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段落
台风期的第二天,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待在宽阔的客厅。
壑长清在落地窗边弹琴写谱,白襄阳就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俩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风和雨都很大,噼里啪啦地敲着玻璃窗。沉默了一天,白襄阳和壑长清商量后一致决定今天晚上看个电影丰富一下居家生活。
白襄阳蹲在电视柜前翻看碟片,看着排列整齐清一色的恐怖片,白襄阳有点麻木。
是啊,他怎么忘了。
壑长清是有爱看恐怖片这种变态嗜好。
小时候看大家一起看恐怖片,黑暗里惊叫声此起彼伏,而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壑长清在中岛台上洗杯子,看着白襄阳来来回回翻看碟片,似乎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壑长清迟疑一下,体贴地问道,“你能看这些吗,不然我们看点别的?”
“没事,台风天网络不稳定,太卡了,”白襄阳摇摇头,来回翻看的手勉为其难地挑出一张碟。
封面是一座古堡,没什么恐怖的东西。白襄阳冲壑长清挥挥手,喊道,“壑哥,我们看歌伯德城堡!”
壑长清手一顿,看着白襄阳一脸正经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知道是被昨天的深夜谈心给刺激到了还是什么别的,壑长清坏心思起来,本来想提醒他的话默默收回,平静地笑道:
“好,帮你泡杯奶茶可以吗?”
“可以。”白襄阳远远地应了一声,哼哧哼哧地跑到碟片机那里,低头摸索。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张碟应该是那堆片里最恐怖的,还是壑长清十八岁时他舍友特意为他挑的猎奇电影。
瞧着白襄阳蹲在电视前慢慢调试,小卷毛的脑袋晃来晃去,看起来乖巧极了。
壑长清端着奶茶和咖啡慢里斯条地走到白襄阳身边坐下,一脸坦然地把奶茶递给他后,一起慢慢看起恐怖片。
电影开头说的是歌伯德一家搬进郊外的一座漂亮的古堡里,阳光草地放风筝,气氛非常美好。但是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古堡陷入一层恐怖笼罩的气氛。
壑长清已经看过这个电影了,重温一遍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双腿交叠,懒懒地看着屏幕,偶尔还分神瞥两眼白襄阳。
刚开始白襄阳还能慢悠悠地喝两口奶茶,慢慢地恐怖音乐起来后,奶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搁到桌上。
他轻轻蹩着眉,一脸凝重地盯着电视,裹着小毛毯蹲在沙发上惊得一动不敢动。
壑长清心里好笑,看着白襄阳被每一个突如其来的惊悚镜头吓得眼睫乱颤,下意识地往壑长清那边靠。
一个长镜头里,慌乱逃跑的女主人猛地被拖进长走廊的一间小黑屋里,尖叫声震耳欲聋,白襄阳的手猛地搭上壑长清的手臂。
壑长清微微转头看他,白襄阳没有注意到,只是抓着他袖子的手慢慢捏紧。
好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白襄阳太紧张了,眼睛都瞪圆了,紧紧盯着屏幕。
壑长清起身靠近他,轻声问,“怕吗?”
“不怕。”白襄阳也轻轻地回应,嘴硬道。白襄阳的手有点冰凉,壑长清失笑。
片子逐渐进入高潮,凶堡的女鬼要现出真容,电影推了个长镜头,看着女鬼的背影,尖锐的音乐拉长,这里有一个女鬼转身的戏码。
白襄阳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壑长清看着他。
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女鬼转身那瞬间,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壑长清淡淡督了一眼电视,屏幕里的女鬼脸色惨败,五官渗着血,挂着极其诡异的笑容。
还记得当年他那几个非要在深夜见世面的舍友被吓得哇哇大叫,甚至招来了舍管阿姨,事后被罚写了三千字的检讨贴在楼道里警示别人。
听着耳边的恐怖音乐从高潮慢慢平息。
白襄阳双手才颤巍巍地摸上壑长清遮他眼睛的手,轻轻拉下来,歪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壑长清。
壑长清垂眸,看着白襄阳湿漉漉的眼睛,虚握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满是他自己不知道的依赖神情。
他挑挑眉,叹了一口气,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僵硬的脊背,“这么害怕还要看,傻不傻?”
白襄阳抿着唇不说话。
外面暴风雨呼啸,客厅里亮堂堂的,还有壑长清陪在身边,倒是说不出的令人心里……
“啪!”
客厅角落一声巨响,一瞬间整个客厅陷入黑暗。白襄阳虚握的手立马抓紧壑长清的手臂,咽了咽喉,问道,“怎么了?”
黑暗里可以感受到壑长清的轮廓动了动,似乎是四处查看了一下,“应该是台风天气导致跳闸了。”
壑长清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别怕,我去看看。”
壑长清开了手机灯过去检查电闸,白襄阳也强装镇定地开了手电筒,缩在沙发上不敢乱动,手机灯到处乱晃。
等壑长清回来,见白襄阳还是蜷在沙发上跟他走之前一模一样,不由得有些好笑,“我们上楼休息吧。”
“好,好。”白襄阳迅速跳下沙发,亦步亦趋地跟在壑长清身后上楼。
到了房门口,白襄阳皱着眉看他,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哥哥,你想玩一下游戏吗?我的平板有很多新游戏哦!”
壑长清挑挑眉,看着白襄阳小心翼翼的模样,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鬼片。眉梢微扬,倒也不戳穿他,只是朝他笑笑,“好啊,走吧。”
“好!”白襄阳喜上眉梢,连忙推开门,从一堆行李里翻出平板,毕恭毕敬地递过去。
壑长清好笑地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体贴地提醒道,“你先去洗澡,出来再玩。”
“好!”白襄阳赶紧收拾衣服跑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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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襄阳一身水汽地出来时,瞧见壑长清倚在他床头懒洋洋的玩消消乐,心里安定了些,朝他走去。
壑长清本来也没多认真,见白襄阳过来,抬起头看他。
小孩一身休闲的棉衣棉裤,倒显得他意外乖巧,一头卷毛的尾梢湿润,靠近了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花清香。
那是客房的沐浴露,本来没什么特别的,在他身上好像格外好闻一点。
壑长清舔舔唇,勾唇一笑,把平板还给他,站起身来道,“我今晚睡在对面那间房,不关门,别害怕,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
“好。”白襄阳乖乖点头,看着壑长清走过对面,当真留了两个门相对。
白襄阳钻进被子里,轻轻地呼吸着,侧耳听着对面壑长清的动静。
手机放在被子上面,照亮了天花板,白襄阳说不清楚是发呆还是在想谁。
壑长清洗完澡后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有衣柜门拉动的声音,有翻被子的声音,有躺上床的声音,有翻身的声音……
再后来就只有雨和风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狠了,白襄阳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的想法像脱缰的野马,总感觉有鬼躲在黑暗里虎视眈眈。
特别是到后面手机耗到没电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窗帘后面像有影子在乱晃,风声在狂啸,雨声,浪声夹带着雷鸣。
白襄阳裹紧被子翻个身,咬紧唇,一直看着拉紧窗帘的窗。
忽然外面像被刮倒了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巨响,白襄阳心里一惊不小心跌下床来,撞歪了床头柜。
对面的壑长清好像听到声音,起床过来察看。一进来就看见白襄阳裹着被子坐在地上,他连忙过去扶他起来。
一摸发现他额上一层冷汗,卷发黏糊糊地粘在脸颊边。棉被这么厚,手却很凉,他诧异地看向他,轻声问,“怎么了?”
