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谢斯年是出来参加宴会的,本想休息,却没想到在半路上捡到了条小人鱼。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是条人鱼,只是正在走廊上走着,一个消瘦身影向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下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
小小的人皮肤白皙,呼吸却急促,掌心也烫得有点像块火炭。
“先生……帮帮我……”
怀中的青年侧脸很漂亮,精致到甚至有几分像瓷娃娃,只是冰雕玉琢的肌肤上一片淡粉色,声音也软糯到有些不清楚,好像能掐出水珠。
谢斯年笑了。
又是个被人下药的,他想。
纵横商场、各个圈子这么多年,什么大风浪他没见过,这趁著宴会喝点加料酒就往其他人怀里塞或者钻的可不少,只不过有的是主动,有的是被人陷害。
他一时还真的很难判断怀里的漂亮青年属于哪种情况,但看他这话音软软的感觉,感觉多半后者居多。
极有可能是不设防、被哪个人别有用心地下了药,要将他作为商品一般送到相关利益者的床上,只不过中途出了点岔子、被他跑路了。
“好。别乱动,我这就帮你。”
巧了,谢斯年还真就对他产生了点兴趣。
不就是玩玩吗。
他本就属于来者不拒、只要不触及底线都能随便陪着玩的类型,但他也有自身原则,从不跟人发生实质关系,反而是被他折磨到哭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他拖着小人将他带到了自己房中,也不客气,直接将小人扔到了床上。
可这小可怜却又自己爬了起来,像是树袋熊一样,重新攀在了他身上。
“水。我要水……”
谢斯年还以为他被灌醉了、身体又发热非常难受,所以想喝点水,罕见地分出了些耐心。
他转身给他用水杯接了些水,然而小可怜只迷糊看了眼,随即摇摇头。
“浴缸……”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指指浴室。
谢斯年没太理解他的意思,有些错愕。
眼前的小可怜看着乖乖的,眼角泛红,好像个不知所措的乖小孩一样只会拚命往他身上粘……
居然还要去浴缸里玩点新花样么?
但他没有拒绝,反而更是来了几分兴致,笑了笑,用低沉性感的声线说:“好。”
浴缸里放了些温水,正好能没过身体,没到胸口。
怀里的漂亮青年顿时好像恢复了些精神一样,没等他询问要不要帮忙脱衣服,直接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浴缸。
还激起了些水花。
谢斯年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个小可怜好像很惬意的样子,躺进水中像是回到了家里一般,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但他随即就又皱起了细长如画的眉,眼睛里也含上了新的水汽。
“裤子……”
他那双白藕一样的小手竟然胡乱在腰间乱掀,似乎身上牛仔裤的拉链被什么卡住了。
他本来就发热,一着急更是没法脱下来,所以眼巴巴地求着谢斯年。
“帮我脱,好不好?”
谢斯年都被他搅得有些心动。
他不得不承认,这青年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每个点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外表看上去也软软萌萌一小只,眼神迷离又惊恐无助,更是激发出他的保护欲。
他现在就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欲擒故纵,但浴缸里的人带几分哭腔的声调又不像是装的。
“好。别着急,我帮你。”
谢斯年慢慢答著,手上也没闲着,替他解开了卡住的地方。
褪下裤管的皮肤更是白皙光滑,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去好好抚摸下。
然而正当谢斯年的目光热度也不显山露水地上升了几分时,异象就在他眼前展开了。
浴缸里的人两条腿忽然随暖光变幻了形状,成了条漂亮的鱼尾。
眼前这个长相很乖的青年……竟然是条小人鱼。
纵使谢斯年这么多年经历风浪无数,还是震惊了片刻,认清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人鱼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
难怪眼前的青年皮肤白嫩水灵,脸也漂亮到不像话。
而且不仔细看没有发现,青年的瞳孔颜色也是带一层浅淡的蔚蓝弧光,好像加了滤镜一样,被水汽氤氲,更显诱人。
而且小人鱼还不怎么怕生,对眼前人极为信任,可能真是把他当成汪洋之中的海草了。
“谢谢你,先生。唔……”
即使放进了温水中,解除了鱼尾的限制,人鱼能稍微舒服些,但他的本质问题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
他皱起小脸,双手努力地扒在浴缸两边,银白色的鱼尾在缸底烦躁地拍来拍去,扭动不已。
“怎么办,我好难受啊……”
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拖长,小人鱼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受本能驱使竟然爆发出种勇气,松开浴缸,变成扒著谢斯年的双手,湿漉漉的衬衫贴在身上也不顾了,一心要往他怀里钻。
鱼尾也从浴缸中扬了起来,银色尾尖从他手腕上滑过,留下说不出的细腻感,好像从心窝里蹭了下一样。
但就算如此。
人鱼?
