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安于柬赶忙朝秦双挥了挥手,打马虎道:“没什么,没什么。”又把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祝别拉到自己身边。
“你们?”祝别抬起手,指着对面的一大帮人,“也没这么多亲戚啊?”助理说祝青霄的婚礼规模不大,只邀请了部分亲友,授权了两家主流媒体,没想到安于柬会带这么多人。
“嘘。”安于柬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是亲戚。”
“那?”祝别突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安于柬,“你要抢婚?”
安于柬扶额,不怪祝别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二十多号人,穿着黑衬衣,黑裤子,领头的秦双脖子上还有条手指粗细的大金链子,加上一人一手的管制器械,任谁看了都会这么想。
“你听我说…”安于柬单手搭在祝别的肩膀上,右手还不忘抽空弹灰。
“你喜欢卫…你清醒一点。”祝别慌了神,不敢大声地吐话,“你就算再怎么讨厌祝青霄,你也不能…那是你嫂子…你疯了吗?”
安于柬烟都快烧到祝别衣服上了,“停,停,打住。”上辈子,祝别不清楚他那档子破事,只知道他和祝青霄不对付,后来安于柬太过离经叛道被赶出祝家,和祝别的来往趋于平淡,婚礼前两人也没怎么见过面,最多也是些项目上的往来,也没经过安于柬的手。“我说祝别,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只不过是来取景,你没觉得这里很适合拍电影吗?”
还好秦双也足够离谱,场子撑得够大,重生回婚礼的前一天,公司还没有破产,安于柬手里还有签了的几个糊糊艺人,说是来取景的,也不会让祝别多想。
“这里。”祝别环绕四周,“倒也不是不行。婚礼就要开始了,你还在这里取景?”
“我没带算参加。”安于柬抽了口烟。“婚礼要开始了,你也别站在这了,我还有工作。”
祝别突然伸手把安于柬手里的烟抢了过来,本想直接扔地上,又觉得影响市容,只能捏在手里,“他没邀请你?不可能,你就算在怎么讨厌他,也不能不装装样子,你不怕爷爷生气。”
安于柬来了兴趣,“祝别,你弄清楚,那是你的爷爷。”又抬手指向背后的建筑,“里面结婚的也是你哥,我跟你们三不是一个姓,不是一家人。”安于柬没想把话说这么难听,但让他再去一次婚礼现场,看祝青霄和卫雪榕甜甜蜜蜜地步入婚礼殿堂,他打死都不愿意。
“可你是我哥。”祝别看着安于柬,一句话让他没了借口,安于柬吃瘪,又不知该回什么,一手抢回祝别拿着别扭的烟,“又不会抽,拿着干什么?”
“你也是我哥,不是吗?”祝别又靠近了一点,把安于柬堵在墙壁和他之间。
“是。”安于柬暗自骂道,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又长高了,“我是你哥,里面结婚的也是你哥,但我和他没干系,他结婚我就不去了,你结婚我肯定到场,再说,你确定我去了,爷爷不会更生气?”
祝别听出了安于柬的态度缓和不少,“媒体还要拍照,你不能不给老人家这个面子。”似乎注意到什么,祝别抬手指着安于柬的下巴,“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早上刮胡子挂的,一早上就见红,这日子不吉利,我还是不去了。”说完就想开溜,却被祝别用手钳住胳膊。
“你来都来了,能不去?”祝别高出安于柬半个头,又长年参加户外运动,看着瘦,肌肉不少,力气也大,制服弱鸡一个的安于柬可谓好不费力,“我这是正好开错路碰到你了,要是你人没来,我就是去你家也要把你抓过来。”
安于柬打不过,又生气,一巴掌拍到祝别脸上,“去我家你也找不着我。”他没撒谎,他家根本没人,他还住在祝青霄的私宅里。
“那我不管,你现在人在这。你要是不怕丢脸,你就继续闹,闹累了,我再把你拖过去。”说完,又收紧了胳膊,卡得安于柬烟都要掉了。
“你给我放开,烟。烟要掉了,我的衣服。”
“掉了就掉了。”祝别不理会,“说什么你都要跟我走,你都好久不露脸了,祝家这么大的事,你再不露脸,你想过会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你…烟!祝别!”烟蒂掉了长长的一撮下来,差点把安于柬的外套烫出个洞,这还是去年春季的限定款,他飞到巴黎私人定制的,“我去,我去,行了吧?”
