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餐厅特别安静。
轻缓的音乐在耳边盘旋,厅里客人并不太多,二三成桌,而在布局的隔间里,汪骥的声音就显得特别突出:“季禾弟弟,你不是还在长身体吗,就吃这个能吃饱吗?”
季禾看这个汪骥就特别不顺眼。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有这样的感觉,大概原因还是汪骥离钟鸣实在是太近了。他明明想和钟鸣坐在一起的,这个汪骥抢了他原本想坐的位置。
可恶的肩膀还抵在钟鸣的肩上!
没长骨头吗,随时往别人身上蹭!
见季禾蹙着眉根本没听到汪骥在说什么,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答,钟鸣适时道:“怎么了?今天看你心事重重的,是学习上遇见什么困难了?”
季禾这才反应过来,立马道:“没有,我就是走神了,汪哥你刚刚说什么?”
汪骥道:“我问你吃不吃得饱?”
季禾道:“够吃。”
汪骥又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注意什么管理身材,吃这么点儿怎么可能够吃,一会儿哥再带你撸串去!”
肩膀又抵着了!
汪骥!
季禾咬牙抬眼,皮笑肉不笑道:“不用了汪哥!你们也没比我大多少。”
汪骥又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钟鸣道:“现在看着还真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瘦瘦弱弱的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都锢不紧,现在都跟哥哥长得一样高了。”
季禾感觉自己脸有些热,看着钟鸣的目光也闪烁不定,他当然记得,那个时候的他一点儿没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家庭,钟鸣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毫不掩饰的说喜欢他。
伸手把他抱到了摩托车上。
那个时候钟鸣的手心好像是有汗的,很湿,很热。
季禾不禁嘴角上扬,道:“嗯,记得,以后我也可以抱哥哥。”
这话让在座的三个人都怔了怔,还是汪骥先开口道:“你们兄弟感情好成这样了?抱来抱去的,钟鸣,这么多年同学加队友,也没见你抱我一次!”
钟鸣道:“你少胡说八道,你个大男人我抱你做什么?”
汪骥不服的把手臂又放在了钟鸣的肩膀上,道:“大男人怎么了!我这不是经常抱你,这多有利于感情的培养啊,你肯定是心里没我!”
钟鸣无奈的挑眉,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呢,季禾突然拍桌子站起来,道:“吃好了,哥哥去结账。”
汪骥道:“我去我去!第一次见弟弟,我请!”
季禾本意就是让眼前的两人分开来,谁去结账倒是不在考虑范围内,不过季禾心里更加的膈应了,这汪骥说的像是哥哥带媳妇回来见弟弟一样!季禾赶紧一手拉着就要去结账的汪骥,道:“不用。”
汪骥道:“别跟你汪哥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季禾真的想把这人的嘴给堵起来!!
深呼吸把不礼貌的情绪吞进肚子里,汪骥也趁这时候找服务员结账了。
汪骥离开过钟鸣才站起来,道:“季禾你,没事吧?今天状态有些不对劲。”
季禾道:“没事啊,哥哥我们也走吧。”
钟鸣道:“好,回家吗?”
季禾道:“嗯,想回家,我们走回去好不好,让那个…不是,你们也辛苦一天了,让汪哥先回去休息吧。”
钟鸣轻笑一声,道:“哥哥也辛苦一天了。”
季禾又道:“我背你。”
……
季禾自己都察觉到了…
今天…
自己的状态确实有些怪怪的…
钟鸣直接上手搂着季禾的肩膀,开口道:“走吧,我不累,你想走回去还是跑回去,哥哥我奉陪到底,怎么样?”
季禾能感受到钟鸣的手臂带来的温度,刚刚汪骥还说从来没有抱过他,转头钟鸣的手臂就搭在了季禾的肩膀上。
季禾心里突然阴转晴了。
季禾开口道:“好,那汪哥呢?”
钟鸣道:“他不是本地人,过来应酬赞助的,正好我也回来,就一起去了,本来想让他去我们家的,但是他自己定了酒店,就让他先回去。”
这下季禾的心里更舒服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欢呼雀跃,四处撒糖,甜甜的酥麻感从心口处散开,流到了四肢百骸,他开口道:“好!”