谢斯年不能说完全没动摇,可他还真没有怎么应对人鱼的经验。
他姑且只算经典人类保守派,也只能想到土办法——暂时打算用冷水将这尾人鱼淋得清醒点。
冷水开关被他拧动,清冷的水占据了浴缸。
温度交替太快,小人鱼纵使生活在水里也难以适应,顿时冻得打颤,往他怀里扎得更深了些。
不但将头埋得更深,还发出了些许痛苦难耐的声音。
“乖,你忍一会儿。”
谢斯年都没注意到他和小人鱼说话时不自觉地将语气放得很温柔,然而很快,他便发现怀中的人鱼好像不是单纯因为药效而痛苦难耐。
也许冷热交换过于刺激,浴缸深处竟然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渗出,将水的颜色都染得鲜艳起来。
谢斯年眉心缩了下,望向小人鱼的腰部。
青年漂亮的腰窝间竟然有道深深的伤口绽开,一直延伸到鱼尾方向,鱼尾处也是红肿了几分,好像被什么钝器所砸伤。
折腾了一圈,小人鱼还是放弃了要把谢斯年拖下水的念头。
与其说是放弃,不如说是他发起了高烧,在挣扎中没了体力,趴在谢斯年怀中沉沉睡去了。
谢斯年就算是再禽兽,也不能现在趁人……鱼之危。何况这条小人鱼来历不明、身上还有伤。
人鱼受伤该怎么治?
谢斯年想了想,还是将睡过去的小人鱼抱出了浴缸。
青年昏睡着,揪着他的西装领口不放,将他的衣服蹭得湿漉漉的。
但也确实如他所想,一旦脱离了水,过了片刻,他的双腿又变了回来。
谢斯年只掀起被子确认了眼,放心下来,随即眼神暗沉,打了个电话。
他自己就懂得些外伤常识,只是伤口太深,需要处理和缝合,还是需要专业人士的协助。
医馆是私人医馆,开医馆的是谢斯年一个陈年老友,做事沉稳,消息也挺灵通。
他给青年处理好伤口,上好药打上点滴,放他去静养,自己下楼找到谢斯年。
“你这是玩了什么,把人家搞成那样?他还小呢,看着也就刚成年,你可悠着点。”
谢斯年斜倚在沙发上,瞪了他这老友一眼,顺手从茶几上摸了根香烟。
他其实戒烟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架势让人一看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哟,这是怎么了,谢总?”医生严永明都被他搞愣了一小下,跟随坐下,打趣道,“敢情是想玩玩结果惹上麻烦、被自杀威胁了么?”
“少鬼扯。”谢斯年想说谁家自杀往腿上捅,懒得跟他计较,“最近有什么大新闻么,比如……海边?”
他是不知道人鱼从哪里来,猜测多半来自海里。
很凑巧,南城本来就靠着片大海,被海水环绕了一半。他这两天刚回来,还没怎么留意当地的新闻。
“也就前几个月龙卷风登岸,怎么,谢总还关注这个?”
