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谢允昭死了,死透了,亲眼看着自己的棺材下葬的。
按照话本里的故事,他现在应该排着队过奈何桥喝碗汤,再下去投胎。
只是他没能喝上汤——过桥时不知谁在后头狠狠拽了他一把,瞬间天旋地转,隐约中感觉又从高处跌落,砸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星空都是晃的。
但,阴曹地府看得到星星吗?
“阴曹地府看不看得到星星咱不知道,但能不能先移开点,你压我脚了,疼。”
原来还真砸到人了,谢允昭边往旁边挪边想,就是这声音实在不讨喜,太像五皇子那色批。
这地方空间太小,挪一点便碰到边,只能稍微侧着些,看见了被他压着脚的那个人的脸。
脸也不讨喜,太像五皇子那色批。
不对,谢允昭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五皇子吗?
谢允昭惊的直接坐起,脱口便说:“你也死了?!”
不知道他们底下坐的是什么东西,他动作一大,连带着整个都晃三晃,谢允昭本就晕乎着,这一下差点摔下去,又被人扯着手臂拉回来。
更吓人的是前面居然还坐着个人,感觉到动静后回头和他说,“你们小年轻在车后头打架呢?等会我这破车散架了你们走着回去啊?”
谢允昭彻底愣了。
他原本是大岑朝吏部尚书嫡长子,三岁读书五岁作诗,被称作“小文曲星”,后来在世家子都捐官的时候选择走科考,中了状元,直接被圣上封了官,一路高官厚禄,前途无量。
那时京城风头最盛的就是他了,再加之他相貌生的好,提亲的人一时踏破了尚书府的门槛,人人都说谢尚书这个嫡长子,可不就是神仙投生的嘛,祖坟不止得冒青烟,怕是成片的冒才能得了这么个光宗耀祖的长子。
谁成想,那因为提亲被踏破的门槛,竟是被五皇子给修好了——这人直接在圣上准备赐婚时,开口便是:
“儿臣心慕谢尚书嫡长子谢允昭已久,望父皇成全。”
大岑男风盛行,不是没有男子成婚的先例,只是五皇子如此直白,也是惊世骇俗,圣上虽没说什么,但各个想与谢府结亲的世家,纷纷停了动作,暗中观望。
谢尚书更是被直接气到上家法,问谢允昭是否对那五皇子有意,若是无意,五皇子又怎敢和圣上如此说。
那时的谢允昭依然镇定,坚决否认,他们虽是同窗,关系也仅停留在友人阶段,怎可能动那心思,况且他也不愿。
他也怎么都没想到,当年的一句玩笑话说说便罢了,那色批竟真敢这么做。
后来因为尚书府的坚持,五皇子那边倒也没有那么坚持,便也不了了之,加上谢允昭也没到及冠的年纪,再想提亲的人也歇了不少,想着待及冠礼过了也不迟。
只是及冠礼刚过,谢允昭便因为治理水患时不慎染了时疫,没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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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到底是爱捉弄人的。
谢允昭靠在三轮车上吹晚风看星星,听着旁边那个哪都像五皇子的人说话。
知道了自己现在在什么二十一世纪,早就没什么五皇子十皇子的了,现在人人平等,也不能看到开车的就以为是仆人,这车就是个三轮车,电动的,电动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用电能动的,能开就行……
“所以你一坐起来就问我死没死真的很没礼貌。”宣璟——名字也很不讨喜,和五皇子一模一样——摆弄着手里的草和他说,“你怎么发了个烧起来和失忆了一样。”
“失忆?”谢允昭已经打算在这继续活着,闻言镇定道,“对,我失忆了。”
宣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凑近盯着他好半天,在谢允昭皱眉不适前远离然后笑了,“行吧,失忆就失忆吧,给你。”
他把刚刚手里摆弄的草递给他,谢允昭接过来,细看才知道,那团草毛茸茸的,形状像只小狗。
小小一团还有鼻子有眼,耳朵尾巴都不缺,甚至还有个项圈,看着有些可爱,稍稍缓解了一点谢允昭面对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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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还是缓解不来,几百年的时间让这个世界变得太不一样了。
谢允昭站在房间里不动了,小心打量着这屋里的东西,强装镇定。
“这里面为什么会动?”谢允昭问。
“电视机啊,用来看电视用的。”宣璟答。
“这怎么这么冰?”谢允昭问。
