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谢玉举起手中的长剑，在微弱的光线下，银白的剑体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道道交错的红痕。
稚嫩的面庞浅浅一笑，“大师，你也说是一不小心作为前提。”
他笑容加深，笃定道：“一道算数，步骤再繁琐，只要自己步步不错，结果肯定就是正确的，没有第二种答案。”
他说的语气有点云淡风轻，但里面是不容置喙的确定。
穆青染哈哈一笑，“小兄弟，你很有自信，这点我欣赏你。”
他长相俊是俊，是偏粗犷型，漆黑的眼窟窿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怖，剑眉锋利上扬，不难想象，如果眼珠还在，此刻绝对很是犀利。
他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谢玉已经后退，他也不尴尬，顺手搭在木柱上。
“你选的材料铸出的剑很有意思，很有炼器天赋，要是绯叶教不好你，尽管来我这里。”
穆青染对谢玉手中的剑很感兴趣，那绝对不只是一把简单的长剑。
“小辈记下了。”
谢玉弯着腰，礼数做的很到位。
声音温润似流水，让人听了总是心情舒畅。
身上的气质一下收敛下去，轻淡从容。似乎刚刚那个张扬笃定的面孔不是他。
他故意在穆青染面前展现那一面，太乖巧的形象一旦从第一面在脑海中就打下印迹，那么以后就很难改变，很难收服在麾下。
以后，他是主！穆青染是仆！
但他现在还太弱小，穆青染是化神修士，尊敬礼数肯定要做到位。否则，穆青染就觉得他是自大狂妄，而不是真的能够成事之人。
“你俩聊什么呢？”
绯叶沉浸在锻造当中，辛辛苦苦锤打好，一抬头，满头大汗。
颗颗大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在他精致的锁骨上，又因捶打得幅度太大，衣袍的领口大敞，水珠继续下滑在他的肌肤上。
谢玉眼神一暗，快速上前帮他整体衣袍，还捏了个清风术和清洁术。
身上凉快干净，绯叶忍不住夸赞：“哇，舒坦多了，小玉儿真是贴心。”
穆青染走过去，翻动绯叶锤炼的长剑，十分嫌弃道：
“我刚说，你要是教不好，让他来我这里学炼器。你看看你这剑铸的，还没你徒弟铸得好。”
说完，他已经抡起大铁锤帮他的剑重新淬炼一下。
“那能比吗？”
绯叶立马不服气反驳。
他又不是原主，更何况谢玉能跟普通人能比吗？当然不能！
“哐当”的敲打声中，传出他十分诚恳的一句。
“是不能比。”
啊！生气！
绯叶气得双手怀抱，安抚自己，他不跟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般见识。
看着他俩一言一语说着，看绯叶被穆青染堵得气呼呼模样，谢玉攥着拳头，眼神里的阴郁加深。
抬头，眼眸清澈明亮，低声喊了一声，“前辈。”
绯叶低头，就见他未来的小徒儿有点局促不安，手里握着剑，一副想让他看看，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小玉儿铸成的剑模样真别致，让我看看。”
绯叶说着，弯腰接过他手中的长剑。
谢玉铸得时候，他就看出他的剑跟一般的长剑不同，但成品出来，比想象中还惊艳。
银白的剑身透着冷冽，只是手握着都能感受到寒气。
剑体是双刃，一面是薄薄的剑刃，一面的十分锋利的小刺口。剑体整体的流线十分流畅，极薄极细，将一道银线。
重量并不轻，刺口的一面让他想到电影中的血滴子。
无疑，这柄剑很难操控，杀伤力很大。
只是这样看着，绯叶就仿佛看见它会瞬息之间夺人性命。
他并不会因为这点，就认为谢玉是个嗜杀之人。
武器没有好坏，全在使用的人身上。
铸造这样的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他只会觉得，谢玉太缺少安全感。
魔种试炼，他相信谁经历过，都很难去信任别人，只会相信自己，那就尽可能武装自己。
绯叶摸摸他头，将手中的长剑还给他，笑道：“很棒的一柄剑，只是小玉儿自己要小心使用，别伤到自己。”
又是这样！
之前其他弟子嘲讽他，他不顾掌事的身份去帮他说话；现在他明明铸出一把杀伤力巨大的剑，他以为他会皱眉，然后就跟穆青染一样，说话暗暗敲打他。
可他完全没有这样，他相信自己，信任自己，只是让自己别受伤。
谢玉心里有股情感涌出，心脏开始传来钝疼，像是有一把匕首在剜着他的心脏，一道道割裂着它，鲜血淋漓。
感官上是剧烈疼痛的。
如果有一人此刻承受这种痛，会痛苦在地上打滚、嚎叫，痛不欲生到失控。
谢玉像是没事人一样，眼神反而越来越冷漠。
信任他，很好，说明他已经成功让他放松警惕。
有绯叶作为掩盖，他会好好汲取天剑宗的养分，快速成长起来。
“前辈，你放心，我会好好使用它，不会让自己受伤。”
他稚嫩的声音清脆轻柔，并没有任何异常。
“嗞！”
