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裴木知!你给我滚出会议厅!”
“啪”地一声,开拓者核心院校的资深院士拍桌而起,用气到发抖的手指点着会议桌上唯一的年轻人,理智尽失: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一旁的同事脸憋得通红,使了吃奶的劲把他往下拽,三十余名参会者屏气凝声,紧盯这场闹剧,唯有被骂的人不为所动。
“滚出去?”
会议桌尽头的人微抬起眼,态度散漫倦怠。
他皮肤白得有些病态,眸色偏深,睫毛很长,左眼眼角下还有两颗痣。唇色稍浅,说话时双唇开合幅度不大,但四下无杂音,也唯有他的质问清晰回荡。
“在座各位只有我和那名特危级畸形人打过交道,你觉得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他?”
事实直白而又刺耳,聂宏喉间一哽,脸上霎时间风云变幻,十分难看。
席下众人面面相觑,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裴木知不依不饶,直戳对方痛处:“你那早就死了的好学生吗?”
屏幕光自他身体一侧打过,在他左脸上留下一层阴影,投屏上赫然是一条执法记录:
下午四点十三分,也就是两个小时前,强大残暴的畸形人破坏了整个四号种植区,现场死伤过千。
招致一切灾祸发生的罪魁祸首是他们的老朋友“天谷”,由他引发的天谷事件,曾在生物圈三号内轰动一时。
在那之后他就销声匿迹,时隔四年,才又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并且大放厥词,说要在五天后的守护者票选上杀掉所有候选人。
在这件事上公然挑衅,无异于向全人类宣战。
自二十年前环境污染大爆发时起,畸形人就开始与人类争夺生存资源。
他们是诞生在污染中的畸形产物,可以释放出丝状物,刺入普通人的皮肤,于无形中实现一种名为“基因锁定”的完全掌控。
等分散于血液中的触丝溶解,锁定解除,被*控的人就会死去,或是成为新的畸形人。
为了从这场斗争中存活下来,在开拓者组织的带领下,幸存者退居全封闭式的生物圈三号。
世界原有秩序完全崩塌,守护者票选成了生物圈三号内最重要的事情,人们会在每年九月中旬重新认定生物圈三号的最高决策者,所有候选人都有可能成为人类最后的领头羊。
视频一旦流出,势必会引起慌乱。
组织清查所有传播渠道的同时,也紧急召开了高层会议。
参会者是各个领域的泰斗,他们大多都上了年纪,一身肃然正气,从踏进门开始就紧绷着脸。
座上诸位高谈阔论,对畸形人口诛笔伐。
唯独有一位,年纪最轻,会议中场才慢慢悠悠开门坐下,之后兴致乏乏地靠着椅背,一路神游在外。
这个年轻人的面孔,大家并不陌生。
席下很少有人没听过裴木知的大名,只是这位曾盛名一时的天才,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了。
在天谷事件中,最令时人惋惜的,一个是聂宏最喜欢的弟子索风庭,一个是裴木知。
前者为救同窗死在畸形人手中,尸骨无存。
后者遭受“天谷”的基因锁定,特战队深入营救时,已经奇迹般恢复理智,从此却也留下了不可告人的身体缺陷。
自那以后,裴木知在公众面前的身份就变了。
不再是十四岁进入核心院校的天才,而是一个充满利用价值的实验样品、一个无家底无背景的残废。
守护者惜才,没让他彻底堕落。
会议上,甚至有意等场上安静下来,询问裴木知有关这件事的意见。
人们本以为他会像当年那样不可一世,说出“畸形人会死在人类手中”这种话。
岂料裴木知只是迟钝地回神,确认守护者是在问自己后,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地回答:
“我没有建议,抓紧时间准备后事吧。”
于是,刚发表完意见坐下的聂宏院士,当即就指着裴木知的鼻子破口大骂,争执之中,怒火接二连三腾起:
“裴木知!”
“你别忘了他是为了救你才死在那里的!是他把你从基因锁定中救出来的!”
“——够了!”
