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炙热的泪珠砸在徐则脸上。
疼得他心口一窒,泛起酸涩,却徒劳地抬起手,连擦去简叶的泪痕都不敢做到。
简叶左手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死死按在床上,红着眼仿佛要把恨意尽数宣泄。
“简哥,对不起。”徐则偏开头,逃避他的目光。
尽管当初白宁捏造谣言害他不浅,可大部分指责他的都是事实。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明明之前被无数女人扇过耳光,骂过渣男。
一向死皮赖脸的徐则却罕见沉默,觉得自惭形秽。
可简叶最终还是松了手。
他回过神来,低着头,反而像做错事的是自己一样,用一种服软的语气道。
“如果你说那些都是假的,是为了治病,你有X瘾,我可以理解的。”
里面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然而徐则再怎么卑劣,都不能借此再次伤害他。
他眸光闪烁,哑声说:“不是。”
“为什么……”简叶一阵怔忪失神,瞳孔涣散了焦距,心底涌起股莫大的悲哀。
他为他和真真决裂,用身体讨好他,甚至掰弯了自己的性取向。
他什么都付出了。
结果最后才告诉他,这不过是徐则一次兴起的玩乐,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忍不住声线颤抖:“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就这么好玩吗?”
盯着他沉默了半晌的徐则却答非所问:“是不是白宁找上你了?”
“我过去的那些事,你都是通过她知道的。”
简叶缓缓从他身上爬起来,用看一滩烂泥的眼神看他。
“所以白宁说的确实是真的……”
徐则心一紧,错开目光敛下眼帘。
有个时候路走得太远也太过决绝了,以至于徐则快要忘了自己是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与俊美帅气的外表,看起来像富家公子的形象不同,徐则从城市最底层的地方出生。
他还记得十几岁时和母亲一起挤的地下室,常年没有窗户通风,潮湿阴暗,随处可见肮脏污秽的垃圾。
很长一段时间,徐则都认为贫穷是阴冷,是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的母亲是酒吧里的陪酒女,每晚带着不同客人回家。
没人会觉得他一个孩子该避讳什么。
无论是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还是动静。
以一种最袒露,也是最原始的方式教会徐则本该以一种更科学、卫生的方法学习的生理知识。
至少是该在明亮干净的教室里。
异味在狭小地下室传播,徐则厌倦了负责清理他们在床榻之间产生的湿垃圾。
以及大部分时间是母亲带回来的酒瓶子和呕吐物。
未成年时期的徐则穿着穷酸,骨子里透着股清高的傲气。
经常有知晓他家情况的同学不长眼挑衅。
徐则不介意靠揍人发泄情绪,扔下书包干完一场架。
回到家时身上划了不大不小的伤口,以及拳头砸出来的血迹。
但是没人会关心他。
徐则觉得乏味,一边冷脸将那些粘腻恶心透着腥味的东西通通装进垃圾桶,一边将那些分不清面容,赤着上身躺着像一头死猪的男人踹开,从他们脱下来的衣物里翻找钱币。
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一般是第二天的伙食费和一晚上通宵上网的价格。
转折点出现在他喉结特征开始明显,身子抽条由瘦削的少年变得更像一个男人时。
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了,眼角长出细纹,她不像年轻时无所畏惧。
不再任由徐则一晚上在街头巷尾闲逛,而是让徐则到她工作的酒吧。
当个讨喜的门童或者保镖都无所谓。
正是年纪二三十多岁左右的女人间最受欢迎的模样。
无论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她们让徐则学着抽烟、喝酒,嬉笑着讨论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
得益于从漂亮的母亲和不明身份父亲身上继承来的优越长相,徐则每晚收到的小费是个不菲的数目。
更幸运的是,他有那么一点小聪明。
很快,徐则掌握诀窍,油嘴滑舌讨喜一点,能拿到更多的东西。
名牌表,干净的衣服,以及数不清的甜言蜜语。
他白天在学校补觉,晚上混迹娱乐会所。
期间母亲确诊了癌症。
尽管这疾病没达到影响她正常生活的地步,但很显然,她开始把那些过于旺盛丰富的感情从没指望的男人身上转移。
想起来她遗忘在角落里多年的儿子,重拾母爱。
为了营造母慈子孝的家庭美好假象,和挣到足够的医药费。
从事这个行业几乎是水到渠成般理所应当的选择。
为了在年纪大的金主那里获得更多信任,他甚至抽出时间准备高考。
考上了一个名气还算可以的名牌大学。
打造出一个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落入风尘的倔强小白花人设。
经历了一段由捉襟见肘到花钱如流水的日子,很快一切又变得全然没意思起来。
他开始找寻更多的刺激。
甚至还被某个职业是心理医生的女客人无情指出患有心理疾病。
紧接着,他遇到了那个行事疯狂,自出生起便几乎站在精英圈层金字塔顶端,不把平民当人的上等人白宁……
从回忆中抽身。
徐则眼神沉郁一瞬,放轻了声音问:“她伤到你没有?有没有对你动手?”
