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自杨清逸走后,云舟将琴珍重地收入琴匣,伴着那颗曾满怀希望与爱慕的心一同尘封,落锁。
藏在了锁云台无人知晓的最深处。
此后云舟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继续在这污秽红尘中辗转求活,卖笑追欢。
直到数年过后,他调教的珠碧逐渐崭露头角,势头强劲几要直逼云舟。
年少轻狂不懂收敛锋芒,铺天而来的拥趸迷蒙了一颗少年心,曾经蛰伏数年受尽馆中人欺压打骂,如今一朝翻身得志,珠碧的眼里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云舟已容不得他。
而珠碧受他捏圆搓扁多年,自然也不想让他好过。
于是南馆惯爱上演的勾心斗角,自此重新拉开序幕。
世人皆知南馆新出了一个红牌,妖娆妩媚风情万种,与温柔文雅的云舟是两个极端,新鲜的东西是个人都想尝,云舟便被冷落了。
而姚鸨头哪里去管这些有的没的,住在钱眼儿里的他只能看到云舟客人少了,便将他传去幽庭训诫,警告他若是达不成往日的数量,就要当着馆内所有人的面将他剥光了吃板子。
云舟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正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挫挫珠碧的威风,不曾想,珠碧却先他一步算计上自己了。
还是萧启那尊大佛,自从他上了珠碧的床,便被他勾着脖子撒娇邀宠,平素里哪有人敢这样对他?一来二去地萧启竟也沉迷其中。
俘获了王爷的心,那么趁他心情好,提点小小的愿望实属手到擒来。
某一日的夜晚,萧启斜倚在塌上享受着珠碧的服侍,这小婊子一张嘴实在是销魂,各种伎俩是轮番伺候,加上他更是时不时发出那令人血脉翕张的吟哦,教萧启痛痛快快地一泄千里。
一阵要命的快感逐渐散去,萧启轻笑一声,拍了拍伏在腿间的那颗脑袋,开尊口道:“你说罢,下午缠着本王要的东西到底是甚么?爷今晚心情好,答应你便是了。”
珠碧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缓缓抬起楚楚可怜的头来,那嘴角挂着一丝污浊,珠碧十分享受般伸出舌头舔去,末了还意犹未尽般砸吧砸吧,看得萧启是心花怒放,只想立刻提枪上阵将他办了。
珠碧像是猫一样,跪在地上亲吻王爷那被自己吮得湿淋淋的大家伙,道:“也不是甚么价值连城的宝贝,珠碧就是想弹弹云舟相公手里的那把灵犀琴罢了……我问云舟相公借,他非但不肯借我,还骂我是个贱货,不配弹那把琴……”
“灵犀琴?”
“是啊,爷您难道不知,那是杨大人辞官退隐前送给云舟相公的,云舟宝贝得和甚么似的,摸都不让别人摸……还锁进琴匣里藏起来,奴家真的很想弹弹那把琴,爷~求求您了嘛,您叫云舟相公借我弹弹,好不好?”
萧启的神情闪过一丝狠厉:“这有何难?答应你便是。”
随后他便带着珠碧来到锁云台,此时的云舟已经接完了客正在房中沐浴,看到这俩不速之客,心中一沉,取来浴桶边的丝质长袍潦草披身,朱红色轻盈柔软的料子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白皙水润。
他也不好好穿,露大半个雪白莹润的肩头便就踏出浴桶,温驯地跪在他脚边。
身上水珠未擦,丝衣紧紧贴着他被热水浸得微微泛红的身躯,勾人心弦。
“王爷,怎地不叫人通传一声,教云舟怠慢了。”
萧启望着他湿漉漉半露的曼妙身子,被热水浸得白里透红,一头乌黑的湿发被玉簪挽起,露出一段修长纤细的雪白脖颈,秀气的喉珠上下滚动。一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藏着魅惑恩客的心机。
看得萧启才蛰伏下去的东西又精神地扬起来了。
珠碧见他那举手投足的狐媚功夫,心底气得牙痒,却又不好表露。
萧启看看低眉顺眼的云舟,又看看脸色不怎么阳光的珠碧,笑道:“珠碧啊珠碧,你看你师傅这一身浑然天成的媚术,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呐。”
珠碧咬牙,紧拽萧启的衣袖气鼓鼓地:“爷——!”
