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事情很简单。
我和我男朋友打了一架。他输了。然后我就把他关进了我家地下室。
为了清理客厅七零八落的家具和四处飞溅的血迹,我把抹布搓了七八十来回,腰都快累折了。又想到那家伙在地下室舒服地睡大觉,火气蹭地冒了上来。
妈的,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一小白脸,打起架来这么不要命的,给我胳膊都给拧脱臼了。我怀疑他以前在床上装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就是想骗我坐上去自己动好让他舒舒服服享乐。
狗东西。
我把抹布狠狠甩进桶里,往墙上猛踹了一脚。伤口被牵动,疼得我脸都扭曲起来了。
我现在大概肿成了猪头,左眼完全睁不开,鼻子歪到一边,嘴角破了皮,嘶嘶渗着血。
与之相对,那家伙的脸可是一点伤都没受。
主要是我舍不得。
老实说,他浑身上下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那张漂亮脸蛋了,要打残了我以后亲他都会倒胃口。
而他对我就没这顾忌。虽然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了,但肯定不是脸,不然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越想越气,妈的,是造了什么孽遇上那混蛋。
我要去地下室把他拖起来再揍一顿。
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但依然牢固结实,从外头基本听不到里头的动静。以前我两个哥哥还住在这儿,每天又吵又骂,滚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的时候都没邻居来投诉,我们刚才那点动静根本不算什么。
我踩着去地下室的小台阶,脚步很轻,但还是在幽暗的空间里飘荡着回声。
那混蛋此刻像个破抹布躺在角落里。
他那件价格不菲的西装基本被我撕坏了,皱巴巴的衬衫勉强挂在身上,双手双脚都被链条锁着,除了半张从凌乱黑发间露出的脸,其余地方皆是青青紫紫,在苍白到有些病态的皮肤上显得相当刺眼。
我走近他,看到尚在微弱起伏的胸膛,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我伸脚踢了踢他。
“别装死。”
用上了我最冷漠的声音。
我已经决定从此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这家伙特别容易得寸进尺。
仔细想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步,其实之前就早有预兆。只是我当时爱他爱得昏头,选择性忽视掉了而已。
刚才把我往死里揍的两拳算是让我清醒了。
“给老子睁眼。”
我扯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人拽了起来。而这家伙也当真一点力都不使,顺势往前一倒,额头搭在我的肩膀。
“好疼啊……小予。”
他含糊地抱怨道,呼吸传来温热的湿气,微卷的头发蹭得我侧脸有些发痒。
每次他做错什么事向我讨饶时都会用这种语气,尾音拖长,带上点软绵无力的鼻音,听起来真的又委屈又可怜,让我立刻被迷得七荤八素,什么苛责的话都不忍对他说了。
但老子这次可不吃这套。妈的,说得好像谁不疼似的。
“你别给我耍花招啊。”我威胁道。
他轻哼了两声,像在表达不满,身体又往我怀里凑了凑,颈间的头埋得更深了,跟个撒娇的小孩似的。双手却一点也不安分,在我腰间打了个转滑进衣摆,冰凉的手铐贴上我的皮肤,手指摩挲几下后便紧紧地搂住了我,害得先前拉伤的肌肉又是一阵刺痛。
“对不起嘛,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他瓮声瓮气地说。
“没有以后了。”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成功感受到怀里瞬间一僵。
“你只能待在这里,哪儿都别给我去。”
“公司,酒吧,聚会,想也别想。你余生都只能活在这地下室,等我给你施舍水和食物,开心了就和你上床,不开心就把你揍个半死,到死都只能见我一个人。”
我说得有点残忍,但心里莫名畅快。我就早该这么做了,先前对他存有怜惜是我傻了,这家伙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只见你一个人?”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呢喃。
突然,怀中温暖的身体竟是微微颤抖起来了。
很轻,像飘过的羽毛,似乎在刻意隐忍,却还是不小心泄露了出来,除了先前莫名重复的一句,便不再开口。我能感受到他抿起的唇和不时扇动的睫毛,以及变得有些急促和沉重的呼吸。
……不会是哭了吧?
