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宁州城红绸满挂,镂雕琉璃灯缀满大街小巷。
是人皆知,大财主傅员外上个月刚埋了亡妻,这个月便要娶宁州的头号美人。
奢靡喧嚣的锣鼓声里,一顶娶亲的红轿子抬进了傅家。
披着嫁衣的美人一下花轿,傅员外的眼便落在新娘子身上挪不开了,细腰长腿,身段比唱戏的还漂亮。
这么个美人坐在屋里,傅员外没心思吃酒席,一心想去洞房。
“老爷,吉时还没……”
傅员外不耐烦的皱眉,让多余的人都退下,他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抬手就要去掀盖头,新娘抬手轻轻推开了他,娇羞扭头。
“真淘。”傅员外嗤嗤的淫笑两声,摸上新娘的腿,从腿根顺延而下,握住了新娘的脚踝,褪去绣鞋,露出一只雪白的足。
脚背纤薄,经络生的恰到好处,挑不出一分瑕疵,只是对于女人来说,好似大了些。
“脚大好,脚大踏实。”傅员外噘起嘴要去亲,染了红色豆蔻的手指挡住了他。
也是双骨节分明的好手,就是过于修长,不像女人。
一再被拒绝,傅员外恼道:“你还想跟我拿乔?”
“岂敢。”新娘的指尖一动,捏住傅员外肥硕的下巴,微微倾压下身子,语气惫懒,“是傅老爷太着急了些。”
是个男人的声音。
傅员外顿时醒了酒劲,拉下脸来,厌恶的甩开那人的手,唾了一口道:“那娘们弄个男人骗我?”
新娘撩开半帘盖头,露出半张惊艳的脸:“我不好看?”
霎时间,傅员外看呆了眼,盯着那张比沈小姐更美千百倍的脸。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迫不及待的扑上去:“好看!你比那个女人更好看!你叫什么?你只管伺候好爷,爷肯定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
一声穿破皮肉的闷响,新娘子的手已没入傅员外的胸膛,握住他跳动的心脏。
那双绝美的眼眸含笑的眯了一下,手掌微旋,掏出一颗活心:“我叫,鹿鸣。”
傅员外眼睛瞪的外突,大口漾出鲜血,直挺挺的倒下。
房门鬼使神差的吱呀打开,新娘冷漠的握着一颗心长身而立。
“妖,妖怪!”宾客吓得惊叫四散,连滚带爬的逃了。
鹿鸣冷笑,随手把心扔给了看门口的狗,嫌恶道:“脏东西,狗都不吃。”
他慢悠悠的到井边取水洗手,却发现手上的血渍莫名消散,庭院里的桌椅也化作星点散去。
幻术?
鹿鸣警觉的皱起眉,跑回屋里,金光突然闪到鹿鸣眼里,他迫不得已的闭上眼,再睁开时被他杀掉的傅员外从地上惊坐起来,后怕的捂着胸口,哆哆嗦嗦往门口爬:
“妖怪,真的是妖怪!”
“大师救我!大师救我!”
鹿鸣顺着看向屋外,白衣和尚站在榕树下,竖放在胸前的手掌上挂着一串菩提佛珠。
阴魂不散的和尚,用幻术坏他好事!
傅员外爬到和尚身后,腿软的站不起来,紧紧抱住和尚的腿:“大师真乃神人,若非大师救我,我今日便要惨死在这妖怪手里!”
“大师快杀了那妖,为民除害!”
和尚平静的低垂着眼眸,梵语咒法低吟似的响起,金纹在空中织成笼网,向恶妖拢去。
鹿鸣见势不妙,捏决破出个小缺口,幻出原形从樊笼中撞了出去,撞掉了脚上唯一一只鞋子。
他顾不得捡鞋,赤着一双脚提起裙摆往外逃。
整条街道都挂满了琉璃灯,嫁衣的裙摆拖过地面,白皙的脚踏在青石板上,生出别样的美感。
鹿鸣驻了一下足,琉璃灯的光刚好落在侧脸,他回眸去看和尚追上来没有,宽大的衣袖被夜风吹的翻飞,红盖头堪堪挂在他的凤冠上,四角的流苏随风扬起流畅的弧度。
和尚素衣白袍站在琉璃灯的尽头,出尘的不似凡间人。
透过层层的琉璃灯和结彩绳,和尚跟妖对视了一眼。
和尚眼底没翻起一丝波澜,亘古无波的眼眸再度垂下,梵文经法低吟在空荡的街道。
恶妖暗骂了一声,提着衣摆往郊外跑,但那和尚看起来走得不急不慢,实际上步调快得很。
和尚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似乎是在提醒他,这个和尚一直在身后步步紧逼。
鹿鸣拼尽全力的逃,梵文佛光锲而不舍的追,终于还是缠上他的脚腕,鹿鸣低呼了一声,身体被拖着向后,撞在了一棵混粗的古树上。
佛光的力道迫使他屈膝跪下,手腕处的佛光骤然收紧,锁链似的吊起他的手,将他以跪坐的姿态吊在了古树下。
半撩的红盖头被撞得落下来,不偏不倚的盖在凤冠上,嫁衣的宽袖从胳膊滑下,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
鹿鸣喘了几口粗气,分明是个被囚的姿势,偏又生出几分诱惑。
脑袋被盖头蒙住,他看不见和尚人在哪,听见铃铛清脆的响声越来越近,便知道那和尚走近了。
眨眼功夫便从盖头下方看到那和尚的衣摆和僧鞋。
和尚无波的声音在他头顶问:“鹿妖,你服输了么。”
“你追了我好几个月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从鹿鸣嘴里说出来便生出几分暧昧,“这么想追到我吗。”
和尚不理他的话中话:“你若诚服,便跟我去无极池。你残害无辜,弘若住持坐化前将你的罪行上禀九重天,我受天命而来,是天道要你伏诛。”
鹿鸣鼻嗤了一声。
和尚的手指触到盖头的流苏,想替这妖取下挡住视线的红绸。
鹿鸣偏了一下脑袋,半讥半笑:“和尚,你要掀我的盖头?”
和尚久不经俗事,并未多想,双手替妖撩开了绸帘。
他只是想让这妖看一看月光与星河,送到无极池伏诛后便会魂飞魄散,再见不到人间美景了。
但那妖显然不这样想。
那妖的眸子没有看月,也没有看星河,直直的盯着他,质问道:
“你备好合卺酒了吗,就掀我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