“这是空调,夏天制冷的,你别对脸吹,会面瘫。”宣璟答。
“这个按钮是什么?”谢允昭问。
“煤气灶,诶你别按,有火。”宣璟答。
“这……”谢允昭问。
宣璟……宣璟从书架上拿了本《十万个为什么》给他。
谢允昭安静了,对他来说,看书确实比和这人一问一答要容易地多,因为此时就算宣璟回答了,他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还是书好用。
后来他一本接一本,从宣璟的书架上找书看,这人看书杂,讲什么的都有,讲现代社会的尤其多,包括但不限于《家用电器的使用说明书》《一百种家常菜的做法》等等等等。
他也在那些书里,报纸里,渐渐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样子,偶尔有什么实在不懂的,就去找宣璟,这人基本都会解答。
后来等谢允昭会用手机上网以后,学了个新词,他觉得很适合形容这个人。
“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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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璟在院子里剥玉米的时候,突然听到谢允昭突然这么叫他,气了。
宣璟将玉米棒子一扔:“你再在那刷视频,咱俩活就干不完,咱俩活干不完,就这辈子都别想回城里当少爷了。”
谢允昭最近刚刚学会操作手机,正新鲜着,已经在那刷一上午视频了,还在想若是大岑有这东西,他考上状元估计还要难些。
不过面对这些的新鲜和陌生也不代表他傻,前两天宣璟说着教他使用聊天软件,结果忽悠他给自己转账了八百块钱,这事还没和这人算账,因为这手机是原身的,自然里面的钱怎么着也不是宣璟的。
“八百块能换多少玉米粒?”谢允昭问。
“……”
宣璟不说话了,默默捡了根玉米接着剥,果然谢允昭还是那个谢允昭,从不让自己吃亏。
谢允昭满意了,继续摆弄着手机,又点开了相册的功能,他刚会用手机时也打开过,他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另一个“谢允昭”记录的信息。
还真有,这人经常拍一些花草树木猫狗和天空,以及一些和家人朋友的合照,都分了文件夹标注,一目了然,这倒也方便了他这个外来者,这其中也有宣璟的照片,还不少。
他看了眼老实剥玉米的宣璟,举起手机给他拍了一张,镜头里的少年半边身子浸在晨间的阳光里,穿着随意,神情专注,脊背直挺,指如削葱根,衬的玉米棒子都贵了起来。
坐着干农活都像少爷搞艺术。
此时一只鸭子入镜,宣璟干活太专注没注意到自家的那群鸭子进了院子,谢允昭也没提醒,下一刻,入镜的鸭子直接对宣少爷腚上来了一下,惊的人直接腾起就是追鸭子,一边追还一边骂骂咧咧。
啥艺术啥氛围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遍地鸭毛和没剥完的玉米,以及谢允昭手机里几张抓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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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也确实不是本地“土著”,且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至于为什么到这来了,听宣璟说是闯了祸,被家里一块打包丢到这里来“改造”的。
闯的什么祸得做到这地步,谢允昭暗道这两家的家长好狠,丢到这里天天天不亮就起来干农活,包括但不限于施肥,采猪草,剥玉米,喂鸡鸭鹅猪和看门的小狗,甚至还要开着三轮去街上赶集。
对此据说宣大少爷第一个提出反抗的居然是采猪草,什么年代了猪不都吃饲料来着吗,怎么还得采猪草?
“大概是讲究个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吧。”
谢允昭说着已经挎起了草篮子拎起了小锄头,曾经那个干什么都乌泱泱一群人服侍的谢大公子已然消失在二十一世纪劳动最光荣的灿烂光辉下,而且现代的服饰确实也方便。
“你倒是会说的很。”宣璟拿了车钥匙跟在谢允昭身后,“先去市场吧,晚了很多东西就没了,猪草又不会跑。”
“嗯。”
三轮车的驾驶座很窄,两个男生坐进去已是极限,且还是肩挨着肩,腿抵着腿并排坐着,这个谢允昭还不会开,就坐在一边啃包子,宣璟当司机,这人一开起车就开始野,一边转弯还爱给自己加戏。
“耶,一个漂亮的漂移!”
但一开启转向灯,这车就会自动发出声音,“右转弯,请注意!右转弯,请注意!”
