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沈霖缓缓睁开眼睛,他动了动胳膊,完全感觉不到坠马时的疼痛,整个人十分轻盈,就好像风一吹就能吹走似的,他四下环顾,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
恢弘的殿宇之中,紧闭着大门,光线幽暗。大殿里金色的柱子上雕刻的龙栩栩如生,龙目怒睁,龙身盘绕,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金龙的纹路缓缓流动,视线往下看去——
“啊!我靠靠靠!这鬼地方!”沈霖吓了一大跳,然后他真的就跳了起来
——他漂浮在半空中。
——他的身体是透明的。
——他伸手从盘龙柱上穿了过去。
穿了,过去。
沈霖惊疑不定,这是摔坏了脑袋出现了幻觉?还是说一摔摔成了“好兄弟”?!他前日与好友打马球摔伤了不假,那大夫也没说有什么大碍啊,好好的在家休养着,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换了个修罗地狱般的地方。
沈霖在殿里粗粗的扫了一圈,没勇气低头看自己的身体,主要是害怕又看见那一地的尸首。他选择用手上下摸了下,他的手好像从自己的胸口直接穿了过去,好家伙,到底什么情况,这是要吓死他啊!
哦,不对,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了还是灵魂出窍了。
沈霖尤在震惊中,听见下方传来一声轻笑,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磁性,在这种场景下就莫名的让人头皮发麻。
心里想着要落到地面,沈霖不太熟练的让自己飘回地面,落在殿里唯一站着的人面前。
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剑眉星目,端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好相貌,可他眼底一片冰凉又透着些许疯狂,像是,像是荒草不生之地。
那白衣上未沾染一丝血污,在这满是死气的大殿之中,这抹笑意令人越发心生惧意。
男子摸了摸身后座椅的扶手,苍白而修长的食指轻点扶手上的龙头,低声道:“赵昊,你想要的,我且勉强收下了。”
卧槽?赵昊?沈霖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当朝太子的名讳么?
不是,当今圣上正值盛年,虽然沉迷酒色被掏空了身子,可太子那是颇受人敬仰,在民间的口碑还是很好的,怎的一朝一夕之间变了天了?不会下面那横七竖八里面也有太子吧……
沈霖傻了眼,他、他应该是在做梦还没醒吧!
沈霖的脑子此刻无比的混乱。
他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以魂魄的状态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今夕何夕,家中父母亲人是何情况,更不知道这个白衣男子是什么人。
这个男子分明是看不见他,突然一种孤寂感涌上了沈霖的心头。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吃,打死我也不去打马球了……”
“吱呀——”
大殿的门被缓缓推开,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沈霖呆愣愣的看着大门的方向,任由光线照射在自己的身上,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传闻魂魄是不能够接触阳光的,但是他却并无不适的感觉。
沈霖忍不住小声嘀咕:“没用实在的身体,不怕光,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没有发现,在自己说话的时候,那个白衣男子的视线往自己的方向扫了一眼,眼中神色不明。
一名穿着重甲的中年人步伐坚定的走到白衣男子面前拱手道:“殿下,所有叛军皆被拿下。”
顿了顿,又双膝跪下道:“臣无能,让反贼赵昊跑了,北门有一狗洞日常为植物所遮挡,让他们钻了空子。”
“无妨。”白衣人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摩挲,轻声笑道:“王将军,让人将前太子赵昊意图毒害皇上不成又起兵逼宫,最后被杀得从狗洞钻逃出宫的消息散播出去。”
“呵,堂堂太子殿下不知是如何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钻了狗洞的。”
“是,臣领命。”王将军行礼后站起身来:“还请殿下移步勤政殿,属下命人将此处打扫干净。”
两人出了殿门,沈霖还漂浮在原地无法理清杂乱的头绪,突然一股吸引力将他吸了出去,不近不远的跟在白衣人身后。
沈霖发现,自己就算不动,只要那白衣人走出一段距离自己就会被迫“跟随”,真的是被迫,他是被吸过去的。
走到半路,白衣人停下脚步问:“父皇在何处?”