祝别松了手,怕安于柬再跑,对着秦双等人喊,“你们老板借我一用,先在这等着。”
“喂。”不等安于柬把话说完,祝别连人带烟塞进了后座,司机见在车外拉扯半天的人终于上来了,送了口气出发开往酒店大门。
也就三分钟的车程,到了酒店门口,安于柬像一只挫败的鸵鸟,紧抱双臂,团成一团缩在门旁,不肯下车,祝别没再使蛮劲,车门一关,绕道安于柬的一侧拉开了车门,“你要是觉得这样子上报纸好看,你就在车里呆着。”
安于柬瞪了他一眼,认输,下了车。
每走一步,安于柬都觉得煎熬,酒店门口的金狮喷泉,百米长的绣球花带围绕着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台阶,迎宾人员手中的别着纯白马蹄莲的丝带,熟悉或是全然陌生的面孔交错出现在眼前,记忆刻在胶卷上,在安于柬的脑中不断重映。
他怎么会忘记呢?
他曾幻想过自己的婚礼,比这简单,但要温馨。
可是他唯二参加的婚礼,只有一位主角,他永远是缺席的那一个,一次,他站在新人面前,一次,他消失在宾客之间。
“仪式往后推迟了半小时,卫姐姐他们应该还在迎宾,你要来一杯吗?”祝别从侍者的盘中拿起一杯气泡酒,安于柬拒绝了,上辈子酗酒,对肝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辈子,他尽可能远离这东西。
“没看见多少祝家的人。”安于柬环顾一圈,“你爷爷呢?”
“你不知道?”祝别抿了一口雷司令,“爷爷住院了,只派了人表示祝贺。”
安于柬有些意外,没生气,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不会知道这些。”
“嗯。那边都是女方的亲友,祝家来的不多,所以你更应该出现。”祝别把高脚杯放回桌面。
安于柬懒得重申他们三人的关系,只觉得有些烦闷,嘴里有点干,又想起烟落在祝别车上了,心情不大好。
“别找了,这东西你也该戒了。”
“轮不到你管。”安于柬放弃,迈步往前走去。
“去哪?怎么样也得露个面?”祝别快步跟上,半个身子挡住去路。
“上洗手间,这你也跟着?滚。”安于柬就这脾气,如果祝别不是他亲弟,他早就把这人暴揍一顿了。
祝别笑了笑,让出路,望着安于柬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忘出声提醒,“我就在这等你,你别在里面住下了。”
安于柬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与外面的喧闹不同,洗手间将热闹挡在了外面,安于柬拧开金属龙头,捧着手接了点水浇在脸上,他没办法不心生芥蒂,他也没办法像祝别那样真心祝贺佳人,可他也无法做个逃兵。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下乌青未退,伤口处的创口贴失去粘性,一角卷起,安于柬用手按下,失去粘性的织物部分很快又再次卷起。“该死!”安于柬骂了一句。
如同脸上的伤口一般,安于柬不能视若不见,就像上辈子他被祝青霄玩弄,践踏,忽视,种种一切,他也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偏偏重生回婚礼前一天,他已是祝青霄见不得光的情人,又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
“咚咚咚。”门进来时已被反锁,“安于柬?安于柬?”
安于柬抽出两张纸,擦掉脸上的水珠。门外,祝别仍在敲门。
把纸扔进垃圾桶,安于柬拉开门,“你急什么?”
