。
先不管程星然想干什么,但这会儿程星然真他妈好看。
“你跟那个人上床了?”程星然又问了一遍。
我扯着嘴角笑笑,程星然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他像只公狗一样,我跟他睡过一次,他就把我圈进他的领地中。
“正准备呢,这不是着火了吗?”
我叹了口气,整个人特别失望。
个把月没做,给我憋够呛。
“你跟很多人做过吗?”
程星然问完,转过头来盯着我,他坐在背光的位置,眼中晦暗不明。
我腾地一下坐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谁知程星然突然把我压倒在床,二话不说就把我裤子扒了。
我没挣扎,而是慢悠悠说话,“你这是强奸知道吗?”
程星然虚虚掐住我的脖子,凑近我耳边,声音像刚从坟坑里挖出来的鬼一样,张口就冒冷气。
“才消停了一个月就忍不住了?你怎么这么贱?总想着上别人的床。”
我突然笑了。
从程星然跑去当鸭子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斜着眼看他。
程星然一言不发。
“别跟我装糊涂,都死过一回了,还跟我玩这一套呢?演的挺好啊程星然。”
想起我们这辈子头次见面那天,那药保不准都是他自己吃下去的。
还在这儿唬我呢,我就说他把我按床上脱衣服的动作那么熟练。
程星然放开我,坐直了身子,嗓音沙哑,“是啊,都死过一回了,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看着这样的程星然,我不禁想起上辈子的最后一段日子。
纠缠多年之后,我意识到程星然对我是有那么点感情的,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我想改变我们之间这种虚无缥缈的、类似炮友的关系,于是我连脸都不要了,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走了一条不那么正常的路。
我斥巨资买了套别墅给他住,辛辛苦苦挣钱给他花,每天洗干净了叫他上。
但就是有一点,他不能离开这里。
我对他万般讨好,并坚信有一天他会爱上我,但程星然像是一只喂不熟的狼,吃我的喝我的,还睡我。
睡完之后又给自己立牌坊,说什么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我,让我死了这条心。
我每天都问一遍程星然爱不爱我。
程星然每天的回答都是不爱。
我偏不,我就喜欢程星然这股劲儿,他现在不爱我没关系,我总有办法让他爱上我。
但我没能等来程星然向我妥协那一天。
在程星然快要被我折磨疯了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他精神不太对劲,于是约他出去散散心。
我是打算跟他掏心掏肺,好好谈一谈的。
可路上这小子突然跟我抢方向盘,车子失控又赶上刹车失灵,程星然没能跑出来。
我当时就站在马路上,想哭都没有眼泪。
我那时想什么来着。
我想……
如果我跟程星然没有遇见就好了,最起码不会害死他。
没想到愿望竟然成真了。
“滚回家去,离我远点。”
我站起来踢了踢程星然的腿,踢完才想起来这是程星然家。
“程星然,上辈子是我对不住你,咱们都重来一次,就看开点,当没见过,做陌生人,以后也别再联系了。”
我不明白程星然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如果我是他,重来一次,一定会离上辈子强迫我、害死我的人渣远远地。
至于那个问题,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程星然爱不爱我?
当然不爱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是傻逼吗?上辈子居然问了程星然那么多遍。
程星然也是傻逼,能每一句都回我,回我那么多遍。
我以为把话说开,程星然就忙不迭从我身边逃跑了。
可这小子显然不这么想,那小子比我早回来几年,早早准备好了牢笼。
他把我按在床上,做了我梦寐以求的事。
别看我跟他做过这么多次,可每次上床都是我主动的。
是我不要脸,撅着屁股凑上去,突然换程星然主动一次,我还挺开心。
他越狠我越想笑,最后笑得程星然都停下来。
“李唯,你在笑什么?”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够了,才喘着粗气回答程星然刚才的问题:“程星然,你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程星然脸色一变。
“程星然,上辈子我那么求你,求求你爱我,求求你跟我在一起,废了那么多精力才把你留在我身边,现在倒好,你主动凑上来,这不是刚好如了我的愿?”
我挺了挺腰,故意挑衅:“程星然,其实你也是爱我的,对吧?”
若不爱我,为何不逃?
程星然掐上我的脖子,一字一字否认:“我、不、爱、你。”
我笑得非常嚣张:“不,你爱我。”
“我不爱你!”