王将军垂首道:“回殿下,皇上现在寝殿中,太医院的太医们在旁为陛下诊治。”
“先去看看父皇。”
他垂下眼,掩去眸中带着些许兴奋的癫狂。
去看看他的“好”父皇。
皇帝的寝殿中跪了数十位太医,太医们小声商讨皇帝的病情,若仔细看,会发现太医们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低声讨论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皇帝躺在龙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色的帷幔,气息急促而粗重,直到听到有人唤他,他才缓缓侧过头来。
“臣参见父皇。”
“渝王,朕倒是小瞧你了。”
皇帝的声音干枯沙哑,就像漏风的风箱。
渝王,那不是六殿下么?
六殿下赵渝,沈霖回忆起听到过有关六殿下的传闻。不知何原因,自出生这六殿下就不得皇帝宠爱,他出生的时候皇帝都不曾去看过,出生半年后才为其取名,别的皇子早早就入学读书,他被硬生生拖到十岁,成年后直接封了渝王出宫建府,连王妃都没有。
明明六殿下的生母初入宫时颇受皇帝宠爱,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皇帝不再踏入她的宫门半步,这其中发生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坊间关于渝王最多的传闻便是他多么多么不受宠,在兄弟当中谁都能欺负,在宫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皇帝身边的下人,就连他的母妃都不曾护过他。
赵渝未将皇帝的冷嘲热讽看在眼中,他的目光落在那一群太医身上,最终落在了为首的王太医身上,王太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王太医,不知皇上的毒可有解?”
“回渝王殿下,此毒臣等……”王太医停顿了下,咬咬牙心一横说出实话:“臣等实在分辨不出是什么毒,望殿下恕罪!”
渝王摆摆手:“不妨事,院首呢?”
王太医松了口气:“回殿下,昨夜宫里动乱,院首大人受了伤,在臣等来的时候尚未清醒过来。”
渝王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侧头吩咐下去:“去看看院首可醒了,醒了的话把人请来。”
说完,渝王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发一言的皇帝说:“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想办法医治好您。”
皇帝冷哼一声,并不相信渝王的话,在他看来从昨夜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分明都是渝王所为。
“渝王好本事。”
原以为这个儿子怯懦,没什么学识,在自己的放纵之下已经被养废了,没想到竟是装出来的。
渝王对皇帝的讽刺并不在意,他的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飘来飘去时不时嘀咕几句的光点上,似乎旁人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太医院院首是被人抬过来的,他的腿受了伤。
院首仔细地为皇帝诊脉,脸上表情凝重,然后他又向其他太医询问了一番,摸了把胡须心下有了论断。
渝王问:“院首可能诊出父皇所中何毒?”
“回渝王殿下。”院首恭敬道:“陛下所中之毒实为罕见,微臣观陛下脉象及陛下中毒时的症状,臣以为此毒应是西域梦兰国皇室特有的的‘焰尾’毒。这‘焰尾’毒,取自梦兰国特有的焰尾花花茎里的汁液,其汁液本无毒且可作为香料,但与牛肉混合却是会产生毒性,使人口渴但饮水无用且身体会日渐虚弱,最终要么消渴而亡要么饮水过量而活活撑死。”
“你们且尽力解毒即可,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不会殃及你们。”渝王挥挥手让太医们退下。
“焰尾花似乎只有梦兰国王宫里能种植啊……梦兰国王室之毒。”渝王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不知父皇作何感想?”
“你!”皇帝在听闻自己所中之毒来自西域梦兰国王室之后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渝王,朕倒是小瞧了你!控制太医院,毒害父君杀害兄弟你还想栽赃给慧贵妃!”
赵渝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皇帝,嗤笑一声:“父皇,儿臣有何能力能够控制太医院?您莫不是忘了,这院首可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再者,毒害父君的人并非儿臣而是太子殿下,慧贵妃的儿子我的三皇兄分明是太子一派的,他们平日里走的有多近,您自己心里清楚。给您下毒的是三哥,哦对了,背后可能还有慧贵妃的影子,逼宫的是太子——至于杀害兄弟,皇上您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
“太子殿下事情败露逼宫不成,从宫墙上的狗洞钻了出去,逃了。”
“在民间,太子素来口碑不错,也不知百姓得知他们眼中温良恭俭的太子一朝意图逼宫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说父皇您识人不清?”
皇帝最在意自己的脸面,听完渝王的一番话,气的额上青筋暴起:“渝王!”
“儿臣在呢,父皇莫急。”渝王面上温和一笑,转头冲手下人道:“去将三哥和慧贵妃带上来。”
“渝王!你要作甚!”