龙卷风带来了大暴雨,不过停留了几天又北上,影响不算太大。
严永明实在是意外。谢斯年家产业覆蓋不少,但还没听说过跟渔业相关,他也不知道问的是哪方面。
“几个月前?”
“三、四个月前吧,近期也想不起来什么了。”
谢斯年点点头。火光在他指间跳跃,映出点沉寂的暗红。
他的思绪不自觉就转到这条漂亮的小人鱼身上。如果说龙卷风让他搁浅倒是还能接受,但他身上的伤可不像是那么久远,应该是近期所为。
有人在刻意伤害他么?
谁这么残忍,对着那雾蒙蒙的纯真眼神竟下得去手。
“对了。你认识他?”
谢斯年摇头。
“我还想说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现实里来历不明的可怜人了?这可不像你。”
“哦?”
“我对你带来的人好像有点印象,上过媒体的小型报道的。”
严永明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用手机搜了些关键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没看错人,才将手机屏幕推了过来。
谢斯年接过来,目光在屏幕的画面上流转。
那确实是篇小报道,放在报纸上也只能占不起眼的一角画面。
画面中的人正是这条小人鱼,像是用手机拍摄的、不甚清晰的视频影像。
然而漂亮青年的遭遇没比昨晚好到哪里去。他在被推攘、被类似管理者的人物撵著,被迫退到了大桥栏杆的边缘。
他清澈的眼神中透著深深的茫然与不知所措,将怀中的画板紧紧抱在怀中,似乎在守护非常重要的东西。
然而他单薄的身板根本抵抗不了,瘦弱的胳膊被挤出淤痕,画板也被抢下来,于推攘中摔在了地上。
这个视频的标题无外乎就是管理者在整顿市容、驱逐诸多聚众流浪者云云。
下面评论区吵了一阵,众说纷纭。
有人抗议这种行为过于激进,有人赞同,因为这些人影响社会秩序,容易引发混乱,失窃案、抢劫案多半也和这些来历不明的流浪者相关。两派轰轰烈烈地吵了一场,最终也没争议出什么统一结果。
青年也只是视频中不起眼的一个,和来历不明的商贩、推销者一起,被一同驱散、挤入人群。
他从未成为过被关注的焦点,就像地上的画板被踩碎,也同样没人关注。
谢斯年看着画板上的画。那本是一副挺漂亮的风景画,即使只用铅笔勾勒,暗色的天空与远处的布景却完美融合在一起,仿佛天幕在温柔亲吻著这座城市。
却被踩上无数脚印,破损不堪。
“不愧是严大闲人,这种小报道都记得。”
“别误会,因为我姑且也有朋友是艺术领域的人,感慨了下,强行推给我看,所以有点印象。”
谢斯年没回答。
火光闪烁,却闪烁不出灵感——这么一位不起眼的底层流浪画家,为什么会出现在宴会上?
那可不是什么寻常人都能进入的聚会。
谁带他进入的,又得罪了什么人么?
被下药的小家伙一定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才会慌张到一塌糊涂,抓了他当救命稻草。
抑或……
“永明,调用你的关系网,帮我个忙。”谢斯年将烟头按灭,“好好查下,有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来做什么。”
……
小人鱼不能一直被放在医馆,谢斯年干脆将他领回了家中。
南城谢少的私人别墅居然迎接了外人,还是陌生人,这在他们圈子内可能才是更难以想象的事,传出去要全体轰动。
而严永明做事相当效率,和他一样从不拖泥带水,当晚就已经将第一批资料发了过来。
余子逸,这是小人鱼留在迎宾处的名字。
其他资料就像他本人一样,背景干干净净。
因为平时没什么人关注他,现在他的人际关系还有点难搞,不过可以进一步调查,需要的话。
谢斯年回了个“好”,放下手机。
左右他最近也很闲,所以将宴会这边也暂时不动声色地调查了下。
很神奇,当天晚宴这么多人,竟没几个对他有印象。
迎宾的女生隐约有些记忆,他好像是一个人进门的,至少她只见到他一人。
傍晚的时候南城下著些微微细雨,他雨伞都没拿,短发狼狈地黏在脖颈上,跑得有些喘息,刚刚赶来。
仿佛急着要去赴宴,却停下来,对开门的她说了声谢谢。
因为是当天这么多客人中少见对她说谢谢的人,所以迎宾对他印象尤深。
谢斯年顺手通过自己的渠道搞了份宾客名单,放在电脑上。
急着赴宴吗。急着见某个人?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小家伙睡醒了,还有些睡眼朦胧,一手扶著腰间伤处,一边望向他。
他的目光恢复了清亮,不再被药效所困,却也带上了几分新的迷茫。
“唔,这里是哪里……还有,我是谁?”