钟鸣看了一眼季禾,道:“怎么突然又开心了?”
季禾道:“我一直都很开心,见到哥哥,就特别开心!”
钟鸣:刚才的表情可不是这样的…
钟鸣拍了拍季禾的肩膀,随后把手臂抽回来,道:“走吧。”
汪骥还想吃第二轮,两人给拒绝了。
这里离家其实并不远,天刚刚擦黑,路上也十分的清净,路灯映射下来聚成团,偶尔能听见路边的草里有虫鸣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很轻,走的速度并不太快,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钟鸣道:“放十天假?”
季禾道:“嗯,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钟鸣道:“本来计划的四五天,不过,可以请假陪你,你这次回学校了估计就不怎么放假了,再见面恐怕再得等半年。”
季禾侧头看了看钟鸣,心里隐隐有些空落落的,开口道:“哥,你瘦了。”
钟鸣轻笑道:“你这都看出来了?”
季禾道:“特别明显,等我也去了A市,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钟鸣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读军校?”
季禾道:“嗯。”
钟鸣又道:“最好的军校在G市,以你的成绩,去A市多可惜呀。”
季禾道:“不可惜,你在那儿。”
钟鸣仔仔细细的看着季禾,当年的小团子确实已经长大了,如果现在捏脸估计都捏不出胖乎乎的模样了,眼神倒是和老头儿越来越像,一股子坚毅深邃,但是,看人的时候又特别的温柔。
钟鸣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季禾的脸,道:“你既愿意去,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季禾甚至把脸主动凑近了些,道:“哥,我什么都会做,让我照顾你!”
钟鸣又道:“那怎么行!我是做哥哥的。”
季禾道:“说不定下次见面我都比哥哥高了,走出去别人不一定觉得谁是哥哥呢。”
钟鸣拍了拍季禾的额头,道:“长大了,造反了。”
钟鸣拍得很轻,季禾的额头有些痒,两人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刚好能把对方看个清清楚楚的,季禾抿了抿嘴唇,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伸手把钟鸣抱住了。
他原本是想把钟鸣抱进怀里的。
不过钟鸣毕竟还比他高了一点点儿,抱上去时更像是弟弟在撒赖,钟鸣先是反应了一瞬间,随后把手放在季禾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和哥哥说了?”
季禾心跳的厉害。
他不是没有抱过钟鸣,以前钟鸣也经常抱他,甚至公主抱都有过的,只是他从来没有过此时此刻的感觉,脸热,心跳快,手止不住的颤抖,脑子里轰隆隆的响。
季禾咽了咽口中不停分泌的津液,开口道:“哥,你跟那个汪骥,关系很好?”
钟鸣道:“挺好的,我跟他都认识四五年了,他人很不错的。”
季禾感觉自己的心跳缓下来了。
两人慢慢的松开自己的手臂,面对面视线相对的时候季禾开口道:“他喜欢抱你,还说第一次见面请我吃饭,像是讨我欢心。”
钟鸣思考了一小会儿,突然噗呲一声笑道:“季禾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他就是朋友,好哥们的关系,就算我喜欢男人找个男人,那也不能直接带他来见你呀,得…”
得怎么样钟鸣没有说完,因为这话被季禾给打断了:“你喜欢男人?”
钟鸣眨了眨眼,一脸疑惑道:“我没说我喜欢男人啊…”
季禾道:“你刚刚说了。”
钟鸣又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随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管男人女人,我得先告诉你做好心理准备,再带回来给你看。”
季禾今天的心真是上上下下没完没了,这个话题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他十七岁了,班上还有早恋的情侣,他见过。
只是一想到钟鸣描述的场景,他这心里就百般的不是滋味儿,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象有一天钟鸣带个人回来给他看,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季禾开口问道:“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钟鸣道:“没有。”
季禾悄悄的松了口气。
两人不约而同的继续往前走,混合在一起的影子也再次鲜明起来。季禾又问道:“哥,男人,可以喜欢男人吗?”
钟鸣道:“我觉得吧,爱情这个东西有了就是有了,分性别是没有用的,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也正常,你问这个做什么,不会在学校早恋了吧?”
季禾道:“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早恋?”