谢允昭没忍住:“噗”
宣璟板着脸:“你笑的太大声了,吵到我的自尊心了。”
谢允昭:“那好吧我不笑了。”
过了一会
宣璟:“来个完美的倒车……”
车:“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谢允昭:“咳”
冷冰冰的机械音和同伴无情的嘲笑打破了这名未来的赛车手单纯的梦想,但转向灯又不能不打,于是这人终于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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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生活过得很快,每天就那么些事,天微亮就起来干活,天黑了就回去休息,偶尔村口榕树旁会支起幕布放电影,两人也会去凑凑热闹。
是真的很热闹,正是夏天的夜晚,天气又晴,抬头就是漫天的星星,乡间的风没什么阻挡,一直能从稻田吹过很远很远,在外面消暑纳凉比在家吹空调好。
搬着自家的小板凳坐在人群里看电影,虽然这些片子都能在网上找到,但人多看的氛围也就不一样。
就是宣璟此人笑点实在太低,一遇到好笑的片段就笑的直往他身上倒,然后再被谢允昭用手抵着肩膀推回去,然后又遇到好笑的又开始倒,一来二去也就随他了。
这天电影开始前,周围来了一些买小吃的摊子。
“拿着,”宣璟在电影开始前到一旁买了个冰淇淋球递给谢允昭,“你应该会喜欢这个。”
谢允昭注意到边缘融化了一点快要滴落的奶油,下意识凑近舔掉,奶香甜香在嘴里漫开,宣璟没说错,他喜欢这种味道。
这对谢允昭来说还挺熟悉,大岑也有差不多的,叫冰酪,很和他的口味,一般装在精致的小碟里,国子学的夏日午后会给众学子一人一份,多了也没有,但他却每天能吃到两碟。
不是什么优待,是五皇子把自己的那份给他了。
在国子学的那段时间里,五皇子是他不可多得的挚友。
没什么身为天潢贵胄的架子,竟还意外的细心,他那时初次吃到冰酪,因为喜欢,埋头吃的快了些,周围都是友人,他也不必防着什么,可以放松享受着这份甜。
吃完了还颇有些可惜,想着得等到明日才能再吃,这时眼前又被推过来一碟,那人的手指白皙修长,声音也好听:
“给,我还没动过。”
十四五岁的少年哪里在意那么多,一个觉得对方喜欢便给了,一个觉得这兄弟没白交便受了,从那以后,也慢慢成了习惯。
等他从那些回忆里抽身的时候,手里的冰淇淋已经被他吃的差不多了,刚三两口吃完脆筒,却见旁边又递过来一支冰淇淋球,那人道:
“我就说你肯定喜欢,给你,这支还没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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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宣璟的意思,他们只会在这呆两个月,开学了就得回去上学,从体力改造变为更残忍的脑力折磨。
谢允昭问他为什么是脑力折磨,宣璟往床上一躺,说物理化学数学根本不是人学的东西,他和这些只能活一个。
这颓废的和条咸鱼似的姿态成功把谢允昭吓到了,以为这什么物理化学数学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这些天适应了乡村生活的闲适一收,如临大敌般上网搜索。
于是暑假的最后几天,干完农活就见到谢允昭架着手机,摊开笔记本,右手执笔,坐姿端正地……上网课。
宣璟凑近一看,猛的深吸一口气,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谢允昭叹气,“想笑就笑吧。”
宣璟:“哈哈哈哈哈”
这人笑的他耳朵疼,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字写的实在一言难尽,但他自幼都是用毛笔书写,虽然不知为何碰到这种中性笔就下意识换了种握法,但写出来的字还是一言难尽。
“其实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像小学生,方方正正的。”宣璟笑够了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厚道,又开始安慰,“字帖你要吗?可以练字。”
谢允昭心道这不是刚刚学写字的小童才用的吗,又看看自己的字,妥协道,“这你也有?拿来吧。”
宣璟去书架那翻找,谢允昭往回拖了一点进度条继续上网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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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还是坐那辆三轮车,还是那个大叔开车,他们坐后座。
来的时候是晚上,看得到星星,走的时候天蒙蒙亮,耳边都是各种鸟的叫声,行李也不多,这些天虽然宣璟干活干的也和村里人一样,也没什么架子,但在行李这方面,还是展现了身为富二代的壕。
他的原话是,“带走干什么?有需要的路上买就是了,带多了还累。”
对比起来谢允昭这个古代官二代还是甘拜下风,毕竟当时商业经济不如现在的方便,有时出门锅碗瓢盆酒具都得自带,出个远门就是一堆仆从前前后后忙活着。
乘三轮车到了镇上,又从镇上搭公交车到城里,从颠簸破旧的车上下来两人脸色都有点不好,差点在公交车站一块吐,但这实在是不利于城市文明建设,也不想被不小心拍下来去网上当“网红”,硬生生忍住了。
“这应该能打的到车了。”宣璟一边拍着谢允昭的背帮他缓缓,一边看着手机上那个待接单的小圈圈不停转,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谁懂啊当富二代当成这么个样子也是真的没谁了,说好了宣家谢家不都是百年豪门吗?豪门的继承人现在连车都打不到啊!