“你不爱我?”我收起笑容,“那你滚吧,我今天约了人。”
程星然一脸阴鸷,掐在我脖子上的手骤然收力,“你、敢?”
我心里却突然明白一件事。
——程星然不是不爱我,他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在程星然眼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是个只能用强制手段换取一点点情意的可怜人。
但跟一盆花花草草待久了都多少有点感情,程星然睡了我这么多次,就算心里再不想承认,他对我还是有那么一丝情分在的。
他回来得比我早,在重生后无数个没有我的日子里,他开始想我,想我在谁的床上翻滚,想我在谁的。里。。
占有欲作祟,程星然那老毛病又犯了,于是他找上门来。
他学着我的手段,要与我缠绵,带我沉沦。
看吧,我多了解他啊。
被人强迫并不舒服,这件事上辈子我就知道。
但那个人是程星然啊,如果程星然来强迫我爱他,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于是我们的地位完全调换,我上辈子怎么对他,他这辈子就怎么对我。
他不许我单独出门,不许我碰任何带尖的东西,在家时不许穿衣服,不许的事太多了,比我上辈子做的还过分。
过分到我最后都开始怀疑,程星然或许真的不爱我,他这样做只是单纯地折磨我。
他要报复。
报复上辈子因我而遭的煎熬。
然后成百倍、千倍、万倍的还给我。
“程星然,你要是实在恨我,现在把我放了,我自己找个地儿一死了之,也算我还你一条命。”
当然了,我知道我死不足惜,也无法弥补上辈子对程星然做下的孽。
我不怪他,我甚至觉得,上辈子的我真他妈不是东西,全是活该!
我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上,许久没剪的头发戳进颈窝,不用看也知道现在这副模样像鬼一样。
我死性不改,又问了他一遍:“程星然,你到底爱不爱我?”
程星然的答案依旧是“不爱”。
我真就是个傻逼,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问那个问题。
不知多久过去,我开始出现幻觉,程星然终于怕了。
他给我剪短头发,帮我穿好衣服,抱我坐进副驾。
我用呆滞的眼神看过去,声音木讷着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程星然说要带我出去散心。
我干了跟程星然一样的事。
我抢了那个方向盘,想着死了算了。
可怎么死的还是程星然啊?
“您是说,由于上辈子您先纠缠程先生,所以他这辈子在报复您?”
我看向眼前的人,“对,都是我的错。”
那个人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生,四周的墙都惨白惨白的,这里好像是医院啊。
“可是我们在程先生房间中发现了这些东西。”
那是些照片,我拿起来,一张张翻看。
全是我。
一年前的我。
“程先生已经调查跟踪您很久了,我们有理由认为,他对您做的这些,都是有预谋的。”
我笑笑:“这个刚才我已经解释过了,程星然回来比我早,他提前一年做报仇计划,也是很正常的事。”
“李先生,您刚才说提前一年?可这些照片是三年前拍下的,您还记得您今年多大吗?”
我笑容不变,不太明白医生的意思。
医生继续道:“您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我怔了一下,笑容渐渐消失。
我想起来了。
根本没什么上辈子。
二十六岁那年,我在常去的酒吧遇到了离家出走的程星然,看见程星然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孩儿又变漂亮了,第二反应是太久没见认错了。
那可是金屋银瓴的程家,程家的大公子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小的酒吧里调酒?
可看见有人上前调戏那小酒保时,我还是上去帮了他一把,顺便扫了眼那小孩儿西装马甲上的胸牌。
程星然。
“还真是你啊?”我蹙眉不解,“你……你这是下凡了?”
程星然叫我逗笑了,按理说他应该喊我一声叔,但他却叫了一声“唯哥”。
“唯哥,我跟我爸闹矛盾了,不想住在家里,自己出来租了个小房子,找了个工作养活自己。”
程星然是这么解释的。
我点点头,虽然不是很懂,但表示理解。
这么大的小孩儿,正是叛逆的时候,想一出是一出,大点儿就好了。
正说着,周腾那货笑嘻嘻凑上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李唯,看一晚上了,还看呢,这么喜欢啊?喜欢就上唔——”
他被我一个手肘怼了回去。
我回头冲程星然笑笑:“这我朋友,喝醉了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管程星然想怎么养活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瞬间黑下去的眸子,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周腾离开。
周腾被我骂了一顿,为了讨好我,又张罗着给我找其他小鸭子,“要不要找个人陪?”