比裴木知更先发怒的是守护者。
守护者面容褐黄,额头上渐渐刻上了些深邃的沟壑。
他正值壮年,是沉稳与果决集一体的年纪,又是开拓者整个组织的核心。用这种失态的方式控场,无辜被卷进来的参会者,明显感觉到现场气压更低了。
聂宏心有不甘,嘴唇仍止不住打颤。愤愤坐下后,就把头别向一旁,两手撑膝盖,上半身僵挺着。
裴木知眼力见时好时坏,顺着台阶下了。
“也不是必须死,大家还有一条活路。”
在场候选人纷纷回头,守护者眼底神色微动,而裴木知接下来的话,却更像是一个恶俗笑话了。
“取消守护者票选大会。”
散会后,一楼大厅。
裴木知靠在墙角,翻出特别通行证件,证件照上的人脸很臭,像录信息的人欠了他八百万。
但在难得的休假日被拉出来开一个狗屁不通的会,还要提前花半个多小时补录特别通行证信息,任谁都会臭着脸。
娱乐广播在耳边唧唧歪歪,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裴木知就将卷成筒的稿纸重新摊开,连带着特别通行证书一同塞进碎纸机,快步离开。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叫他。
“裴教授!”
裴木知听出是谁,不想停,装聋作哑,保持原有步速前进。
身后的声音却一层层叠高,信念坚定。
“裴教授,您等等我!”
他的嚎叫吸引了许多人驻足,人们开始用怪异的眼神盯着裴木知。
裴木知注意到这些视线,有些不自在,尽量挤个角落,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假意将对方扫视一遍,才叫出他的名字:
“余屏?”
余屏高他一个头,服过几年兵役,肩宽背阔,面露英气。神色敏锐,干练利落。站到他面前,宛若一尊高大魁梧的雕像。
他是守护者找来监视自己的,每当有大事发生,就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裴木知调查过他的背景。
27岁,开拓者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家境殷实,就住管制区附近,档案是最高机密,比他的还难查,很不一般。
裴木知不喜欢他,他的出现意味着加班,和一些很麻烦的交流。
余屏笑容满面,开门见山地说:“是我,您去哪?我陪您。”
没有在询问意见,裴木知的回答也只能是肯定。
这应该是守护者的硬性要求,要他加大监视力度。
原因很简单,“天谷”回来了,裴木知会有危险。
他虽然保留了自我意识,但却仍处于基因锁定状态,离那名特危级畸形人太远或是太近,都有一定危险。
生物圈三号内现有医疗水平不足以解除这种锁定,只能压制反应、缓解症状。
而“天谷”一旦靠近裴木知,就会触发畸形人对傀儡的全面掌控,他们连阻断控制都做不到。
这一点守护者告诉过余屏。
四年前,裴木知刚从天谷事件中逃生,就被秘密送进白虹畸形人研究中心,被五花八门的导管控制在解剖台上。
尽管检测报告已经证明他不是畸形人,但当时的聂教授、现在的聂宏院士,却还是舍不得放过这个可贵的样本。
细菌感染实验进行到三分之一,他全身的皮肤开始干皱发紫,呕吐不止,守护者出现并带走了他。
那时候,还是余屏冒险将他扛上了车,自那以后,裴木知就要靠大量的药片维持生命体征了。
依托事实,裴木知给了余屏一个很合理的回答:“回家吃药。”
自动门开合,正值下班点,管制区内车来车往,裴木知没车,外来车辆也不被允许进入,来的时候是守护者找人带他来的。
裴木知往后扫了一眼,余屏果真已经追上来。
“裴教授,您住哪?要不我开车送您回去?”
前半句明知故问的把戏有些拙劣,裴木知保持沉默。
出院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余屏的行动,他对自己身边环境的改变向来敏如,上学时,索风庭把这些东西称为领地意识。
现在裴木知承认这个说法了,他不太想让余屏跟着自己。
他将视线放远,有意在停车场上逡巡一周,盯着其中一辆真诚地说:“我想坐那个,你能开吗?”
