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不听

精彩段落

晚间裴林和裴榛快下课时，书童回报说大公子等在外面。

裴泱进门先说休沐日要带弟弟妹妹去马场的事情，裴相听闻只嘱咐了声要骑马要小心，多穿衣服。

裴泱又说:“今年回凉州能不能带母亲同去？”

裴瑜将手中信件折好，合起抽屉，“咔哒”声打断了裴泱的话。

“是你母亲让你来问的吗？”

裴泱吓了一跳，双手在袖中攥得死紧，出声解释:“不是…”

裴瑜脸色稍霁:“那怎么这次想要带你母亲一同回去，你母亲这样忙。”

裴泱在心里翻白眼，他母亲是上京最闲散的贵妇人，裴瑜已经官拜一品又有从龙之功，一向洁身自好，不轻易参与宴饮，上京内的裴家也无其他亲眷，若是母亲忙碌哪里有空照顾满院的小宠物，不过是裴瑜不愿意让贺绾离开他身边的借口罢了。

裴泱不想多和裴瑜说话转身要走。

裴瑜叫他站住:“你的事情说完了？”

裴泱转过身行礼:“是，说完了，孩儿告退。”

裴瑜忽略他说告退，问裴泱去不去秋猎。裴泱一时尴尬，刚刚发了脾气又怎么好意思说要出去玩，下意识手指用力揪着袖口，裴瑜见了就给他递台阶:“谢维下半年就要去边关了，你不去玩，明年他还不一定在哪里。”

裴泱乖巧点头:“要去的，他定了地方了吗？”

今日早朝的时候谢国公已经为谢维请命去青州换防，十月出发，大约能在小年前回上京。

“那圣上准了吗？”

“还没定下，泱泱也想一起去吗？”

裴泱抿紧嘴，犹豫了一下，说自己不想去国子监了，裴瑜招手让儿子过来:“是国子监的同窗欺负你了吗？”

同窗之间没有什么特意针对，左不过是冷待和一些闲话，算不得欺负，裴泱确实只是单纯觉得没有谢维陪他，国子监的课业也无趣，但说了又怕裴瑜会让他和阿林榛儿一起在裴瑜这上课，裴泱站在原地没动，裴瑜晓得儿子在想什么，再有三年加冠之后，他会重写族谱，裴泱也可以去科举出仕，不可能三年都不读书。

“国子监不想去的话，便入宫吧，七皇子今年也该选伴读了。”

“泱泱觉得谢维好不好？”

裴瑜问完也没等回答就让他回去休息。

裴泱关上书房门，双手插在袖子里歪头想了一会儿，谢维咋了？

转天裴泱直接和国子监告假，安心等秋猎之后进宫，谢维也不上课了，陪着他日日打马郊游，给谢国公气得天天骂他。

秋猎当天，裴瑜早早带裴泱去了营地，谢维带他认过自己的营帐和留守的下人，裴泱送谢维去围猎区，在入口处话别，谢维问裴泱有没有想要的，这片猎场历史已久，早没有什么大的野生猎物，若是有也应当是猎苑提前放进去的，裴泱摸摸踏燕的脖子，想了下:“你把信鹰打下来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鹰长什么样。”谢维顿时无语:“别闹了，一开猎我把信鹰射下来？你生怕我爹打不死我呗。”裴泱抱着踏燕的脖子踮起脚，凑近谢维，细白十指交握垫在踏燕的短鬃里:“为什么不行？我看过规则了没说信鹰不能打，你弄伤它，我看看就放回去！”

好家伙，谢维给弄得没脾气，要打还不能伤它性命？

“你是来折磨我的吧。”哨声响起，裴泱赶紧松开踏燕，谢维勒马往起点跑去。

鼓声起，礼官放飞信鹰，那鹰一声尖啸展翅腾飞，按照礼官的训练，它要在空中盘旋几圈再自己回猎苑，飞出不到百尺，一只冷箭从底下人群中射出，没有射中鹰却折断了几根飞羽，信鹰失去平衡开始下落，踏燕一骑绝尘奔着鹰下落的方向冲去，伸手把信鹰接进怀里，远处看台上却传来谢国公爆呵……

“谢维！”

裴泱站在裴相身后，咬紧下唇怕自己笑出声来，裴瑜撇了他一眼，上前劝慰谢国公:“国公大人莫气，那鹰只是折了飞羽，二郎有分寸。”

皇帝也笑:“谢二郎的骑射三年前就让草原来的部族也称赞过，这信鹰也没说不能打。”

裴泱盯着谢维的身影跑远，冷不防袖子被谁抓住了，回头看是七皇子。

七皇子是中宫嫡子，今年刚七岁，原本是不能来猎场的，先时皇帝与裴瑜说要给七皇子找伴读，皇帝素来疼爱七皇子，想趁着秋猎让裴泱两人见一面，看老七是否愿意。

“阿泱和我玩一会儿。”七皇子以前也见过裴泱，但裴泱比他年纪大得多，也只和谢维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和裴泱说话。