赵渝微笑道:“父皇,您被蒙在鼓里,儿臣这是要一一为您解开疑惑啊。”
沈霖看着渝王面上真诚而又无辜的表情,要不是一直跟在旁边目睹到渝王眼中始终不曾散去的嘲讽以及皇帝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涨红的脸,他都要以为渝王真的是为皇帝好了。
“这就叫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气死你,嘿嘿。”
渝王这个人如何沈霖不好评价,毕竟知道的都来自于他人之口。但皇帝确实不是什么好皇帝,赋税一年较一年重,买官卖官之风盛行,民不聊生。沈霖心想这样的皇帝,气死了就气死了吧。
皇帝伸手想要抓住渝王的袖子,渝王干脆上前一步,但皇帝的手始终差一点无法够到,最终他泄气般的放下手,用力锤了下床:“你这个逆子!”
“嗯,可惜不及太子和三皇兄。”
渝王嘴角噙着笑,满眼冰冷地看着皇帝气急的样子,没有任何举动,也不再言语,一时间,寝殿内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呼吸声。
坐拥天下的皇帝,此刻也只是个无能为力的老人。
“哇哦,怼的好,在家我要是敢这么说,那头得给打破了。”
沈霖忍不住拍手。心想民间传闻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是太子,其次就是三皇子,最宠爱妃子是慧贵妃,如果真的是皇帝的大儿子连同皇帝三儿子和皇帝最疼爱的妃子一起谋朝篡位,那等会皇帝会不会直接气死过去哦?
慧贵妃和三皇子被带到后,慧贵妃挣开士兵的手,泪水涟涟的扑到皇帝床边。
“陛下,妾身听闻陛下中毒十分担心,熏儿亦是如此,本想侍候于陛下身旁,却不想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不知渝王殿下为何要将我母子囚禁,妾身真的好担心陛下,又好害怕呀!”
见到皇帝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慧贵妃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渝王有问题。
三皇子赵子熏却依稀看出了些端倪,他上前按住慧贵妃的肩膀,微微用力,慧贵妃将剩下诋毁的话咽了回去,抬头望向自己的儿子。
看着仰面的慧贵妃,沈霖惊叹不愧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美目含泪带怯,又饱含情意,真是我见犹怜,沈霖摇了摇头:“长的好看也没用,眼下形势比人强。”
三皇子看向赵渝,一脸担忧:“六弟,父皇病情如何了,此毒可有解?”
渝王反问:“此毒是否可解还要问三皇兄,不,应该问梦兰国公主慧贵妃,不是么?”
三皇子皱眉:“六弟何出此言?父皇是昨夜在中秋夜宴上中的毒,当时我因母妃头疾发作,陪侍母妃身旁,在父皇中毒后又被你的人囚禁于母妃殿中,如何能知道父皇所中何毒,又如何解?”
渝王拍手笑道:“三皇兄这演技,真是随了你的亲生母亲,不,应该说是青出于蓝,令人惊叹。”
“住口!渝王你这是什么话?”慧贵妃脸色一变,挣开三皇子压在她肩上的手,对赵渝怒目而视,细看却能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渝王的话让慧贵妃惊疑不定,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当时的人都被她处理干净了才对。
“嗤——”渝王懒得多说,他招了招手,几名士兵上前压住三皇子,一人用针在其指尖扎了下去,另一人将盛水的碗置于下方取血。
惠贵妃瞪大了眼睛要扑上来却被控制住,挣脱不得,她尖叫道:“渝王!你要做什么?!你放开熏儿!”
紧接着慧贵妃也被捏住指尖放了一滴血到碗中。
三皇子尚未反应过来,皇帝的血也被滴到碗中。
渝王看着碗里,嘴角不断上扬,最终他他笑出声来,乐不可支。
他亲自上前将皇帝扶坐起来,还细心的拿了个靠枕垫在皇帝后腰处,将那碗水放到皇帝眼前。
碗里的三滴血皆不相融。
三皇子也看见了碗中并不相融的血滴,惊疑不定,他看向慧贵妃,却见慧贵妃也是一脸震惊。
慧贵妃尖叫道:“这怎么可能?!”
“母妃?”
“啪!”
“贱人!”皇帝用尽全身力气打了慧贵妃一巴掌,喘息的声音干哑难听。
这一巴掌很重,慧贵妃的头被打地偏向一侧,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三皇子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看了滴血验亲的结果后,短暂的茫然过后,接触到慧贵妃嘴角的鲜血,他直直跪了下去,凄声道:“父皇!儿臣不知六皇弟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这后宫之中儿臣与您长的最为相似,母妃她更是一心向着您!还望父皇明鉴还我母妃清白!”