白襄阳抿着唇,不回答,而是把头偏到一边去,不肯看壑长清。
他不想让壑长清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太丑了。
壑长清稍微想想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连人带着被子搂进怀里,隔着被子轻轻拍着白襄阳的背安慰他。
壑长清难得的有些心疼又懊悔地看着怀里的白襄阳,看鬼片他确实是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他没有想到白襄阳竟然这么害怕这些东西。
壑长清安慰了很久才把白襄阳哄上床,又慢慢走到窗边把留着一条缝的窗帘彻底合上。
白襄阳安静地面朝着墙,感觉到壑长清在后面帮他整理被子,还顺势在外侧躺下了。
他伸手帮白襄阳仔细捻好了被子,在他身后轻声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壑长清也没有在意,安抚地拍拍白襄阳后背,然后才躺下了休息。
暴雨声音嘈杂,但是闪电和雷鸣已经宁旗息鼓,水流声温柔地包裹着世界。
白襄阳偷偷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缓过来后已经分不清是害怕还是紧张了。
壑长清睡姿很好,规规矩矩地躺在那里,但是被窝都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格外温暖动容,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城墙,挡住所有恐怖的幻想,踏实又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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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过后,马路上积了很多落叶,酒吧对面那颗树倒在电线杆上,朝闻正在联系人来处理。
天气好得不像话,壑长清出门见朋友了。
白襄阳也不愿意闷在屋里,借了朝闻的车去市中心的图书馆找资料,顺便做做练习。他们学校团队下一阶段的竞赛即将开始,所有成员都要提前开始做赛前准备。
白襄阳进了图书馆,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不像平时做题那么吊儿郎当的,非常专注认真。整整一天,除了中午出去随便扒拉两口,他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那张桌子。
等到天边流淌着彩霞,白襄阳才从电脑里起身,眨了眨疲惫的眼睛,整个人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有点迷茫。
他坐着缓了缓神,懒懒散散地伸个腰,才慢吞吞地发了条信息给壑长清,准备顺路买点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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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缓缓开进地下停车场。
白襄阳背着电脑,把菜袋子抱在怀里,用脚关上车门,往出口那边走。
心里盘算着今晚让壑长清做什么菜。
忽然,白襄阳脚步顿住。
他看见停车场角落里
壑长清垂着头在和一个男人交谈。
他的身影藏在半晦半明间,看不清楚表情。没说几句,那个男人猛地把壑长清推压到车上,然后迅速仰起头来吻他的唇。
眼神虔诚又暧昧。
?
白襄阳倒吸一口凉气,平静地转开视线,抱着一大堆东西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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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长清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手背用力抹了抹嘴唇,声音冷漠,“你喝醉了,清醒了我们再聊。”
说完壑长清就大步追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最糟糕的是,刚才余光看到白襄阳站在远处灯光之下,一瞬间脸色苍白寡淡,眼底还有藏不住的难堪。
壑长清心底有种说不清的郁闷和慌乱。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爱情在成年人之间就是一场智者的博弈,哪怕始于热爱,最终经营不当也会走向世俗的终点。
但是很奇怪,他并不想这样教给白襄阳,教给他这种不好的爱情观。
是因为白襄阳的热爱最终让他也动容了吗?让他也舍不得将这么纯粹的人拉入世俗的漩涡。
追到家门口时,看见食材被胡乱堆在门口,白襄阳没有进去。
人去哪了?
壑长清打电话给白襄阳,系统显示关机了,立马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朝闻,嘱咐他留意看到白襄阳就给他打电话。
朝闻也感受到了壑长清声音低哑,连忙应下。
壑长清弯腰捡起散乱的食材,开门进去。他把食材放在脚边,撕了一张湿纸巾,来回擦了好几遍,才有些疲惫地躺倒在沙发上,伸手捏了捏鼻梁骨,盯着天花板开始放空。
他有点分不清对白襄阳的感情了。
原本只是把他当个小孩,当做弟弟,他向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对于不喜欢的人,他绝对不会再给半点机会,既耽搁别人,也麻烦自己。
可他明显可以感受到白襄阳的感情,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说清楚?
也许是因为白襄阳的感情让他感觉很舒服?各种意义上的舒服,从身体到灵魂。
白襄阳的喜爱像白水一样平静平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紧密地包裹其中。
他已经习惯沉沦。
壑长清翻个身,把双手枕在脑下。
虽然说他确实空窗了很久,所以现在是想和白襄阳在一起吗?
壑长清双眼微微放空,自顾自地想。不知道回忆起些什么,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勾起嘴角笑了笑,声音低哑地呢喃,“啊,有点想。”
自顾自笑完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壑长清又重新陷入凝重,低声道:“我是疯了吗,”说完又哼一声,壑长清冷笑,“他心里还有一个小初恋呢。”
壑长清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表情风云变幻,毅然是一个人演完了整台戏。
他在沙发上躺了很久,地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信息提醒。
壑长清伸手捞起手机,发现是白襄阳的信息,说今晚不回来了,在朋友家睡。
壑长清立马拨了他的电话,又显示关机。壑长清要气笑了,噼里啪啦地回信息,
“我在家里等你,看见了回我电话。”
发完信息后,壑长清把音量调到最大,随手甩掉手机,又躺回沙发上。
他没兴致做晚饭,没兴致做任何事,只是想安静地躺着,不知道是等人还是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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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的时候,壑长清做了一个很朦胧的梦。
就是一个平淡的下午。
太阳雨,橙黄色的银杏树亮着水光,地面蒸腾着,空气里流动着温暖的风,古老盛大的银杏树下站着一个打着姜黄色伞的人。
壑长清又翘了钢琴课,藏在银杏林的隧道里,一场雨把他和外面隔成两个世界。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隧道里那架废弃的流浪钢琴,不经意间抬头瞥了一眼,就发现了一个和这座大学格格不入的小孩。
斑斓的光彩随着雨水流过他的伞,壑长清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襄阳——”隧道后面响起一声清脆的呼唤。
撑伞的人回头,那一刻好像时间都变得极其缓慢,一张白净的脸庞映入眼帘。
没穿西装的小孩稚嫩的要命,唇色红润,手里拿着一根晶莹剔透棒棒糖,姜黄色的伞懒洋洋的搁在肩上,朦胧的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壑长清只看得清染上光的黑羽鸦睫和清澈透底的琥珀色眼眸。
白襄阳没有注意到他,平静的眼神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方向。
一切都恰到好处,阳光,雨水,梧桐叶,姜黄色的伞,斑斓的棒棒糖。
还有那个盛满水的眼神,清澈见底。
一场邂逅,只需要一个眼神。
那个晴雨天,是被他遗忘在岁月深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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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白襄阳一脸忐忑又疲惫地回来,看一圈后发现壑长清压根就不在。
他皱了皱眉,倒了一杯热水灌下去,才感觉整个人好一点。
他掏出手机开机,发现壑长清给他打了两通电话,每隔一个小时打一通。
白襄阳捻了捻手指,又往下滑,朝闻也打了两通。壑长清还发消息说等他呢,昨晚没看见,白襄阳淡淡地想。
白襄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一个消息,“壑哥,我回来了。”
他没有提昨晚的事,只是静静地等着,很快壑长清就回了他。
“好好休息,今晚我们聊聊?”