“我真以为你掉里面了,记者已经进去了,我们也抓紧时间。”
安于柬没有动作,祝别只当他在耍性子,硬生生把人拉走,“好了,你不想拍照,我等下说下就好了,但你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今天结束之后,你们两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霄哥得顾家,爷爷也希望早点抱孙子。”
“呵。”安于柬无奈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那样最好。”
穿过浮雕长廊,祝别领着安于柬踏入露天草坪,安于柬低着头,延伸至主婚台的白色长绒毯和淡粉色的大马士革玫瑰和满天星堆砌的装饰物让他觉得无比刺眼。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幕,祝青霄将卫雪榕挡在身后时,他的无措。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近,近到耳边时,安于柬知道,自己终要面对。
“小别,还有阿柬,你们来了?”卫雪榕挽着祝青霄的胳膊,穿着Vera Wang为她特别设计的婚纱,带着笑,看着两人。安于柬敏锐地捕捉到卫雪榕的颤音。
“霄哥,嫂子。我和柬哥祝你们新婚快乐。”
这下安于柬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他抬起头,卫雪榕的笑容在他抬眼的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至于,祝青霄,他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并不关系眼前祝贺的人是谁,就好像安于柬只是偶然路过酒店,来凑热闹的陌生人。
安于柬笑了,是自己太贱,居然还会在意上辈子那点不堪的往事。“新婚快乐,祝青霄!”他直视祝青霄的目光,那是一汪死水,随即看向卫雪榕,“雪榕姐,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卫雪榕礼貌地回应了一句,安于柬的反常倒是把祝别唬住了,他怕安于柬发神经,立马举起酒杯,“我敬你们二位。”
“都是一家人。”卫雪榕也举起酒杯,只是安于柬没动作,祝青霄也没动作,目光落在安于柬身上,顿时吸引了其他两人。
“酒我就不喝了。”安于柬刚想骂一句神经,被祝青霄盯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脸。”祝青霄没有移开目光,语气冷淡,不像在关心。
安于柬意识到祝青霄只是看到了自己脸上的创口贴,不是因为其他,松了口气,“刮胡子刮的。”
气氛有些尴尬,安于柬双臂交叉,在祝青霄没有移开的目光里变得更加烦躁,他实在受不了了,想转身离去。
“阿柬。”卫雪榕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安于柬停下脚步,扭头看见了一张难为情的面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安于柬满脸问号?他忘了什么?
记忆闪过,安于柬想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瞳孔瞬间放大。
他不只忘了一件事,他忘了,上辈子他不只威胁过祝青霄,他还找上门,当着卫雪榕的面逼她退婚。
他都做了什么啊?
安于柬强装镇定,又在祝别诧异的眼光中拿起香槟塔旁的红结依芙杯,露出微笑,“哪能忘记,敬你们。”安于柬主动举起酒杯,卫雪榕偷偷看了眼身旁像座雕塑的祝青霄。祝青霄有片刻的垂眸,但很快,目光又追上了安于柬手中的酒杯,最终落在了Baccarat香槟杯那处颇具特色的六边形红色“领结”上。
“不喝吗?”安于柬笑看着两人,卫雪榕没了先前的戒备,但还是不能确定安于柬的真实意图,至于祝青霄,他似乎对自己手中的杯子挺感兴趣,上辈子,他大概会买上一二十对同系列的杯子放在家中,以便祝青霄想要时随手可取,但现在,安于柬没了这样的心思,安静地祝酒,在仪式上打盹,再拍两张应付的照片,他就可以离开了。
“那我先干为敬。”话音刚落,安于柬抬起头,冰镇后略带霜感的白葡萄酒滑入口中,没有太多复杂的味道,倒是香气泛入鼻腔,久久不散。安于柬是故意的,站着细品边谈边聊他实在做不来,倒不如一口闷,草草结束话题。
祝青霄微眯起眼,淡淡开口,“不是不喝?”