“皇上!臣妾冤枉!”慧贵妃捂着脸,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她道:“熏儿他肯定是陛下的儿子,臣妾听闻,水中若加入白矾,就算是亲生父子这血也不会相融,我倒要问问渝王,在陛下面前惹上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和你那个不干不净的母亲一样么?”
“呵,不干不净?”渝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在碗中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在皇帝和慧贵妃眼前晃了一遍。
只见那滴血和其中一滴血相融了。
“慧贵妃你和皇后二人设计,亲自下场陷害我母妃,如今还拿这个说事,若我不是父皇亲生,他怎能留我至此?”赵渝略低了低身子,冰冷的眼神落在慧贵妃的身上,轻声问:“慧贵妃,你觉得你拖延时间有用么?”
慧贵妃眉头一跳:“难道你——”
渝王懒得再卖官司,他侧头示意,士兵押上来两个人。
“咦?”沈霖看着被押上来的两个人,一个看上去与三皇子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气质上与三皇子的跋扈不同,透着一股书生气
另一个年长之人看着和皇帝的相貌十分相似,但眉眼更加柔和、人也看上去更加年轻。
怎么说呢,就是皇帝去了褶子和眼袋,皮肤更加白皙,周身气质更加温和。
皇帝见了他的脸仿佛见了鬼一般,眼睛瞪地老大,深吸一口气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你竟然还活着?”
慧贵妃上的血色在看到来人的瞬间退的一干二净,她跌坐于地,失声惊叫:“这怎么可能——”
“母妃?”三皇子瞪大了眼睛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母妃,他是谁?”
“这个故事,挺无趣的,不过儿臣恰巧有时间为父皇细说。”
渝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指着那个和三皇子样貌相似的男子说:“赵子熏,这个人才是慧贵妃的儿子,而你,是皇后的次子。”
沈霖傻了眼:“好乱啊,这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啊?”
全程张嘴听完,沈霖忍不住啧啧称奇,感叹一声:不愧是皇室,果然够荒唐的。
这上一代人的恩怨和这一代的争权夺势简单来讲就是——好吧,他没办法用简练的语言概括。
早年皇帝为了夺权,在解决其他皇子后,为了坐稳皇位还是太子的皇帝对自己的孪生弟弟贤王下手,而贤王则是在手下的帮助下提前逃跑了,皇帝的人去的时候贤王府已经是人去楼空。
皇帝大怒,将能抓到的贤王的手下统统杀了,就是为贤王求情的人也受了处罚。
贤王的幕僚做出贤王逃往西北时不慎遇害跌入山崖的假象,而贤王则藏在冷宫当中易容扮作一名宫人。
后来皇帝登基,娶了贤王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为皇后,后来收了西域梦兰国的公主为贵妃,但是,机缘巧合下又说着说在贤王的有意为之之下,贤王先后与皇后及慧贵妃有了私情,这二人先后查出来有了身孕。
慧贵妃的实际怀孕日期和皇帝的临幸日期是差了些时日的,她心知孩子并非是皇帝的,太医诊出她怀了双胎,她心里便有了计较。在贤王的引导下买通太医将怀孕的日子往后推,这样在外人看来她与皇后的孩子就是差不多时间怀上的。
慧贵妃原本的打算是将其中一个孩子和皇后的孩子调换成为嫡次子,还有一个孩子就放在贤王身边长大,好维系两人的感情。
皇后有生产预兆的这一天慧贵妃喝下催产药,与皇后同一天生产,不知是否因催产药使用不当,慧贵妃的双胎只存活一胎,于是便将那个死胎与皇后的调换。
她并不知道的是换过来的这个是皇后与贤王的孩子而非皇帝的。
自从皇后二胎产下死胎后,慧贵妃令人满宫里传皇后不祥克死次子,这话传进迷信的皇帝耳中,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皇帝心里。皇帝加快收拢皇后母家权势的脚步,同时慢慢疏远了皇后。
贤王暗中一点一点的培养势力,在时机成熟之际命慧贵妃在熏香里加入“焰尾”,加之皇帝喜食牛肉,这毒一点一点深入骨髓。因此皇帝中毒后身体日渐虚弱,太医诊脉只会觉得是因酒色所引起的身体亏空。
中秋夜宴的前一天,慧贵妃加大了药量,因此在夜宴当晚皇帝食用牛肉后毒发吐血晕厥。
