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旅游后回来的我们直接成了恋人的关系。我想象中的具有仪式性的告白和请求交往的话语,或者是一顿饭,一个礼物全都没有。这是自然而然的就成了。
我们在屋子里时不时亲密的互相逗弄彼此,情动时接吻拥抱,大多时候还是保持着距离,各做各的事。
转眼间夏天来了,实习马上告一段落。租的房子也在这接近一年的添置下变得有温馨感,值得高兴的事,陈永烃的抑郁症也在慢慢的好转。
他至少不会再说:活着有什么意义。偶尔还会有积极的一面。
比如最近新闻总是负面的消息,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了,自己身处的国家好像还危机四伏的样子,各种政策还有各种让人心寒的事件简直就是“人生OL”花式劝退玩家。
以前的陈永烃会说:“我本来就过得不开心,这世界还总看我不顺眼似得给我增加难度,生怕我不死。”
现在他说:“暂且还没到过不下去的程度,还能再撑一阵子。”
我不好评价他这种有些逃避的心态是对是错,但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苟且活着才是常态,尤其对于他种有些消极的人来说这样想是最好的。
实习正式结束之间,陈永烃回了一趟家,去见那个字里行间都不怎么喜欢的父母。
而我也回了家,然后去看看妹妹。
妹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去世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岁,连花也没收到过,就选择自杀离开这个世界。
年年我都送百合花。母亲在坟前还是会哭,念念叨叨说了很久,父亲则沉默的站在一旁。
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很内疚那时候没有发现妹妹的异常。妹妹很亲父亲,总是什么都跟他说,母亲则把所有的关注和爱都给了我。那时候正值父亲升职的关键时期,而我处在叛逆期,早恋,一家人把目光都放在我身上。
只有我注意到了那个敏感脆弱的妹妹总是无缘无故的哭泣。
她躲在房间里,没有人去敲她的门。而我只是待在房间里半个小时没有出声,母亲立刻就会过来查看我的情况,生怕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和哪个女生又聊上了。
我发现妹妹的情况其实已经很晚了,她的手臂和手腕早就布满了疤痕,大冬天的,谁也不会去撸她的袖子看。我在一个早上想要借她的u盘,怕吵醒她直接开门,看到了桌面带血的纸巾。
还有垃圾桶里。
我以为是流鼻血或者别的什么,本没有在意,但是联想起来这些天妹妹总是没精打采,又默默流泪的样子,多看了几眼,我看到了美工刀。
妹妹突然醒了,大大的眼睛,圆圆的瞪着我,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把这事告诉母亲,母亲火急火燎的查看她的身体,接着就是一巴掌。
我还记得她那时候是怎么说的:“长本事了是吧?玩自残,什么好的不学自残,怎么不去死?”
大概是气昏了头,口不择言。我也是粗神经,只是随便阻止了一下。因为那时候更加残忍的话我母亲经常对我说,我忘了眼前这个妹妹比我要敏感,比我脆弱,她还有抑郁症。
妹妹当时睁着大眼睛,一声不吭的就掉泪,母亲看着没下得了手,默默的走了,自己外面哭。
我最怕女人哭,还是两个一起。我跑了。
再后来,父亲带妹妹去医院,母亲让我每天盯着妹妹,她自己也盯。
我问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她觉得心里憋得慌,不做点什么难受。我还傻乎乎的说,要爱惜自己。妹妹立刻说,“我就是恨死我自己了,所以才会这么做。”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明白妹妹当时到底怎么想的,读书查资料上课也都无法明白抑郁症的人的想法。
大概就是想知道,所以接近了陈永烃。
妹妹看了三个多月的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一家四口出去吃饭,妹妹很开心。她手上的伤口也结了痂,笑起来的眼睛水盈盈,然后对我们说:“我考试拿了第三名。”
她说她很开心。
然而她的心情如同坐跳楼机一样,飞至最高点突然坠落到最底下,毫无征兆的选择了死亡。
临死前还写了一篇遗书,遗书很有她日常里认真严谨的风格,一条条分析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坏处和离开这个世界的好处,详细的描写了这些日子里与病魔做斗争的痛苦,大篇幅的写了对父母的歉意,和对我的感谢。
最后总结,她的存在其实没有任何价值。
我一直想告诉她,你还没活到能体现你价值的年龄。如果到了那时候真的体现不出来她的价值,那就告诉她,你可以自私点,去得到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看完妹妹,天色还早。勤俭持家的母亲决定还是回家吃饭,熟悉的味道让我胃口好了不少,吃的很快,还被母亲说了。
吃完饭我和父亲躲在阳台抽烟,母亲没让我们把门关上,搬来一个小凳子在附近拨四季豆。
我父母哪里都好,对我教育好,在我叛逆的道路上没少引导我,就是妹妹的事情成为他俩永远的遗憾。除此之外就是他们太过于传统,还固执的认为男人就应该正正经经娶妻生子。
以前我倒从来没担心过这个,虽然我是双性恋,但是交往的女生还是多点,真的要结婚也不是找不到喜欢的女生,谁知道我会栽在陈永烃手里。
父亲烟抽了两口,突然问:“你要正式工作了吧?”
