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原本灰扑扑的珠子此时金光大放,竟直直穿透狐狸的青色衣衫亮出光来。
莫非这珠子上有什么秘技法阵,因为狐狸的打斗突然开启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逃脱?
云无垢腿动不得,脑子却转得要冒烟,后背也湿了一片,风一吹汗涔涔的。
狐狸的爪子已经触及他的胸膛,心脏因为惊吓跳得飞快,活像要自己跳到狐狸手中。
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云无垢也侧身去抓狐狸的胸膛,虽然慢了一步,但好歹止住了狐狸的攻势。
两人之间隔了两条胳膊,谁也不能再进寸余。
比灵力云无垢是铁定要输,他只能寄希望于那枚珠子。
他别开身子稍一虚晃,那珠子便到了他手中,狐狸也因为他的动作更进一步,爪子戳进了云无垢的血肉,“噗嗤”一声,又红又热的血染红了云无垢的白色衣裳,如同红梅落雪,有股叫人落泪的凄凉劲儿。
珠子到手,命也没了半条。
云无垢呕出一口血,不由感叹这次小聪明用错了地方。
这破珠子屁用没有!
只见他的血落在珠子上,掩盖了大半金光,珠子明明暗暗快要熄灭。
“小动作真多,让人生厌!”
狐狸的忍耐也到了尽头,一把将云无垢贯在地上,召来了他的那把本命剑,“你这张脸我收下了。”
云无垢躺在地上,四肢百骸的灵气都向胸口的血洞涌去,接着从洞口溢出,消失的无影无踪。
狐狸的身影在他的瞳孔中放大,成了逃不脱的梦魇。
完了完了,这次肯定没命了。
突然白芒一闪。
云无垢觉得周身陡然一轻,灵力也不四处逃窜了,汩汩流血的伤口也不疼了,甚至连耳目都比先前更加清晰,好像能听见山顶的歪脖子树在说话。
他立马坐起来,把全身摸了一个遍,发现自己全须全尾,连衣服上的血痕都没了。
莫不是大罗神仙下凡把他给救了?
云无垢抬头去看狐狸,却发现他早已跑了,山腰的空地上只有几滴混了泥沙的血点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云无垢的梦。
“真是好险。”
云无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那枚惹来诸多事端的珠子却像是突然有了神识,颤颤巍巍地飞到了他的眼前,那点亮光,比脆弱的流萤都不如,云无垢差点没看见。
自从遇到这珠子就没遇上好事,云无垢不想再触霉头,转身就走。
怎料那珠子似乎就是跟定他了,也飘飘悠悠撵了上去。
“别跟着我!”
明知道那珠子肯定听不懂人话,但云无垢还是气急败坏地冲着它吼。
珠子不会说话,但会当跟屁虫,任凭云无垢左躲右藏,它都能稳稳当当地落在云无垢两眼正中,一副“你躲不掉”的蛮横样子。
云无垢无奈,赶在自己变成斗鸡眼前把珠子接到了手里。
虽不知道这珠子有什么名堂,但从它能赶走狐狸来看,应该是有点神通,云无垢打算暂且收着,找歪脖子树打听一下,毕竟歪脖子树比他多活了一百多年,说不定对此能略知一二。
***
日已西斜,妃色的霞光穿过密密匝匝的松针,在地上落下缭乱的斑点,风一吹便混作一团,拉长变换,如同现了原形的妖怪。
云无垢把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歪脖子树听,却只得到了老树全程重点偏移的唠唠叨叨。
这老家伙最爱不懂装懂,云无垢听的耳朵生茧,索性把珠子往怀里一揣,躺在树枝上打起盹来。
黄昏时的天气正好,不算太冷也不至于太燥热,正适合他这种无欲无求的野魅精灵修身养性。
“哎我说你呢,你就不怕那狐狸再回来讨要?下回说不定没这好运气,怎么不听呢,要不你把这烫手山芋扔喽……”
歪脖子树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可不论他如何把枝叶抖得沙沙作响,云无垢两眼一闭都当耳旁风。
“吱——”
刺耳的鸣叫声惊醒了云无垢,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诡异的混合着血腥气的香味。
“你闻到了吗?这是什么味道…是花吗?”
云无垢利落起身,三两下跳下树巅,往传来异动的山脚看去。
“不是花吧?这味道我之前好像在哪儿闻到过。”歪脖子树用尽全身力气抽动枝干,揠苗助长似的把自己拔高,感受着风里的奇怪味道。
“得了吧,你打出生起不就在这儿么,还能上哪闻着这种味道?”
云无垢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发现山脚处浓烟滚滚,黑色的尘灰中时不时溢出几丝灵气,好像有人正在打斗。
“不,我肯定是在哪里闻到过,你让我想想。”
歪脖子树还在沉思,山上的精怪却全都涌上山顶来,兔子精拖家带口,一窝接着一窝,蜘蛛精爬得慢,被身上没有结成的网拖了后腿。
蕃鸟一边嘎嘎怪叫,一边直冲云无垢飞来,好悬没一翅膀把他闪悬崖下去。
“慢点,你干什么!”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山底下来了个人,一棒子把镇山石敲碎了!”