“好。”
白襄阳昨晚在海边坐了一宿,他有点陷入牛角尖的感觉。
害怕自己的爱打扰到壑长清,可是潜意识里也不愿意放开壑长清。
害怕自己破坏了别人的感情,明明应该问清楚才对,可是又有点害怕面对壑长清。
这么纠结了一宿的结果就是病来如山倒。早上顾不上吃东西就直接躺倒了,一躺直接躺到晚上。
壑长清发了讯息说今晚会晚归,让白襄阳先休息,不用等他。
身体太虚弱了,有点撑不住的感觉。
白襄阳挣扎地坐起来,半垂着头弓着腰,一只手按在胃上,缓了好久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到厨房里泡了一杯蜂蜜水喝下,才感觉整个人稍微好一点。
天完全黑了,白襄阳在客厅呆坐了一会,还是掏出手机预约了一个号,顺便打了个车。
他随便套上一件卫衣,伸手把卫衣的帽子拉上,感觉暖了一点才匆忙出门。
一路上白襄阳都垂着头抵在车窗边,卫衣帽檐压的很低,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很苍白,嘴唇淡淡的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本来聒噪的司机大叔见这小伙子有气无力的应和着,也识趣的慢慢安静下来。
车窗玻璃外的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融成一条光河,缓慢地从他眼底流过。
白襄阳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浑身难受,他烦躁的闭了闭眼,强压下呕吐感,脸上还是平淡。
他忽然有点想念他的朋友。
随便谁都行,只要有个什么人陪在他身旁,哪怕什么也不干,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他也会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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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深夜,壑长清才听朝闻说,白襄阳发烧请假去医院了。从酒吧匆匆赶去医院,还没开始找,目光就触及一个熟悉的背影。
壑长清绕过大厅慢慢走进输液厅,看见白襄阳一个人坐在一排排空荡荡的银铁椅中央。
他一身深绿色的卫衣裹得严实,没输液的手藏进卫衣兜里,吊着瓶的手软软搭在铁椅背上,手指白的透青,似乎被铁染上夜的寒冷。
也不知道他吊了多少瓶,裹在帽子里的头半垂在空气中,似乎是困极了,又找不到依靠,压的低低的帽檐有一下没一下微甩着保持清醒。
整个输液厅冷冷清清的,透着一股消毒水味道。
半大点的小孩一个人,深更半夜地,生病了也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打车来医院输液。
可能是醉了,壑长清心里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喝了一晚上的胃终于热辣辣的开始难受,肠肚子里好像揪成一团。
没过多久,白襄阳仰起头来看了一眼输液瓶,吊瓶水已经到底了。
他慢慢扶着活动架起来,又抬手把输液瓶换挂上活动架,单手推着活动架慢里斯条地往护士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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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没什么人,白襄阳拔完针后脑袋很昏沉,迷迷糊糊地领完药,缓缓朝医院门口走去。
刚出门口就看见一身黑风衣站在门口抽烟的男人。
恹恹了一下午的白襄阳难得惊讶的睁大了已经困出双眼皮的大眼睛,对上壑长清深沉的目光,“…壑哥?你怎么在这?”
“听朝闻说你发烧了。”
壑长清答非所问,眼神淡淡的移开,松手丢掉手里的烟蒂,漫不经心地伸腿用鞋底碾灭,神情有些冷淡。
“……”白襄阳有点迷茫的蹩起眉头,不知道壑长清是怎么知道他进了医院的。
“……哦,我没什么事,”白襄阳缓慢地扯了扯低帽檐,对着壑长清探究的目光,迟疑了一下,还是解释道,“胃不太舒服而已,不用担心。”
“……嗯”壑长清鼻息低低地应一声,沉默地接过他手里的药,声音低沉道: “回去吧。”
车里,壑长清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他喝了酒,来的时候匆忙找了个代驾。除了刚上车时他和代驾低声报了个地址,然后一路都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
他半垂着眼,看不清楚情绪。
白襄阳琢磨不懂他,索性就不管了,只是懒洋洋的抬眼看着他。
城市的霓虹灯从他身上流过,他淡漠得像一头披着五彩斑斓的皮毛的怪兽,漫不经心的伪装着人类,随心所欲的行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可能是白襄阳看得太过认真,壑长清微微侧过头来督了他一眼,被酒精浸润过的嗓音低哑,淡淡问,“看什么。”
“壑哥,你喝醉了吗?”白襄阳轻轻问一句,今晚的壑长清太过于沉默了。
“……”壑长清看着白襄阳眼下的淡青,许久,才困倦地抬手覆在闭起的眼睛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额角,心不在焉的应道,“可能吧。”
“那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再喊你。”
“不用,我睡不着。”
说着壑长清目光又转向窗外,车里瞬间安静下来。白襄阳也挪回视线,手指百无聊赖地捻了捻卫衣上的线头,又转向窗外。
他将脑袋轻轻靠着车窗边,抬眼看着玻璃上倒流的光影,眼底却流光闪烁。
忽然觉得头也不那么晕了,眼皮也没那么重了,因为某个人的意外到来,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连带着这个喧闹嘈杂的城市也变得顺眼而温暖起来。
回到家里,白襄阳立马瘫倒在沙发上。
壑长清拎着他的药跟在后面进来,走到中岛台边慢里斯条地拆开药袋,仔细地查看每个药包的标注,看到不清楚的才抬头问白襄阳。
闻声白襄阳猛的从沙发上扬起头,一脸困倦而茫然的表情。
“什么?”