这可是谢斯年没想到的对白。
有趣。那个名词怎么说来着……受刺激太深,所以一时“间歇性失忆”?
什么都忘了,名字、身份……甚至不记得宴会上发生的事了?
他故意盯着刚起床的人看了很久,直到看得对面的小人鱼脸上重新升起几分红晕。
小人鱼,应该说叫余子逸——他好像其实很怕生,尤其害怕被长时间看着,慌乱写在脸上,不得不伸出衣袖遮掩的手挡了下脸。
他可能都不记得身上这件宽大纯白衬衫是哪里来的了,还很疑惑地挥了下明显长了半截、覆到手背的袖子,重新看了看。
“那不是你的衣服。”谢斯年适时提醒,“你那身衣服都湿透了,又沾了血,被我送到洗衣间了。”
“……谢谢您。”余子逸还有点没睡醒一般,稍微把脸往袖子里藏了藏,“对不起,实在不是故意的……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就离开……”
倒是条挺胆小、还挺懂礼貌的小人鱼。声音虽然怯懦但相当清透,带着股比那天略浅几分的软糯感。
“你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谢斯年答非所问,表情看上去很淡漠,“想去哪里?”
“……哎?是先生的衣服吗?”余子逸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顿时这脸是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只得乖乖把衣袖重新垂下,在那边站好。
他这一出,倒有些像个被罚站的孩子。
“我……我想回家。可是,我不记得家在哪里……”
小小的人儿愁眉苦脸,套在他那件宽大的衬衫中,让谢斯年有种错觉。
他这件白衬衫没穿过几次,但好像却是天生为这条小人鱼准备的一样,套在他身上更有韵味。
就好像看到了刚起床时的画面。小人鱼跪坐在床上,宽大白衫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下面什么也没穿,白皙的长腿就在衬衫和柔软的被子间若隐若现。
那可真是副不错的画面。
谢斯年喉结滚动了下,眼神越发深邃了些,尽管表面看起来依然正人君子,严肃而正经。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打算当个好人,此刻平静的外表下正有些想法风暴一般形成。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故意重新问了一遍。
余子逸诚实地点点头,眼神纯而茫然。
“那我告诉你,你叫余子逸,不是人类,是条小人鱼。”
“啊,这我倒是还记得……”
“你是来投奔我的。”谢斯年慢条斯理,摘下了工作时戴的边框眼镜,“不用去找家了,找我就行。”
“……”
余子逸被这意外的信息惊得稍微睁大了眼睛。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谢斯年,眼神像个受惊吓的小动物,脸上的红晕更增强了几分。
“我叫谢斯年,你叫我先生也好,但听着还是有些生疏。不如换个称呼,叫斯年就好。”
“……”余子逸实在叫不出口,羞红了脸。
“这个要求难度很高么?”谢斯年离开办公桌,走到他前方,“那再换一换?”
“怎、怎么换……”
“叫声‘老公’听听?”