最后车是两人加价加到五百才有人接单,网约车司机过来时还在念叨这地方太偏,又是新人单赚不了多少,也就没什么人愿意接,此时两位少爷一人一边瘫在车上,毫无灵魂地嗯嗯啊啊接话,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句:
这父母是真狠。
来的时候是家里司机直接开到镇上,把他们放下来车就走了,哪知道出来这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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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谢允昭还想,要是回了家,面对原身的家人该怎么办,总会觉察出什么,没成想他们刚刚坐上车,那边消息就发过来了,说他过两天开学,就别折腾了,去离学校近的那套房子先住着,直接令他松了口气。
宣璟一听,那巧了,他妈也让他直接住到离学校近的房子,先不用回家。
看着宣璟乐呵的模样,谢允昭总觉得有些不对,果然,打车的目的地就是他爸给他发的地址,而车是宣璟打的,他大概是一开始就知道得去那。
面对谢允昭的目光,宣璟倒是淡定解释,“你可能不记得了,咱两家是世交,咱们又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学,买房当然是住近点家长放心嘛。”
“嗯。”谢允昭冷漠答
“咱俩还住对门呢。”宣璟热情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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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宣璟让谢允昭放轻松,说他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其实以前的谢允昭和他差不多,不用太紧张。
谢允昭刚想说他其实没有太紧张,而且宣璟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絮絮叨叨指着班级合照带他认人,看起来好像比他更紧张。
但宣璟没给他说这个的机会,直接就往下叮嘱,“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求助你的后座。”
谢允昭还在记合照上的每一张面孔,闻言下意识点头,点了一半忽然又想说那个后座不会就是你吧。
果然,第二天两人一起踏进班级的时候,宣璟指了他的位置,然后就自然地在他后面那桌坐下了。
还在装模作样用笔捅咕他,“前桌,有什么问题记得问我嗷。”
谢允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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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哥儿?你昨天怎么没来?等会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记得问我。”
有人拿笔杆子戳他,他注意着司学的方位往后靠了靠,听见那人小声这样和他说。
“好。”
那是在国子学外舍的时候,当时坐在他后座的也是五皇子,他前一天因为家中事务请假,第二天这人便事无巨细地和他讲国子学内发生的事。
然后埋怨说他不来,自己就只能独自吃饭,好不孤单,少年长得玉雪精致,说卖起惨来瞬间便能红了眼眶,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谢允昭自然也是招架不住,包下了这位接下来一旬的点心,又答应他过两天一块溜出去玩,这才作罢。
五皇子比他还小上三个月,加上他自己有两个弟弟,照顾起比自己小的十分熟练,认识五皇子以后,这人没半点架子,长得好看又什么都会,两人十分合得来,进出国子学几乎都在一处,关系好的一时间也是人人称道。
只是那时候他也没想到,刚入学和个小白兔似的,几年时间身量就抽了条地长,两团婴儿肥没了,一双桃花眼生的极好,人也变成了色批。
竟在醉酒后按着他发酒疯,一边咕哝着“你怎么就长成了这副模样”,一边就与他唇齿相接。
唇角被咬破的伤痕废了好大劲才瞒过去。
谢允昭一直想不通,好好一人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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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昭看着宣璟,又是这种既视感,强烈到他没法忽视。
他深知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但看着这人时,对面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自己看的那么专注,露出个笑来,还是眉眼弯弯,标准的露齿笑。
有点傻。
“人家知道自己很好看,但是亲你盯着看这么久人家还是会害羞的啦~”
谢允昭顿时觉得刚刚的自己才是个傻子,丢下句“丑”,就转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做题。
研究了一会题又转回去了,“这题怎么做?”