穆青染将锤打好的长剑放进水槽中，里面的水被烧得沸腾，冒起腾腾的热气。
握着剑柄拔起，随手一扔，“你的剑铸好了，快拿走，不要耽误我干活。”
长剑在半空中翻转，绯叶一伸手，剑柄精准无误落在他的掌心。
一入手是一阵冰凉，似乎握住一块大冰块。
还没等他细细打量自己的第一柄属于自己的剑，就被穆千寒下了逐客令。
绯叶火大，嘴嫌弃得一撇，“就你这破屋，我还真不想待。”
“小玉儿，我们走。”
说话的时候，头一直微抬着，转身就牵着小玉儿离开。
谢玉明知穆青染双眼不见，依旧行了一礼，就被绯叶牵着走了。
他们还没出门，身后就又传来“哐当，哐当”的锤打声，十分有力，带着周围空气也震动。
下了落霞峰，谢玉用带着惋惜好奇的语气问道：“前辈，穆大师来天剑宗的时候，双眼便是这样的？”
绯叶想着原主的记忆，回答道：“嗯，一直如此。他来天剑宗也有七八十年了，之前听掌门师兄提过，好像是他自己挖掉的。”
修士随着修为增长，自愈能力越来越强，修炼到元婴时，会有一次重塑身体的机会，无法用丹药治疗好的残疾都可以恢复。
穆青染是化神，双眼是聚集先天之精之地，一旦伤到，本就不好恢复，更不要说整颗挖掉。
但要是想，不是不可能。
修士本就是逆天改命，行不可为之事。
但很显然，是身为化神的穆青染自己不愿意恢复。
谢玉沉思，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自己挖掉双眼？
穆青染比绯叶还大几十岁，前世谢玉成长起来的时候，穆青染已经成鬼手。
也就是说，拥有前世记忆的谢玉也不知道穆青染的过往。
回到清心殿，谢玉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门窗都紧闭，阳光努力顽强钻进细缝，为里面的漆黑昏暗染几抹光亮，以至于可以模糊看清里面那人。
谢玉盘腿坐着，刚铸成的细剑平放在他的双腿上，就像一根银白色的细钢丝笔直横放着，在透过来的微光下，隐隐反射着红光。
他将细剑拿起，放在双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嘴里念念有词。
那音破碎古怪，像是上古祭祀吟诵的符文，一下像是在你耳边呓语，一下又游离千里。
细剑开始震动，谢玉右手迅速将它反转，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
银白色的细剑刺进他的胸膛，没有一点刺入的声音，悄无声息，一滴鲜血也没有滴下来。
细剑内的赤红色的痕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鲜红，像是吸饱了。
谢玉拔出贯穿胸膛的细剑，眉头都没皱一下。
细剑上没有沾染一点血迹，原本银白色的剑身，上面多出歪歪扭扭的血红色痕迹，不像之前需要细看才能发现，明晃晃的，哪怕在昏暗中也散发着邪气的红光。
他打下神魂印记，伸出食指，细剑变得更细，像一根极细的银线缠绕在他的食指上，多了一枚戒指一般。
“成了。”
谢玉大拇指摩擦着缠绕在食指的细剑，神情从一开始的冷漠多了点蠢蠢欲动。
“以后，你之名便是赤月。”
剑体银白色中暗含着赤红，被赐名的赤月剑在黑暗中划过光华。
那光华，就如一轮阴寒月光乍出，只是这一轮明月是赤红色的。
传说绯红之月降临，是绝世魔头出世、血洗一界的预兆，代表着毁灭灾难。
谢玉闭目，咬破自己的舌头，喷出一滴精血在赤月剑上，开始尝试用天剑宗的养剑之法去喂养赤月剑。
他的极灵体时刻运转，丝丝缕缕的灵气吸入体内，补充他消耗的精气。
另一边，绯叶这才好好打量手中的长剑。
握在手中有分量，但不是很沉重，手腕能够灵活得翻转。
模样和一般的长剑没什么不同，看起来很普通的剑，剑身银白光洁，没有任何纹路。剑柄是穆青染那厮装上去的，刻着天剑宗的宗记云纹。
貌似，跟自己这相貌不符。
绯叶摸着下巴，如此想着。
这柄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很寡淡简朴。
“朴实无华好啊，正所谓大道至简。那你以后便叫——”
“朴剑？”
绯叶摇摇头，自己都不太满意。
“无剑？”
正好他练得是无垢剑法，不然叫无垢剑？但貌似也不太妥当。
最后，托着腮，皱皱眉，吐出来：“拙剑吧。”
拙，笨拙。
说到底，他不是原主，只是个冒牌货，对于剑道一窍不通。
有原主的记忆又如何，那些领悟自己不能真正悟透，就是纸上谈兵，没用。
原主的记忆不能说完全没用，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现在摆在他面前一张写满答案的试卷，而他要做的就是忘却答案，自己做，然后跟答案印证。
错了，不理解便一遍遍做，直到自己理解所有的题目，这是一种很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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