说到皇后,皇后安插在慧贵妃宫中的人每每传来三皇子和慧贵妃母子二人谈话,内容大多是三皇子心知以自己母妃的身份和自己身上一半的异族血统,是不可能登基为帝的。
只希望将来太子登上皇位,日后能善待慧贵妃,且看在自己有从龙之功的份上封个闲散王爷当当,做个富贵闲人。
皇后听多了这些话,对慧贵妃虽有嫉妒却也不多设防,堂堂一国皇后替人养孩子,被人当刀使而不自知。
贤王则在一旁敲侧击暗示皇后,皇帝偏爱三皇子,幸而三皇子坚定站在太子这边,与其等到有一天皇帝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不如先下手为强,利用三皇子的力量推太子上位。
皇后每每独守空房,而母家的势力也逐渐衰败,加之皇帝身体日渐衰弱,渐渐地也被贤王说动了。
贤王与慧贵妃的计划是皇帝中毒后太子发动宫变,三皇子携人救驾后李代桃僵,让贤王的儿子取代三皇子登基为帝。
在这里不得不感叹贤王的厉害,两个女子为他生的孩子样貌都随了他。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平日里最不起眼的渝王在暗中运筹帷幄,看着他们搭台唱戏。
太子异动之前渝王就让人控制住三皇子的人,而他则成为了那个救驾有功之人。
听完这一切,皇帝“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口中念念有词:“贱人,都是贱人……”
看到自己的嫡亲兄长这个样子,贤王心口郁结多年的气瞬间烟消云散。
贤王看着皇帝,面上十分平静:“兄长,你老了啊,其实当初我对皇位没有一丝想法的,怎奈啊……兄长你疑心太重。”
贤王等人被带走了,寝殿里一下空了下来。
渝王闲闲的开口:“故事听完了,父皇该下旨传位于儿臣了。”
皇帝闭上眼睛不看他,冷笑:“你休想,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当这个皇帝。”
“哦。”渝王无所谓地挑了下眉,他抬手:“何顺。”
垂手立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宫人拿来一份空白的圣旨,准备好笔墨。
渝王随意的拿起笔在圣旨上书写,洋洋洒洒写完后拿给皇帝看。
“父皇,你看。”
皇帝下意识睁开眼。
【从来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
这分明是他的字!皇帝瞪大了眼睛:“你——”
“父皇,您看是直接用儿臣这个还是您照着这个誊写一份?儿臣还希望您可以好好的参加登基大典。”
渝王将“好好”二字咬的很重。
终究皇帝还是选择了妥协,不情不愿地照着誊写了一份,按下大印。
祭拜天地、宗祠后,赵渝穿戴衮冕礼服前往宫殿,在文武百官的跪拜中一步一步走到龙椅前坐下,接过玉玺。
登基大典后,昭告天下,改年号元光为太初,尊元光帝为太上皇,尊其母文妃为皇太后。
参与全程的沈霖无比庆幸自己是灵魂状态,这繁琐的仪式,不知道那些大臣的膝盖可还好,他看见有几个年纪大的大臣脸色都白了,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这冗长又晦涩难懂的祭文听的沈霖是昏昏欲睡。
赵渝站在宫墙上将整个皇宫尽收眼底,何顺安静地站在一旁。
“何顺。”赵渝对着空气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握住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收回掌心:“他们想要的天下、权势现在尽归于朕手里了,登基大典上朕观那几位皇兄的脸色很差,如果不是王将军站在朕这边,他们怕是要当场反对。”
何顺恭敬道:“陛下,他们没有圣旨,名不正言不顺,难让天下人顺服。”
名不正言不顺,他在那些人眼里可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赵渝的眼神里透着讥讽,可那又如何,就像这个游魂所说的“形势比人强”。
赵渝偏过头去看着一路陪着自己在宫里艰难长大的何顺,突然笑了起来:“你说接下来该怎么玩呢?”
“这笑看的我头皮发麻。”沈霖打了个冷颤:“救命他这样好像话本里想要毁天灭地的大反派!”
何顺道:“陛下且随心意就好。”
沈霖急了:“这位兄弟你都不劝劝皇上么?好歹说句希望陛下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好吧,这话是有些假大空,但、但既然当了皇帝总要为百姓做些事情吧!”