安于柬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祝青霄会问,但也没想回答,只随口说到,“酒不错。”又去寻第二杯。祝别察觉气氛有些微妙,便上前找了个话题分散祝青霄的注意力。安于柬觉得自己多余,酒这东西,不沾还好,一碰,欲望就被勾了起来,Leflaive产的霞多丽,平时他都舍不得喝。
嫌温度不够,安于柬招来侍者,要了第二杯。
“别喝太多。”安于柬偏过头去,卫雪榕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来。
“雪榕姐。”安于柬像喝多了一样,眼神飘散,“我该喊你一声嫂子的。”
卫雪榕拖着婚纱巨大的裙摆,在白色羊绒毯上走得有些吃力,听到安于柬这样称呼,也不在意,“雪榕姐就好。”
酒空了半杯,安于柬想,某种程度上,祝青霄和卫雪榕真还挺相配的,至少在他看来,两人情绪都很稳定。“之前那次,是我喝多了,你就当我没来找过你。”到底是心虚,安于柬再次高举酒杯,“敬你,祝你和祝青霄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安于柬私下找卫雪榕的那次,他没有真的威胁过她,只是那时在他看来,两人的婚姻不过是利益捆绑。祝云非去世后,祝家大半产业落在了祝青霄的肩上,虽然早期作为天使投资人,祝青霄已经初显锋芒,但没有过硬的背景,祝家辛苦经营的的传媒事业很容易被外人盯上。而卫家从仕多年,渔城上流圈子里的长青树,卫雪榕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手里握着不少软资源,但缺乏硬实力,两人的结合,对双方的发展前途都是有益的。
只是那时自己太过天真,用自己手上那点可怜的股份引导卫雪榕放弃,却没有想过,自己能给祝青霄带来什么,一个破产的公司?上辈子,他甚至还需要祝家来给他填账。
“你…?”卫雪榕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眉头微蹙,像把安于柬当作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你放心好了,我没有不接受你。那天我真的喝多了,要说真有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祝青霄要结婚了。”说其他,卫雪榕未必会相信,她毕竟不了解祝家的前尘往事,只知道三人是兄弟,安于柬被赶出祝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卫雪榕也有耳闻,清楚祝青霄和安于柬关系微妙,不似从前。“虽然我已经和祝家没什么关系了,但你和他结婚,我替你们高兴。”话已至此,安于柬不再多说,一口将剩下的酒喝完。
“别喝这么多。”卫雪榕出声相劝,“你…你能来,我和青霄是高兴的。”
“嗯。”安于柬点点头,“我知道,他人不错,但跟他在一起,也会有点辛苦。”安于柬有些上头。
“辛苦?”
“没什么。”安于柬摇了摇头,又准备挥手,“他应该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你说青霄?”卫雪榕笑了笑,“他的喜好,是很难琢磨,但好在,他并不挑剔。”
安于柬轻哼了一声,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祝青霄不是不挑剔,而是他能为卫雪榕让步。在成为情人前,安于柬就听说过祝青霄的“滥情”,他自是不缺床伴的人,但很少有人能入他眼。光和眼缘不够,身体不够柔软,不够干净,不会审时度势,猜不清他的喜好,忍受不了疼痛,都只有滚蛋的份。凌晨两点,安于柬也不是没见过从他房间滚出来的人。只是来来往往似流水的人中,除了难以摆脱的安于柬,还有一人,跟在祝青霄身边多年。安于柬没见过这人,只知道祝青霄把人养在公司内,却一次也没碰。
安于柬也曾好奇过,祝青霄只抛下一句,“手不好看。”
那时候,安于柬还没失了神智,没想过把情人当终身职业来做,只觉得祝青霄神经,关了灯,不都一样,手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大概是把所有的温柔和仅剩的人性都给了卫雪榕,半年前,祝青霄就不再外宿酒店,也不来安于柬现在的住处,他倒是不清楚祝青霄的那位“蓝颜知己”,不过大概也是调离了公司,不然他不会一点消息不知。
“也许吧。”安于柬淡淡道,目光却被卫雪榕整理鬓间碎发时,手上的东西刺中了,他很快偏过头去,“失陪。”
