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估摸着得到警察破了案,把害她的人给抓了判刑了吧,哎哟,希望人民公仆们给点力,我他妈连真女人的手都还没摸过几次呢,这么突然要和这玩意同居我是真接受不了。”
李雨升说完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怨道:“以前我去给那些买了凶宅的老板当试睡师,也没遇到这么多事,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知道我买了这房子,应该也他娘的先雇个人来试睡一次。”
鹿明烛一直没有出声,李雨升睁开了眼,看见鹿明烛垂着头,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身边。
那双眼睛看上去又变得灰蒙蒙,不是错觉,李雨升推测,似乎是每次和鬼沾得近了,鹿明烛的眼睛便会变成这样,应该是传说中的什么阴阳眼之类的,不过要说好看,还是黑白分明的样子最好看。
鹿明烛的睫毛长而密,而且略有些夸张地翘着,好看得要命吸引人得要命,不过要说最吸引人的,还是双眼中间的那两颗小痣。
李雨升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他的手握着鹿明烛的胳膊,忍不住动了动拇指。
因为身体太瘦,脸上肉也不多,导致鹿明烛的下巴非常得尖,看上去非常适合被捏住、被托起、被摩挲。
李雨升由衷地开始觉得绕着自己和鹿明烛撒泼打滚的小女孩有些烦人了,任她活着的时候多么可怜凄惨,同情归同情,但死了以后还这么骚扰人当电灯泡,那就有点熊孩子了。
如果小女孩不在这里,或者小女孩安静一点,李雨升其实是很想抬起手来,冲动地、轻轻地碰一碰鹿明烛的下巴的。
李雨升注视着鹿明烛的侧脸,又想起小女孩骂鹿明烛已经不是童子身,想起女魃说的什么兴云播雨,简直有些想问鹿明烛,是不是第一次给了前世的自己,那这一世再相遇,既然“李雨升”没有太大变化,那么“鹿明烛”对“李雨升”又是什么感觉?
“咳咳。”李雨升清了清嗓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小女孩已经逐渐变得低落的呜呜声中靠近了鹿明烛。
他凑得离鹿明烛很近,在黑暗中小声问:“我上辈子,叫你是叫名字吗?”
鹿明烛可能没想到李雨升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人类总是对自己的前世充满好奇的,逮到一个知情人就使劲打听也是正常,鹿明烛只摇了摇头,老实回答:“几乎没叫过。”
“诶,那叫什么?不会也是叫小美人儿吧?”李雨升略微有些诧异,鹿明烛没有接他的话,李雨升便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突地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李雨升嘿嘿笑了一会儿,不怀好意地问鹿明烛:“我上……我以前,是不是叫你‘媳妇儿’?”
鹿明烛照旧没回话,但突然颤抖了一下的身体已经给出李雨升想要的答案了。
“不愧是我。”李雨升颇为自豪地自我肯定,又笑了两声。身边小女孩好像终于闹够了,也意识到自己不太可能弄得掉鹿明烛贴上去的符箓,呜呜呜地远远躲开了鹿明烛和李雨升,盘着腿坐到阳台边,看星星点点的街灯。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李雨升刚想再仔细看一看鹿明烛,鹿明烛便站了起来,指了一下小女孩,对李雨升说:“我把她带走,你早点休息吧。”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小女孩听到这话又开始叫起来,李雨升一个头三个大。
“不是,你就不能……”李雨升揉着自己的额头,确实也想不到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难不成让鹿明烛和自己一起睡?别说鹿明烛愿不愿意了,李雨升对自己的自控能力那可是相当没有自信的。
最后,李雨升只得叹了口气,松开鹿明烛的胳膊:“好吧,不过要是我这边还有什么事,你得赶紧过来啊。”
李雨升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其实他今天已经吓破胆了,自己一个人睡,那实在是有点恐怖,不过想他堂堂九尺男儿,“我睡不着我好害怕你要陪我嘤嘤嘤”这种话要是说出来,还不如直接也咬舌自尽变成个鬼算了。
鹿明烛用沉默当做答应,拿起李雨升没有用的另外一条浴巾,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不顾她的挣扎,把小女孩整个包了起来,而后就那么揣在腋下,离开了李雨升的房间。
听见房门闭合之后,李雨升一扬手按开了房间的灯。
原本按照李雨升自己对于短期未来的规划,是想买了房之后短暂休息一个月,然后把一切交给房屋租赁的中介打理,再去当他满世界飘的凶宅试睡师,重新攒钱替母亲治病。
长期规划,暂且还没有。只不过一切突然之间被打乱了。
好像眼前这些事情不解决完,生活就没办法继续,但是眼前这些神头鬼脸的事情,哪里又是李雨升能够解决的?