在元光帝的治下,百姓已经很艰难了,如果不是他的父亲长袖善舞,他们家的产业早就被当地官员想办法扒掉一层皮了,万一这个皇帝更任性那可如何是好。
那团会说话的光团急的上蹿下跳,赵渝感到一股愉悦的情绪涌上心头,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倒还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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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起的是真早啊。”
沈霖瘫在龙床上,架着二郎腿侧头看着宫人伺候赵渝洗漱。
这一天天的,天不亮就起床,朝堂上看大臣们吵架,下朝听大臣们相互告状,一堆就请安的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奏折还得一个个批阅。吃饭吧,每样菜不能吃三口,好吃的也不能超过三口,不管干什么后身跟着一堆人。
说了要玩的人,每天规规矩矩守着点上朝听政,下朝批折子,一天能睡上三个时辰那都是顶了天了的。
而且皇上他没有妃子,一个都没有。
出宫立府的时候皇帝也没给他赐婚,他自己也没有侍妾,又不愿意选秀女,也不接受大臣们送女儿入宫。
跟后宫一堆莺莺燕燕的元光帝相比那真是个不沉迷女色又勤于政务的好皇帝。
“怎么说呢,跟苦行僧没什么两样。”沈霖总结。
要是让他天天这么早起晚睡的,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皇帝收拾的差不多该用早膳了,在宫人们呈上膳食的时候,沈霖一骨碌爬起来凑上前去。
“当皇帝唯一好处大概就是吃的好了,这些菜看上去真香——如果可以吃超过三口就好了。”
沈霖仗着自己是魂体,扑到桌前对着每道菜都嗅了一遍,虽然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
他长叹一声:“唉,可惜,要是能吃到就好了。”
满心满眼都是美食的沈霖没有注意到皇帝看了他好几眼。
原本赵渝眼里只能看到一个光团,如今这个光团逐渐可以看出人形来了。
完全不曾想过自己的声音能被皇帝听到,沈霖老神在在地跟着赵渝上朝看大臣们吵架哦不,商议国事去了。
虽然天天吵来吵去的内容差别都不大,但是看那些人争得面红脖子粗的也是有意思,至少比看赵渝批奏折有意思,批折子太枯燥了。
在开春之前,赵渝希望工部能够改善部分农耕用具。
“周卿,这事就交由你去办。”
周大人在工部多年,没什么本事,倚老卖老第一名,只见他不慌不忙道:“陛下,这时间匆忙,老臣年事已高能力和精力都有限,只怕难当此重任。”
沈霖看着这老白菜帮子的嘴脸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难当大任你倒是辞官回家养老把位置让给有能力的人啊!”
真不要脸。
沈霖的话落在皇帝耳中,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真是个心直口快的。
赵渝看了周大人一眼,没有多说,直接安排了其他人去做。
右丞相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出列道:“陛下,您登基已有月余,后宫尚无一人,臣请皇上——”
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催婚的戏码,赵渝心中也是不耐烦了,不等大臣说完,他便打断了对方的话:“朕说过此事不必再议,父皇尚在病中,赵昊率兵出逃,余孽未清,朕无意于此。”
沈霖打了个哈欠:“管天管地还要管皇上娶亲,就是不好好琢磨怎么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种官不如回家卖红薯。”
“陛下既已登基,自当考虑子嗣绵延的问题。”大臣抬头激动地还想说什么,撞进赵渝深不见底的眼里,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凶兽盯住一般,一股寒意窜上天灵盖,让他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赵渝单手支着下巴偏头看着大臣,面上带着危险的笑意:“怎么,爱卿就这么着急想把自己的女儿往宫里送么?朕听闻你们家长女霜太妃将宫里的教习嬷嬷到你府中,这是不是想培养个皇后啊。”
“臣——老臣——”大臣擦了擦额上的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那教习嬷嬷是乔装后偷偷出宫的,竟还是叫皇帝知道了。
“难怪要催婚。”
沈霖原本是不太理解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情况。皇帝娶不娶妃子,为什么一群大臣干着急,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肯娶亲。
现在他知道了,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肯娶亲,是自己的家孩子到了适婚的年纪。
就在沈霖发呆的空,话题转移到讨论如何处置慧贵妃和三皇子这件事情上来,人关到现在如何处置一直没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