钟鸣道:“那也是,我弟弟这么乖,应该不会早恋。”
季禾转头看过去时,钟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季禾伸手抓住钟鸣的手腕,道:“你累了,我背你。”
钟鸣道:“你能背得动我吗,还是…哎哎,季禾,你干什么…”
呃…
季禾的动作十分顺畅,抓着钟鸣的一只手抬高,转身,曲膝把钟鸣往背上一带,随后立马抓着钟鸣的双腿,起身。
人已经背好了。
钟鸣还挣扎了一番,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弟弟背,传出去像话吗?你放我下来…”
季禾道:“我也是男生,哥哥以前总是公主抱像话吗?”
呃…
季禾又道:“我十七岁了,还要粉色的熊陪我睡觉,这像话吗?”
呃…
钟鸣没忍住噗呲一笑,随后趴在季禾的背上开口道:“我送你那个粉色的熊,你现在还抱着睡呢?”
季禾的脸红了些,道:“嗯。”
钟鸣又道:“啧啧啧,你什么时候背着哥哥练的这好身材?靠着还挺有力的,不会还有腹肌吧?几块儿啊?”
那种心跳加速脑袋轰鸣的感觉又来了,季禾赶紧稳了稳心态,开口道:“有八块儿。”
钟鸣道:“真的?回去给哥哥看看!”
季禾深呼吸,开口道:“好。”
这漫漫回家路,似乎比平时温暖了许多。
短暂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钟铭也确实等到季禾去学校了才回A市的。
季禾在钟家这么多年,其实算起来和钟铭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也就是这些年的寒暑假是天天在一起的,他上高中钟铭上班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他以前也会舍不得钟铭,可这一次不一样,钟铭走后季禾的心里就像是猫抓一样的难受,脑海里总会浮现钟铭的脸,还有那个汪骥的臭脸!
他不想这么没礼貌,但他控制不住,他想快些高考,想快些去钟铭的身边,想把钟铭身边那些花花草草的全部拔掉!
全部,拔掉?
季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心思。
高三的学习就更加的紧张了,手机通讯是一点儿没有,假期更是难得,他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思,一头栽到了学习中,那莫名其妙长出来的感情,似乎被他轻轻松松的压在了心里。
快高考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儿。
那时他在寝室里做卷子,班主任是亲自来寝室叫他的,说是学校外面有几个人跪着磕头,非要见一见季禾,保安和领导们都劝不动,只能让季禾去见。
季禾很意外,他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家里,熟悉的也就是班上的同学了,能无赖的在学校门口磕头要见他,也许,只能是以前的亲戚。
他猜的不错。
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很清晰的记得这几张脸,是他的叔叔和婶婶,还有堂妹,当年季禾第一次寄人篱下便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那时候家里有大爷爷。
大爷爷对他很好,吃喝不愁,冷暖有度,读书来回有接有送,和叔叔婶婶相处也挺和谐的,虽没有亲亲热热,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可是后来大爷爷去世了,去世的特别突然,而叔叔婶婶却随着大爷爷的去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了财,自那以后堂妹每天都是公主裙,山珍海味。
而他…
却被排斥了。
他开始吃不饱穿不暖,堂妹在一次一次的攀比下对他极其不屑,没过多久他就被送走了,开始了被踢来踢去的‘足球’生活。
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叔叔婶婶。
叔叔婶婶在学校门口哭的梨花带雨,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什么‘我们好歹也养活那孩子几年,如今这么不近人情,当真让人心寒呀!’
…
季禾蹙眉,他不知道叔叔婶婶突然抽了什么风,和班主任一起出了校门,婶婶眼疾手快的就冲了上来,跪在他面前道:“季禾?季禾呀,你个小没良心的,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妹妹,她是你亲妹妹呀,你怎么忍心呀!”
季禾退后两步,道:“怎么回事?”
班主任似乎也没料到这场景,赶紧拦在季禾面前道:“季禾已经来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谈,你们不如先起来吧。”
叔叔道:“不起来!就让大家伙看看,这没良心的东西是怎么忘恩负义的!”