可怜见的,曾经在国子学回回榜首的状元郎,在现代高中教育中体验了把吊车尾以及偏科,去办公室时只有语文老师看着他的眼神犹如看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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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记忆出现的很突然,大概是回到了原身熟悉的环境,记忆也慢慢找了回来。
起初是一闪而过的片段,还是根据场景随机触发。
比如在课堂上找不到的书本最后在宣璟书包里翻到;在篮球场上和宣璟一块打配合赢下很多场比赛后击掌;在食堂里一个人排队打饭一个人排队打汤,最后在常坐的位置上汇合;在半夜和宣璟一块偷偷溜出去骑车到路边摊吃宵夜……
后来就是夜晚以做梦的形式回想,梦里的年龄也会变化,不同的年龄但旁边几乎都有个宣璟,醒来之后也依然记得。
他原本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宣璟天天都在他旁边晃悠,所以想起来的才大多有关宣璟。
直到小长假放假回家,车开进别墅区,他原本看那些外墙建筑觉得大差不差,想着等会车停的地方应该就是原身的家,进去就行了。
没想到当一栋建筑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仅仅是看到了一些,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就冲的他一晕,紧接着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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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原身,其实就都是他自己。
十几年说长也长,但在脑子里过一遍的时候也就只有一瞬间。
他在谢家出生时又是长子,谢家和隔壁宣家是世交,谢允昭和宣璟出生就差了三个月,于是从小放一块玩,等到四岁上幼儿园的时候,被告知一个八月一个十一月,按照小学卡的年龄月份来说,宣璟上学得晚一年。
小宣璟不懂什么卡年龄,只知道要和这个哥哥分开了,就哭着拽着不让哥哥走,家里大人没办法,就还是让两个孩子在一个班,这个结果才让小宣璟不闹了,开心地穿上和谢允昭一样的校服,拉着小手就要去上幼儿园。
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小学初中靠着家里关系都排在一个班,没分开过。
小宣璟还有独占欲,不喜欢看到谢允昭和别人太亲近,连谢允明都不行,谢允明比他们又小两岁,会走会跳会说话的时候也喜欢粘着哥哥,玩什么游戏都想来一块。
本来谢允昭就带着前世的记忆,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但芯子也是个大人,看俩孩子争风吃醋也挺好玩,没想到小宣璟和谢允明商量好说玩过家家,小宣璟立刻就对谢允昭撒娇:
“哥哥,你当我老婆。”
谢允昭看这小孩一脸的认真,就答应了,于是后来回回玩过家家都是宣璟谢允昭当爸爸妈妈,谢允明个小傻子当儿子,再后来谢允明大了些学聪明了,就不和他们玩,去玩更小的谢允时,于是这会又变回他们两的“二人世界”。
后来宣璟越长大,长得越像前世的五皇子,他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但看看大热天非要跑来和他一块写作业的宣璟,有什么都想着他一份的宣璟,看到他就笑的宣璟……
算了,反正这人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也不是大岑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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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任何flag都是最好不要立的。
中考完放成绩的那个暑假,两家人紧张兮兮地凑一块查成绩,页面载不进去就打电话,十几台手机同时打,最后是电话里输入准考证号查到的。
两人就差一分,上同一所高中稳了,他们还是不用分开。
那天晚上毕业聚餐,一群孩子们围在一起就要喝酒,也没人拦着,喝了酒场面就有点控不住,有点鬼哭狼嚎地唱歌,有的在哭自己的暗恋,也有的哭不理想的分数……
就宣璟安安静静地在他旁边坐着,这人也喝了酒,耳朵红透了,过了一会靠在他肩膀上说,“真好,又不用分开了,昭哥哥。”
谢允昭一愣,宣璟几乎从没这么喊过他,一般只叫“哥哥”或直接叫名字,这么叫的,只有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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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哥哥。”
那人喝醉了发酒疯发到他身上来了,谢允昭吃力地扶着现在比自己还高壮些的五皇子往内室走,闻言没好气道:“叫我作甚?没什么酒量还敢一杯接一杯的和人喝?”
“就要喝!”
