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沈沄齐在icu门外守了一天。
他记忆中的医院向来是人满为患,哭声与笑闹声不断,而icu外的走廊却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贺禹川术后一直没醒,护士不敢贸然撤掉监护器,鼻氧管挡住了半张脸,沈沄齐站在玻璃门外只能看见他的一只手无力的垂在床边,手腕上还有几个模糊的针眼。
看见这些,沈沄齐心里的酸涩感快要将自己闷到窒息,他抬手擦干眼角的泪,勉强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不知第几次对着玻璃自言自语。
“快点醒来吧。”
韩翊来的时候提了份早点,看见沈沄齐还是安静的守在监护室前,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
“沈哥,你吃点东西吧,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我没什么胃口,等会儿吧,饿了我自己吃。”沈沄齐摇了摇头,眼下是一整宿熬出来的乌青。
他正准备把散着热气的早餐拎去休息室,却不小心瞥见了韩翊另一只手里的药剂,几寸长的玻璃试管,上面贴着几个标签。
s级alpha 铃兰
脑海中几片零散的记忆拼凑成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答案,几行字似乎瞬间化作了冰冷的刀尖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沈沄齐似乎听见了自己身体内传来的,碎裂的声音。
“这个...是什么?”他的嗓音有些哑,茫然的抬起头,睫毛不明显的轻轻发颤。
“走吧哥,我去里边跟你说。”韩翊指了指不远处的家属休息室,他看到沈沄齐的反应,先前的猜想被证实了一大半。
沈沄齐失了魂一样跟在韩翊身后,脑子里一片混乱,头针扎似的疼。
“沈哥,我前两天陪贺总去医院找你,他在路上犯了胃病,蜷在后座疼得一身冷汗。”韩翊看着沈沄齐逐渐黯然的神色,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他那时候说话磕磕绊绊的让我去查信息素试剂仿制私贩的事情,我看他疼成那样还惦记着这事,估计是很重要,就抓紧去办了。
沈沄齐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似乎又被外力扯了一下,破碎的呼吸都像渗了血。
“我还问了贺总那个omega的事,他只说了对方被信息素压制导致了流产。但是沈哥,我跟了贺总这么多年,或许比你更了解他,他不愿意说的东西,我一眼就能看透。”韩翊看着眼前人摇摇欲坠的身体,平日里向来冷静自持的人好像被生生剥离了灵魂一般站在原地,无声的掉着眼泪。
“这瓶信息素是在黑市买的,我也是头一回知道有这样的非法交易,正规医院仿制信息素更多是为了安抚一些因为特殊情况丧失伴侣的alpha和omega,但是黑市走私的信息素,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诱引发情,或者像你看到的这样,恶意嫁祸。”
韩翊看见沈沄齐低着头不开口,不知对方在思虑写什么,言语间多了几分急躁。
“沈哥,我没骗你,我用一大笔钱敲开那群人的嘴,他们说这是两个月前一位姓凌的omega点名仿制的信息素,再多的话我套不出来,但是这些已经足够了。”韩翊说着,把试管递到了对方眼前。
沈沄齐接过对方手里的信息素试剂,几寸长的玻璃管似乎有千斤重,他好像捧着一把碎玻璃,生生扎进了皮肉里,刺骨的的疼。
他先前所有的怀疑、咄咄逼人的质问,在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那些无法收回的,将贺禹川伤的体无完肤的话,一遍遍在他的脑子里回响。
“给你这样冷心冷血的人生孩子,会让我觉得恶心”
“这两天始终没给他好脸色,算是小小的惩罚”
“我干什么都不用你管”
贺禹川真的不管他了。
他现在一个人躺在icu,靠呼吸机维持着微弱的生命,始终不愿醒来看自己一眼。
沈沄齐眼眶红的好像要滴出血,他把试管紧紧攥在手里,因为过分用力,指尖都泛着白。
“我去找他。”
韩翊来不及追问,对方已经冲进电梯,往omega住院区走。
这一路上他闻到了各种各样混杂的信息素味,回想那天在医院的场景,贺禹川大概就是被医院混杂的气味引干扰,才会导致易感期提前。
可那天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责怪他不懂事,跑来这里影响了omega。
如果那时候自己能注意到他毫无血色脸和眼下的乌青,能看到他搭在上腹那只苍白无力的手。
贺禹川是不是就不会被满身病痛折磨的还剩一口气,孤零零的躺在icu,靠着呼吸机维生。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在这两天已经流干了,实际上,他间接对贺禹川造成的所有伤害,都会不断的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补刀,让自己更痛一点。
走进病房的时候,omega正在无聊的赏玩着一束纯白的百合花。
他闻声回头,看见沈沄齐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
“沈哥,你回来啦!我让护工走了,她笨手笨脚的,还是你陪着我更……”
话说了一半,沈沄齐走近了,凌桪看清楚来人通红的眼眶,平日那双平静难见波澜的丹凤眼一片冷意,如有实质一般,让床上的人打了个寒战。
沈沄齐性子冷,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带着拒人千里的清冷矜贵。他很少以这样的样子示人,平日里那层温和绅士的假面被他自己撕了个干净。眼里只剩一片彻骨的寒意,让凌桪感到莫名的心惊。
“这是什么?”沈沄齐不理会对方聒噪的废话,二话不说把手中的试管扔到对方脸上,易碎品落地时磕在金属床角,打碎在地上。
房间里浓重的铃兰香将人压迫的喘不过气,不过沈沄齐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床上的omega在闻到味道的一瞬脸色变的煞白,过了几秒,颈上又逐渐浮起一层不正常的暗红。
s级alpha信息素的攻击力不容小觑,这瓶仿制信息素足以杀死眼前脆弱的omega。
“咳...咳咳,沈哥...这是贺...贺先生的信息素,你怎...么了?我好...难受。”凌桪在这样的压迫下咳的撕心裂肺,骨子里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怎么了?你亲自定制的信息素,可别浪费了。”沈沄齐笑了,上前把omega脆弱的颈子掐在手里,看着眼前人无力的挣扎,一寸寸收紧了力道,像在玩弄一个脆弱的猎物。
