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宁洛追着那小孩,却是追进了一条深巷,不巧,是条死路。
那小孩抬头望着眼前高他好几倍的墙,回头恶狠狠瞪着宁洛,全然无后悔惧怕之情。
那小孩紧抱着钱袋,冲宁洛吼道:“你不要再靠近了!你穿得这么好,又这么有钱,分我一点怎么了!”
宁洛尚喘着气,眉头轻蹙着,听小孩一番话,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凛然道:“得钱的方式有很多,为何非要走抢和偷这样不光明的道路呢?你年幼,更不该有这种思想。若是家里缺钱,可以去打工,去帮忙,再不济,上街乞讨卖个艺,有千千万万种法子赚钱,断不该以这种手段谋财!”
那小孩愣了,一脸的难以置信,遂开口道:“你在说什么?是在教我做事吗?”
宁洛又道:“你尚且年幼,还可教化,我方才皆是肺腑之言。你将钱袋还我,我便不送你去官府,如何?”
宁洛说着,上前走了两步,朝他伸去手。
那小孩已然没有刚才那番紧张,脸上反而是有些无语。
见小孩没跑,也没再诡辩,宁洛便暗松一口气,心念道:“果然是可育之人……”
宁洛放心朝他走去,伸手柔声道:“来,把钱袋还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打工……”
话还未说完,突然身后光源一暗,随之传来粗犷男人的声音:“打个屁的工,我只要他会打人!”
宁洛心头一震,心想是中了陷阱。他回过神去,只见三五个彪形大汉手拎棍棒,大摇大摆的朝他逼近。
宁洛哽咽一下,小心后退。那小孩则像只灰鼠一般呲溜一下从他身边溜走,跑到那三个大汉身前,高举起钱袋子,一脸的讨好相:“大哥!钱在这里!我拿到了!”
为首的男人,皮肤黝黑,左眼有疤,四肢发达,衣衫却破烂。
看他们熟练配合的样子,以前应是劫过不少人,恐怕那钱也不是拿去用作征途。
既是如此,这钱就更是不能给了,万不可长这邪气之风。
宁洛怒斥道:“堂堂八尺男儿,不去靠劳动挣钱,却使此卑劣手段,真是可悲!”
那男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用棍棒指着宁洛,嘲道:“读书人,读书读傻了吧!你以为你在教育谁啊?当我们是三岁娃娃吗?哈哈哈哈……”
宁洛听罢,越发恼了,捏紧他柔软的拳头,义愤填膺道:“你们这般油盐不进,便是连三岁娃娃都不如了!”
忽的那棍子猛砸过来,正中宁洛脑门,霎时间血溅当场,宁洛仰头后倒。
狼狈模样遭那三狂徒讥讽,那孩子见状却是吓了一跳,趁三人不注意赶紧抱着钱袋子溜走了。
宁洛当时只听得“咚”的一声在脑门响起,人便倒下了,脸上潮湿,痛却未感觉特别明显。
他觉着脑袋晕乎,却还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摸脑袋,见满手是血,心狠狠颤动一下,觉得自己怕是马上要见黑白无常了。
那三人走来将他围住,大哥蹲下身,毫不客气的一把揪住宁洛的头发将他脸抬起。
宁洛这下觉着疼了,凝眉眯眼,紧咬着牙隐忍不发声。
那大哥又狂笑起来,说话的唾沫星子直喷宁洛脸上:“读再多书有屁用啊!不还是只有挨打的份吗?哈哈哈哈哈,以为动动嘴皮子钱就能自己长脚回来吗?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宁洛眉头微微颤动,半睁开眼瞪他,咬牙道:“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无理,说不过我,才只能靠动手的方式来找回面子。殊不知,这般最是没脸面。”
那人怒了,咬牙切齿险些把后槽牙咬碎。
他狠狠将宁洛甩地上,宁洛手掌撑着地,这一摔真是满手是血了。
那人还不知收敛,上前一脚踩住宁洛的背,抬手将他白色外衣给撕了去。
另外两个男人见状,顿时兴奋起来,纷纷冲上前帮忙,嘴上还念叨着:“将他扯光了扔街上去,看谁更没脸面!”
宁洛疼得头昏,本就是书生,这打架斗殴的事情他从来只有挨打的份,现下这番情景,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任他们羞辱。
然而如此还不够,那大哥愈发觉得热血沸腾,于是又起身往他身上连踹好几脚。
见宁洛暗暗捏着拳头,更恼了,直接对着他的手猛踩:“你他娘的还不服是吧?!服不服?服不服??”