李雨升唉声叹气,倒在床上,看宾馆黄得发黑的顶灯。
所谓旦夕之间天翻地覆,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那些能聊聊天喝喝酒散散心的狐朋狗友们也不在身边,再说了,就算是在身边,李雨升也没办法和他们讲自己今天经历的事情。
想到那只吃人的女魃,李雨升又打了个寒颤,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鹿明烛出现在这里,好像是有什么“渡劫重生”之类的事情,一听就是和李雨升这样的凡夫俗子没有关系的大事,也不知道能在李雨升身边耽误几天,是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地道,但是李雨升已经无法想象没有鹿明烛在的生活了。
——万一又撞鬼了怎么办!!
而且——而、且!
李雨升伸出手掌,看自己筋脉突出的手,慢慢地攥成拳,又慢慢地展开。
要说自己充满了纯阳之气,李雨升倒还信,想他为了防身壮胆也是自学了六七年拳击的,往哪里一站都是满满的男性荷尔蒙,枪大杆直不肾虚,日日早起陈波遛鸟,也和左右姑娘轮流共度几番良宵、有过花街观柳鸟巷闻莺的不体面的事儿,大病没有小病不怕的,怎么就阴气过盛了??
李雨升越想越气愤,觉得男人万万不能在这种地方丢了面子,正气得想要翻身坐起来打一套拳,门口又“嘀”了一声。
李雨升有些奇怪地看着鹿明烛走进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鹿明烛起先没回答,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是怕自己不回答李雨升会生气,才低声说道:“感觉你今晚睡不着。”
“那我确实是有点睡不着了,怎么了,你是来陪我的?”李雨升笑吟吟地撑坐起来,打量着鹿明烛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相当促狭地叫了一声:“媳妇儿?”
鹿明烛原本在从口袋里掏什么,李雨升这么一叫,他的动作卡壳了一下,不过也就两三秒便恢复如常。
鹿明烛没有计较李雨升的称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符纸,手指捻动,卷成细细的一根棍子,接着从尾部开始到顶部捋了一下,顶端就幽幽地冒起一缕香来。
“我叼,这个牛壁啊!”李雨升新奇万分,凑到鹿明烛手边去看,鹿明烛将变成了线香的棍子向着李雨升的床头柜上一放,那摇摇欲坠的小东西竟然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李雨升嘴里啧啧称奇,手欠地伸过去捅了捅那线香,竟然纹丝不动,他晃着脑袋,感叹道:“我的好媳妇儿,你是何方神圣啊?”
鹿明烛没回答李雨升的自言自语,转过身就要离开,李雨升“哎”地叫了他一声,见鹿明烛回头,对着他笑了笑:“好梦。”
“好梦。”鹿明烛淡淡地回了李雨升一句,走了出去。
李雨升躺回床上,嗅着淡淡的、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熏香,脑子里回忆着鹿明烛的面貌,想不到还没回忆出个什么来,竟然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有了符咒加持,李雨升一觉睡得无比香甜,醒得也干脆利落,睁开眼之后不仅没有一点不适与疲倦,反而感觉把自己这小三十年的劳累都休了回来,全身上下轻松得不得了,完全可以挑着两担子水泥去爬泰山。
他打着哈欠侧头去看,床头柜上的线香已经烧得干干净净了,只剩下一层细腻的香灰。李雨升觉得好奇,伸出手指去摸了一把,拈在指尖,又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立时又昏昏然,怎么都无法清醒,扑通一声倒进床里,再次睡了过去。
等到李雨升被强制催发的回笼觉终于结束,早就已经日上三竿。
时间指向上午十点半,宾馆里的声音不大,李雨升大脑空空地发了一回儿呆,不敢再去碰那香灰,竖起耳朵听着,感觉隔壁没有什么动静。
他默默盘算了一会儿,起身简单地放了水洗了脸,摘下空调机下已经被吹得皱皱巴巴的内裤抻平了穿回身上,又把外衣外裤套了,取下房卡,打算出门去找鹿明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