萧启挑逗完他之后,这才正色对云舟道:“听说你那好知音给你留了把琴,是么?”
云舟愕然抬头,萧启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不敢与他对视,云舟视线一移,正正对上珠碧带着得逞的得意神情,一抹阴狠怨毒的眼神不由地浮现在云舟脸上,虽只是一闪而过,便足以教珠碧起一身鸡皮疙瘩,瑟缩地躲到萧启身后去。
萧启冷笑一声,抬脚就将他踹倒,道:“本王问话,你也敢磨磨唧唧,怎么,心底忘不了那姓杨的?将他送的东西这般藏着掖着,宝贝得很哪,嗯?”
云舟被踹倒在地,脑后发簪松落掉在地上,湿发散下来胡乱贴在肩头,可怜极了。
“云舟不敢。爷若想要,便随云舟去取罢。”说完站起身来往卧房深处去了。
珠碧有些不可置信,灵犀琴是云舟的宝贝,这番顺从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也许是萧启权威太重云舟不敢不听,也许。
珠碧这样想着才稍稍宽了心,要不然他白忙活这半天,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随云舟来到房中最深处,一扇屏风后是他存放衣裳的地方,只见他蹲下身拨开层层叠叠的衣物,方才显现出一方乌木色的琴匣来。
萧启哼笑一声:“藏的够隐秘啊,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板子,忘了南馆的规矩?你胆敢因为一个区区杨清逸屡次挑战本王的脾气,是活腻了?”
南馆作为萧启名下产业,不单单只是个嫖客而已。他握有馆中一干妓子的生杀大权,自然也就有处置云舟的权利。
“本王今日可以让你做众星捧月的荆都名妓,明日就可以让你身败名裂流落街头,被那些伙夫乞丐活活玩死。”
呵……此生横竖都是男人手中玩物,被谁玩不是玩呢?
当然此话云舟只敢在心里想想,绝计是不敢说出口的。
他心中如此想着,身体却老老实实地跪下,此事无从辩解,只能认栽,他垂手低眉,语气带着浓浓的委屈:“爷息怒…奴知错了,任爷责罚云舟无有怨言。这把琴随爷处置罢…”
得亏了萧启今日心情好,没打算怎么苛责他,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明早去幽庭领一百戒尺,给你这不听话的屁股上上色。记得告诉姚天保叫大家都来观刑,给这帮妓子看看,私藏恩客赏金是个甚么下场。”
“是…”
珠碧听言,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神色中充满了挑衅。
云舟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红牌,此番被别人算计到自己头上,又岂会坐以待毙?当即呼啦啦地落下两行泪水。
这冷不丁的一个举动,把萧启也给逗乐了,道:“怎么就这么委屈了?南馆明文规定的条例,你自己明知故犯犯错在先,难道罚不得?”
云舟道:“不是委屈,云舟只是…只是吓坏了。今日惹得王爷大动肝火,怕王爷不要奴了,把奴丢到大街上去给乞丐们玩儿…若真到那个地步,云舟不如一头撞死。”
萧启见他这副犯了错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因他私自藏琴的怒火也渐渐熄了,难得把他拥入怀中安慰:“好了好了,你知错就好,爷不把你丢出去。等明日责罚完毕,你养好了伤,爷带你出荆都去透透风。另外你要是真的喜欢琴,爷让人搜寻世间名琴,保证送你一把比这个更好的,如何?”
云舟顿时止住了泪水,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小猫一般乖巧又可怜:“云舟想要前朝介子丘的佩琴‘双飞翼’,爷也给么?”
萧启听至此爽朗地笑了几声:“给,给。”
珠碧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暗暗咬牙愤懑,事态为何变成了这样?