我一愣,原本想回抱他的双手瞬间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时常表现得楚楚可怜来求我这求我那的,但我没有正儿八经看他哭过。
我纠结了几秒,最终忍不住开了开口:“叶……”
刚溜出一个声,猛地,我感到一阵巨大的推力,眼前瞬间天旋地转——
嘭!后背重重砸在地上,和先前受的伤一起刺激神经,只后脑被托住而免于一难。
我疼得呲牙咧嘴,刚想大骂出声,便被猝不及防堵住。然后就是狂风暴雨般地入侵与舔舐,氧气顷刻被搜刮干净,不要命似的,舌头激烈纠缠,牙齿轻磨,恨不得咬下一块软肉,来不及吞咽的涎水则顺着嘴角流淌而下。锁链随着剧烈的动作哐啷哐啷作响。
我气得脑袋发昏,逮住了那横冲直撞的舌头死命一咬,铁锈味瞬间在嘴里蔓延,压在身上的力气也骤然松开。
锁链“哗啦”一声。
我挣扎着从地上撑起来,本就破了的嘴角在刚才的纠缠中裂了个口,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忍不住嘶了声,手指抹了又抹。
“太好了。”
而罪魁祸首居然还在那儿笑眯眯坐着。
“小予果然还是很爱我的。”
他伸出手,捧过我的脸,流血的舌头往我伤口上温柔地舔了舔,最后离开时轻轻点了一个吻。
他看向我,眼睛称得上亮晶晶,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坐姿也相当乖巧。
“这样我一辈子就都属于你了。”
然后我听见他这么说,笑容一如既往甜得跟蜜糖似的。
他妈的,叶起怀这傻子绝对有病。
遇见叶起怀差不多是一年半以前。
那时他趴在酒吧吧台上睡得正香,我则刚教训了几个醉鬼沾着血踏进店门。
在此之前我们是属于绝对不会有接触的两类人。叶起怀是名牌大学高材生,每天坐在二十几层高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而我是只臭水沟里的老鼠,哪里有甜头就往哪里钻,每天不是在蹲局子就是在蹲局子的路上。
叶起怀酒量差得不行,基本三杯就倒,在一起后我都严防死守,生怕他哪天醉得不省人事,稀里糊涂被人占了便宜。
就像那天,我看他被几个穿着夸张的混混拍醒,一脸懵懂地和他们聊了几句,就被揽住肩傻乎乎跟着走了。
他穿着衬衫风衣牛仔裤,头发蓬松,眼睛里蒙了层水雾,清澈透亮,瞧着就又天真又好骗,脸也嫩得和高中生似的,搞得我真以为是什么失足少年即将被坑害现场。
虽然我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会没底线到对这种一看就身家清白的家伙下手。我打交道的都是些没比我好哪儿去的人渣,就搁着在那坑来坑去。
于是我怀着为数不多的正义感,把那几个准备带人去对面宾馆的混混拦下了,劝了两句,见他们不愿放开,我也就不多废话,直接抓起其中一个手腕给扭断了。
酒吧老板是我熟人,也是个人渣,就靠在吧台看戏。
我啧了一声,躲过他们恼羞成怒挥过来的拳头,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部揍倒在地,还不忘威胁下次别让我看见他们坑害未成年。这些混混学的都是花拳绣腿,立马被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去了,酒吧老板那缺心眼的还在拍手鼓掌。
这时我想起被忘了在一边的叶起怀。我转过头,就看见他正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亮闪闪的,脸上还飘着红晕,似乎还没从酒里醒过来。
跟个二傻子似的。我觉得有点无语。但抱着好人做到底的想法,我往前几步蹲了下来,尽量放柔声线问他还认不认得回家。
结果这家伙一句话不说,就跟个木头似的看着我。
想着可能是被刚才打架的场面吓傻了,我认命地伸手扶他起来。结果站直了才发现,这家伙居然高了我大半个头。我本身也不算矮,骤然被个人压过来还是踉跄了一下。他比我想象得沉多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力气出奇大,头靠在我肩膀,双手紧紧搂着我的腰,怎么扒拉都扒拉不开。