得,又开始发疯,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到了床榻边,谢允昭让这人在上面坐着,出去吩咐下人备好热水和点心,以防这人半夜醒了难受,回来时端着醒酒汤递到宣璟面前。
“嗯?”
这人只看着他,其余什么动作也没有。
谢允昭:“喝了。”
“哦。”
宣璟接过碗一饮而尽。
这会倒是听什么做什么,刚刚把他按在院里墙上啃的时候怎么打都不放手也不撒嘴。
他想问这人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说是一起长大也不为过,如果没有这茬,他们应该会是最好的兄弟。
“谁要与你做兄弟。”
宣璟忽的冒出这一句把谢允昭惊回了神,低头便见这人还是盯着他,面无表情,但眼睛里有一层水雾,“你真不知今日的宴是做什么的?真当是赏花看月吗?”
“谢允昭,那是给你牵姻缘相夫人的!”
“你不拦你弟弟和那世子,明明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不能是我们!”
谢允昭立在他面前许久未动,几次启唇都没能发出声音,而后弯腰替他脱了鞋和外衫,盖上被子,一如年少时每次他喝醉后。
“好好歇着,酒醒了就别说胡话了。”
状元的名号不是虚的,谢允昭懂事的早,从启蒙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肩上担的什么,知道自己将来会登上那庙堂,对他而言最好的就是按照路走,科考,为官,娶妻,生子,他只能这么走。
他从没想过在这之外的道路,他也不能想,家族的兴旺也在他身上,他见过世家大族一日崩溃时的惨状,站的越高摔得越惨,他不能走错一步。
或许那时他看着宣璟也有过一丝心软,在曾经亲密无间的同窗岁月中可能有一瞬的心动,但那晚出了那道门,他们之间也再没有任何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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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璟这恢复记忆也是恢复地猝不及防,酒后的一场高烧,把五皇子烧过来了。
原本谢允昭还想,会不会只是巧合,结果第二天看着面前这把现代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还想起来在大岑时那些事的宣璟,无奈扶额。
“昭哥儿,这是干什么用的?这么薄也装不了东西啊。”宣璟问。
“手机,你别乱点。”谢允昭答。
“这又是什么?诶还能打开!”宣璟问。
“洗衣机,你把头塞进去干什么!你皇子的仪态丢哪去了。”谢允昭把人抓出来答。
“这是……”
谢允昭转身进了书房,给宣璟丢了本书
宣璟拿起来看了看:“十万个为什么?真的有十万个吗?”
“你问作者。”
此刻谢允昭的脑瓜子嗡嗡的,完全不想搭理这人,所幸这人看书看手机时就会安静些——是的,这人明明失忆了但是对手机上手极快,不过倒也省事。
就是开始写假期班作业时,谢允昭看着宣璟用中性笔写的和虫爬似的字,偏偏那人还以极其无辜地眼神看他时,觉得脑子又嗡嗡响了,比抓到谢允时早恋还响。
最后没办法,只能让人买了几本字帖送回来让宣璟练,争取高中入学考前能写出人能看懂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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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可贺,字帖刚买回来的第二天,光荣下岗。
宣璟失忆后还是和之前没两样,喜欢粘着谢允昭,还因为对现代社会的好奇,找各种理由拉着谢允昭出去玩。
从西餐厅到游乐场,再到高尔夫球场,还顺带去隔壁马场跑了两圈,晚餐去了塔顶的旋转餐厅,可以看江景,还碰上了三个月一回的烟花展。
途中宣璟第一次坐透明的电梯,面上波澜不惊,在运行的一瞬间抓住了谢允昭的手,被抓的人想着可能是他恐高,拍了拍他当做安抚。
逛吃逛吃一天以后已经很晚了,本来看完烟花就要回家,结果宣璟这人在路上看到了一条热闹的小吃街,说什么也要去尝尝现代的路边摊,两人就又下车了。
小吃街人多,谢允昭怕把人搞丢就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时不时还要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宣璟倒是开开心心,吃到好吃的就往谢允昭嘴里塞一口,动作自然,谢允昭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没觉得有哪不对。
最后的结果就是太晚了回别墅区太远,就近找了套家里的房产凑合,在附近一个小区的高层,环境也还可以,很少来人住,所以看起来没半点生活气息,就是个冷冰冰但配件齐全的精装样品房。
然后当天晚上宣璟就又发烧了,谢允昭大半夜起来带着人找了小区里的医疗站挂水,等烧退了,宣璟的记忆也全回来了,不知道的以为挂的什么神水。
可喜可贺,就是记忆完整之后的宣璟似乎更粘人了。