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白襄阳都支支吾吾地答上,壑长清手里拿着药看着他久久没有作声。
看着他困得眼皮都已经压出三条褶皱,身体歪斜要倒不倒的,才无声地叹息。
这小孩根本就没认真听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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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壑长清收拾好出来,白襄阳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两只手交叠挡在脸前,手背上还粘着棕色的止血贴。
整个手背因为输液太久还有些微微浮肿,睡着了还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睡不好的困倦样。
壑长清顿了顿,手掌覆上他额头,还有一些发烫,某人挨着他的微凉的体温舒服地轻轻呓语。
壑长清收了手,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的看着酣睡的小孩,“真是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才好了……”
末了,壑长清深深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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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白襄阳起床时,壑长清已经煮好了一煲粥,还仔细跟他解释昨晚碰到一些重要的人,所以回来的晚了一点。
白襄阳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乖乖点点头,然后又低头喝粥。
壑长清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说起那天晚上在地下车库的事,他说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白襄阳又点点头。
虽然壑长清没有仔细说,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可以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可靠感,其中应该是有什么不想告诉别人的原因。
反倒是白襄阳有点愧疚,垂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壑哥,那天晚上让你担心了。”
“没事,解释清楚就好。”壑长清看他的眼神有点别的深意,白襄阳没有看懂,壑长清也没打算解释。
只是后来那几天,壑长清是真的很认真地照顾他,天天变着花样下厨哄着他吃东西,本来因为生病胃口不好,也不知不觉吃了很多东西。
白襄阳一度觉得做病人也太好了,哪怕一直这么病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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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壑长清终于肯放养了好几天的白襄阳出来吹吹风,俩人赖在后院里喝下午茶。
壑长清泡了一杯红茶递给白襄阳。
白襄阳蜷着腿缩在小沙发上,闭着眼睛沐浴在阳光里,捧着茶杯晃悠悠地哼着小调。
“这么高兴?”壑长清看着他笑,好情绪似乎可以传染,他也莫名其妙的觉得心情舒畅。
“嗯,”白襄阳点点头,懒懒地把头靠在沙发脊上,微微偏头,笑起来露出几颗牙齿,眼睛微微有些眯起,看上去清俊之余,还有一些孩子般清澈的调皮。
他咧嘴一笑,“哥,跟你待一起真舒服,看看雨,喝喝茶,还可以听钢琴,我以前不觉得这些有什么特别的,现在觉得这些太舒服了。”
白襄阳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笑,他背后的天空蔚蓝广阔,衬得他微笑的眉眼清澈,柔软,天空一样。
壑长清觉得入喉的红茶涩而甘醇,连带着这个笑容,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壑哥,我今晚要回学校了。”现在气氛真好,白襄阳低头喝了一口红茶,眯眯眼睛朝壑长清笑道。
“今晚?”壑长清诧异地挑眉,“这么快?”
“嗯,”白襄阳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哈哈一笑,尾音都高兴地扬起,“我所在的团队代表学校参加了一个国际数学竞赛,我要回去准备一下,参加赛前集训。”
壑长清小声“哇~”一声,佩服地扬扬眉,笑道,“那今晚我送你?”
“好啊,谢谢壑哥!”白襄阳轻快应下,又仰头看天空,“这两个星期晚上的兼职我还来的,之后我可能要请假了,我会留意一下接替的人。”
“不用担心,酒吧的事朝闻会处理好的”壑长清说道,“你专心学习,结束了再过来。”
“不用,我喜欢这个工作,我可以应付。”白襄阳摇头晃脑,笑眯眯地伸长手臂把杯子递到桌上,“再来一杯吧,哥哥。”
壑长清莞尔,无奈地笑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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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壑长清送白襄阳回校。白襄阳坐在副驾驶座上,嘴里哼着不成歌的小调,看着车窗外擦肩而过的车流。
到了校门口时,白襄阳不让他下车,自己麻利推开车门跳下去,拉了行李箱。
壑长清降下车窗,白襄阳趴在车窗口,笑嘻嘻地同他摆手,“壑哥,回去一路小心,再见!”
“嗯,再见。”壑长清笑笑,看着白襄阳拖着箱子朝门口等着的朋友们跑去。
一群男生凑过来拉他肩膀打打闹闹,又平凡,又肆意的少年人,浑身上下都充满张扬的气息。
白襄阳回头看了一眼,又远远朝他摆摆手,就跟着朋友们浩浩荡荡地进校了。
壑长清目送他进去,才重新开火回去。
这个城市喧嚣,灯火通明。
壑长清却觉得太过安静,伸手打开车载音乐,舒缓的钢琴曲悠然响起。
听到熟悉的部分,壑长清忍不住跟着轻轻哼起来。哼了一段好玩的,壑长清下意识看向副驾驶位,等反应过来后无奈一笑,低声呢喃:
“习惯真可怕。”
今天酒吧依旧人声鼎沸,壑长清邀请了一群朋友们到酒吧聚会。
他们西装革履,谈吐优雅,一起举杯,交火,喧嚣的酒吧似乎也成为他们谈笑间最浓郁的底色,再狂热的舞蹈和音乐也无法撼动他们的雅兴。
这一圈人几乎都是壑长清大学时期的挚交,彼此之间熟悉得很,交谈起来的话题也天南海北,肆无忌惮。
其中有一个人曾经是壑长清大学时期的男朋友。他们都是当年音乐系最顶尖的学生,更是一起拜入钢琴北斗培元衡座下,前途可谓无可限量。
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淡漠似水,两个人习性相合,又相互欣赏,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成为当时北开大学里最声名显赫的一对。
在感情最登峰造极的时候他们却意外分手了,对于他们分开的原因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只是恢复了普通的朋友关系。
圈子里的人都无法理解,虽然很惋惜,但是也都选择了尊重。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大伙对于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几乎已经淡然,偶尔还可以拿出来调侃一番。
“长清,白术,你们俩当年是真的可惜啊,怎么想的,多适合啊,说分就分了,哭碎多少女孩的心啊”一个隔得远的人翘着二郎腿,笑脸嘻嘻地朝正中央的俩人举杯,调侃。
壑长清无奈地笑笑,也举杯回应他道,“不合适就分了。”
旁边的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又慢慢转回去,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那个男人长相清贵,坐姿优雅,挂着一副得体的笑容,夹着烟的手也一起捏起酒杯,低头抿了一口,算作回应。
一顿常规操作后,见两个人都坦荡寡言,大家又纷纷转移了话题。
“长清,你的酒吧做的有模有样啊,”
“看看这火辣的人群,听听这美妙的音乐,不愧是你的品味。”
壑长清旁边的人细细打量了一圈酒吧的陈设,啧啧作声,连连称赞。
“诶我说,长清,你的小钢琴师不错啊,我前一段时间过来时就注意到他了,哪挖来的?”