“嗯,合同已经签了。”
“明天要不要去哪里买一套衣服什么的?”
我笑,“不用,我们那有制服穿。”
母亲声音适时传来:“什么样的制服啊?贴身的吗?那些衣服质量不好,里面要穿点衣服打底。”
我说:“放心吧,那就是白大褂一样的衣服。”
父亲说:“那买个手表什么的。”
反正父母就是想给我破个费,我也不再推脱,“行,你看着买,我都不挑。”
母亲又说:“那你读书那么久,又出去实习,有没有遇到合适人啊。”
我尴尬的笑笑,“还没,怕是很难遇到了。我要是这么终身不娶怎么办啊?”
母亲:“那我给你安排相亲。”
“别,能来相亲的要么是条件差得找不到的,要么就是自己本来就不想找的。”
父亲从鼻子里呼出白烟,把手里的烟掐了,“成家立业是必须的,早晚的事。”
我看着父亲,认真的问:“如果我真的不结婚了呢?”
“胡说八道什么?不结婚你想吊儿郎当过一辈子吗?”父亲说。
“那我遇不到合适的,将就着也难受。”我说。
母亲说:“你读书的时候怎么就遇到那么多个‘合适’的?”
我说:“那时候不同,现在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母亲又说:“放低你的标准,合适的一大堆。”
我皱眉,估计这嘴仗应该打不赢了,但是还垂死挣扎一下:“不合适的过日子也难受的慌。”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算真的给你遇到了个合适的,结了婚,生了孩子,日子久了,你也会慢慢觉得看哪都不顺眼,哪那么多有的没的屁话。”父亲突然说。
“你跟我妈,很勉强嘛。”我坏笑着说。
父亲一愣,母亲已经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进来,“看不出来啊,还委屈你了。”
我偷笑,赶紧远离战场。
对于我来说是很美好的家庭重聚,到了陈永烃那儿就是巨大的负能量来源。
我要忙的事很多,也不可能天天看着他。他偏偏很闲,入职后按照966的工作制按时上班下班,作为新员工他也还不需要加班,起的比我晚,回的比我早,让我好生羡慕。
可是人一闲起来就喜欢胡思乱想,陈永烃前些日子回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也没有和我说,整天郁郁寡欢的在那坐着。游戏不打,电脑不碰,说是看到屏幕就烦。
我说:“你一个搞计算机的还烦这些,工作怎么办?”
“我工作怎么办还轮不到你说。”陈永烃火药味十足的对我吼道。
我本意只是一句没有任何意思的调侃,被这么一呛,这些天忙着补证又被各种相关部门推脱的烦躁,公司里老员工对我的打压所产生的怒气几乎要从我胸腔里炸开。
我说:“轮不到我说?你什么事都轮不到我说,待在办公室里朝九晚六的吹空调,吹完就回家躺着,你有什么不满?真是说不得。”
陈永烃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我没无聊到在那站着等他怎么反驳,气呼呼的回自己房间了。
“你以为你知道我的什么啊?”他最后的声音撞在我的房间门上。
我周末不需要上班,但是老员工不打算让我闲着,一堆报告等着我去整理。真的就只是整理文件的工作,不需要研究,也不需要我做实验,连个配试剂的活都轮不到我。就是和普通的打杂的没两样。
我叹了口气,下午还要跑一个实验室去取证明,至于陈永烃要去医院拿药的事我打算先不管。
按照陈永烃的工作时间,看病时间给挪成了单周的周日,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我都事事跟进。话虽如此我现在就在跟伺候儿子一样伺候我公司的一个靠关系进来的同事。
我觉得我迟早要撂担子不干了。
天知道陈永烃的母亲来了我们家,一脸嫌弃的看着周围环境。
“你就住这个破地方?”