这还不够,他恨不得将眼前人凌迟,让对方亲身尝一遍贺禹川受过的苦。
“沈哥,你说...什么呢?放..放开...我。”凌桪顾不上浑身上下针扎般的痛,无力的抓住沈沄齐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拼命挣扎着。
“不知道?黑市交易合同上落的是你凌桪的名字,你还敢跟我狡辩?”沈沄齐嫌恶的甩开对方的手,甜腻的信息素味飘在空气中的每个角落,令他觉得恶心。
“原来你...都知道了。”听到这儿,凌桪勉强扯出一个笑,在信息素的攻击下勉强撑起身子,捂着胸口艰难喘息着。
“凌桪,我们当年和平分手,我扪心自问没欠你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挑拨我和禹川的关系?”沈沄齐俯身掐住了omega脆弱的下巴,力气大到将那块白皙的皮肤掐的通红。
“拙劣?沈哥,我手段...再怎么拙劣,你不还...还是信了么?”omega在剧烈的挣扎下早已红了眼,外露的皮肤都浮着一层不正常的暗红,这是被alpha信息素攻击后的自然反应。
是啊,就是这样拙劣的谎话,沈沄齐还是信了,甚至不曾给自己的伴侣丝毫解释的机会。
想到这儿,沈沄齐手上突然卸了力,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眼里的血红逐渐褪去,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哥,我当然知道这个手段拙劣,可那又怎样呢?季枭一点都不爱我,我长这么大,对我最好的人,也只有你了。”凌桪恢复了几丝力气,勉强坐直了身子,“可是你偏偏被贺禹川抢走了,凭什么啊?你和我分开之后,那么轻易的爱上了他。”
“我爱贺禹川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分手了。你有什么大可冲我来,我是不喜欢你,这难道是贺禹川的错吗?”
“你闭嘴!我等了三年的机会,甚至不惜忍着对季枭的厌恶,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当然不会给他生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那这个孩子,总该由我支配吧。沈沄齐,我爱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永远都别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眼前的omega眼睛红的不正常,他几乎癫狂的笑着,眼泪却顺着眼角滴落在单薄的病号服上。那些偏激的话落在沈沄齐耳朵里,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年究竟喜欢过怎样的一个人。
床边新鲜的百合花被omega狠狠摔在地上,满地狼藉。
“走私仿制信息素,这样的罪名够你下半辈子在牢狱里度过了,凌桪,你觉得我会怕什么?”沈沄齐不再理睬床上发疯的omega,听到对方恶毒的诅咒,他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朝凌桪笑了笑,吐出这样一句诛心的话。
凌桪还在断断续续的哭,嘴里不清楚的嘟哝着什么,沈沄齐都不再在乎。
关上房门,他几乎逃一般的向顶楼的icu走,却在电梯门口被一阵心悸逼的蹲下了身子,不断拍打自己的前胸,安抚着狂跳的心脏。
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蹲在电梯外的角落里,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嘶哑的哭出了声。
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像是活生生剥开自己这些年费力打造的坚硬的盔甲,他那颗早已失温的心似乎艰难的恢复了温度。
沈沄齐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贺禹川最温暖的拥抱和亲吻。
贺禹川醒的时候,身边只有沈沄齐。他已经转来普通病房五个小时了,情况稳定后,护士便拆掉了一些多余的监测仪。
他费力的抬了抬胳膊,谁知却牵出腹腔一阵撕裂的疼。
“不要动,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沈沄齐原本靠在椅子上出神,却瞥见了贺禹川手上的动作,暗淡的眼眸瞬间多了几分光彩。
“这是,什么?”贺禹川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沌,他的眼神看向了头顶的药瓶,轻声问。
“这是比较温和的抑制剂,你现在还在易感期,强效药对身体不好,这个更合适。”沈沄齐听完笑了笑,眉眼间一片温软。贺禹川一直有这个毛病,抗拒打针吃药,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我…不要,这个。”贺禹川皱了皱眉,脸上多了几分不愉。
“为什么?”
“我不喜欢,疼。”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自己小臂的针眼上。
“你以前,从来不让我用这个。”
沈沄齐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了,整个人如坠冰窟,曾经的回忆在自己脑海中穿梭,他看着病床上苍白到几乎透明的人,甚至忘了呼吸。
贺禹川确实没有用过抑制剂,他十九岁分化成alpha跟沈沄齐在一起,往后的五年,每次易感期都有爱人陪在身边。
是沈沄齐一直捧着他,护着他。
沈沄齐给了他承诺,给了他爱和包容,却给不了他安全感。
贺禹川曾在无数个夜里失眠,害怕沈沄齐终有一天会放开自己的手。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留住自己的伴侣。漫长岁月里曾经那些爱的证据早已变得飘渺,沈沄齐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爱。
沈沄齐在时间的打磨下变得圆滑世故,他的爱意不再招摇,情话也不会挂在嘴边。贺禹川用一束玫瑰换不得他的/吻,却能用一份合同,换来对方几天的笑脸。
这样的变化令贺禹川惶恐不安,直到两个人因为凌桪的事情起了争执,贺禹川突然发现,他自以为是的良苦付出,到了沈沄齐眼里,不过是幼稚。
他走的太慢了,所以永远都追不上沈沄齐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