裴林裴榛从小智多近妖，裴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粘人可爱的小孩，经过皇帝同意，便让人把他的雪越牵来，带着七皇子在附近骑马散步，七皇子单名为昭，小孩靠在裴泱怀里，一手攥着裴泱衣袖一手握马缰:“阿泱是父皇给我选的伴读了吗？”裴泱揽着七皇子认真看脚下:“还不是，陛下说了要看殿下的意愿。”“阿泱愿意吗？我愿意的，阿泱要是也愿意我就去跟父皇说。”

“裴泱听七殿下的。”

“那以后阿泱是不是也可以和我一起玩了？”

裴泱就笑:“不可以，阿泱是陪殿下读书的。”

七皇子挎着小脸说那也行吧。

裴泱进宫给七皇子做伴读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皇帝事忙，只在猎场看了会儿就带着七皇子回宫，裴瑜本也想带裴泱回去，但裴泱说想在猎场住一晚，本意是想让裴相自己回去，谁知裴瑜一听便要陪裴泱留宿。

裴泱：就很烦。

谢国公府的家将把信鹰拿给裴泱，虽只是信鹰，也很凶，裴泱不敢上手去碰只看了几下，差人给猎苑管事送回去。

晚间本想去谢维的营帐睡，但裴瑜坐在一边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看裴泱，搞得他烦躁不已，只好在这睡下，裴瑜坐在床边给爱子打扇，裴泱烦不胜烦闭眼装睡。

是真的烦，谁家儿子都快加冠了还由父亲打扇哄睡？

围猎的最后一天，裴泱自己去看谢维的成绩。

去尚书房的事情已经定好，待隔几天七皇子过了生辰就要每日进宫。谢维的成绩倒没什么好看，每年都是第六名。今年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在猎区待满七日，进了一名，变成第五了。倒不是谢维要藏拙。他每次只打些雉鸡，野兔之类的小东西，只因裴泱爱吃，他便可着裴泱来，小猎物分数不高，猎得再多也就那样。

算完分数，拿回自己的猎物，裴瑜刚好下朝来接裴泱回家，谢国公也来了。除了二十只兔子并八只雉鸡外，谢维还打了只梅花鹿，一箭正中额头几乎没伤到皮毛，他指着家将抬下去的鹿跟谢国公盘算:给母亲和大嫂各裁一只暖手，剩下的料子给大哥拼对护手，可惜裴泱的母亲不喜欢皮草，不然就多打两只，兔子和鸡全是裴泱的，还问他要不要鹿皮抹额，要的话他求大嫂给做。

谢国公听了，寻思自己的好大儿不但半点没想起亲爹，合着猎来的这点玩意儿除了裴家不需要的，也半点没想着给家里留，抬手把谢维往裴瑜那边怼，嘴里念叨：“你去，去给裴家当儿子……”

谢维就是故意气他爹，一边后退一边问行吗，真能去吗？

裴瑜护着裴泱退到一边去，以免谢维踩到裴泱。

七皇子是七月甘十日的生辰。裴泱当天托裴相给七皇子带了只花毽，用雉鸡尾羽做的，以往都是裴林一个裴榛一个，裴林近些年不爱玩这些东西，多出来的羽毛就给七皇子做了一个。

裴瑜下朝和皇帝在御书房议事时，皇帝还把玩花毽夸裴泱手巧，裴瑜照实说羽毛都是谢二郎处理的，裴泱不过是挑几根扎起来罢了。

皇帝想起先皇在时，裴泱年幼体弱，经常被裴瑜带进东宫。谢国公他们几个在书房议事，裴泱就在一边玩玩具，那些九连环鲁班锁有好些还是裴瑜专门找人做的。改天裴泱进宫了给小七要几个玩。

皇后听了嗔怪皇帝诱哄小七不务正业。

小七睡前还被皇后压着练半个时辰字，听说裴泱能给他带玩具抬眼偷偷看父皇，皇帝背着人给小七偷偷使眼色让他别声张，肯定给他带。

谢维和裴泱都不用去上学了，秋猎之后就有大把时间。先带裴榛去看那匹红白花的卷毛乌孙马，乌孙马身高腿长体态匀称，这一匹胜在背毛比一般马长一些，还是细卷，性格也温顺，裴泱用新鲜蔬果喂了许久，很是亲近他，谢维问裴榛喜不喜欢，裴榛却装没听见。