听到有人提起白襄阳,壑长清顺势转头看向舞台那边。
漆黑高大的钢琴后,白襄阳一身黑色西装宽大漂亮,特意打理的黑卷发显出些缱绻意味,举手间勾勒出背后单薄的蝴蝶骨轮廓,漂亮又迷人。
手里漫不经心地弹着一支慢曲。
不知道为什么,壑长清好像忽然感觉得出一点点白襄阳的魅力来了。
“他是我的一个…弟弟。”最后一个词好像被壑长清在唇舌间细细地咀嚼过,品出一些别样的味道,才慢慢地吐出来。
壑长清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冰凉的酒,随即像想起什么,眯了眯眼又添上一句,“别想着挖我的墙角。”
“哈哈哈哈什么情况,你这是有情况吗”
“笑成这样还要欲盖弥彰地说弟弟,您能不能坦诚点?”
“别乱讲。”壑长清在一片调笑声中一派平静地饮了口酒,慢悠悠地,毫无威慑力地反驳着众人。
“嘿,瞧你那样”
周围的人推搡着笑成一片。白术轻轻浅浅地笑着,默默地看向钢琴后面的年轻人。
壑长清的态度暧昧不明,但是白术心里比谁都清楚,做到这个份上,那个小孩在他心里肯定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白术默了默,招手唤来服务生,偏头在她耳朵边说了什么,掏出皮夹抽了张纸币塞进随手拿的桌上的一捧花里,递给了朝霞。
朝霞小跑到台上白襄阳身旁,俯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白襄阳微微掩住嘴,眼里是惊喜的笑意。
他接过捧花,郑重地放在钢琴上,推了个音阶波浪,然后弹起一首欢快的爱情曲。
这首歌可以算是壑长清和白术相遇时的定情之作。
但是壑长清反应淡淡的,只是垂头勾唇笑了笑,然后又和身边攀谈的人聊起来。
白襄阳的钢琴很特别,本来是你侬我侬的爱情曲,被他一弹,反倒像是懒懒散散的老歌。
“一首阿兰古斯被他弹出这种味道也是一种实力啊”
不知道是谁感慨一声,周围的人笑成一圈,壑长清也忍不住莞尔,这小孩真是给他长脸了。
一曲毕,白襄阳整理一下西装,姿态优雅地朝台下半鞠躬,拿起捧花和乐队交接后就下场了。
舞池里开始热闹,卡座里的人慢慢坐不住了,也纷纷加入下去,跟着吵闹的音乐开始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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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襄阳下场后直接躲进吧台后面的小沙发上。他的音乐独具一格,这段时间来搭讪的,抛橄榄枝的接连不断,他懒得应付,干脆直接躲起来。
今天朝闻给他倒了杯红酒,白襄阳捏着细细的玻璃柄,慢慢地摇晃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精致的捧花,眼底浮起一阵忧郁。
刚才弹琴时,人头涌动里白襄阳只看得清壑长清。他端坐在正中央,温和地笑着,偶尔他低头含上一根烟,身旁的男人靠过来献火,壑长清只犹豫一秒不到,就顺势偏头借他的火点燃了嘴里的烟。
明明两人距离也不算逾越,甚至全程都没有亲密的交谈,只是借个火,却看的令人极其不舒服。
那个男人长相清贵,坐姿优雅,一个眼神,一次次交杯间自然流露的气质,有种岁月沉淀出来的平静和坦然。
腾云吐雾间,寡淡的笑容若隐若现。
灰白色的烟拂过壑长清的脸庞,壑长清轻轻撇了他一眼,依然挂着浅淡的微笑,毫无影响地喝了一口酒。
那个男人也只是偏头看一眼,一脸坦然,没有道歉也没有愧疚神色,仿佛这种事在他们之间都已经习以为常。
那种沉默的默契。
他很清楚壑长清是单身,那个男人或许曾经是壑长清的好朋友,至少是很亲密的人,那些亲密的习惯骗不了人。
但是,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在一起了?
白襄阳忽然想起那天在地下车库的事。
那个人是他吗?
可是壑长清说过他和那人没有可能。
想不明白,白襄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和朝闻打个招呼,白襄阳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的时候,白术从外面进来。
白襄阳正准备侧身让出位置,白术却站在门口不动了,平静地凝视着他,说道:“久仰,我叫白术。”
白襄阳稍显惊讶,轻笑道,“久仰不敢当,我叫白襄阳。”
“您有什么事吗?”
“想和你聊聊,”白术垂眸整理一下袖口,低声一笑,“我想重新追壑长清,但是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你,我想搞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追壑哥?”白襄阳注意到他话里用的是重新。
“是。”白术也不扭捏,坦坦荡荡地颔首,承认了。
“原来如此。”白襄阳释然地轻笑出声,忽然感觉豁然开朗。
他既不是破坏别人的感情,也没有插足别人的感情,他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端正而坦荡。
白襄阳扬眉笑道,“我也在追壑哥,我们各凭本事。”
“还有,这个还给你,谢谢你的花。”白襄阳从裤兜里抽出一张白色卡片,递回给他,俏皮地笑道,“那首曲子,花就够了。”
白术接过卡片,沉默地看着白襄阳单薄高挑的背影离开。
白襄阳太自信太坦荡了,年纪轻轻却自成一派清冷淡漠的矜贵,有一种怡然自得,处事不惊的气质。
白术打开卡片,里面夹的是白术点歌时给的小费。白术苦涩地笑笑,想不到他居然已经来不及了。
壑长清这个人向来泾渭分明,爱的人捧在手心里,不爱的人绝不给一丝错觉。
白襄阳眼里的爱意从没想过掩饰,聪明如壑长清,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壑长清已经放下了,只有他这个先抽身的人还在苦苦遗憾惋惜。
白术抬手遮住通红的眼睛,蹲在空旷的洗手里低声道,“对不起壑哥,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也不要我了,我没想过,我没想过会来不及……”
隐隐一阵低低的哽咽声,已经留在岁月最深处,无人再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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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长清在门口送一个个人上车,最后还剩下白术。壑长清没有说话,低头点了一根烟,陪他在门口等车。
白术挽着西装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侧目看向壑长清温润的侧脸,路灯微弱的白光柔和了他的轮廓,白术有一瞬间的失神,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声,朝闻推开门小跑到壑长清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点点头,随手碾了烟,跟白术说朝闻会陪他等车。
“失陪了。”壑长清朝他点点头,转身推门回去。
白术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酒吧的门合上,他才淡然地回过头来,朝朝闻说道,“辛苦你了。”
“客气了。”
等他找到白襄阳时,小孩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不讲话,见他过来也只是抬抬眼,没什么表情。
他面前的玻璃桌上倒是开了好几瓶酒,四方的玻璃杯底搁浅着一圈红酒渍。
也是不讲究。
“白襄阳。”壑长清淡淡地喊他一声。
他早就嘱咐过朝闻看紧他,他倒好,屁大点人,没等别人灌醉他,他自己就要把自己灌醉了。
居然敢趁他没注意自己开了这么多瓶酒,壑长清冷笑一声。
“我喝醉了哥哥。”白襄阳双手撑着脸颊,傻兮兮地笑道。
壑长清挑挑眉,弯腰去扶他的手臂。白襄阳任由他扶着拉起身来,看着壑长清整理他的西装,不满地又嘟嚷道,“我喝醉了。”
“你也知道自己喝醉了,”壑长清揽着他的肩膀,防止他腿软倒下去,好笑道,“你朋友打电话说等会儿过来接你,你倒好,小醉鬼”
壑长清一边手扶着他一边手牵着他走到吧台后面,挽起袖子亲自给他冲一杯蜂蜜水。
白襄阳很认真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壑长清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好笑,这小孩酒品倒是真的没的说。
乖得很。
他把冲好的蜂蜜水插上吸管,递给白襄阳,白襄阳垂眸看了一眼,也不伸手接。
壑长清顶顶腮帮子,气笑了,认命地拖来一张滑椅坐在他面前,将吸管递到他嘴边,垂眸看他,低声笑道,
“喝醉了倒娇气。”
白襄阳反应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张嘴含住吸管,喉结滑动,慢慢喝起蜂蜜水。
壑长清扬扬眉
有点新奇地歪头看乖乖低头喝水的白襄阳,这种投喂的感觉莫名让他心情愉悦。
等白襄阳全部喝完后,壑长清想撤走杯子。谁知道他叼住吸管不肯松口,嘴里还含糊道“好好喝啊。”
跟平时礼貌矜持的样子大相径庭,一副小无赖的表情。
壑长清捏住他的腮帮子,低声威胁道,“松嘴!”