裴木知是个很神经的人,这一点和他当年取得的优异成绩一样,被学府的人广为流传。
所以接触过他的人听到这话,会把它当成个屁放。
余屏没有,余屏同样真诚。
“哦,那辆啊。”他轻飘飘地说:“那是我家保安运货的车,内部改造过,上不了路,只能在自家院子里开,坐着还不舒服。”
接着先是指了排头那辆超跑,又指过末尾那辆越野。
“呐,那一排都是我的,想坐哪个随便挑。”
裴木知闻言转头,一时无言。
片刻艰难的抉择过后,才给出一个答案:“我就要那辆,谢谢你。”
“运货车”最后停在小区门口,余屏没有往里跟。
裴木知嫌麻烦,房子买在靠外一栋,二楼,不会开车,但买了车库,用来堆积杂物。
钥匙插进防盗门锁眼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异样。
首先是气味,象征着危险的气味,弥散在四周。其次是文字,涂画在右下角门框附近,一行,三个圆滚滚的符号,像花朵。
那是一种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特殊字体符号,由他和索风庭创建,用于日常吵架。
天谷事件过后,就没人再跟他用这种无聊的自创字符争吵了。
但记忆仍旧清晰,无需思考,大脑自动翻译了那句话:
我回来找你了。
裴木知能想象出那个人的语气,与真挚二字绝无关联。
几秒后,字迹消失。
那是一种特殊的墙体绘画颜料,在写上去后第七个小时显露,仅维持短短几分钟。
留下讯息的人了解他的作息,也预料到了今天的特殊情况,认真计算了他回到家的时间,是一个比余屏更为谨慎且心思缜密的人。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裴木知是从基因锁定中逃出来的漏网之鱼,许多年前,那名被称作“天谷”的畸形人将他禁锢在怀中,触丝深入他的体内。
它们在血液中游走、翻滚、热闹喧嚣,留住了他残喘着的半条命。
不知是否因上天怜悯,那一晚过后,他没有畸变,也没有死去。
他与畸形人之间的纽带没有被斩断,却恢复成了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普通人。
他们之间被一种叫做共生的关系连接着,永远无法解除。
共生系统另一端的人是“天谷”,他在生物圈三号内还有一个身份,优等生索风庭。
裴木知没有在门外过多停留,太长时间不出现,负责监视他的人会起疑心。
他进门开灯,换掉鞋子,挂好衣物,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在等他,唯一熟悉的是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
索风庭来过这里,留下了属于畸形人的东西——那些可以缓解他疼痛的触丝。
裴木知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装腔作势拧开药瓶,透过隐匿在角落里的全身镜,静静观察屋外反射来的场景。
之后习以为常地吃药、喝水。
舌尖碰到了药片,微苦,外面那辆“运货车”终于打起转向灯,驶离了小区正门。
确认余屏已经离开后,裴木知吐出口中的药片,快速地漱了口。
他没病,装的。
那些留在体内的触丝不会伤害他,药片和他与索风庭之间过远的距离才会。
细菌感染落下的病无法根治,第一年接受治疗是为了保命,往后吃药也没用。
但白虹畸形人研究中心不信他能安然无恙地从基因锁定中活下来,为了不被继续抓去做研究,他只好定期去领取C-39抑制类药物,然后换成自制的维生素片。
所以刚刚在尝到苦味的时候,裴木知不觉皱了眉头。
药瓶被人动过手脚,里面装的不是维生素片。
他抬手,将白花花药片全都倒在桌上,轻轻摊平。
药物呈扁圆形,直径约五毫米,中间有一道凹槽,背面是药品logo。
在外观、重量,甚至是气味上,这些药片都与原版无异,加上他刚刚吐出来的,数量上都是三十七。
唯一有差别的是味道。
原版抑制类药物发涩,是酸的,维生素片也是。
裴木知拿起其中一片,这瓶药的仿造手法比他更精湛,他隐隐有了猜测,将第二片药放入口中。
这次是甜的,有果味,大概是葡萄。
第三片是苹果味,第四片还是苦的,裴木知又将它吐出来。
紧接着,他拿过一旁的水杯,压到桌角,一股脑将桌上的“药”全扫了进去。
“哐当”一声,瓶和盖丢进垃圾桶,裴木知盯着水杯,等糖果溶解开,走进厨房将它们倒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大早,裴木知就到了外区拿药。
外区靠近边界,生物圈三号知名的畸形人样本采集地,往外就是畸形人的地盘。
开拓者审批的药物就近放在外区医疗站,方便他拿取。
因为没到点,值班室里只有一个刚来的实习生,见到他有些意外,过了一会才犹豫地问:
“裴教授……您,您来……取药?”