我一口回绝:“今儿没兴致。”
我这会儿还在想程星然的事呢,也不知道这小孩儿自己跑出来带没带钱。
应该是没带,要不然也不会跑这种地方来上班。
啧,长这么好看来gay吧打工,这不是肥肉送上门么?
所以当我推开房门,看见一脸绯红的程星然送上门时,我是震惊的。
肯定是周腾那小子干的。
程星然被人下了药,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
“你……”我叹了口气,蹲到床尾看他,“程星然,我给你随便叫个人吧,要男的还是女的?”
程星然眼圈憋得通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紧咬的牙缝中吐出一个字:“脏。”
“不脏。”我手忙脚乱解释:“我保证给你找的不脏。”
程星然依旧坚持:“脏。”
我犯了难,现在上哪去找个干净的屁股啊,这也太麻烦了。
我那时年轻,不知道离程星然这么近会有危险,还没想出个解决办法,就被程星然拽上床。
他把我压在床上,毫无章法地亲我,看着像是初吻,他那动作就跟我奶院里种的那杏儿似的,又青又涩。
我顿时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无需去哪里找个干净的屁股,这里刚好有一个。
程星然吃了药劲儿还这么大,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敢对程大公子动手,只能边在心里骂他“傻逼”边躺平。
程星然不是傻逼,我才是傻逼,混迹花丛这么多年,居然栽到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这很丢脸,于是我没等程星然醒来就跑了。
坐到车上时,我两条腿都是软的。
程星然这傻逼!一边喊着嫌脏,一边连套都不戴!
我一脚油门回了家,刚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便听见门铃被人按响。
于是当我一瘸一拐过去开了门,却看见程星然那张脸时,我更生气了。
“唯哥,对不起,我昨晚叫人下了药,没控制住自己,我可以对你负责。”
说完,程星然给我来了个九十度弯腰。
我吓了一跳。
别说让程星然负责了,就是程星然白睡我一晚上我都不敢吱声。
程星然虽然在打零工,那也是程家大公子,要是被他爹知道他在玩男人,我整个李家都得从虞城消失。
于是我叫人艹了一晚上,还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没什么事,昨晚就当个意外,我不在乎,你也别往心里去。”
程星然原本带着雀跃希冀的表情一落千丈。
这小子责任感还挺强,面无表情又说了一遍:“我可以对你负责。”
我再次拒绝了程星然的请求,“不用了,叔向来玩的开,真不在乎这个。”
等我说完,程星然的脸又黑了一个度。
想起他嫌脏的语气,我连忙解释:“但你放心,我很健康,绝对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病。”
其实我就比程星然大八岁,里里外外十几层关系算下来,他还得喊我一声叔。
这小子大逆不道喊我一声“哥”,喊了也就喊了,无所谓,他就是喊我孙子我也得应着不是。
赶走程星然,我暗自下了决定,之后一定离那个酒吧远远的。
要不然看见程星然总想到昨晚上叫他按在床上的画面。
于是我抛弃了那个酒吧几十万的会员,换了家不怎么样的充钱,但仍旧没能躲开程星然。
程星然就像故意跟着我一样,出现在一个不怎么样的聚会上。
在场几人不认识程家大公子,可我却是认识的,于是当有人要点程星然过去伺候时,我开口拦了下来。
我是真傻逼,我又不是程星然他爹,管这么多做什么。
但管都管了,我把程星然带到房间里,点了一根烟,尽力板起脸,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同他交谈。
“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是不是跟着我呢?”
程星然挥开缭绕的烟雾,抬了抬眼,“缺钱。”
缺钱?
我真是不明白这天仙下凡到底是来做什么呢,他家缺钱,那我算什么?
“缺钱,那你也不能出来卖。”我语重心长同他解释:“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群人都喜欢玩什么?”
程星然突然起身,把我嘴里的烟掐了,“你也玩吗?”
我哑然。
我当然不玩,但这个话题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以后离这里远点,你长这么好看,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离开前,我甚至给程星然丢了两万块钱。
“这钱你先拿着花,别干这工作了,花完就赶紧回家吧。”
那天之后,我怕出门再遇到程星然,直接在家里躲了个把月。
屁股是好利索了,可圈里天天传我的谣言,要么是要结婚了,要么是玩的太开坏了身子。
吓得我赶紧约了个小鸭子来证明自己,顺便败败火。
刚把衣服脱了,走廊里突然响起警报声。
“这什么动静?”