白襄阳被捏得难受,嘟着嘴感觉要流口水了。他艰难地吐掉吸管,不满地瞪了一眼笑弯了眼的壑长清,猛的抬手扯他垂落的领带。
壑长清措不及防地被拉弯了腰,一下子贴上白襄阳的脸。他诧异地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纤长的黑睫犹如蝶翼一般缓慢扇动,想象里凭空生起几缕风,像轻飘飘的鸿毛一样撩拨人心弦。
壑长清俯在他身上,缓慢地垂眸打量他,一寸一寸地,皮肤养的很细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嫣红的嘴唇微张着,还有一个漂亮的唇珠。
不知道怎么回事,壑长清居然有点移不开眼睛了。
他们离的太近,气息都暧昧地交缠,壑长清感觉鼻间都是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香,他轻轻地呼吸着,喉结无意识地滑动。
“是我魅力还不够吗?”沉默已久的白襄阳抿了抿唇。
壑长清垂头看了白襄阳一眼,刚想开口说什么。
白襄阳先搂上他的脖子,仰头一股脑地吻向他下巴。
壑长清低低 “嘶”一声,下巴一阵钝痛。
那个小酒鬼,把牙磕他下巴上了,壑长清有点哭笑不得地扶上他的腰。
白襄阳挂在他身上,亲昵地蹭了蹭,然后一路顺着脖颈柔柔软软地亲下来。
壑长清能清楚感受着柔软的触感,从下巴一直带向脖间,没等壑长清反应过来阻止,白襄阳就吻上了他的喉结。
白襄阳毫无技巧,只是笨拙地在喉结那啃啃咬咬。壑长清低低笑出声,伸手扯住他后衣领,一下子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白襄阳被扯松了嘴,有些迷茫地搂着壑长清的脖子,呆愣地看着他,看他修长的脖间一片水光凌凌。
壑长清勾着唇垂眸看他,一只手扶着他后腰,一只手慢里斯条地帮白襄阳整理扯松的西服。
后腰那里的手很烫,白襄阳莫名地不敢再乱动。
壑长清低声一笑,“醉猫。”
壑长清帮他拉开车门,白襄阳还站在他面前没有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壑长清抬着伞,也垂眼看他,笑问道,“你朋友已经来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白襄阳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脱下外套,垫了垫脚给壑长清歪歪扭扭地披肩上,壑长清眼底的惊愕稍纵即逝,随即漫开一层笑意。
白襄阳醉的迷糊,还记得费劲地帮壑长清整理好衣襟,沉默了好半响才模糊的说,
“对不起,我有点醉了。”
说完就躬身钻进车里,一脸疲惫的仰躺进皮后座闭上眼睛,乖乖地朝壑长清挥挥手告别。
“再见。”壑长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朋友点头示意,随后抬手关上车门,后退一步目送他离开。
车子像黑色的深海大鱼,打着朦胧的车灯无声地滑向雨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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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闻在吧台后面清洗剩余的酒杯,抬眼看见壑长清推门进来随手把收起的伞插进伞筒,披着一件黑西装朝最近的卡座走去。
“送小白杨回去了?”
“嗯。”壑长清浅笑着应了一声,懒散地坐进沙发,手里慢里斯条地脱下肩上的外套,仔细地叠好。
忽然“啪嗒”一声,一个清脆的东西从西装掉落。壑长清手里动作一顿,低头一看,掉落在脚边的是一个玫瑰金色的金属打火机。
“掉什么了?”朝闻整整齐齐地挂好玻璃杯后擦擦手就屁颠屁颠地赶过来,闻声也要好奇地凑近来看壑长清捡起的小玩意儿,
“这一声清脆的—”朝闻挑挑眉, “哟,这不是小白杨的打火机吗?”