但对这一世的谢允昭来说,无所谓了。
暑假结束后高一开学,两人便搬到了离高中近的那所房子,家长一致认为住校条件再好也比不上家,那处房产就在学校对面的小区,办走读也方便。
然后两人就搬进去了,一人一间,住对门,不过宣璟偶尔会以“自己回家没饭吃”硬是窜到对门和谢允昭一块吃饭。
“我记得宣叔叔给你聘了做饭阿姨了。”谢允昭看到他也没什么反应,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宣璟坐在谢允昭对面,谢过这边的住家阿姨给他拿的碗筷,装作苦哈哈地道,“阿姨回家了。”
“行吧,你家阿姨一周回七次家。”
有时候甚至这人还会以怕黑或无聊为理由来和他挤一张床,这倒也没什么,这一世互为发小的身份睡在一起的次数也不少,这也习惯了。
“你怎么和八爪鱼一样,我动不了了。”谢允昭抗议。
宣璟埋在他颈窝哼哼,“不行,我冷。”
行吧,谢允昭困得不行,就也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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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都很顺理成章,一起长大,门当户对,两小无猜,没有什么沉重的压力,也生在了一个开放包容的时代。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谢允昭和宣璟在一起了,谢允昭戳破的那近乎透明的窗户纸,这或许是因为宣璟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喜欢。
在他们的关系里,谢允时似乎一直没有表态,他任由宣璟一切亲近和一步一步地试探底线,突破底线,但他没有明确地说过自己的心意。
说实话上辈子他一路搞事业,这些都被刻意忽略,这辈子他也能感觉到宣璟或霸道或撒娇取得目的下的患得患失,于是他想让这只小狗安心。
他用了个周末带宣璟去了个古镇,近千年的时间让曾经的古都变为了历史底蕴深厚的古镇,河上还停有仿岑画舫供游客观赏体验,买了票就能乘着游上一大圈。
谢允昭记得曾有一年上元节,他与五皇子还有众世家子在宴后溜去街上玩,那年人多,河上除了画舫,还有无数的花灯,宣璟拉着他共放一只花灯,起身后感觉到对方轻轻牵了一下他的手,一触即分,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登上画舫游湖赏景。
于是他在这个周末,包下了艘画舫,又请人放河灯,在华灯初上,烟花乍起时,与宣璟接吻。
请别担心,我也喜欢你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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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咱俩高二就在一起了?”
谢允昭觉得自己刚刚恢复记忆脑子还有点乱,请问这记忆是什么东西吗,说没就没说出现就出现的?
“对啊。”宣璟十分无辜,“哥哥你都想起来了?”
一点没落下,都想起来了,最初在乡下的疑虑也得到了解答。
确实是闯大祸才被双双赶到乡下的。
从古城回家那天双方父母都在,两人心意也表了,嘴也亲了,心智上也是个成年人了,回家以后就和家长出柜了。
虽说这个时代是比较开放,两对父母也见多识广,甚至还参加过圈内其他家同性婚礼现场,但突然得知两小孩在一起了,还是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现场气氛直接凝固,就连谢家的弟弟,宣家的哥哥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敢动了。
最后还是宣璟那搞艺术的妈与谢允昭那写小说的娘拍板决定,你两搞在一起现在看样子也分不开,那就去乡下过个暑假吧,能受得住那你耕我织,柴米油盐再做决定。
虽然言下之意听起来像是“太有钱了太没烦恼了太吃饱了撑的开始搞同性恋”,但好歹代表着家长们默许的态度,还是可喜可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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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可贺,去村里的三轮车上,换谢允昭失忆了。
原本两个人躺在三轮车上,吹着晚风,看着星星,听着虫鸣,啵会小嘴,提前涂了花露水,连蚊子近身的可能都没有,好不惬意。
结果谢允昭突然睡着,叫都叫不醒,在宣璟急得准备打的时候,突然又醒了。
张嘴就是什么“阴曹地府”什么“星星”。
宣璟还没放松的心又晃晃悠悠提起来了,待谢允昭转头一看,那陌生疏离又带点震惊的目光。
得,全都白干,轮到谢允昭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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