季禾实在没什么耐心跟他们耗,开口道:“有事说事,没事报警。”
前一句是跟叔叔婶婶说的。
后一句是跟旁边的保安说的。
叔叔婶婶这一听要报警,立马顺着台阶下来,站起身道:“季禾,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季禾没有回应。
叔叔一见季禾这态度,想必是有些尴尬,又往后拉了拉在一边的浓妆艳抹的堂妹,道:“你看看,你堂妹今年也要参加高考了,我也不求你能帮个什么忙,但至少不能让她高三被开除不是,你这样对得起对你掏心掏肺的大爷爷吗?!”
大爷爷…
季禾深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说的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有什么需要可以直说。”
叔叔和婶婶使了个眼色,随后婶婶道:“你妹妹呀,在学校被人欺负,欺负她那人正是你现在金主的朋友家儿子,那人不依不饶的,都说是你金主示意的咬着不放,我们…”
我们怎么样是没说出口,因为季禾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可怕。
婶婶咽了咽口水,道:“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季禾深呼吸,转头对着班主任道:“老师,直接报警吧。”
班主任开始还想劝,就怕闹大了对季禾的学习产生影响,没想到这几人真是无可救药,金主这什么字眼都能说出来?
谁不知道季禾是钟骑的儿子。
钟骑是谁?
那军衔能是一般人能得上的?
季禾转身回学校了,叔叔婶婶见他们真报警了,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但是季禾还是被影响了,他请了一天假回家。
季禾回去后钟爸爸就毫无保留的对他说了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季禾的父亲季峰是钟骑的同学兼好友,毕业后两人一同当兵,更是经过枪弹雨淋过来的生死之交,一起参加过不少的战斗。
季禾出生后不久,季峰就接受秘密任务,去国边地区的恐怖组织卧底,整整三年,原是计划与钟骑里应外合将恐怖组织一网打尽的,谁知道行动的前一晚走漏了风声,有两个头目逃走了。
这,对身为卧底的季峰是非常危险的。
季峰回来后被强行批了长假,可季峰却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家,见季禾也是少有且秘密的事情。第二年逃走的人还是找到了季峰,而季禾的母亲,也在季峰被残杀后殉了情。
季峰就这样消失了,为了不让人知道季禾的存在甚至连体恤金都没有发下来,于外人看来,季峰这一脉算是彻底的断了。
亲戚们都只知道季禾的爸爸当兵当死了,妈妈也撒手人寰了,没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把季禾送到大爷爷家里时,钟骑给了一百万的现金,唯一的要求就是对季禾好,抚养他直到自己来接。
钟骑知道,仇人尽数全灭时,就是季禾回钟家时。
大爷爷把钱收下了。
可几年前钟骑回来的时候,大爷爷早已经去世多年,当年那个破破烂烂的房子也已经焕然一新,住着的人骂骂咧咧的说着‘季禾?谁知道那赔钱货被送到哪儿了,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说这话的,就是季禾的婶婶。
…
故事讲完了,季禾捏紧拳头咬紧牙关,脖颈上爆出来的青筋正宣告着他不平静的内心,眼睛憋得通红,坐着的沙发似乎都在颤抖。
钟爸爸伸手拍了拍季禾的肩膀,季禾嘴唇微开,道:“都伏法了吗。”
钟骑道:“都伏法了,一个也没落。”
季禾必要深呼吸,重重的吐了一口气,随后抬头看着钟骑道:“爸,谢谢您。”
钟骑再铁血硬汉,也被这声谢谢说红了眼眶,眨眨眼道:“别怪爸爸妈妈。”
季禾知道,这句话是让他别怪他的亲生父亲和母亲,季禾道:“我很为他们骄傲。”
钟骑也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从不让人操心,如今也要走上爸爸们的老路,我也不阻拦,只求你能平安。”
季禾道:“我知道的,那,叔叔婶婶今天在学校说的是什么意思?”
钟爸爸又道:“想必你自己也知道的,你大爷爷当年并没有动我给的那一笔钱,而在你大爷爷去世之后,你叔叔婶婶不仅私贪了,甚至将你送了出去,以至于你后来的生活苦不堪言,我即便能咽下这一口气,想必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不能安心。小禾你放心,以后他们再也见不到你了。”
季禾道:“您把他们…”
钟骑道:“你这问的什么问题,臭小子,我看起来像是滥杀无辜的人吗,法治社会!”