宁洛顿时感觉手掌剧痛无比,更是隐隐听见手骨在“咔啦”作响。
他却紧紧咬牙,隐忍着不作声。他知道,若是叫了,他们会更加得意,还有可能会引来旁人,牵连无辜。
他只得紧闭双眸,眼角沁出泪。
忽的一人将他发带扯下,牵动他的头发,他心一紧,想着那是殷故赠的宝物,万不可丢了。
于是使出浑身力气,伸手想要去够那人手中的发带,却在指尖刚碰到时又被那人扯了去。
那人高举着发带,嚣张道:“你想要啊?不给~咦嘻……”
笑声还未过半,那人就突然被砸进了墙里。
霎时间墙体松动,落下几块碎石。
突然拳打脚踢都停了下来,再下一刹,另外两人也被砸进了墙里。
紧接着,宁洛听见耳边有沉重脚步声走过,宁洛想抬头去看,却才动一下就全身发疼,无奈作罢,只得听声辨现下的情况。
只听那人定步于墙前,将那被砸进墙里的大哥又给扒了下来,然后猛然往地上一砸。
那大哥本就身形庞大,被人这么一砸,地上顿时出了个大坑。
紧接着,那人似泄愤一般又往那人身上来了几脚,疼得那大汉嗷嗷大叫饶命。
另外墙上那两位,却像是被法术困住了一般,怎么挣扎也下不来。
而那黑色发带,飘飘然落在宁洛手背上,这时宁洛才看清,那发带上竟撒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白色粉末。
发带落下后,那粉末便开始发光,没过几秒,宁洛手上的伤就好了大半。
忽然“轰”的一声响,大哥像个人形炸弹一样被来者扔出巷子,引发一阵骚动。
然后那人便走来了,走到宁洛身旁,双指一旋,那发带就听话的飘起来,将宁洛受伤的额头给紧紧包裹,痛感瞬间消散。
那人力气极大,抱起他时却小心翼翼,生怕再将他弄疼。
宁洛侧他怀中,想抬头看一眼,脖子无法转动,只得小心猜了一声:“殷公子?”
那人没说话。
宁洛见这人一身玄衣,会法术,又能操纵发带,那必是殷故无疑。
“为何不理我呢?”宁洛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出声。
那人抱着宁洛走进另一条更深的巷子,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那人沉稳的脚步声。
宁洛紧挨着他的胸膛,却听不见一点心跳声,就算是刚刚与歹人激烈搏斗过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一点。
恍然想起前一夜凝望殷公子时,也不见他有呼吸起伏。
这样一来,这人真是殷公子无疑了。
纵然怪异,宁洛却是勾唇轻轻笑了。好似心中一块大石安稳落下,不再惶恐。
他轻声问道:“殷公子,事情都办完了?”
那人沉默。
他又柔声说道:“若是还未办完,就先忙去吧,我可以自己找郎中的。”
那人说话了,声音却带着隐忍的颤抖:“方才为何不求你的神明护佑?”
宁洛愣了愣,笑道:“神明护佑该是遇到邪祟恶鬼时才能祈愿的,对方既不是邪祟又不是恶鬼,若真祈来神明该怎么办?那他们岂非只有死路一条了……”
殷故咬牙切齿道:“他们确实只有死路一条。”
宁洛知他是生气了,又好声安抚道:“殷公子莫动气啦,将他们驱走便好,他们若是识相,以后应是会改的。”
殷故又不说话了。
宁洛见巷子越走越深,全然不像要上街找郎中的样子。于是问道:“殷公子,要去找郎中吗?”
殷故却道:“郎中太慢。”
宁洛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瞧见额头那发带自动松了下来,紧接着缠上宁洛的脖子。
脖子的痛感消失了,宁洛便抬头看他,竟见他紧蹙着眉,脸色发白,额头有汗。
宁洛心慌:“我太重了??”
于是连忙说道:“殷公子,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
殷故却非但没放,还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宁洛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发慌,生怕再多走两步他就得倒下了。
但转念一想,他分明连彪形大汉都能徒手砸进墙里,怎么会抱不动一个文弱书生呢?难道是受伤了?但刚才的情形明显是殷公子吊打歹徒,哪有他受伤的份呢?
酒楼厢房。
殷故坐在床边,替他解开脖上的发带,然后又缠绕上他的胸膛,沉声道:“今晚睡一觉,明日醒来便能好了。”
宁洛含愧轻笑道:“让你担心了……”
殷故垂着脑袋蹙着眉,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语气里,眼神里,满是心疼:“只是一袋钱,下次别再追了。”
宁洛更觉得惭愧了:“但那是你的钱呀……”
殷故不由得捏紧了拳,他似颤抖着,抬眉凝望,宁洛见他神情,觉着若是再不答应他便要哇的一下哭出来。
于是宁洛连忙好声答应:“好好好,下次不追了。殷公子,我本来弄丢你的钱就觉得愧疚了,你这般看我,我更是要惭愧死了。”
殷故听罢,又将头垂下。
宁洛见状,不由得轻笑。
宁洛的衣衫早被歹人撕扯得不成样子,好在出行前明诚为他多备了一套。
宁洛褪去衣衫,殷故一惊,连忙瞥开目光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宁洛愣了愣,笑道:“我衣裳破了,得换身新的。我包袱里还有一件,能劳烦殷公子帮我拿一下吗?”
殷故咽了口唾沫,身体僵硬的挪动着,将那衣服递了去。
宁洛见他这般害羞,倒觉得有趣,心想:“分明都是男子,竟这般害羞,真是难得一见。”
殷故抱着手臂背过身去,腰杆挺得笔直。
宁洛换好衣裳后,笑眼唤了他一声:“殷公子等会儿还走吗?”
殷公子没回身,嗓音轻缓,似犹豫了几秒,后才答道:“不走了。”
宁洛定眼瞧他,不由得嘴角上扬。心想着:“是因为担心我才不走的吧。”却没出声,只是心中窃喜,遂又往床的一侧挪了挪,朝他招招手道:“那殷公子,今晚要不要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