口中苦涩异常,安于柬甚至觉得祝青霄被骗了,不然一点桃香也没有,只有淡淡的汽油味在舌尖跳跃,席间也没有更好选择,侍者穿梭于人群之间,并没有发现他,安于柬苦笑,从远处被人忽视的备酒台旁的冰镇酒桶里取出一只新的勃艮第。
“你怎么在这?”祝别从他身后经过,把喝得有些微醺的安于柬吓得一震,“一杯还不够啊,你还要对瓶吹?这是婚礼现场,不是酒吧。”
安于柬越发觉得耳边聒噪,“你有这废话在这里数落我,不如想点办法把酒弄开。”
祝别双手一摊,恕难从命。
安于柬懒得理,拎着酒朝门口走去,却很快被身后的人夺走。不等他发作,祝别搭上了他的肩膀,“你知道吗?我哥这次下狠手了。”
安于柬不在意这些,他甚至盯上了草地水池里的鹅软石,开瓶器没有,当个砸瓶器也不错。
祝别见他没兴趣,也不卖关子了,“你看见雪榕姐手上的钻戒了吗?你猜猜几克拉的。”
“3.15。”祝别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他刚就看到了,那东西跟上辈子他见到的一模一样,一样恶心的圆形切割造型,一样亮瞎人眼的闪。
祝别愣住了,“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安于柬脑袋都快被祝别晃晕了,难道让他说他上辈子就看过实物了,“无非就是卫雪榕的生日,或者是他母亲的生日,8克拉太离谱了。”
“这样啊。”祝别松开手臂。
“神经。”安于柬骂了一句。
上辈子,他尾随在祝青霄的车后面,亲眼看他取走了定制的戒指,他慌了神,跑到店里问柜姐,却扑了个空,说不能透露客户隐私。后来,他在渔城报纸上看到了那枚钻戒,3.15克拉不算罕见,但D级、高净度的原切南非货也很难遇到。他只记得那天,他喝得烂醉,又跑到柜姐那,问她有没有6.3克拉的钻戒。
柜姐被他缠住,只说他们家的高级珠宝都是定制的,没有现货,实际上,安于柬就算把裤子都赔在那,也买不起这样一颗鸽子蛋。他喝多了,又跑到纹身店,让纹身师在他脚底纹了一个大钻戒,他忍不了痛,边哭边问纹身师,是不是6.3克拉,还吐了店里一地。
“哎,你别走啊。知道你不爱听,给你说点别的。”祝别又跟了上去。
“说。”
“我最近盘下了不少大IP,有一个还是千万级的,想找你合作。”祝别没了玩笑的语气,认真了下来。“你公司不是还签了几个艺人吗?我打算先试试水,看市场反应。”
“别。”祝别不提还好,一说起合作,安于柬就想起上辈子他的公司是怎么破产的,如果当时没把公司交给祝别,自己也许也不会沦落到一针特效药都买不起的地步。
“为什么?”祝别不解,“这是双赢的机会。你不想?”
“我公司庙小,请不起你这尊大佛。”安于柬抬脚就想开溜。
“又不是让你的艺人演男女一号,只是塞进去混个观众眼熟。你不愿意的话,我去找夏以宗谈。”夏以宗是安于柬旗下艺人的经纪人。“你什么时候管过这些?”
“他也不会同意的。”祝别倒是提醒了他。
“为什么?”祝别穷追不舍。
安于柬停住脚,转身有些无奈地看着祝别,“你听我一句劝,你不是做这‘生意’的料。”
“为什么?”祝别把酒放到一边,没了开玩笑时的语气,严肃地看着安于柬,“给我一个理由。”
“没什么理由。”他能告诉祝别未来会发生什么吗?他是如何被人欺骗签下对赌协议,把公司的裤衩都赔出去了吗?他不能。
“光有IP是不够的,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你要真想落地,去找你哥。”安于柬并非完全出于私心,他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到底只是心血来潮,还是真想拓宽新领域,前者,拿安于柬手里的小破公司来试水没有必要,他更愿意减少旗下艺人的曝光度,沉下心来拍几部好剧,也不愿意故意炒热度,泡沫破灭后人散茶凉,而如果是后者,祝家更给他试错机会,祝青霄手里的人脉和资源,是他两望尘莫及的。
“我。”
安于柬正欲离开,一伙穿着统一黑色西装,带着挂耳式通讯设备的人闯了进来,两人愣在原地,不过很快,安于柬就认出了领队的人,跟在祝澜身边多年。
“吴念,他不是一直跟着爷爷?”祝别诧异地看向安于柬,安于柬仍看着前方,那伙人直奔祝青霄在的方向,祝青霄还在应付其他宾客,瞥见吴念等人后,暂停对话,朝吴念走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远在一边的两人并未从祝青霄的步伐中观察到一丝慌乱。
“做好准备吧。”安于柬淡淡开口。
祝别瞧了一眼安于柬,又看了一眼正在秘密对话的祝青霄和吴念,“准备什么?”