这打火机是老式摩擦轮的,制作得很精致,侧面刻着一个妩媚的女半像轮廓,边边角角也被磨得有点掉漆,挺有辨识度的。
“这打火机有点年头,诶话说小白杨是抽烟的么,好像没见过他抽烟啊”
“……”壑长清额角一顿,看了他一眼,刚冒出来的一点愉悦心情都被这小玩意儿打散了。
他把打火机随手一搁,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道,“你见过什么东西”
“啧,”朝闻对这人一秒变脸的态度非常嫌恶,“不比你有见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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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晨两点半,酒吧里的服务生才把一片狼藉的酒吧收拾整洁,都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壑哥,我们下班了。”
“嗯。”
“壑哥,明天见。”
“嗯。”
“壑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
………
直到酒吧里人都走光了,壑长清才慢悠悠的起身,发了一会呆。又偏头看了眼旁边的西装,好一会儿才幽幽叹口气,拿起打火机准备塞回口袋去。
忽然摸到口袋有点鼓鼓的。
壑长清挑挑眉,才犹豫两秒就心安理得的翻了白襄阳的口袋。
手指一勾,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彩色的玻璃糖。壑长清莞尔,又摸出一个欢乐天地的游戏币。
再摸,最底下还压着一朵小小的,已经枯萎了的红玫瑰,还有一张泡了酒水的小卡牌,晕开的字迹里勉强能看出是一段话:
“送给亲爱的壑长清,
我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如指尖烟火,忽暗忽明,最后只沦为一抹灰烬。而你不同,你如北斗,闪耀在我整个人生。”
“哈,” 直到现在这一刻,沉默了一晚上的壑长清终于笑出声来。
他抬手覆在眼睛上,掩盖眼底一片温柔,只感觉心窝微微发烫。
“这小孩怎么回事,这么浪漫的吗”壑长清用气音笑着呢喃道。
白襄阳欢喜一个人,几乎丝毫不加掩饰,直白又大胆,热烈又纯粹。
一个奶香都没褪尽的小孩子,比起那些暧昧不清、隐晦不明撩人手段,追求人的方式却单刀直入,简单到让人几乎招架不住。
壑长清忍俊不禁,手指蹭了蹭半枯的花瓣边,真是,他要被这些小孩子的把戏迷住了。
·
白襄阳逃掉了今天的钢琴课,一个人躲在老旧的教堂里,偷偷摸摸地抹眼泪。
缠着防护带的手还隐隐作痛,那时候他觉得钢琴真的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了。
忽然教堂的彩绘玻璃窗轻响,有人轻松越过高高的窗台翻进小教堂。
白襄阳瞬间紧张起来,以为是来找他的人,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连挂在鼻尖的鼻涕泡都没有注意。
那人完全没有偷偷进教堂的警惕意识,步调声散漫而随意,径直走到角落那架黑钢琴前,轻轻掀开盖。
好像是要准备弹钢琴?
白襄阳用衣袖擦擦鼻子,小心翼翼地从幕布后面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那位不速之客。
闯进来的人是一个学生,一个清隽高大的男生,随意地扎着一头黑卷发,咬着一根细长的烟,坐得端正,正垂眸翻着一本旧琴谱。
他一边看一边单手在钢琴上弹,手法很随意的样子,音乐却跟流水一样蜿蜒绵亘。
弹到一半他忽然停了,白襄阳还有点意犹未尽。
只见他手指夹上香烟,另一只手划动着什么东西。一阵金属摩擦轮的声音,然后火光升起,烟尾巴被点燃了。
他慢里斯条地吸一口,眯了眯眼睛,再懒懒地吐出来。
窗外撒进来的光柔和了他的轮廓,微挑的唇角竟然让人看出一种温柔的意味。
他掏出一张白方巾仔细擦擦手指,然后撤掉琴谱。做了个手指热身,双手敞开柔柔地悬在琴键上。
安静了一瞬,他动了,手落音乐起。
像在跳舞的河,水花飞溅,轻快悠扬,他手指落键速度加快,左右手舞动幅度加大,音乐渐入高潮,像四通八达的河流汇入沸腾的大海,更加激昂澎湃,碧色的浪花冲撞暗色的礁石顷刻化作碎玉,直至永恒。
在达到最顶端的瞬间,音乐戛然而止。
像石头丢进水里“扑通”一声后回归平静,他熟练地弹了一个音阶收尾,海重新寂静,风不起,浪不动。
结束后那人拿着笔“唰唰”在纸上记着什么,角落里白襄阳挪了挪蹲麻的腿,内心忍不住感慨,这个哥哥弹得真好听,比老师弹的都好听,跟爷爷一样厉害。
到后面的事情白襄阳记得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那个人挺直的脊背,一段接一段细碎的音乐,时而悠扬,时而激昂,反反复复,只剩下安宁的,彩色的下午。
等白襄阳醒来时,老教堂已经恢复原来的寂静,晚霞透过玻璃窗折射出彩色的昏黄,钢琴已经重新盖上白布,那个天才般的钢琴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白襄阳有点说不上的失落,慢慢地爬起身,忽然发现厚厚的幕布上还盖了一件黑色的西服。
是那个哥哥的校服?!
白襄阳愣愣地看着衣服,又惊喜又窘迫,小心地叠好衣服抱在怀里,从后面的小门溜出去。
朝着太阳西落的方向,脚步欢快一脚踩碎一片落叶,哼着不成调的歌,像在夕阳下翩翩起舞。
飞鸟跃过,在风中留下翅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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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长清悠悠转醒,撑着额角的手已经麻了,可是那双半昧半醒的眼眸却含着深邃的笑意。
梦里的人白得像是奶罐里泡出来的小孩,顶着乱糟糟的自来卷,一脸鼻涕泡,委委屈屈地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还是少年的壑长清踩灭香烟,好笑地蹲在他跟前,戳了戳他胖乎乎的脸,低声道,“小弟弟,看在我们爸爸是挚交的份上,给你弹一场免费的演奏,你倒好,居然睡着了。”
“嗯呢”白襄阳不舒服地梦呓一声,又往幕布里面缩了缩。壑长清轻轻“啧”了一声,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挑眉,“看在你可爱的份上。”
那是深埋在温柔岁月里的秘密。
白襄阳怀揣着那个秘密,跋山涉水地走过时光的长河,慢慢走到他面前,没有惊动任何人,安静地等待着他喜欢的人发现。
那一场漫长的暗恋,是暗藏着的一段波光潋滟的时光。
等壑长清愿意发现时,白色的飞鸟猛烈撞击水面,这一场旅行最后走向终点,万籁俱静,只剩白襄阳在湖水中间,笑容灿烂。
朝闻说白襄阳请了很长的假,将近一个星期没过来酒吧了,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壑长清没有应,淡淡地垂眸点了根烟,拐出门沿着酒吧后面的街慢慢地散步。
傍晚时分,热烈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黑铁的疏松栅栏外是一条缓慢奔腾的江,铺着红砖的人行道上结伴着一对又一对老人,互相搀扶着散步,宁静又温馨。
壑长清靠在铁栏上,远远地眺望着江面,晚风吹得轻柔,他有点舒服地眯眯眼睛。
忽然余光瞄到江边石凳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刚才念叨的小孩盘腿坐在石凳上,西装外套被搭在凳檐上。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衫,松松地扎在黑裤里,弯着的腰纤细漂亮。
他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右边腮子软软地鼓起,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盒香烟。
看清楚他手里的香烟盒后,壑长清的笑意慢慢才淡下去。
呵。
平日里成天笑盈盈的酒都喝不了,背地里又是打火机又是香烟盒的,这小孩藏的挺深啊。
壑长清用鼻息轻轻“哼”了一声,抬腿往下面走去。
等到靠近白襄阳背后,他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手还心不在焉的翻转着纸盒,眼睛看着前面波光粼粼的江面发呆。
壑长清从后面俯视他,可以看清小孩的发旋,还有暴露出来的手臂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很多数学公式。
有新的有旧的,有一个靠近手腕的已经被水洗得模糊不清,只勉强看得出一个数字轮廓,可是还没有被主人洗干净,只是无所谓美观地留在左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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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襄阳又自顾自地回想了一遍壑长清和他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烟酒交筹的模样,烦躁地挠挠头。
犹豫了片刻,他拔出嘴里的棒棒糖。从纸盒里抖出一根烟,低头含上,刚想摸打火机点燃。
突然一只手从头顶上伸出来抽走了嘴里的烟,冰凉的指尖甚至还不小心触碰了他的嘴唇。
白襄阳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仰头向上看,一下子对上壑长清似笑非笑的眼睛。
白襄阳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几句,好像未成年的小孩被长辈抓包在偷偷犯禁般的心虚。
明明他只是想要和壑长清一样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做成年人之间的交锋而已。
“偷偷抽烟?”壑长清半弯着腰看他,好似附在他耳边一样,半垂的眼眸带着浅淡的笑意。
“我光明正大在这里抽的烟,”白襄阳懒懒往后面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自己抽烟又不说,还在酒吧里抽,还跟别人借火,两个人的抽烟习惯还那么默契,默契到可以看出之间到底有多么纵容。
两个成熟男人之间势均力敌的交锋,充满优雅狂野的魅力,那样的壑长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温柔以外的,性感迷人的一面。
越想越烦躁,白襄阳抓了抓凌乱的黑卷,憋了一口气怎么都没法吐出来。
可是壑长清不知道他这些扭扭捏捏的心思,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把这些怨气撒在他身上。
白襄阳控制着自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朝已经坐在他身边的人解释起来,“我已经成年了,可以抽烟了。”
“嗯,”壑长清漫不经心地应一声,偏过头来看他,又问,“为什么想抽烟?”