云无垢被他的破锣嗓子震得退了几步,耳膜都快裂了。
数百年来,地处鄢朝边陲的涿光山一直安静如鸡,连个活物的头发丝都见不着,如今却一个接一个地出现,难不成是哪位神仙开眼,把涿光山也划入七十二圣山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把镇山石敲碎啊,大家和平竞争,别拿石头逞威风,更何况那块大石头都快被他躺包浆了,又平又大,正适合中午晒太阳。
云无垢颇觉可惜。
“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山神大人,您得保护我们啊!”
蕃鸟翅膀一收,缩了缩没几根毛的脑袋,小眼睛里闪过精明的光。
它早就看云无垢不顺眼了,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着小妖怪们颐指气使,不如送到大妖那里开刀。
“知道,知道,你先别说话了。”
山脚处的浓烟渐渐散了,隔得太远,并不能看清那处的情形。
随着香味的淡去,歪脖子树终于发话了:“上一次出现这种味道是在两百多年前,天火坠落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云无垢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凝重的意味。
“当时大火烧了足足五天,山上的活物没剩多少,我侥幸没死,一场大雨过后山脚处就有了这个味道。”
“我怎么从来没闻到过?”云无垢走到歪脖子树身边,眉毛一挑,似是不信。
“说来也奇怪,从你醒来后,我再也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
“从我醒来后……”
涿光山不算大,一天就能转个来回,云无垢在山上待了二百余年,连山上有几个蚂蚁窝他都一清二楚,但山脚何处有异香却是闻所未闻。
蕃鸟见他没有下山的意思,忙追上来催促:“快去看看吧,山神大人!”
话语之焦急,生怕人看不出他没安好心。
歪脖子树:“别听他的,你这山神本就是自己闹着玩的,眼下那人来者不善,你自己保命才是要紧的,快从后山走吧。”
歪脖子树是涿光山上与他关系最好的精怪,看他犹豫,赶紧劝说。
云无垢:……
倒不是他不想跑,且不说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那枚藏在他这儿的珠子,就算他跑下了山,也跑不出启恩县的封印,横竖都是死,不过是等死和送死的区别。
歪脖子树和蕃鸟还在吵个没完,逃命到山顶的其他精怪也频频张望,等着云无垢决断,赶鸭子上架,只剩下山一条路可走。
“怕什么,我先去看看。”
云无垢堵住了蕃鸟喋喋不休的嘴,佯装淡定地拍了拍手,转身下山了。
距离山脚处越近,他的步子越虚浮,有好几次都想一跑了之。
等到醉人的香气彻底把他包围其中的时候,他的腿彻底软了。
眼前的景象称得上诡异。
山脚处的土地没有一处是平整的,遍布沟壑,两条比成年男子腰部还粗的褐色肉虫从地下探出来,还有大半埋在土里,不断蠕动的肢体上渗出粘稠的紫色汁液,“嗤嗤”地腐蚀着残存的草叶。
而那股奇怪的香味,便是来自这汁液。
云无垢连忙屏息退后,灵力凝成一层光壳将他笼罩在内。
他的动作吸引了在地上交叠扭动的怪物,只见一条肉虫奋力一挣,巨大的身子向云无垢扑过来。
肉虫虽然没有眼睛,但能够听声辨位,几乎瞬间就到了云无垢眼前,巨大的獠牙从口器中凸出,像是锋利的尖锥。
由于多年来疏于修炼,云无垢对法术并不精进,匆忙之中只能化力为刀,朝肉虫劈去。
第一下击中了肉虫脑袋正中,怪物吃痛,发出一声尖啸,接着像被激怒了,狂甩身体,竟然直接从地下钻了出来!
云无垢持刀再砍,灵力化成的刀却突然四散开去,瞬间消散。
完蛋。
他也懒得管灵力为什么突然消散了,拔足狂奔,两腿却像是煮过头的面条,使不上半点力气。
肉虫的香风袭来,云无垢甚至能看清它身体上小如蚂蚁的浅色斑点。
此时此刻,云无垢忽然真情实感地遗憾起来,不是为自己偷懒没修炼,而是后悔自己没听那个算命的瞎子,买一本黄历。
早知道今天看看黄历呢。
云无垢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肉虫的动作止住了,一阵细碎的撕扯声从它身体内部传来。
肉虫更剧烈地抖动起来,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地震一般的轰鸣。
紧接着,成千上万的血色光芒绽开,直接把肉虫炸成了齑粉。
另一条肉虫也没能逃过一劫,同样在血光中消失了。
直到风把肉虫的灰吹散,云无垢才意识到那片光芒其实是成千上万柄铁锏,想必这便是蕃鸟说的铁棒了。
而那些铁锏的主人,此时正站在云无垢面前,双手抱臂,一副睥睨一切的样子。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