他二人都在自己眼前抱了起来,藏琴的风波似乎到此就结束了。
云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深知今日之事若有片刻犹豫,萧启都不会放过他,自己今日就算彻底栽在珠碧手上了。
在风尘中讨生活的人,心眼最是多。凡是一切可能被当做把柄的事物都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此时这琴匣中的只是一张普通的琴,而真正的灵犀琴早被云舟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珠碧想借王爷之手毁掉他珍爱的东西,只可惜,道行太浅。
只是如今真正的灵犀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现了,否则到时就不是一百戒尺可以解决得了了。
温存了半天之后,萧启将琴匣放到珠碧手中:“答应你的事本王兑现了,这把琴送给你,这回满意了罢?”
珠碧打开琴匣,乌黑的琴身静静躺在其中,他原先并不曾仔细见过真正的灵犀琴是何模样,因此也不怀疑此琴真假,良久后酸溜溜地答了一句:“珠碧以为是多好的一把琴呢,原也不过尔尔。”
末了,还看他一眼,将挑衅二字尽数刻在了那黑白分明的眼底。
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径着实可恨,可恶。
更可恨是萧启,对这贱货尚新鲜着,是以无条件纵容。
云舟暗自咬碎一口银牙,细长莹润的手指几要生生揉碎身上衣料。
这番话听在耳朵里也不恼,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笑:“蹬鼻子上脸了?”
话音一落,他将云舟打横抱起,云舟娇喘一声,旋即搂紧了萧启的腰,转过头来,留给珠碧一个嘲讽的眼神。
珠碧原本就不是真想要这把琴,只是想看云舟的好戏罢了,谁知他俩又当着自己的面搂搂抱抱,心中实在是愤懑不平。
萧启抱了云舟往塌上去,只淡淡地留下一句:“珠碧,时辰不早了,乖乖回去歇息罢。”
珠碧哪还敢再留,咬唇道了句是便灰溜溜地出去了。
云舟今夜并不好过,翌日一早,他伤痕累累地躺在锁云台的塌上,睁眼是满目仇恨。
珠碧,来日方长,我与你不死不休。
此事过后,这两位的梁子便算彻底结下了,从此后一见面便是你来我往的明枪暗箭,心里盘算的歹毒算计层出不穷。
云舟的手段之阴险比起珠碧不遑多让,只是,他到底良心未泯,阴险归阴险,却从未真正想要珠碧的命。其实也不单是为那可怜的一点点良心,最重要的,还是要留着珠碧与他共同分担来自萧启的雷霆雨露。
善恶是非仅一念之差,云舟不曾想到,自己的宽容,反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云舟瞒着萧启藏起真正的灵犀琴之后就已骑虎难下,注定了真琴泄露之时,就是他大祸临头之日。
不论南馆还是朝堂,人一旦被谁捏住了把柄,便等于将性命全数交到了那人手里,结局往往凄惨,不得善终。
假的灵犀琴被萧启夺来赐予珠碧,珠碧就将之坦荡荡放在萃月轩中,闲来无事便信手拨弄,直到某一日来了个爱琴成痴的恩客,此人是杨清逸的狂热仰慕者,自然识得杨清逸的佩琴。
他起初看着这把琴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珠碧一口咬定这就是灵犀琴,面上还隐隐显出不悦之色。但恩客不肯就此罢休,按理说乐者对自己的乐器最是爱惜,怎会将之随意赠给别人呢?此番被他撞见了,他定要知道其中原委。
“我可以弹弹么?”
“爷好生无趣!奴都光着身子站在爷的面前了,爷连看我一眼都吝啬,眼里只有这把琴!爷若真爱琴如命,来甚么南馆狎甚么妓?出门右拐过三条街,那里一整条乐馆,不比这里有意思!”
恩客一时无言,还是看着桌上的琴,像流连糖果摊的小童,不肯挪开。
……
珠碧无语,他倒也不敢真的惹怒恩客,取来纱衣披身,慵懒地拨了拨散发:“罢了罢了,爷想弹便弹,奴家在塌上等您。”
于是琴音在指尖流泻,不过片刻,恩客便按弦止音,随后掷地有声郑重开口:“此琴,并非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