谢斯年这话说得带几分戏谑,他就是不怀好意,想看余子逸窘迫到不敢抬头的表情。
然而余子逸却好像没多窘迫,而是惊讶了几秒,一脸不解,轻轻浅浅地唤了声:“嗯……老公。”
谢斯年:“……”
他反而不会了。
“所以……这是人类对尊敬的人才特有的称呼吗?”余子逸实在没学好人类社会的知识,还在这边恍然,“知道了,下次遇到其他人我也这么叫……”
“不行。”
谢斯年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吓了余子逸一跳。
“绝对不行,我开玩笑的。”也是怕吓坏小家伙,谢斯年尽量控制了下语气,“但就算开玩笑,你也只能这么叫我,知道吗?”
“……好。”余子逸虽然不太明白,还是怕惹他生气,知趣地回答,“知道了,斯年……哥哥。”
……行吧。不能太操之过急。
谢斯年调整了下情绪,脸上换上些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稍微亲切些。
“总之今天开始,这里就当是你的家,随意一些。”
余子逸听话地点点头。看得出他也知道谢斯年没什么恶意,放松了不少,神色甚至有几分开心。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
余子逸顺从地又靠近了他一些。
他身上有药物的苦涩,但也有种自带的独特气息,像是海风吹拂般很有柔软质感的清新。
谢斯年掀开衬衫,轻轻碰了下药物纱布。
余子逸忍耐著,但还是腰肢微颤。
“伤口恢复得还不错,但不能牵扯,这段时间还需要静养。你尽量在床上呆着,不要乱走动。”
余子逸嗯了一声。
他的性格好像本就很温顺,尤其是现在,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会乖乖听他的。
“等我再检查下看看。”
谢斯年看不见其他部分的伤势,于是伸手要将他穿着的家居裤再褪开一点。
“等下,别……”
余子逸慌乱,下意识抓了下谢斯年的手指。
他穿的裤子也是谢斯年的,本来就不合身,这么一抓更是要掉下去,只能勉强死守着边缘。
“不要?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斯年阴森地笑笑,倒也不逼迫他,反正只有腰间的伤口最深,处理好了就好。
但他对小人鱼的态度非常不满意,所以打算小小地“惩罚”他一下。
他的手指没有收回,就顺着伤口在他腰窝处打转,指腹顺腰线滑著,轻点下去。
“……”
余子逸还在努力回忆谢斯年说的是什么,就先遭受了些刺激,不禁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又惊又怕,不知道人类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想开口,又忍不住从袖管下发出含糊的一声。
不过还好,谢斯年没再继续这个让他升起几分形容不出的异样感受的动作。
他收手,将衬衫放下,探过来几分。
余子逸也不知道人类之间这个距离是不是对的,只觉得气息洒在耳后,一片温热,让他耳尖都跟着通红。
“再拒绝我,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谢斯年用偏低沉的声线说著,“饿不饿,给你准备点吃的?”
余子逸还愣在原地。
“人鱼一般吃什么?特意给你准备下。”
谢斯年还将“特意”这两个字咬得很重,眼底一抹深邃笑意。
余子逸的反应果然就像他所设想的一样有趣,想躲又不太敢,只是低头,肩膀微微颤抖。
“我……随便,什么都行。”
“很好养活,是吗?”
“……”
捉弄人鱼,全天下可能也就他有这种特权。
想到这里谢斯年就觉得身心舒畅,慢慢在余子逸的肩膀上搭了下,转身出门。
他是很久没做过饭了,主家他很少回,在外也基本都是应酬,很少有这种机会。
不过他偶尔会有有兴致的时候,下下厨,比如今天。
小人鱼虽然说“随便”,但肯定是因为被他刚才的行为吓到了,不敢说出口。
嗯,既然是生活在大海里的生物,多半应该会喜欢海物,藻类、鲜虾之类。
厨房里也没什么好食材,谢斯年就打电话让人送了些过来,正式准备好已经是快八点。
小人鱼忐忑不安地坐在餐桌旁。
但他也只是最初有点不安,很快就被美味的食物所吸引,身板都坐直了。
“斯年哥哥,你好会做饭。”余子逸说话的时候眼里都还闪著亮晶晶的光芒,好像也有些吃惊,“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有些都是速冻产品,没什么讲究。”
谢斯年说是准备,但海鲜往往都要提前,这个点能在店里买到的也只有些冷冻产品。
他是尽量将虾球好好处理,口味也遵循医嘱,调成了清淡型,还调了蔬菜沙拉,希望对面的小家伙能够喜欢。
看到小家伙的目光,他竟然莫名还觉得有几分欣慰。他的厨艺可能连一般都谈不上,还能收获真心的欣赏,不容易。
“没有,很厉害了!”余子逸十分开心,“居然能把它们这么快就从海里抓回来、还用什么方法骗到餐桌上……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人呢。”
谢斯年:“……”
我骗回来的是你好不好。
“这就觉得我厉害了?以后还有更厉害的,你想见识下吗?”
