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本市高新区的一幢办公楼里,两位年轻人靠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高楼林立,各自捧着杯茶饮,闲适地聊着天。
他们一位是近年来出类拔萃的青年企业家章亭彦,彰骏集团的创始人,另一位则是彰骏的神秘合伙人,多次拒绝出任公司总经理的林业斐。
章亭彦看着面前一身休闲装的林业斐,心中感慨认识这人快四年了,如果信任可靠是对合伙人的最高评价,那么玉树临风就是他对林业斐发自内心的赞赏。
章亭彦永远忘不了四年前第一次在剑桥见到林业斐时,这人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优雅,再加上一张英俊帅气的脸,惹得他们一帮毕业生都感慨造物者的不公平。
尤其是在章亭彦决心回国创业的时候,作为大一新生的林业斐主动提出要加入,彼时大家都当他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甚至是个从社会学半路出家转修经济的菜鸟,免不了对他的能力一通质疑。
但是事实很快就打了他们的脸。
章亭彦的家里是做船舶运输公司的,而他回国创业也想帮家里拓宽些商机,于是最先想到的就是进出口贸易。
在贸易顺差增比扩大的趋势下,国家的政策趋越来越趋向于出口高精尖的成品,代替原材料和初加工制品的出口,根据章亭彦这几年在国外积攒的经验和人脉,他们最终选定了相对保守的食品作为贸易商品,主要以云南供应商的茶叶和咖啡为主。
林业斐对此持保留意见。
茶叶每年出口额都很大,价格却一直都没什么优势,除却国际以质量标准打压价格,更因为没有成熟的品牌优势,茶农耗费大量人力种植的茶叶却被加工商以低廉的价格收购,无疑是对廉价劳动力的一种剥削。
这种情况势必需要改变,而如何平衡价格优势和茶农收益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所以林业斐认为现阶段出口茶叶并不是一个持续长久的买卖。
章亭彦却劝告林业斐当商人不能太有良心,正所谓无奸不商,茶农的生存问题是供应商该考虑的事。
可一次天灾导致那年茶叶种植亏损严重,茶农们想高价卖茶叶,供应商却不肯高价收,为此闹翻了天,茶叶最后全砸在了手里。
章亭彦的订单也不能按时完成,损失惨重之后,章亭彦终于信了林业斐,把他正式纳入了公司合伙人。
从那之后林业斐凭借对国际贸易形势的敏锐洞察力,让章亭彦把阵地从中部转移到南部,不久之后本市就划定了自由贸易区,彰骏迎来了第一波迅猛发展。
之后林业斐分析了近几年的外汇市场,解读外汇政策后做了个大胆猜想,让章亭彦把出口重点放在了基础设施建设的材料上,章亭彦对此虽有疑惑,但是出于对林业斐的信任他全部照做了。
果不其然之后国家发起了对周边不发达国家的新一轮援建,原材料进口价格大幅降低,建材成品出口价格却持续走高,至此章亭彦在贸易差额中赚得盆满钵满,林业斐也在他心中一战成名。
积蓄了大量财富之后,章亭彦成立了投资公司,彰骏集团也开始涉足于各个行业,一跃成为本市最具影响力的企业之一。
章亭彦知道其中功劳最大的就是林业斐,所以当林业斐从剑桥一毕业,他早就把总经理的位置给他留好了,却遭到了林业斐的拒绝。
章亭彦从别人口中了解过林业斐的情史,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一个人,想不到外表风流倜傥的人,内里却是一个痴情种,章亭彦一时有些惋惜。
这会两人坐在一起聊天,不可避免地又聊起此事。
“业斐,你都找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毫无音讯,说不定他早就把你忘了,一个人去了美国在那边逍遥快活。”
林业斐低头饮了口水,无奈点头。
“可能吧,这些年我几乎跑遍了全美大大小小的洲,把能找的学校都找过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
章亭彦知道劝不动了,索性转了话题。
“业斐,你看看今天的报纸,江氏集团有新动作了。江谦承认江冰是他领养的孩子,还说不会让他继承江氏集团的产业,并且要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捐给基金会。虎毒还不食子,江谦这老狐狸却只把儿子当成棋子,必要时为了利益说弃就弃”
章亭彦把报纸推到林业斐眼前,那人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回答说:
“江谦这时候选择把这件事爆出来,只是因为江氏有新公司要上市,说什么要把钱捐给基金会,也不过是把钱从左口袋取出,放进右口袋,营造慈善噱头,增加公司市值的手段而已……”
林业斐经过几年的打磨,对于江谦玩转的商业手段看得更加透彻,对于江冰被驱逐出权利中心这件事,他的态度显得有些模糊。
“业斐,我们投资的家装设计公司,建材公司都想跟江氏的房地产公司进行深度合作,和江谦的关系维系好了对公司的发展才有利。”
不知道是不是章亭彦的错觉,林业斐似乎在听完江氏集团的消息后,面色就肉眼可见的糟糕。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章亭彦看了看表说:
“要不一起吃个午饭?我知道附近开了家不错的创意餐厅。”
林业斐摇了摇头。
“今天福利院有社工活动。”
