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亮白色的跑车被迫堵在了第一区京华市百通集团旗下最大的综合酒店门口。
车里的人摘下墨镜,低了车窗,半颗脑袋偏了出来,不太理解这号称服务一流的酒店门口怎么还能堵车。
看来他爸的管理也有失准的一天。
他往前看去,发现泊车的工作人员正候在前车车门旁,白净的手套刚要拧开隐藏把手,就听前车车内传来怒声。
“你会不会开门啊?这么暴力,不会一会儿把我车开报废吧?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你在这儿站一百年都买不起!要是不会开豪车就滚开,换你们经理来帮我泊车……”
泊车小哥面色局促,双手恭敬地搭在身前,丝毫没有要和车里的人辩驳的意思。
待对方说出要换人泊车的提议后,才小声哀求了一下:“先生,今日来宾众多,经理他也挺忙的,您放心,我会小心对待尊驾,安全停放的。”
“看你开门的姿势就不专业,你让我怎么放心?一会儿磕着碰着了我找谁说理去?让你们经理过来!”
“先生……”泊车小哥面露难色,眉眼垂了下去,但他很快便换了口气,微微弯腰,似乎是要接受对方的要求,“好,请您在此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叫我们经理。”
眼见泊车小哥要走,前车的人又急了:“诶诶什么意思啊,有你们这么服务人的吗?我是受邀来参加谢家和肖家的订婚宴的,我是两家的客人,让客人等在门口像话吗?”
“那先生您的意思是……”
小哥语气软下来,对于客人的无理要求也只想着照办。
就在这时,亮白色跑车内的人不愿再等,直接伸出手去挥了两下,在后头唤了声“你好”。
他慵懒的声调一出来,前头正紧张的氛围也缓和不少。
泊车小哥扭头看去,很快就认出跑车里的是他们百通集团的少东家,谢家的二少爷谢挽星。
“谢先生,您来了。”
谢挽星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在空中绕出一个优雅的弧度:“麻烦你帮我停下车。”
他说着,不等对方过来,就自己熄火下了车。
长腿伸展开来,上半身则轻轻一靠,倚在自己车边,圆眼微微眯起,朝着泊车小哥露出个不甚和蔼的笑:“你技术好,你停车,我放心。”
他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瞟过前车车主,似是挑衅。
泊车小哥一听,知道谢挽星是在帮自己解围,忙不迭地跟前车车主表达了抱歉,不等对方再次发话,就快步走到了谢挽星身边。
小哥开门入座的时候,谢挽星稍稍拦了下车门,偏过半个身子,跟车里的人闲聊:“我爸在了?”
对方不敢怠慢,忙回答:“谢董事长已经入场了。”
谢挽星轻“哦”一声,指尖在通体亮白的车门上不耐烦地轻敲两下,随后迅速蜷起,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隐秘的不安。
他堂弟的订婚宴,他爸来这么早做什么。
但相比于即将面对的老头子的念叨,他更在意的另有其事。
谢挽星眸光侧移,叫人看不真切,手也缓缓落下,来至腿边,轻轻攥住那颇为难得的垂感布料。
此刻,布料有了褶皱,连通着谢挽星的掌心,潮意像是要洇湿一切。
“我弟和……和肖叶丞也都来了吗?”他没让小哥等太久,问出了自己藏匿半晌的疑惑。
“他们……”泊车小哥只管公事公办,循着自己的记忆回道,“肖先生已经来了,小谢先生好像……我暂时还没见过他的车。”
他是负责泊车的人,只能靠车位里的那些名驾来判断现场有什么人。
但他说出口的话,已经足够让谢挽星蓄势待发的紧张有了实感。
胃里鼓胀,生生欲呕。
谢挽星垂了眼眸,锐利的神色一隐到底,只剩下几分无助。
他退开脚步,任凭小哥开着自己的车去地库,只一个人孤零零地往酒店内走。
脚步落地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么不真切。
“肖先生已经来了”。
泊车小哥的话尤在耳边,像是经过滤波放大器后提纯震荡的鼓点,让他的身体有了熟悉的不安感。
五年来,每次听到肖叶丞的消息,他都会有类似的情绪。
简直成了条件反射。
难受得要死。
谢挽星用力咬了下后槽牙,心中默念“肖叶丞”三个字。
没想到这小子当年跟自己不成,如今又找上了他堂弟,真是他们谢家的瘟神。
难缠至极。
……
踏进会场的时候,现场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谢挽星。
五年没回京华市,人来人往,少了不少旧面孔,也多了不少新模样。
谢挽星本就不混迹于实体商业场,如今回来,不认识他的大有人在。
但他毕竟也不是真在京华圈子里隐姓埋名的人,他正假意闲庭信步试图找到去后台的路时,还是有人在身侧叫住了他。
“星哥?”