“……嗯?还有什么更厉害……”
“你先吃,慢慢教你——不吃饱也没力气学。”
谢斯年不太动筷子,更多是看余子逸在一旁吃得非常满足。
这条小人鱼可能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额前碎发软软地垂下来几分。
他没指望小人鱼这么快就能听懂他这话外音,反正听不懂也不坏。
就这么看着也挺有趣的,他甚至还有兴致伸手,拿块餐巾,突然绕开桌子去替他擦拭嘴边的汤痕。
“啊,我可以自己来……”
“别动。”
余子逸白皙的脸又变得红了几分。
他可能是想起了谢斯年之前的威胁,局促不安,但也坐着没乱动。
“小鱼,不用水也能睡觉吗?”
“短暂的话,应该没事的……”
“不用人陪,也没事?”
“人类……都需要陪吗?”
谢斯年哑然失笑。
这条小人鱼也不知道是因为失忆,还是因为些别的原因,怎么会纯真到这种程度?
“有时候会的。”谢斯年想逗逗他,“小孩子会,成年人有些时候……更会。”
“……嗯?什么时候?”
“是啊,什么时候呢。”谢斯年反问,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到了窗外。
窗外有些阴沉,风雨仿佛将至。
在南城这里,雨天是很常见的事,包括这条人鱼可能也是大风暴吹上岸的。
风雨总喜欢送人离别,没什么意思。
他本来想好好教一下单纯的人鱼,成年人什么时候会需要“陪睡”,突然间又不太想开口。
“像这样的风雨天,可能就会想。”谢斯年笑笑,“不早了,去休息吧,还能找到房间在哪里吗?”
余子逸疑惑地望着他,随即脸又红了下,仿佛想说什么。
“说过了,不用客气。但要是真想感谢招待,就用我们人类的方式吧——过来,抱一下。”
“……”
单纯的小人鱼可能受到了震撼,为什么人类社会有这么多规矩……而且隐约和自己知道的哪里不太一样?
但眼前的人好心收留他,还给他准备可口的食物……分明就是个好人,温柔的大哥哥嘛。
隐约在哪里被教导过,不能辜负好意。
余子逸乖乖凑近过去,张开双臂,抱了抱谢斯年。
谢斯年比他高一大截,他得踮起脚尖才能挂在他脖颈两侧,要是鱼尾巴露出来,现在可能都要打滑了。
“晚安,斯年哥哥。”余子逸抱了抱谢斯年,很快放手,“……谢谢你。”
“还有……”余子逸声音很轻,也很清澈,带着种安神的效果般,“要是你害怕风雨,那就过来和我一起吧。床很大,我可以一整晚都抱着你睡的,两个人的话……就不会怕了。”
“……”
谢斯年目送小人鱼离开。
他倚在沙发上半晌,慢慢消化下情绪。
不得不说,这个捡回来的小家伙很是天真,但某些方面却有着意外的杀伤力。
怕?谢斯年很想笑一声,要是圈子里那些人知道他还能被人这么担心,挂上个怕字,天怕不是都要被他们喊裂开了。
但现在他也懒得去想这些东西,直接拉上窗帘,沉下思绪,将餐桌收拾好。
收拾的时候,视频通话直接打了进来。
严永明和另一位他从小到大的朋友一起正在喝酒,那边也是听闻他刚回来,非嚷嚷着要出来见一面。
“不用了,吃过了。”
“你订的餐?等会儿……”另一位朋友,焦阳看清了什么,当即在对面大呼小叫,“你自己做的饭?坐飞机回来的时候坠机把你脑子砸坏了吗,谢大少爷?”