裴林稍后才来，一来就缠着谢维要赛马，马场是国公府的私产，裴林先前就在此处和谢维学骑射，对这里也很熟悉。

裴林玩得尽兴，裴榛看着兴致也很高，裴泱趁机又问榛儿想不想要小马，榛儿挽着哥哥手臂轻轻点头，裴泱答应给她找一匹刚才那样的卷毛小马，待裴榛及笄时候恰好就能养好。

谢维的调令下了，或许是裴相和谢国公运作，确是十月去青州布防，早朝时给谢维封了四品的指挥佥事，自此便要每日都去铁骑营练兵。

散朝时谢维跟着父亲去御书房谢恩。皇帝没有多说，写了个题目叫谢维送去尚书房，说是下午皇子们的策论小试，单留下谢国公。

去尚书房要穿过乾清门往东走，离得老远就听到七皇子的声音，和裴泱站在拐角那边看不真切，谢维轻轻靠过去，裴泱察觉示意他别过来。

七皇子拉着裴泱的手哭哭啼啼，裴泱哄了半天，从袖子里掏出原本就要拿给七皇子的九连环：“看，我给殿下带的。”

结果小七哭得更伤心了：“你都给我带玩具啦，我还害你挨打。”

谢维故意弄出点动静，戚昭见他来，赶紧抹抹眼泪绷着小脸问他怎么随意在宫内行走。

谢维说接裴泱放学。

戚昭一下绷不住了，抱着裴泱道现在阿泱只跟他玩，不能跟谢维玩了。

“没有这个道理，”谢维比戚昭还认真：“就是你媳妇也得和家中兄弟姐妹玩耍，泱泱上学时候跟你玩，放学时间归我。”

裴泱照着谢维小腿踹一脚问他干什么来的，谢维就把题目拿出来递给戚昭。

戚昭不接，他又不考策论。

谢维就问他刚才哭什么，本意是想着戚昭要是害羞不答就帮他送了，结果他一问戚昭又要哭，裴泱倒吸一口冷气对着谢维小腿连踹好几脚，戚昭抽抽搭搭倒也能说明白。

周学士头一天叫他温习功课，他忘了，裴泱是他的伴读，代戚昭受过挨了几下手板。

裴泱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眼泪，再三强调自己不疼。

这下谢维也过意不去赶紧蹲下来，还承诺若下次再来也给戚昭带小玩具，一时僵持不下，直到戚昭宫里的女官来找，可算是解救了两人。

告别七殿下，再将策论交给书房的孙翰林，正要往外走时恰好遇到三皇子五皇子等人来上课。

三皇子的伴读是右相家的幺孙钱进，和裴泱一般大，向来瞧不起裴泱，谢维小时候还为此和他打过架，不过他在谢维手下也没讨到好。

这人见了裴泱先开口：“裴小子下了学不走，是家里没你吃饭的位置吗？”

裴泱不欲与他起冲突，拉着谢维给三皇子和五皇子行礼，说是帮皇帝送下午的策论题目，钱进听了竟直接往裴泱怀里伸手，谢维把裴泱挡在身后抬手用小臂抵住钱进，好声解释到题目已经送进书房……

一直冷眼旁观的三皇子到这时才开口：“进去吧，迟了学士会生气。”

待出宫，裴泱问谢维今次是带哪支边军换防，谢维正要和他说去铁骑营的事情。

“怎么是铁骑营？”裴泱和谢维在车内对坐。

谢维告诉裴泱近来草原部族不太安稳，他大哥谢絙和谢国公日日回家都要在书房议事到深夜。

裴泱一听便明白个中关窍……因维持铁骑营开销甚巨，自太祖打下靖朝江山之后，为恢复国力削减开支，除京师保留了铁骑营之外，不常设此军种，多年来勉强凭商路维持两方平衡。

靖朝传至今日，历经三代，国力强势，今上想要再设此常备军。

谢维带去这三千骑应当非是战兵，后续还会调集其他陆师擅骑马的军士，由这三千骑化营为队再练新兵，但紧接着势必也要征兵。

怪不得之前裴相说下一年谢维还不一定在哪里，谢家大哥早已封世子，以后若非必要不能离京，看来谢维确实快要忙起来了。

谢维还在想刚才钱进冒犯裴泱的事情，叫裴泱以后下课不要在宫内逗留，免得吃亏。裴泱倒没放在心上，七皇子和他们不在一起上课，今日不过是因事耽搁，平日里定不会遇到的。

而且他还有其他好笑的事情跟谢维说，便问谢维刚才看到自己的小厮了吗？

裴泱以前不爱带下人出门，总把谢维当小厮用。索性他俩几乎形影不离，若是谢维真有事，也会派人去裴家门房送自己的行程叫裴泱知道。

现在谢维入仕，每日是要当值的，贺绾便在府中挑了个和裴泱年级相仿会骑马的人给他作随从，此人是管家的义子，原本没有大名，身契上写的是阿九，便给赐了个名字叫裴玖。

谢维一听也乐，因为裴泱院里的大丫鬟叫绿漪，还有个粗使小厮叫阿鑫，如今来了裴玖，就正好凑个“绿蚁新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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