那声音乖软,像是没被变声期那双无情铁手给打磨过嗓音一般,听着仍有几分少年意气。
谢挽星心里一咯噔,没想到自己回京华看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会是白漓。
他扭头看去,白漓穿着一身正装,褪去了大半五年前的怯懦羞涩,长度中等的头发尽数往后抓去,于脑后扎了个小揪,瞧着倒是落落大方。
白漓见回头的人真是谢挽星,眉尾上扬,有藏不住的惊讶,但还是快步往他跟前走,似乎是想说什么。
对于白漓的靠近,谢挽星接受得并不坦荡,对方往前走两步,他便往后退一步,显然是想跟对方保持距离。
但距离还是很快被拉近,白漓绞着手,明明惊讶急切的神色还没褪去,说出来的话却扭捏:“没想到……星哥你真的来了,哥哥他一定会高兴的。”
白漓口中的哥哥,就是肖叶丞。
谢挽星秀气的眉毛垂了几分,显出难耐。
“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哥,异父异母的,也好意思叫?”
白漓被他的话一噎,白净的脸上霎时飘起红晕,眼眸里也很快有了水色。
真是一副可怜样,加上他患者的体质,倒是更显委屈。
“是不是又要发病了?又要找你那便宜哥哥帮你治一治?”谢挽星比白漓高许多,此刻低头垂眸,像是睥睨,说出的话也毫不客气,“当年你费尽心思,没让我和肖叶丞成了,怎么五年过去,跟他订婚的人还不是你?是病发作得不够多吗?”
想到五年前的往事,谢挽星心里直发笑。
白漓是肖叶丞家的患者养子,成天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肖叶丞身后,他当年懵懂的时候还心疼过这体弱多病的便宜弟弟,却没想到掺和他们感情最多的就是白漓。
如今白漓再装可怜,谢挽星只觉得好笑,对方这么明显的乔装,自己当年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白漓耳尖绯红,还真是一副要发病的模样,要是真靠发病把肖叶丞引出来了,说不定又能赖他一桩罪状。
——哪怕谁都知道,在有长效治疗剂的当下,一个混迹豪门的患者怎么可能说发病就发病。
周围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稍稍围拢过来。
众人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药物斜眼瞧着一个瘦小的患者,怎么看都像是在霸凌。
在场的人大多不认识谢挽星,却认识白漓。
那面色潮红身有异样的人,分明就是星生制药的二当家,今天订婚宴主角肖叶丞的义弟。
人群骚动起来,似乎在讨论着是不是要上前去帮一把白先生,也算给如今京华的新贵肖叶丞一个面子。
毕竟听说肖叶丞对他这义弟,可是亲厚得很。
换作其他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指责,或许只想着佯装亲切或火速逃离。
但谢挽星没有半分掩饰,他巴不得能早点对上肖叶丞。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正是毁了这订婚宴。
倒不是他对五年前的前任还有留恋,肖叶丞结不结婚,跟谁结婚,他都不在乎。
但千不该万不该,对方不该再次找上他们谢家。
谢挽星这人只活一个坦荡恣意,碍眼的人,他可不希望日后在家族聚会里频频见到。
所以他早有打算,肖叶丞和他堂弟的这场订婚宴,成不了。
四周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也愈发明显。
似乎有人认出了他是谢家那五年未归留居第三区的少爷谢挽星,议论声愈发大了起来。
“听说这谢家的公子早年跟小肖总有过一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别是误传吧?要真有这一层,这谢公子干嘛还跟白先生过不去呢?”
“你是不知道,这白先生跟肖总……”
……
谢挽星难耐地揉了揉额头,周围人声嘈杂,眼前白漓也没有情况转好的意思,心里想着肖叶丞真该死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得让自己费心处理这种事。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打扰了”打破了僵局。
来人是殷峻,肖叶丞身边最得力的助理。
殷峻出面,跟肖叶丞亲自亮相也没什么两样。
谢挽星心中冷笑,来得还真快,看来对于白漓的动向,肖叶丞还是那么挂心。
真是好一份兄弟情。
但下一秒,殷峻的目光便定定落在了谢挽星身上,他面色刚毅,毫无额外情绪,就像是个机器一般传达着主人的意思。
“谢先生,我们肖总想请您移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