季禾又道:“我,我可没这么想…”
但这个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钟骑揉了揉季禾的头,道:“你那个堂妹在学校把同学的眼睛戳瞎了一只,人家自然要找他们寻个公道,学校是留她不得了,这与我无关,只是我手上有你大爷爷当年立下的遗嘱,七十万现金去做了公正是留给你的,这七十万,我得替你要回来,许是事情撞到一起了,他们以为是我在为难。”
季禾道:“大爷爷他给我留了七十万?”
钟骑道:“是。”
季禾想了想,又想开口说什么,钟骑先开口道:“你别心慈手软,当年的一百万,我能给他们三十万抚养你几个月,算是便宜他们了。”
季禾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那七十万是您的。”
钟骑又道:“你现在是翅膀硬了,钱也不要,也索性你好养,不然你哥哥那点儿工资,怎么能够?”
季禾的脸突然热起来了。
这些年家里给他的零花钱的确是不少的,可钟铭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给季禾打钱用,季禾哪里好意思要双份的,于是就拒绝了钟爸爸和袁妈妈给的。
只收钟铭的…
这一场谈话整整两个小时,从钟爸爸的书放出来后就脚步虚晃的回房间了,关于他父母的事情,这些年也听钟爸爸说过一些,可第一次知道的这么详细,季禾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打开门看到的就是钟铭。
钟铭坐在他的床上,抱着自己的粉色熊,看着他道:“过来,哥哥抱抱。”
季禾差点儿没忍住流眼泪了,一点儿也不夸张,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恐怖组织,什么叔叔婶婶,他只想抱着钟铭。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关上门,大步上前,伸手扑过去的一瞬间两人都倒在了床上,钟铭轻轻推着身上的人道:“你现在可比我重了,心里没点儿数,还敢这样压过来?”
季禾压着钟铭了,虽然季禾知道这样的姿势有些怪异,但他却一点儿都没有起身的想法,甚至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手臂撑在钟铭的双侧,居高临下道:“你怎么回来了?”
钟铭道:“我弟弟被人欺负,我当然要回来。”
季禾的眼睛真的很酸,他干脆埋着头往下,整个人贴在钟铭的耳侧,这样的姿势太过于暧昧,钟铭想将人推开些,却听季禾闷声道:“哥,我好喜欢你呀。”
钟铭愣住了。
耳边的热气在盘旋,很热,很痒,酥酥麻麻的在身体里来回的窜,呼吸随之加重,拍着季禾的后背道:“我也喜欢你,先起来好不好?”
季禾道:“不起来,想抱一会儿。”
钟铭又道:“那,换个姿势抱?”
季禾缓缓抬头,看着钟铭红透的脸,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亲他,亲哥哥,亲钟铭…’
…
亲?
亲钟铭?
季禾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翻身从钟铭的身上下来,躺在一边后都不敢去看钟铭,随后开口道:“哥,怎么抱?”
呃…
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中还能问出这句话全是凭着本能的,毕竟他真的很想接触钟铭。
钟铭那边也似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随后伸手从他的后脖颈穿过,季禾顺势躺在了钟铭的胸口。
这个姿势貌似也没好到哪儿去…
季禾看着钟铭起伏的心跳,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像是入了什么荆棘丛,窜腾时把他扎的浑身难受。
钟铭也发现了这氛围中的一丝丝尴尬,开口想活跃氛围道:“我都快抱不住你了。”
季禾道:“没关系,我还可以抱你。”
…
这下…
似乎更尴尬了…
这天晚上两人睡在一起的。
睡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季禾初中之前,寒暑假基本都是一起睡过来的,但两人睡觉都是属于老实类,偶尔会搭搭手搭搭脚,无伤大雅。
这次却不一样了。
季禾基本上属于是,整夜未眠。
开始的时候还是钟铭抱着他,他闻着钟铭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着钟铭熟悉的心跳,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他自小长大的记忆,许是今天听见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于震撼,遥远却又熟悉。
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在日落前回来,踏着阳光的温度在院子里,在大树前一家人和谐幸福的画面。
季禾如今都不知道这是他过于思念父母想象出来的还是真实的。他的父亲当时甚至回家都不敢,他怎么会有这样深刻的印象?