安于柬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吴念很快交代完,带着人站在离祝青霄不远的地方,祝青霄神色如常,重新回到卫雪榕的身边,倾下身和她商讨。
安于柬回头看了祝别一眼,难以言说的神情让祝别呼吸骤然暂停一刻,但他什么也没说,叹了一口气便要离开。
“去哪?”祝别再次拦下人。“婚礼就要开始了。”
“你呆在这那里也不要去。”安于柬停下脚步,“吴念会来找你。”
“我怎么听不懂你要说什么?你说清楚一点,你现在离开算什么。”祝别只觉得安于柬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故作神秘。
安于柬扒开控制他肩膀的手,刚想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别,安先生。”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僵在原地,“祝先生有请。”
这里没有第三个姓祝的人。
安于柬在心里骂了一句,不是祝别,他早就开溜了,可现下吴念已经到跟前来请人了,他不能当听不见,无奈之下只能转身,一回头却撞上了那人的眼睛。
“跟我走。”祝青霄收回眼神,似乎是安于柬的错觉,路过他的时候,祝青霄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又像是不经意地飘过,不过,祝别倒是很快收回了钳制安于柬的手。“去哪啊?”
“爷爷的情况不是很好。”祝青霄没有回头,没有之前的从容,步伐加快。
“上周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那雪榕姐怎么办?你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祝别追了上去,安于柬站在原地,咬着唇,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做?
“安先生,请。”吴念带着人紧跟其后,纵然想离开,安于柬也只能被“押”着走出酒店大厅,他虽有预感会出什么状况,但看这样子,婚礼只能被迫取消。前世他费尽心思搅黄了婚礼,这辈子他甘做局外人,可没想婚礼依然出了变数,不知为何,安于柬十分不安,他记得上辈子,老爷子虽然走得比他早,但消息并没有来得这样快。等一行人走出酒店大门,吴念才舍得离开安于柬,快步上前替祝家两位少爷拉开车门,安于柬站在喷泉处,目光锁定在祝青霄身上。
没有戒指。
吴念站在车门旁,用手挡住车顶,祝青霄问了两句,吴念点了点头,又指向安于柬的方向,没有意料中的四目相对,他本就不算什么重要的人,何况出了这样的事。安于柬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却看到宏辉气派的大门口停了几辆与酒店氛围格格不入的黑车,秦双和小弟正倚着车门随心所欲地抽着烟,似乎在说什么玩笑话,秦双挥着拳头砸向了其中一人的胸脯,两人皆是哈哈大笑。
安于柬一脸黑线,急忙走了下去。祝别等人已经坐上了车,没有留给安于柬多余的位置,他只能上跟在后面的那辆车,安于柬走到吴念身旁,故意没有看向祝青霄,吴念不知安于柬的意图,只是微微侧身,给安于柬腾了空间。
“上车。”祝青霄钟爱发号施令,但安于柬去不打算领这个情。
“吴助,我就不去了。”安于柬只当没听见那句上车,吴念以为自己刚刚惹安于柬不开心,又以为安于柬在意身份,笑着说:“我上后面那辆车就好,司机知道路。”论身份,安于柬自是比不上吴念在祝家的地位,他本就是外姓人,而吴念却是从小养在二老身边的,更何况,那件事后,安于柬已经离开了祝家。
可安于柬并不是来示威的,他抬手打断了吴念的猜想,“吴助,不是这个原因,那位应该不想见到我,去了反而不好,何况今天我还有些事,去了湖湾,我是不够资格留下的。”自大病一场后,老爷子便搬离了住宅,到湖湾的高级疗养院修养,祝家不缺私人医生也配了疗养师,老爷子也图清净,只是每周派人送消息过来。
“您这样说,到底是见外了。”吴念是个人精,知道安于柬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安于柬想把祝家摘得一干二净,但他却不能当着祝家未来的掌门人的面让眼前这位失了面子。
“没有什么见外不见外的。”安于柬转身过去,刚想和祝青霄表明自己的态度,却顺着祝青霄的目光看到了门口仍在抽烟玩笑的秦双等人。
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难免心虚,安于柬想说些什么,却再次对上祝青霄的眼,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像知道那是他带来的人。
安于柬受不住,错愕地往后退两步,也不再提离开的事。
“随他。”祝青霄不再理会两人坐进车内。
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安于柬站在一旁,目送吴念上了副驾驶,车开走良久,才移开目光走出大门。
车内,气氛如死寂一般,吴念几次抬眼,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祝青霄,祝青霄只是看
向窗外,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祝别坐在另一边,在和医生对话。等收了线,祝别摘下蓝牙耳机,“已经脱离危险,血氧曾掉到30,现在上来了,只是人还没醒过来。”
祝青霄点了点头,让吴念把医院传过来要签字的文件发到他的平板上。
“柬哥呢?他在后面?”祝别没听到几人的对话,只是奇怪安于柬会这么容易跟过来。
“安先生有事,不打算一起。”吴念解释道。
“他真不来?”祝别有些吃惊,没想到当着祝青霄的面,安于柬都敢开溜。“算了,不来就不来吧,说不定爷爷见了他,真会被气到进ICU。”
祝青霄手下的笔一顿,目光掠过祝别,像是警告,祝别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闭上了嘴。
“门口的人是你带过来的吗?”下一秒,祝青霄又重新开始签字。
“什么人?我没有带人过来。”祝别急于否认,又想起什么,“你是说酒店门口的那几辆车?”