“唯哥,好像是着火了。”
我跟小鸭子裹了一条浴巾出来,酒店玻璃雾蒙蒙的一片,看着倒不像着火,但叫我再回去我是不敢的。
衣服没穿,手机没拿,正想找围观的路人借块手机打个电话,一转身却看见程星然站在我旁边。
四目相对,他先解释:“我在酒店后厨打工。”
这种话我要是信了那就是真的傻逼。
我没说什么,想装作没看见,程星然却突然递来一件明显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长款风衣。
“有备而来”这四个字也太明显了。
但我真的挺需要这件衣服的,于是我把衣服让给小鸭子穿,自己则裹着浴巾,露着半边屁股跟程星然回了家。
程星然是真的离家出走,租的房子都不如我家厕所大,我走进去,往前一步是床,往后一步是门。
程星然走进来,我已经没地方落脚,只好滚去床上待着。
我自作主张在他的简易衣柜里找了身衣服穿,厚着脸皮跟他借钱。
“程公子,借我二百块钱呗,我找家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将就一晚,明儿就还你。”
程星然怔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没有。”
那两万块钱也都花光了?这也太快了。
我低头想了想家里还有多少现金,盘算着够不够给程公子花的。
程星然说没有钱,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在哪住不是住,程星然的床也挺大的。
我心里想的挺好,把自己骗了过去,倒头就要睡。
可程星然那小子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来就是质问,“你跟他上床了?”
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程星然那点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我坐起身,语气生硬:“程大公子,你应该知道,跟谁上床是我的自由,也没必要和你汇报吧?”
谁知程星然突然把我压倒在床。
看吧,我猜得多准啊。
程星然这小子还在惦记我的屁股呢,男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通病,睡过一次觉得好,就念念不忘,还想着睡第二次。
“李唯,你怎么就这么贱?天天想着上别人的床,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停?”
这次他连“唯哥”都不喊了,直接喊我大名。
我泄去力气,直接躺平,“程星然,你要是还惦记我的屁股,我再叫你睡一次就是了,但是睡完就算了吧,我也不是鸭子,哪能叫你天天睡。”
程星然一言不发。
“别跟我装糊涂啊,你心里不就是藏了这点事吗?也别演戏了,怪累的。”
想起在酒吧见面那天,那药保不准都是他自己吃下去的。
先是给自己喂了药,然后躲进我的房里,就等我上门献身呢。
程星然突然放开我,他哑着嗓子,道:“李唯,你真的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我都说了,我可以对你负责,但你怎么就是不愿意呢?”
我冷着脸看他。
程星然露出个苦恼的表情,“你不愿意,我怎么追你?你不愿意,我们怎么顺理成章在一起?”
我笑了,“且不说你这算不算正经追人的态度,就是追了,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程星然眸子一弯,虽然笑着,却表情狠厉,他看上去像个疯子,嘴里不停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不答应我?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对你负责?”
原因不是很简单吗?
程星然长得是好看,但绝对不是我李家能招惹的,在程家跟前,李家算个鸟,所以我拒绝得干脆利落。
听了我的理由,程星然怔了很久。
我眼睁睁看着他从裤兜里拿出了我的手机和钥匙,“你走吧。”
我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什么,“程星然,别跟我说,你跟家里闹掰是为我出柜了。”
程星然没说话,在我看来就是默认了。
坏了,这小子不是想跟我睡觉,是想跟我谈恋爱。
意识到这一点,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走之前又劝了一句:“我们的身份相差太远,年龄也不合适,你喜欢什么样的,勾勾手指头就来了,何必跟我纠缠,赶紧回家吧,别在外面流浪了。”
回家之后,我接到酒店打来的电话。
今晚不是有人纵火,而是厨房油烟管道不知怎么被堵住,烟全跑到走廊里来,这才触发了警报。
前台经理挨个打电话道歉,听说我愿意接受歉意后狠狠松了口气。
我也跟着松了口气,程星然这小子险些就得照纵火罪抓起来了。