我垂下眼睫,去给他妈倒了一杯水,然后不管人间事的躲房间里了。
“你不要跟我说你就是跟这个男人一起!”
“妈!”
隔着门我听不清楚,大胆点猜就是陈永烃把我和他的关系跟他妈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开心。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敢大胆猜,只以为一起只是一起住的意思。
然后外面声音小了下来,最后是一声摔门。
我开门走出来看情况,就看到陈永烃在沙发上坐着,低着头。
“怎么?你妈这是要你回去继承家产还是公司?”
陈永烃猛的抬头,一副看着陌生人的样子。
我也觉得自己玩笑过了,“开个玩笑,怎么了?”
陈永烃带着怒火看了我好半天,似乎要一鸣惊人,谁知道最后只说了一句:“不关你事。”
我实在是没哄人的心情,尤其厌烦他这一句,我无所谓的点点头,“行,不关我事。我还不乐意管。”
说着我离开了客厅。
又过了一周,公司又进来两个新员工,我的待遇才好了点。乱七八糟的手续也都全部搞好,我感觉我人生的曙光要迎来了。
回到家才意识到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和陈永烃一起吃过饭。
冷落他一阵子,我难得没有放软姿态,陈永烃也一副不哄不原谅的样子,我又气又好笑。走到蹲在房间角落里看书的陈永烃身边,揉了揉他的头。
意外的是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抗拒和不满,就直直的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慌了。
我说:“你怎么了?”
“没有。”他低头,继续看书。
“别在这蹲着,出去吃点饭,咱们很久没吃饭了,走吧。”我说着拉扯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无动于衷。
“怎么了?还生气呢?多久的事了?”我说。
他合上书,慢慢站起来,然后又坐到床上,“我还有事,你自己去吃吧。”
我不高兴了,这脾气是真的招人嫌,一件破事还没完没了。
“你怎么回事?你能有什么事啊?大老爷们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啊?”
陈永烃的眼眶立刻涌起了泪,他推开我,“我就不能有事吗,就你吴祺大忙人最忙!你要嫌我烦,对不起,我过几天搬走。”
我一把抓住正在张牙舞爪的陈永烃,“你到底什么情况啊?我最近工作确实很忙,糟心事多,但是我从来没有嫌你烦,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的在那作。”
陈永烃一边想要摆脱我抓着他的手,一边怒道:“你不嫌我烦,我嫌我自己烦。”
我一下子就松了手,看着这个濒临崩溃边缘的陈永烃,心疼之余甚至有些后悔招惹了他。
陈永烃也如同脱了力一般,蜷缩在床上,声音沙哑的说:“我知道,女人都没我这么讨厌。我也很讨厌我自己。我抑郁症都快好了,还像个神经病一样。”
我靠在墙上没吭声。
“我总觉得,你有一天会离开我,毕竟我很麻烦,谁没事干放个麻烦在身边,交往这么久连床也不愿意上。你要后悔了我就走呗。我倒不是离不开你,所以你别有负罪感。”
我看着他,觉得他把我那点小小的心思都读了个透,可是陈永烃那副凄惨的样子实在是惹人怜爱,后悔的情绪早就一扫而光,工作啊同事啊全部抛之脑后。
“烃,我们好好聊聊。”
陈永烃摇头,什么也不愿意多说。
“你不愿意聊,我就强奸你。”
陈永烃睁开眼,一副觉得我不可理喻的样子,他慢慢坐起来。
我松了松自己紧绷的表情,然后用手抹了抹他脸上的泪。
“你又想推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