祝青霄仍在审阅文件,却也没有出声否认。
“那是柬哥找来的人,说是过来取景的。”
看不出祝青霄信了没信,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过完文件,祝青霄把平板交给吴念,“他有和你说什么?”
许是祝别的错觉,他哥似乎格外注意安于柬,说关心是不可能的,更多是介意,“没说什么,说你们场地选的不错,酒选的也不错,再就是一些其他…哥你不会关心的事。”
祝青霄示意他继续。
“我最近拿下了不少IP,其中有一些很有潜力,想和柬哥合作,他不支持也拒绝合作,他还让我…他还让我找你。”祝别不知道祝青霄会不会同意,又不敢试探下去。
“好。”
“啊?”祝别一脸惊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祝青霄居然这样就答应了。
祝青霄却没再重复,偏过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另一边,安于柬找上了秦双,“不是说了等着我,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啊?”秦双自是没想到安于柬会是这副反应,“有人找上来让我们过去,我以为是安老板你找的人。”
安于柬扶额,“我没有找过什么人。”
“怎么会?那人还挺高的,锁骨处有一个纹身…”
“打住,打住。”安于柬不再计较,也许是酒店附近的人看见了这么大一拨人,以为是近亲的队伍也不是不可能。“你们现在跟我走。”
“去哪啊?安老板。”秦双灭了烟,又踩了两脚。
“我改主意了。”
“嗯?”
“带着你的人,跟我去搬家。”
安于柬带着人到了私宅,站在楼下,安于柬望着这栋冰冷的建筑,不禁怅然。
“安先生,您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啊?”秦双都愣住了,只存在于网络上的千万豪宅坐落眼前,“难怪您出手这么阔绰。”
“不是我的。”安于柬沉下眸,望着前门上的招财猫挂饰,他曾以卑劣的手段得到机会入住,起初玩心胜过一切,他不是真的想要迈入祝青霄的世界,他只是相同和他一样处于边缘地带的人那样企图窥见祝青霄不见人情的表皮下是否也曾泛起波澜,可他不是对手,祝青霄对他的态度日渐恶劣,在私宅里独处的日子越发难熬,他等不到那人,又期冀那人出现在这里,他把这里当成“家”,所以才会用心去装饰,那只招财猫是他在国外交流时,在唐人街的集市上一眼相中的。
款式并不特别,非要说有什么,就是这只猫的眼睛和祝青霄走失的那只德文十分相像。他记得他拍下了这只猫的样子,发给了祝青霄,又用蹩脚的英语和华人摊主还价,摊主听出他的口音,认定他是游客,不肯松口。那时,虽然安于柬仍养在祝家,但手上并不宽裕,安嘉荷怕他有了闲钱去飞叶子,只给了基本的生活费,祝云非更不会关心他这个养子,人生地不熟,安于柬把手机那头的祝青霄当做唯一的精神寄托,他单方面的。50欧的价格,够他在当地的快餐店吃三天,可他还是买了下来。
我买了。Text给祝青霄,依然是未读。祝青霄嫌他烦,一天5条短信都不够,但安于柬仍会乐此不疲地把信息当作越洋的漂流瓶。
安于柬走上前去,取下了门前的那只招财喵挂饰,翻到背后,不起眼的角落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Made in China”, 安于柬苦涩的笑了笑,把他递给身后的秦双,“全部搬空,除了衣帽间和主卧我自己收拾,其余一件不留。”说完,安于柬按开了密码锁走了进去。
只有两个房间,但工程量依旧不小。安于柬先去了衣帽间,将祝青霄留在这里的几件换洗衣物拨到一旁,又从柜顶搬下硬箱,连带着衣架一同扔进去,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久到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藏有他的痕迹,安于柬自嘲了一句,难怪他这么排斥,是他鸠占鹊巢太久,没一会,手就酸痛了起来,安于柬只好放弃,拿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和一些他钟爱的饰品和腕表,其余带不走的,他打算让秦双烧了,祝青霄估计也不会再穿。