“想要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还是,想要吸引谁的目光?”壑长清凝望着他的眼睛,眼底里带着清浅的笑意,语调缓缓,好像在循循善诱着想要引出他的答案。
“我…”白襄阳张了张嘴,刚想争辩,但是看着壑长清的眼睛,话语卡在喉咙里没法说出来,他眼神飘忽,避开壑长清的目光,只是搪塞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呵,好奇…”
白襄阳听见壑长清低低地笑了声。
然后他抬手抿了一口白襄阳的烟,在白襄阳措不及防的时候,左手强硬地掰过他下巴。
在一脸震惊的表情中吻了上去。
白襄阳瞪圆了一双眼睛。
壑长清低垂着眼,观察着他的小表情。胸腔微微震动,一阵模糊低沉的笑声从紧密贴合的唇齿间泄露而出。
温热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微抿的唇缝,白襄阳就招架不住地自己张开了嘴。
一口烟被半渡到他口中,喉咙一阵刺激的感觉。
壑长清松开手,他偏头就开始咳嗽。
壑长清勾唇一笑,微眯着眼睛缓缓呼出剩下的烟气。灰白的烟雾温柔地拂过白襄阳的脸庞,那双染红的眼尾在雾里若隐若现。
“这么生涩…” 壑长清好心情地低低笑开,“第一次吗?”
白襄阳咳得惊天动地,说不清是被烟呛得还是被那个吻吓的。
他又惊又羞地用手背掩住嘴,惊慌地抬眼看向依然微笑的壑长清,口齿不清地开始乱说话,“你…我…,这…这…”
“你不是好奇吗,”壑长清好笑地抬手抚摸他的脊背骨,帮他顺顺气,“味道怎么样?”
“……”
“还敢抽吗?”
“……”
“嗯?”威胁意味。
“……不敢了。”白襄阳讪讪答道。
“乖孩子。”壑长清满意笑笑,站起来迎着夕阳伸一个懒腰,“回去吧,今天还去弹琴吗?”
“……去的”白襄阳看着他慢吞吞道。
刚才那个吻在他的脑袋里一阵噼里啪啦炸翻了天,心跳躁动如雷鸣贯耳,他感觉手都软了。
人还傻傻地有点反应不过来,呆滞地摸摸脸,闷闷地问,“壑哥,刚才那个,是什么意思?”
“你忘记了?”壑长清一挑眉,双手懒懒散散地环胸,居高临下地睥睨他,眼底的笑意深沉,“那天在酒吧里,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白襄阳闻言皱紧了眉头,声音瞬间低下去,好像很烦恼又难为情地偏开视线,“抱歉,那天晚上是我逾矩了。”
因为这个事,他还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敢去酒吧,就是害怕遇上壑长清。他没法解释那些行为,他太喜欢壑长清了。
可壑长清既不知道他的喜爱,也还把他当个弟弟看待,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壑长清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轻浮的人?或误以为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本来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一遇上壑长清,他就好像一点都潇洒不起来,要很纠结、很谨慎地思虑每一个细节,生怕哪里出现纰漏,让他满腔的爱变成困扰。
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靠近。
白襄阳越想越沮丧,果然还是应该等到壑长清慢慢适应他身份的转变,才能更有把握、顺理成章地表达喜爱。
“可是你是什么意思呢,那个吻,是惩罚吗,还是…” 白襄阳皱着眉低头呢喃。
“当然不是惩罚。” 壑长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断他的胡思乱想,眼神温柔却好似安抚,声音低沉和蔼:
“别着急,你再想想。”
·
壑长清把白襄阳送到门口就走了。
白襄阳站在门前,手指揉了揉微红的眼睛,想起在江边时壑长清温柔的声音,他有些迷茫。
壑长清让他想什么?
那个吻的含义?
那个微凉的吻,带着湿润的江风和绚丽的晚霞的吻。白襄阳脸颊有点发烫,不由自主地想起壑长清在江边深邃带笑的眼神,想起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甚至是令人心荡神驰的柔软。
壑长清让他,想那个吻的含义?
是他想的那个原因吗?!
白襄阳皱紧眉头,手掌覆在激烈鼓动的胸腔上,指尖有点发颤。
如果,如果真的是……
如果壑长清也有点……喜欢他呢 ?
他从来没有想过,白襄阳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他对壑长清的仰慕在岁月流逝中积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热爱跨越到爱。
等他反应过来,他欣喜而羞赧,像情窦初开的小子,日夜思索着该如何向那人表达这满腔的爱意。
可是他只思考了如何示爱,却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壑长清会和他在一起。
壑长清那么那么的优秀,那么那么的完美无暇,这样好的人要赌上多少好运气才能和他并肩相爱?
但是,如果有一天壑长清真的会有一点喜欢他?这个猜测像是一个巨大的馅饼把白襄阳砸懵了,他简直要欣喜若狂。
难道不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试一试?
在这场追逐中,奖励远远比挑战更加让人热血沸腾。就应该把所有的顾虑和束缚都抛到脑后,只专注于那一个人。
白襄阳握紧拳头砸向另一边掌心,眼神坚定而激情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