章亭彦便不再继续,听说林业斐最近又投资了家心理咨询诊所,经常帮助福利院的孩子疏导心理问题。
章亭彦也见怪不怪了,在剑桥课业负担最重的经济学学习,林业斐居然还有时间辅修了心理学,学神的精神境界总让普通人无法企及。
“业斐,我这里的位置可一直为你留着呢,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公司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章亭彦递了张餐厅的名片过去,让他下次有机会去试试,还说报自己的名字记公司的账,林业斐没有推拒地接过了。
去车库取完车,林业斐意外地没有了按部就班的兴致,去福利院做社工,疲惫却心安地回到家,像当初对江冰承诺的那样,做一个大义凛然到可笑的.....好人。
他和江冰没有开始,只有一个仓促的,难堪的结束。
五年前他收到剑桥offer的那天,距离江冰休学已经过去了半年。
那一年楼市萧条,期间林业斐从别人口中听说了江氏股权调整,而江冰作为持股人,只能奔赴各地的分公司,不断出让股份以巩固江谦的权势。
林业斐的电话和短信,最后都石沉大海,他认不清江冰的心意,也看不懂自己的坚持,毕竟他们之间只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等到他离开那天,忙得像个空中飞人的江冰终于出现了。
他颓然地走进了林业斐的视线中,早晨的阳光披在江冰身后,他有一张精致的面孔,眼睛是他孤独的本体,承载了过多忧郁的美丽。
林业斐走向他。
一步之遥,江冰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伤了林业斐的心,而那双思念快要溢出的眼眸里闪过失落的情绪。
江冰顿了顿,半开玩笑地问:
“林业斐,你可不可以不要去英国了?”
林业斐并不感到意外,即使他们并没有在一起,他也不认为江冰真的想分开。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林业斐语气温和,更多是在诱导江冰说出他的立场及原因。
江冰双手握拳,他把手揣进口袋里,说出的话伴随身体细微的颤抖,声音低到快要听不见。
“你为什么不能没有理由地选择我一次呢?”
“什么?”
“我喜欢你。”
江冰的表白呈现一种穷途末路的残酷,心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震耳欲聋,他不想被听见,害怕绝望会同时吞噬两个人,所以他说得痴醉,当不得真,林业斐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在与自己诀别。
“我不想你离开,林业斐,如果我需要你留在S大学学金融,毕业以后去我的公司帮我,你愿意吗?”
“江冰。”
林业斐艰难地摇头,像两个站在悬崖边岌岌可危的人,他的清醒并非缺乏勇气。
“学金融是你的梦想,社会学才是我的理想。”
江冰搓了搓手,将分手演绎得轻描淡写的痛苦。
“林业斐!我既然答应我爸接管公司,我就会向他证明,我不比任何人差,当然也包括你!林业斐!”
江冰拔高了音量,说着言不由衷的怨恨。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如果用你的承受能够为更多人争取到话语权,那你便会去做出这样的牺牲,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存在,你的理想,是用微薄的力量去为弱势的一方占平,林业斐,用你自以为的伟大,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吧,我相信你。”
林业斐一直微笑地看着江冰,明明嘴上说着伤人的话,眼泪最先决堤的却是他自己。
林业斐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
“淼淼,所以我在你的世界,出局了对吗?”
林业斐红了眼框,他们的关系找不到一条正大光明的出路,所以才显得能力不济,连一个所爱之人都不能守护。
江冰背过了身,仿佛五感尽失,所作所为不过是机械地重复心中预演,可是他的手失真得厉害,来来回回都掏不出口袋中的那方小盒子。
等到江冰终于将盒子摸了出来,两只手已经抖得几乎要靠双手交握才能把盒子掌控在手中,他抬手发力,把不舍沉没,将祝福倾注,抛给了林业斐。
“林业斐,这枚戒指还给你,希望你找到……愿意和你共度此生的人,我……真心祝福你!”
林业斐打开盒子看到那枚保存的十分完美的戒指,想到游乐场那一晚,他隐瞒这枚戒指真正的含义,任由江冰从他手上赢走,他想不明白,明明如此珍视,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江冰,我今天非走不可,但是这不意味着我放弃你了,我走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们需要一条出路,而我会为了这个目标不停闯荡,我今天就要告诉你这枚戒指真正的含义,它代表的是约束自我,承担责任,而我今生,只会为你带上这枚戒指,也只会把这个承诺给你,我爱你,永远……只爱你!”
五年前的机场,林业斐拿出戒指,当着江冰的面,将戒指一寸寸推入深渊,紧锢手指。
这五年来,他每一天都守着这个为成长付出代价的戒律,却始终没能等来赴一生一世约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