我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计较,就搀着他去了那几个混混原本带他去的对面宾馆。我从他口袋掏出皮夹付了钱,拿身份证的时候才知道也就比我小一岁,真就被他那张嫩脸给骗了。
之后我又费了好大劲把他从我身上拽下来扔到了床上,看他确实睡得香甜后就关门走人了。
之后好几个星期我都没去那家酒吧。
等我终于从身边一堆烂摊子里抽出身,想去那里稍稍放松一下时,之前这种小插曲早就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刚进门,就被酒吧老板逮住然后拉到一边。
还没等抬手拍他后脑,他就露出了一个略微无奈的表情,往角落里一指:“赶紧把那家伙收了吧。”
我扭过头,有点惊讶地看见叶起怀坐在那儿。
他穿着灰色的羊绒大衣,双腿笔直修长,皮鞋在地面上漫不经心点着。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了白净冷感的整张脸,比上次看着成熟不少。
酒吧老板还在耳边絮絮叨叨。
“那次以后他几乎每晚都来这里守着,还老纠缠我问你的下落,我哪敢随便告诉他。你好人做到底把他收了得了,看他那张脸你也不亏啊。”
我没所谓地听着,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总是说这种不过脑的屁话。
可能我们这边动静有点大,叶起怀闻声转过头。视线交汇的瞬间,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似的。
我心脏当时就漏了一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兴冲冲跑到面前,微微低下头,弯起的眼里闪烁着星星:“你好,我叫叶起怀,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时我故作镇定地看着他,心想,现在读过书的社会精英也这么傻兮兮的吗。
而现在,这傻子就待在我家地下室,依然等着我每天去看他。就像之前在酒吧等我不知道哪天会光顾一样。
但是我已经知道他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了。什么失足少年,他不把那几个混混揍半死就算好了。
我打开灯,叶起怀乖乖地靠在墙角,手里的锁链随着挥手哗啦啦响。
“欢迎回来,小予。要抱一下吗?”
抱个头,先给你一巴掌。
我面无表情,把手里的外卖袋子扔到他面前。
“晚饭。”
“啊,又是外卖。”他哀怨地叫了声。
“有的吃就不错了,少挑三拣四。”
“我只是想吃你亲手做的而已啊。”他委委屈屈地说着,手还是拿起地上的餐盒,撕开包装,老老实实吃了起来。
他吃饭向来慢条斯理,即使被手铐锁着也一样,一小口饭一小口菜,垂着眼表情认真,也不怎么在过程中说话。
我蹲在一旁看着他。
叶起怀是会做饭的,而且意外地非常好吃。有段时间他住在我家,承包了两人的早晚饭,于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变成了提早从场子溜出来,跑回家等叶起怀把饭菜端上桌。有时我会帮忙,有时我就坐在餐桌旁和他闲聊。就是这样称得上普通人幸福的时刻,自从我两个哥哥离开后我便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我也会做饭,但基本很少在家里吃。除了因为我水平确实不怎么样外,还因为没必要。只有一个人生活,花那些工夫和心思实在浪费,没人会夸奖也没人会抱怨,有时看着空荡荡的餐桌还会反胃。
但自从遇到叶起怀后,那种感觉似乎一下子离得很远。
我认真看他斯文地吃外卖的模样,数他眼睛上的睫毛,漏了就从头来,漏了就从头来,也不觉得无聊,想着等忙完最近手头的事就在家自己做饭。
“叶起怀。”我叫他的名字。
“嗯?”他抬起头。
“我爱你。”我说。
他弯起眼笑了。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