再后来,程星然又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他就像个阴魂一样飘在我身边,侵入我的生活,任凭我怎么赶都赶不走。
这么纠缠了半年之久,就在我准备狠下心跟他撕破脸皮时,他却突然消失了。
我以为跟程星然的故事终于画上句号,可再有那小子的消息传来,却是我噩梦真正的开始。
起初先是板上钉钉的生意飞了,我多方打听,听说那生意飞到程家手中时,便明白了程星然想做什么。
他在用这种方法逼我妥协,就如我说的那样,他程大公子想要什么人,勾勾手指头就过去了。
他可能觉得我说的对,于是在多方试探我心意无果的情况下,选择了一条最快捷但也最肮脏的路。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早就为我准备好了一个牢笼,他在等我进去,好与我缠绵,带我沉沦。
也不知道离家出走的程星然哪来的钱,他买下一栋别墅,逼我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
我可以不要脸、不要后半辈子,但李家不能因为我李唯一个人的不识好歹全部玩完。
于是我答应了程星然这傻逼的要求,我住进那个贴满我的照片,但被程星然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无法离开,我跟程星然的关系,往好听里说叫炮友,往难听里说,那叫程星然一个人的禁脔。
不过程星然倒是对我万般好,他像个二十四孝好男友一样,竭尽全力做着所有他能想到的对我好的事,并坚信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终将会爱上他。
我对此嗤之以鼻。
可程星然却陷于自己的幻想中。
他每天都要问我一遍爱不爱他。
我每天的回答都是不爱。
可他偏不,他说我现在不爱他没关系,他总有办法让我爱上他。
而他用来证明“我爱他”这个伪命题的证据也很简单,他送我上顶峰,看我因他而哭泣颤抖。
这个时候他就会笑得十分嚣张,而后一脸兴奋地告诉我,“李唯,你看啊,你的身体在说爱我,你一定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我会掐着他的脖子,一字一字否认:“我、不、爱、你。”
“不,你爱我!”
我已无力反驳他。
他不许我单独出门,不许我碰任何带尖的东西,在家时不许穿衣服,不许的事太多了。
我都接受,毕竟是我自愿的不是吗?
程星然几年如一日的,像供奉一尊佛像那样,给我最好的最贵的,脚不沾地精心养着。
除了在床上不再敬奉他的神明,程星然其他时间都过于虔诚。
说实在的,我李唯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好到我都已经忘了,我并不是心甘情愿呆在这里的,我看不见天是蓝的,看不见花是红的,看不见海,看不见人世间。
而这个既可怜又幸运的人不需要天,不需要花,不需要海,也不需要这人世间。
程星然说:“李唯,你有我就够了。”
而那个时候,“李唯爱程星然”这句话已经在我耳边响过几万次。
次数多到,我几乎都已经相信,我是爱程星然的。
我应该也疯了,才会觉得自己是爱程星然的。
“程星然,放我去死吧。”
早死晚死都是死,被程星然这样爱着会死,等李家消失了也是死。
我蜷着身子窝在沙发上,许久没剪的头发戳进颈窝,不用看也知道现在这副模样像鬼一样。
程星然死性不改,又问了他我一遍:“李唯,你爱不爱我?”
我的答案依旧是“不爱”。
我爱不爱程星然?
当然不爱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程星然是傻逼吗,居然能问这么多遍。
而我也是个傻逼,能每一句都回他,回他那么多遍。
程星然笑着掏出一把车钥匙,“李唯,说你爱我,我带你出去。”
我终于有了波动,死水一般的眸子逐渐活跃起来,我死死盯住那串钥匙,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程星然说要带我出去散心。
但我没有立刻给他回复。
“李唯,你爱不爱我?”
“……”
“李唯——”
“爱。”
程星然释然一笑,他捧住我的脸,把我的长发挽去耳后,喃喃着,声音小到叫人听不清楚。
“三年,李唯,我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你说一句爱我。”
我扯扯嘴角。
时间过得真快,怎么就已经纠缠三年了?
程星然给我剪短头发,帮我穿好衣服,抱我坐进副驾。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我早早拧了刹车油管的螺丝,企图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来躲避程星然。
但我真的没想过让程星然死。
“李先生,我们对您的精神状况进行了评估,您需要在这里治疗一段时间,直到心理评估健康后才能出院。”
我恍然抬头,透过门缝朝外看去,外头贴着一行大字。
没有心理健康,就没有全面幸福,让我们与您一起走出心理困境。
我故作轻松笑了笑,“我现在没什么问题,可以做心理测试了吗?”