也或许是有过一次两次,他便在记忆里圈上了重点。
可无论他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季禾都为他父母骄傲。
而且他现在生活的很好,有很好的家庭,还有很好的哥哥,听见他受委屈都会不远万里赶回来的哥哥,这样的哥哥,他真的好想要。
不止是想要,他甚至是想霸占,想拥有。
这样的想法让他没有办法不去思考自己到底怎么了,对哥哥的占有欲越来越强,这到底是好是坏?他对哥哥的一些小心思,该不该表现出来?
他想亲钟铭。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会很,变态吧。
长夜漫漫,后来两人的姿势变了位置,季禾伸手把钟铭搂在了怀里,压制住砰动的心跳,也压制住了那一刻汹涌而出的冲动。
凌晨他才闭着眼浅眠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钟铭就离开了,听说是三个月后有一场关于摩托车的国际友谊赛,正好是高考后的第三天,钟铭已经报名参加了,虽然表面说是友谊赛,但背后谁不是朝着‘赢’字来的?
所以这几个月会进行魔鬼式训练,加上季禾马上高考了,也是没时间的。
钟铭离开后两个人可以说是断了联系。
季禾如往常钟铭离开后一样,想一门心思都栽在学习上,可是他这段时间总是会很想钟铭,特别是深夜,卷子写完了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灯光照射的天花板,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钟铭的脸。
他想触碰,想把钟铭抱在怀里。
强烈的想法过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生-理反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马上就要成年了,这种反应老师早在课堂上讲过,是属于这个年纪正常的反应,他也听同学在下课的时候悄悄咪咪的摆谈过,只需要用手,疏-解就可以了。
但季禾不敢。
他满脑子都是钟铭,他不敢对钟铭做这种事情。
高考最后的几天冲刺,季禾才把这件事儿压在了脑后。
高考的时候钟铭没有回来,他马上就要比赛了,国际友人也陆续的到来,钟铭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开的。季禾也不失落,他早就和钟爸爸袁妈妈说好了,考试结束他立马搬到A市,至于A市的军校,他是百分之百有自信能上的。
高考后的第二天,季禾一个人踏上了去A市的车程。
还有两天是钟铭比赛的日子,季禾原本是想给钟铭一个惊喜直接去比赛现场的,谁知他前脚走袁妈妈后脚就给钟铭打电话了。
钟铭说不能来接他了,正巧那个时间有一场友谊宴,钟铭是参办者之一,甩不开手,说让汪骥来接他!
汪骥,又是汪骥!
季禾说自己能找到地方,钟铭怎么也不放心。
所以季禾出了机场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汪骥,还有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少年,个子不高,带着银框眼镜,大大的眼睛在眼镜下面也不显无神,反而水汪汪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虽然是季禾先看到人,但是汪骥先开口的,笑着吼道:“弟弟弟弟,季禾弟弟,这里!”
季禾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汪骥穿着短袖,头发炸得厉害,没有西装的衬托,果然吊儿郎当的了,走过去道:“汪哥。”
汪骥道:“我去,又长高了,你现在比你哥都高了吧?哎对了,这个是咱们车队的队员助手,白齐齐,估计比你大一点儿,应该叫,白哥吧?”
季禾一点儿也不想叫。
这个叫白齐齐的看他时目光不是特别友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禾总觉得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时有些异样的得意。
白齐齐道:“小禾你好,我跟铭哥关系很好的,虽然比你大一点儿,但是你可以叫我齐齐,或者小齐,都可以。”
季禾蹙眉道:“嗯。”
终究还是没有叫这个新面孔,这个白齐齐跟汪骥不一样,汪骥是明着讨厌,白齐齐却给他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说不上来时讨厌还是什么。
季禾在心里默默的反省了一次,哥哥的朋友他本来都应该好好相处的,可他心里对哥哥有一种不能见光的感情,所以,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嫉妒了。
汪骥拿过季禾手里的行李箱,又道:“行,咱们回去吧,知道你要来你哥还专门换了个大点儿的公寓住着,不过离咱们车队就远了些,坐车的话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不过你哥一般都是开摩托,也就五六分钟。你哥说了,你一会儿回去先休息休息,晚上会早点儿回来的,要是饿了可以在家里做点儿吃的,什么菜呀面呀都是买好了的。”
……
这个汪骥嘴巴可真能说。
季禾道:“我知道了汪哥,我已经十八岁了。”
汪骥道:“那也还有二十多天不是?”