收拾完衣帽间,安于柬去了主卧,床上凌乱一片,阿姨还没来得及收拾。安于柬没允许自己沉湎于其中,动手开始收拾,直到看到床背后藏着的一副油画,上面布满灰尘,没有得到妥善保管,几处已经出现细碎的裂纹,那是他高中时的作品,画的是窗边的祝青霄,只有侧脸,却能一眼认出。那是一个雨夜,安于柬睡不着从房间出来,看到窗边站着的祝青霄,被雨声覆盖,祝青霄并没有被安于柬的脚步声惊扰,他倚在玻璃上,倒映着他的侧脸,那夜下着大雨,风也不静,向屋内袭来,吹起一旁的鱼骨纱,将祝青霄卷入其中。
祝青霄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着,任鱼骨纱轻抚,又带着眷意不舍地离开,安于柬只觉得落寞,他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又或许很多个夜晚,祝青霄都是如此,他不愿打扰,转身回到房间。
交流期间,他在外国友人的帮助下完成了这幅不成熟的画作,又不计代价地运回国,藏在家中,直到搬进私宅,他又把画带了过来,却始终没有告诉过祝青霄。
这是他的秘密。
他只有这一幅,母亲不会允许他走这条路,祝云非也不会资助他,这样烧钱的爱好,有过一次就够了。他将画放入防尘袋,背着下了楼。
“安先生,您这里东西真是不少。”楼下,秦双带着人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但毕竟不是专业的,动手不知轻重。
“地下室又纸箱和泡沫纸,还有胶带。”安于柬扶着楼梯,望了眼厨房已经不像是有人住过一般,“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还有楼上剩下的。”安于柬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扔给刚和他对话的小弟,“都烧了。”
“这…”小弟接过打火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看向秦双求助。秦双立马懂了意思,大声附和道,“让你烧了,你就烧了,安先生您放心,我保证今天之后,这里就跟毛坯一样,干干净净的。”
“嗯。”安于柬点了点头,“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钱我会按时打过去。”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私宅。
安于柬把东西塞进了后备箱,装不下的放到后座,只留油画放在副驾,他心中有了打算,上辈子被肝癌所折磨,这辈子他还是有些后怕,今天是来不及了,等过些天,他打算办理住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搬离私宅于他而言是新的开始,从明天开始,比起爱一个不值得爱的人,他更要学会爱自己。
但今天,他打算再放纵一天,他叫了代驾,直奔上辈子常去光顾的酒吧。
不到六点,舞池里的红男绿女跟着音乐疯狂地律动,安于柬去了台边找了个位置,服务员端上柠檬水,见是老顾客,也没有叨扰,安于柬有中意的调酒师,见人还在和顾客调情,便拿了酒水单,翻翻有什么新品。
“Honey!”一声酥酥麻麻的称呼在耳边想起,安于柬抬起头,Steven Ke不知什么时候理了发,靓眼的银灰色配上两侧的铲青让人眼前一亮,“你怎么才来?”
安于柬合上酒水单,“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哈哈。”Steven捂着嘴尬笑两声,又当着安于柬的面翻了一个白眼,“别说的好像你很在意我,你都拒绝我好多次了,不是吗?”
安于柬笑了笑,“在你眼里,我很像在上、面、的人吗?”
Steven作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不是吧?”
安于柬摊开手,无奈地点点头。
“很逊耶,不开玩笑了,心情不好?”
安于柬点点头,“不然也不会找你,给你个机会,今天给我点不一样的。”
“有意思,我以为你只喝那老三样,要有多特别?”Steven转身拿出玻璃柜里几瓶珍藏的洋酒,“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要非常特别。”安于柬双手合十,下巴顶在指节处,“最后一杯了。”
“不是吧?”Steven惊掉下巴,“那你还是别喝了,你现在不清醒。”
安于柬却拉住了他的手,“真的,最后一杯,下次来你这我只喝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