谢斯年衣服还没怎么换,手上戴着收拾餐具勉强找出的胶皮手套,难怪他们会如此大惊小怪。
“了不得了,谢总亲自下厨?”严永明也打趣,“新捡来的‘小家伙’怕不是神仙下凡,能有这排场?”
“什么新捡来?我说怎么发信息跟你说这边有一堆你喜欢的类型,你都不来……”
“说话小心点。”
谢斯年刚打断,楼梯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余子逸腰伤还没怎么好,还是忍痛慢慢走来,身上还套著那件他的宽大衬衫。
谢斯年下意识着急去扶他下,扔下手机。
“为什么又下来了?”
余子逸没回答,而是重新踮起脚尖,也可能更拉伸了下伤口,瘦弱的身体有些颤抖。
“……谢谢你,找到了我。”余子逸耳尖有些发红,声音更轻,“我……我还应该多抱你一下,刚才忘记了。”
而谢斯年也不是块木头。
他愣了两秒,然后注意到余子逸似乎在吸著冷气,于是问他,“伤口很疼?不是说不要乱动吗?”
“我……”
不分由说,谢斯年将小人鱼扶著肩膀抱起,带上了楼梯。
他再次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以后,回到餐桌边一看,才发现屏幕还在亮着。
……酒吧出息了,信号这么好,居然能持续这么久还该死地不间断。
对面的人早炸锅了。
尤其是焦阳这小子,纨绔二世祖,直接把他那些不知道哪儿交的狐朋狗友全都拽了过来。等谢斯年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对着空白屏幕脑补了一个世纪,讨论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谢斯年觉得就是玩当下最流行的剧本杀,这些酒肉废物也没这么积极过。
“赶紧的,赶紧交代!”焦阳喝得舌头都有些发直了,“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啊,啊?你你你……居然把人带回家了?不是从来不把玩具带回来、你说的吗?”
焦阳是熟悉他的,虽然焦阳不好这口,就好喝酒,满世界轰趴。
几乎圈子内也没什么人不知道谢斯年的。不知道谢斯年就跟不知道现世阎王一样,早晚自寻死路。
谢斯年做事狠绝阴戾,即使表面看上去衣冠楚楚,背地里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而且谢家的势力之雄厚、辐射之广都远超一般人想象,根本就罕有人能与根基极深的谢家抗衡。
也许就是因为此,有人惧怕,却也有人不怕死,一门心思想往这边送。
他们听闻的谢斯年是位喜好男色的主,所以也不看自己什么货色,很多作死的都是这么直接凑过来。
有在酒局上凑过来投怀送抱的,也有不知从哪个门路要到微信号、疯狂给他发暗示信息的。
还有次更火爆的,大家都见过。那是个脑洞不知怎么长的、极为别出心裁的小青年,直接躲在盥洗室,看到谢斯年进来就当着他的面,把一身衣服都脱了,试图迷惑。
而谢斯年呢?