医生却不这么觉得。
“李先生,就在刚刚,您还在说您上辈子纠缠程先生的事情。”
我拉平嘴角,藏在桌下的手指不安地搅弄着。
“您再好好想想呢,刚才您讲的那个故事中,除却关于上辈子的描述,剩下的才是您的真实经历。”医生叹了口气,“李先生,您爱程先生吗?”
我仿佛看见程星然就坐在我对面,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问我这个问题。
“李先生,在刚才的交谈中,我发现几个很有意思的细节。”
我拼命滑动喉结,以此掩饰我的紧张,“不用说了,我接受治疗。”
可医生不仅说着跟程星然一样的话,就连那股偏执的劲头儿也学了个十成十。
“比如,在您的描述中,您不止一次称赞程先生‘漂亮’,所以说,其实您对他是有好感的。”
我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医生,“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了。”医生合起本子,“首先我要弄明白,您的病因。”
“病因?”我尽力扯出一个笑,“正常人被强迫这么久,早就疯了。”
医生却摇摇头,“不,我认为,是因为您害死了程先生,害死了……您爱的人。”
我眼神呆滞看着虚空一点。
“您先是幻想出一个‘上辈子’,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并告诉我,程先生对您做的这些,只是出于报复。您同程先生的身份完全调换,‘程先生’在被强迫的过程中对‘您’产生了占有欲,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产生占有欲的那个人是您?而在整个过程中,您所有逃避的原因全是因为‘上辈子’害死了他——”
我轻蔑一笑,打断医生的话,“全是瞎扯。”
“李先生,我们在程先生的口袋中发现了这个。”
我低头看去,一颗小小的螺丝。
我动了动嘴唇。
在程星然死时没有哭出来的泪,现在像巨浪一般把我淹没。
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有多么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没想到程星然早就发现了。
他没有戳破我,而是悄悄地把那枚用来固定刹车油管的螺丝藏进自己的口袋,同我一起上了那辆无法回头的亡命车。
在得到我爱他的肯定回答后。
他用自己的赴死,来成全我的赴生。
“唯哥,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做什么?”
车子拐上大路,周遭风景不错,李唯乖乖坐在我身边,这样一幕让车内温馨起来。
他不说话,我自问自答:“酒会上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见了你,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我在想,若是就这么把你拱手让人,我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所以我跟家里出柜,跑到李唯常去的酒吧,给自己喂了药,在李唯房中等着。
那时我想,只要能得到李唯,我在上头或者下头都无所谓。
但李唯竟然没怎么反抗,就顺了我的心意。
我还以为我成功了,可李唯却说不要我负责。
我意识到他在躲我,于是愈发变本加厉,我跟着他,却一次次被拒绝。
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太想要他爱我了。
“程星然。”李唯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头,看了我一眼,“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纠缠?你该回程家去,好好做你的公子哥。”
我心跳开始加速。
“唯哥,你爱不爱我?”
李唯张着嘴,虽没有出声,但我知道他一定在说爱我。
他抢了我的方向盘,在对过货车马上经过的时候。
方向盘被他掰向左边,车身一歪,副驾完全暴露。
李唯想死。
他拆了刹车螺丝,假意说爱我,他抢我的方向盘,却将自己置于死地。
那几秒的时间里,我脑子突然冒出个想法。
我想……
如果我跟李唯没有遇见就好了,最起码不会害死他。
我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让他去死。
我挥开李唯的手,把方向盘打回右边,也终于在李唯脸上看到慌张的神情。
车身撞上前,我笑着问:“唯哥,你爱不爱我?”
“砰!”
我抬眼看去,礼炮炸了一个,大红的彩带从半空中坠落。
人群中那个人还是如此耀眼,仿佛这些礼花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程公子,看什么呢?”有人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然后吹了个口哨,“眼光不错啊,那个人叫李唯,圈里的抢手货,长得好看——”
我转身离开。
身后人追上来,“程公子,真喜欢那个李唯啊?要不我帮你把他搞来?一个李家而已,花个几十万就够了。”
上辈子我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走进魔圈,我疯了一样收集李唯的照片,像狗仔一样等在李唯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日夜看着那些照片,思念的情绪没有缓解,反而愈发高涨。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得不到他,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但重来一世,我决定离李唯远一点。
我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我是李唯,一定不愿意见到上辈子强迫他的那个人渣。
只要我不主动去打扰李唯,我跟他这辈子都不会相遇
所以这次我做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不喜欢,走了。”
我径直走进电梯,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一只熟悉的手从缝隙中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