裴木知吃两种药,C-39基因锁定抑制类药物、细菌感染后遗症治疗药。
C-39是目前生物圈三号内最好的抑制性药物,造价昂贵,审批严格。
一瓶标准规格的C-39抑制药物有60片,正常情况下,可以吃一个月。
前者以每月一瓶的剂量领了四年,后者只吃了一年,没什么用,停了。
实习生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手指无意识卷着书页,磕磕绊绊和裴木知解释:
“裴教授,外区的C-39供应量每个月只有一瓶,您十天前已经来过一次了,所以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来审批。”
裴木知点头,视线掠过桌上摊开的书。
实习生后知后觉,低头一扫,迅速抽过一旁的登记册。
“裴教授,您先填一下这个。”
之后习惯性去拿笔筒里绿色小花状的笔,在一个明显的停顿动作之后,递给他另一只黑色签字笔。
裴木知没有接:“不用了,昨晚我和开拓者中心联系过,他们让我今早来取药。”
裴木知顺口问:“在备考?”
对方有点没反应过来,捧着登记册站了好长时间。
裴木知又问:“安全基因锁定技术?”
安全基因锁定,是天谷事件后由聂宏提出的一个理想化概念。
在聂宏的构想中,人们拆解基因锁定这一危险过程,找出漏洞,将它变得完全可控,再反过来对付畸形人。
概念提出后,聂宏收获了大批追随者,他埋头搞了四年,似乎有了屁那么大点的进展。
实习生如临大敌地放下登记册,还调整了一下位置,似乎是想毫无痕迹地挡住书上的字。
一番心理挣扎后,才点点头,不自信地压小声音:
“我想考您的……”
裴木知忽然明白过来,不等他话说完,就毫不留情打断了。
“不建议报考,我很水。”
裴木知所在的学校,是开拓者核心院校六个分支中的一个,和外区是一体的,负责大半畸形人研究核心项目,其中也有安全基因锁定技术。
原有导师在去年不幸打碎样品瓶,沾有触丝的玻璃瓶刺进指腹,他在短短两秒内畸变,守卫开了五枪才把他打死。
事后,守护者出面,从角落里揪出一路划水糊弄的裴木知,让他顶了上去。
裴木知对着实习生实话实说,实习生却误以为他是看不上自己,表情有些落寞。
就在这时,门上多出了一个宽大的影子,裴木知还没回头,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脑后说:
“你不是刚来过,怎么又交申请?”
气很足,调很高。
接着又打发实习生:
“值了四个小时班,先去休息一下,我来应付他。”
进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黑白灰三色兼备,看着乱糟糟的,脸上斑很多,微微发福,体格中等,其实并不怎么严肃。
实习生如释重负,连忙逃窜:“哦哦,好。”
门关上后,那人往桌子后一坐,给裴木知倒了杯水,十分“不待见”地问:“怎么回事?”
他在医疗站干了二十多年,几乎从生物圈三号建成后就在了,这四年,都是他负责裴木知的药物交接。
裴木知态度良好,意有所指:“家里进耗子,连柜门都咬穿了。”
康永长干巴巴地哼笑了两声:“我信你,我跟你姓。”便从口袋里拿出个大拇指高的药瓶,往桌上一摆。
裴木知扫了一眼上面的标志,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
C-39离手,康永长严肃地盯着他,话锋一转:“裴木知,你可别是拿去卖了。”
裴木知拿药:“我不缺钱。”
他确实不缺钱,甚至还钱多烧得慌去买了个没用的车库。
除去第一年,到他手中的抑制性药物都被他分散出去,写上索风庭的名字捐到了偏远地区。
康永长不信:“你乱花钱,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尿性。”
裴木知笃定地说:“改了。”
康永长抬起眼,一副见鬼的表情。
裴木知点评:“外区没有好看的男模。”
“你该去精神科看看。”康永长顺口骂了过去,转而又担心起来:“最近晚上状态怎么样?”