简叶险些再次沉溺在这种伪装的温柔中。
“都结束了,你可以不用演了。”
他内心作呕,甩开徐则想要察看自己手腕的手。
然而徐则视线一凝,还是注意到简叶因被大力禁锢而青紫了一圈的手腕。
在他瘦弱白皙的皮肤上更惨烈显眼。
“你真的一点要对我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吗?”简叶颓丧坐在床边,搓了把连脸彻底清醒过来,语气甚至趋向于冷静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对吧?”
假如徐则当初没有那么傲慢地闯入他的生活,将他以为和女朋友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假象彻底撕开。
或许简叶现在反而会像个纯情笨蛋一样过得更开心。
徐则的母亲躺在病榻上时说的话是对的,徐则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
他将她安置在设施最好的疗养院,却鲜少去看望她。
“我已经交够了足够的费用,下次如果不是你的葬礼,就不要通过预留的电话号码来打扰我了。”
这是徐则在他的母亲人生走到结尾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以一种很冷漠的状态走出了门。
即使现在面对的是简叶,他也该拿出那样的态度来。
“对,白宁告诉你的都没错,我就是那种唯钱是图,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坏种。”
徐则起身,尽量扯出一个笑来,却哭丧着脸很难看:“所以你不要再喜欢我了,也不要因为我伤心。”
他想在走之前跟简叶好好道别,却连摸摸他的脸都做不到。
放在身子背后的右手青筋条条清晰,不受控制地轻微发着抖。
“要不我们掰了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耳膜在嗡鸣,眼眶发酸。
强撑着没有抬手去揉。
因而视线是模糊的,只能看见原本在他面前低着头的简叶闻言轻微抬起了眼看他。
面部没有表情。
徐则的人生没有掉过眼泪,以至于他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鼻尖突如其来的酸涩是出何原因。
他走出房间,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跌跌撞撞出门的时候,徐则不小心撞到了守在门外的夏安。
他魂不守舍,只匆匆瞥了她一眼,连电梯都没等,而是选择走楼梯很快跑下楼。
靠在墙边抽着烟的夏安被撞得一个趔趄,烟险些从指尖掉落,烟灰一抖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皱眉去看徐则,嘟囔骂出一句脏话。
却在看见他脸的时候很少见地怔愣了下,以至于连高温的烟灰刺痛皮肤都忘了。
本就没有根落脚的浮萍来去自如,他行李很少,除了手机证件,以及手腕上那块过于陈旧的黑色机械腕表,其余几乎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
他在东水待得够久了,已经该走了。
只不过在走之前,他还得处理最后一件事。
白宁为了他大费周章,花钱收买陈真真,用武力伤害简叶。
他不应该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简叶。
过去几年里,白宁追在他后面跑,他对白宁往往是放任的态度。
无聊的日子过多了,人总要给自己带点刺激。
但头一次,他觉得猫捉老鼠的游戏玩累了。
陈真真与白宁接触的地点很好猜,白宁本来便是个游戏人生的富家千金。
现在说不准就是在附近那家酒吧落脚。
他什么都没准备。
自从那年在大学门口,差点被捅一刀开始,徐则就避免自己单独对上白宁。
但这一次,他主动踏入了白宁的领地。
白天的酒吧冷清,他进入店内的一瞬间,几乎是立刻抬眼与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白宁对上了目光。
女人靠在栏杆上,朝他露出一个很明艳的笑容。
“好久不见啊。”
身后她的贴身保镖目不斜视,用像他的主人一样的目光沉默凝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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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徐则背影逐渐远去,夏安终于回过神来。
她熄了烟。
向来淡然处事的她一边推开门,一边用一种很惊愕的语气问简叶:“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夏安将烟头扔进烟灰缸,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我看那男的走的时候哭得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