季禾又道:“你怎么知道?”
汪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白齐齐就道:“铭哥总是会提起你,在我面前几乎都对你赞不绝口呢,生日也念叨了好几次,说是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成年礼。”
季禾眉头蹙得更深了。
什么铭哥,什么在他面前,听起来像是关系多么的亲密一样。
汪骥又道:“哎,在你面前?钟铭那家伙在哪儿都这么说,嘴里十句有八句都离不开季禾这两个字,哈哈哈哈哈,我们还开他玩笑呢,说以后弟弟娶媳妇了可怎么办!”
季禾心里这才舒服了点儿,连带着看汪骥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开口道:“那,哥哥怎么回答的?”
汪骥想了想道:“太多次了,不记得了,大概就是弟弟喜欢什么都好他都支持之类的吧,你别说,这样的哥哥我真想来一打,我家里那哥哥吧,只会给我耳巴子!”
白齐齐噗呲一笑,道:“铭哥特别好的。”
季禾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这个白齐齐一说话就爬得厉害,莫名的敌对似乎悄悄的在发芽,仅仅几分钟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汪骥又道:“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嘴里铭哥铭哥的,人家哥哥好不好还需要你提醒吗!”
…
季禾倒是意外了。
白齐齐的脸更白了,开口道:“汪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骥道:“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我来接人你非跟着来,说不放心,来了又一直说话怪怪的,肉麻死了,我鸡皮疙瘩起一地!”
白齐齐被哽住了,但季禾却觉得汪骥好像不讨厌了,不过他对这些人可没什么兴趣,开口问道:“我不能去车队吗?”
汪骥道:“可以去,但是你现在去了也见不到钟铭,钟铭可忙着呢!”
白齐齐又道:“铭哥在这种场合是很重要的,肯定走不开,我们今天都才见了一次。”
季禾看了看这个白齐齐,正正经经的看了看这个白齐齐,季禾的身型本来就不像是个未成年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决果断,看着压迫力可是不小,白齐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开口道:“小禾,怎么了?”
季禾轻笑,道:“看小把戏罢了。”
他白齐齐都才见一次,季禾怎么可能见得到?如果季禾人没傻的话,这么理解白齐齐的那句话应该是没错的,不过这种小把戏,真的是有些可笑了。
汪骥见两人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道:“季禾,咱回去吧,对了,我那车后座有点儿问题没调,白齐齐你先打车回车队吧,队里忙着你回去帮帮忙,别一天到晚撒娇偷懒的,我送季禾回去就行了。”
白齐齐:……
晚上八点钟铭到家的。
到家时季禾正在做吃的,面香飘满了整个屋子,钟铭换了鞋就往厨房跑,进厨房就道:“哇哇哇,好久没吃你煮的面了,太香了!”
季禾这才察觉到人回来了。
回头看着风尘仆仆的钟铭,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伸手抱住了钟铭,道:“我等你半天都不回来,饿了。”
钟铭拍了拍季禾的后背,道:“我忙完就立刻回来了,他们还想留我喝酒,我说家里弟弟饿,等着我回来做饭呢。”
两人分开来,季禾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钟铭的脸,道:“你都瘦了。”
气氛…
气氛有点儿尴尬…
上一次钟铭回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儿奇怪,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种奇怪的氛围依旧存在。钟铭把季禾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道:“太忙了有时候都没空吃东西,你这两个月都在家里,给我做饭吃!面好了?我也吃一碗。”
季禾道:“好,我再煎个蛋,你去换件衣服,轻松些。”
钟铭道:“蛋别太熟了啊,溏心的。”
季禾道:“好,我知道~”
钟铭从厨房里出去了,关上厨房的门,两个人愣在原地,同样的捏着手心,放开胸口的起伏,呼吸皆是沉重。
这样的相处模式…
越来越不像是哥哥和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