裴木知:“还好,性欲寡淡,有点阳痿。”
康永长气得拍桌:“谁问你这个!我说那些残留的控制因子对你有没有影响,症状是不是又严重了。”
裴木知不说话。
控制因子是官方的说法,俗称触丝,是基因锁定这一过程中的主角。
畸形人会释放出不同的控制因子,留在傀儡体内,等这些控制因子完全溶解,或是排出,傀儡就会畸变或死去。
正处于基因锁定中的人,没有官方的说法,大家都叫他们傀儡。
毫无疑问,裴木知是个特例,天谷的触丝有大半都留在了他体内,但所有检测报告都显示他没有畸变,并且意识仍旧清醒。
开拓者中心姑且把他当做傀儡。
傀儡离控制他的畸形人太远,时间久了就会出现排出反应,C-39可以抑制控制因子的排出。
只有裴木知知道,自己的身体从未出现排出反应。
但康永长还是自己脑补完了,语重心长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的?跟天谷最近出现有关吗?跟你说多少次,有情况先告诉我,控制因子的排出反应你都硬抗,还要不要命了?”
裴木知很懂事地回答:“我没事,守护者需要我。”
康永长叹一口气,盯着一旁思索良久:“送药的还没走,要不然,我提一嘴,让守护者最近别再找你了。”
裴木知抬起眼睛。
这个提议正合他心意,或者说,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维生素片没了还可以再做,但他得想个办法让他的一号直系上司别来找他。
裴木知的理想工作是只拿钱不工作,天谷出现后,守护者找他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这个理想可能要破灭了。
而且,在守护者票选大会这件事上,他真帮不上忙,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于是他点头,嗯了一声。
又想起来些什么,出于好心提醒了一下:“最近不要去边界了。”
人们口中的边界,通常指人类与畸形人栖息地之间的界限,有时候也指笼罩在生物圈三号上空的透明罩。
由特殊材料制成,半球体结构,倒扣在这片土地上,阻隔畸形人,也让生物圈三号成为了全封闭的人造生态系统。
裴木知在这里说的是前者。
康永长:“怎么了?”
裴木知说:“手头的控制因子多检查几遍再用,天谷还在生物圈三号内。他很强大,能远距离控制畸形人,还会对大范围内离体的控制因子产生影响,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畸变。”
康永长知道他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猜测道:
“你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裴木知拧瓶子倒药,当着他的面吃了一片,没提字符的事:“能,靠我身体里的控制因子,但无法找到他的具体方位。”
康永长点点头,话题岔了几百米远:“那你今天有课吗?”
裴木知将药瓶收进冲锋衣口袋:“没有。”留意到对方的眼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改口:“有,很多。”
因为一句话的失误,裴木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被康永长留在外区检索异常样本,一直待到晚上。
一整天,裴木知看得头昏眼花,整理出整整半张表格的异常样本。
他不知道索风庭藏到生物圈三号要干什么,畸形人目前还没有大动作,人类世界现在还算和平。
但他出现了,就是会带来很多麻烦。
裴木知交了表格,离开前又看到余屏在附近,做事做全套,当着他的面检查了C-39。
到家的时候,墙上的字符又变了,早上是早安,这会儿挤疙瘩挤了一堆。
索风庭今天话有点多,三行字。
第一行:哥哥是我呀,我不是耗子^^。
裴木知眼前一黑。
第二行:我错了。
他在为昨天把维生素片换成糖豆的事道歉。
第三行:你别点男模。
裴木知:……
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开门进屋。
几秒后,还是没忍住退出来,盯着那两行字,深吸一口气以平复心情,狠狠地踩了两脚。
然后掏兜给余屏拨电话:
“我家门口被小偷标记了,这边安保系统不完善,我现在有点害怕。”
“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只认识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