他也没说拒绝,就直接简简单单,照单全收。
只是之后的事大家就不知道了。后来大家唯一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人……都被玩惨了。
酒局上投怀送抱的那个最后哭着跑出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过多久就搬离了南城;疯狂发信息的家里本来开个小店,直接店铺关闭,老父母一并气到急救,至今还没醒过来。
而至于那名别出心裁的小青年……
嗯,他也是最惨的。听闻酒店那几天都没人敢从VIP套房走过去,走廊化身人间地狱,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然后就没什么人听闻过小青年的下落了。有人说他精神失常,有人说彻底堕落,都快传成都市传说了。
在都市传说中,一众人人心惶惶,不管怎样,谢斯年“恶魔”的称号是坐实了。
不过认识的人都知道,谢斯年玩归玩,却从来都是有原则的玩。
这原则之一就是……所有玩法都在酒店或外面进行,他从不会将低贱的“玩具”带回自己家中。
所以这群人在这边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小子看起来倒是蛮可爱的,秀气白净,带着种自然天成的清纯气质,确实是难得一见、令人眼前一亮的小极品。
但谢斯年平时好像也很少接触这一类的人啊?
而且那不也充其量就是个猎物……怎么就带回家了呢?
“有原因的。”严永明在那边语速平缓,试图想替他解释一下,“那位年轻人受伤了,没地方去,在斯年家里借住一下。”
“受伤?这么激烈……”
“和斯年没什么关系。他来之前就已经受伤了,不知道在哪里惹过什么乱子,还被下了药。”
焦阳愣著,其他人不同程度地将嘴张大了些。
不过也有人向屏幕这边递来一个“我懂了”的眼神,意思是下药了啊,那肯定这位小极品……一夜过后,伤势更重了吧。
禽兽不愧是禽兽啊。方便毁尸灭迹,都带回家里了。
可是不对啊。刚才那一幕怎么回事?
语气严厉中带点温柔的谢斯年……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反应过来的众人重新大眼瞪小眼,但关系不到位,他们愣是没人敢问。
“和你们想的也不太一样。”谢斯年多少还是开了口,语气平淡,仿佛与己无关般,“他失忆了。”
“哦……?”
“冲击太大?”严永明不愧是配合默契,在对面点了下头,“很有可能。”
医学上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因为一时遭受了过强的刺激而导致短暂失忆,对于这种看起来就比较单纯的小男生来说倒也不是没可能。
难怪他会在谢总家中,只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暂时无处可去吗。
“连你都不知道底细?”焦阳脱口而出,“不大可能吧……”
“半途来的。我正在查。”
“那你得好好查下,别吃白食,万一别有用心呢?”焦阳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大大咧咧口无遮掩,虽说为谢斯年好可也从来没站到过正确的弦上,“可别又像是之前一样,只不过换个套路,暗中害你啊?”
有人暗中捅了下焦阳,示意他可先闭嘴吧。
谢斯年眸光沉了几分。
焦阳都想得到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想不到,想要调查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这个原因。
如果真有人利用,特意下药制造巧合,他就是掀翻南城,也要看看背后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但他冥冥之中有某种直觉,也可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条人鱼,可能就算被利用了都不一定知情,只会傻傻地相信他人。
如果他失忆前,真的只是个流浪画家、又也是一样这么单纯又听话的话。
“与你们无关。”谢斯年脸上依然淡漠,“该睡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哎等下,我还有话没说完,或者万一那小子都是装的,是个演技派……”
焦阳被一旁的人给横拖了出去。
谢斯年伸出手,要关掉视频。
“斯年。”严永明在另一侧沉缓开口,“你认真了?”
“……”
“还没看你在被‘背叛’之后,对谁这么上心过,又是做饭,又担心伤势。”严永明看看他,“阿阳说话可能不怎么好听,但动心则乱,也并不无道理。”
认真?
谢斯年将这两个字重新咀嚼了遍般,嗤笑了声。
他本能反应般告诉自己,不可能。最多因为他是条小人鱼,有几分新鲜感。
“背叛”的事他不愿再提,直接略过。
他得承认小人鱼有令人动容的清澈眼神,让他现在想着这话题,还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可那又怎样?魔鬼会动心,才是天下第一奇闻。
“就随便玩玩,别当真。”谢斯年笑了笑,平淡无奇。
“失忆?那不更好吗。无论玩得多过火将来都不知道,只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